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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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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扮也不招摇。

    不是她多么敬业,而是因为她第二天请了假,所以手边的工作还是先做完比较好。这项工作小组每个人都分了工,她不想因为自己耽误整体的进度。

    比如说,江离城居然认真地向她交待行踪,对她说自己正在城北老张的店里吃饭。

    陈子柚没料到他这么合作,她本以为他会先嘲笑一番。她呆了一会儿说:“灯还没关掉。”

    他这话虽然讽刺,倒也没说错了她。她的确是打从有记忆开始便生活得衣食无忧。

    男主人似乎说没关系,但她深感羞愧,心中不安,十分焦虑。

    “没办法,总有人买帐,要提前一周才能订到位子。这里的白菜豆腐做得最好,你一直在吃素吧?”

    陈子柚天真地点头。涉世未深的年轻姑娘,本来就不容易辨清实话与调情之话的区别,何况她遭遇了个中高手。

    江离城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不过陈子柚一年也见不到他几次,也就很少去关心他到底在哪里。

    陈子柚说:“我没吃过的东西多着呢。”

    江离城的手下办事效率果然非常高。洗个澡的时间当口,她列得那长长一串必需品已经准备整齐,一件不少,甚至还有一壶热水。这个她并没列在单子上。

    “人都死了,还管得了那么多?”

    而且她每年总会请很多的假,所以明星员工的称号也通常都落不到她头上。

    她与江离城的“约会”场所并不固定地点,有时在公寓,有时在酒店,有时在郊外的度假小屋——视他的方便与兴致而定。他们碰面时通常已经很晚,吃顿饭,喝点酒,回到住处时已经带一点微微晕眩的醉意,在昏暗灯光下与他做不得不做的事,然后一觉睡到天明,醒来后便匆匆离去。如果地点方便,她体力足够,而理由又充分,有时她也会当晚就逃脱。

    浴室里只有江离城的浴衣。她没有选择余地的穿上后,发现柜子里还有连标签都没拆掉的全新浴巾,于是丢开浴衣,用浴巾将自己裹个严实。

    最后那女子似乎说:“城,我很想念你。”

    他的话里带一种冰冷却又暖昧的调子,令陈子柚别扭至极。

    陈子柚对数字非常敏锐。尽管那个号码她没存,而且一共接了没几次,但她知道那是江流的电话。

    “你以前带过来的女人,从没受到过这种特别待遇?”

    江离城对她的回答很满意,因为他的笑意又扩大了一点点,并且很屈尊地移到了后座的另一边。

    “死的样子太难看,在阴间照镜子时会吓到自己。”

    江流永远是礼貌而客气的腔调:“陈小姐,您现在是否在家?”

    陈子柚笑了:“居然有人比你还嚣张。”

    “再洗一遍,我出了一点汗。” 陈子柚镇定地说。

    结果那一眼让她刚刚恢复正常的脉搏又狂跳起来,窗边分明坐了一个人,月上中天,勾勒出他的轮廓。她随即知道那是江离城,但她的生理反应快于她的大脑,尽管危机解除,她仍然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如擂鼓一般清晰有力。

    尤其是这一两年,大概她的态度越来越不痛不痒,所以他出现的次数更少了。这是好现象。

    江离城的数字记忆也非常好,他可以随口说出某一块路边广告牌上的联系电话,尽管他坐在车上时从来不向窗外看。所以他非常乐于提醒她某些她宁可忘记的那些日期。

    江离城带她去的地方是这城市已经越来越难觅到的老城区。这一片安静的平房,掩藏在霓虹闪烁的高楼大厦间,像一群沉睡的猛兽。

    她抬头看看江离城的脸色,想观察一下自己今天倒底得罪了他几分,但他今天似乎格外大度,一点也没有要跟她计较的意思,反而告诉她:“今天是我生日。”

    就在陈子柚想要发作之前,她的小米粥适时地被送了进来,腾腾地冒着热气。一起送来的还有一碟切得方方正正的豌豆黄。

    而这一片旧式民居,再度勾起陈子柚不愉快的回忆。她不舒服的感觉又重了一些,被腹部又一阵突来的抽痛弄得脸色惨白,坐在车上一动不动,想等疼痛缓过去。

    她轻轻吐了一口气,看了一下桌上台历的日期,觉得十分刺眼,伸手将那一页翻了过去。

    其实那时候,她跟着一个虽然她内心深处已经觉得很熟悉,但事实上应该算作全然陌生的年轻男人回家时,她已经意识到自己在做蠢事。

    她竟然忘记了。因为江流在她眼中一直像某人的影子一样,缺少独立存在感,所以她刻意忽略。

    “别这么客气。你住72号小区对吗?顺路。”

    换作平时她还可以装,但今天,她心情与身体都差,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哄他高兴。

    大约因为那时候他对她讲,女孩子应该少抽烟,对身体不好。又建议她可以好好学一学下棋,可以提高智力。所以她刻意地做了这样的选择。

    据陈子柚所知,他不喜欢乘飞机,不习惯倒时差,更不喜欢在不同的气候带之间转移,所以他不太喜欢出远门。

    “洗澡太多会得皮肤病。”卧室主人认真而关切地说。

    “小米粥,热的。如果不麻烦的话。”陈子柚客气地说。

    本想打个电话感谢一下上司,后来想,即然已经请林迈代为转达,就不必再多此一举了。她宁愿显得失礼,也不想多事。

    明天她可以早一些过来取车。所以她又慢慢走出办公区的大院,站在街头等出租车。

    一只大块头的又丑又笨的名狗、一件从古墓里挖出来的陪葬用的雕像……她脑中快速闪过几样不堪入目的礼物。

    陈子柚当天晚上没有如愿以偿地回家去休养生息,而是直接被带回江离城的别墅。

    但是她没胃口。其一她不饿,其二她很不舒服,所以根本没动几筷子。

    陈子柚慢慢走到停车场,在自己的车旁站了几秒钟,决定善待一下自己,不勉强自己开车回去。

    她住的小区管理很严格,陌生车辆进入一定要验明正身。

    江离城的卧室又大又空,装饰太少,颜色单调。她仔细研究了他墙上的唯一一幅冷色调抽象画与摆在外面少得可怜的几样用品:台灯、烟灰缸,几本她看见封面就懒得翻的学术性读物。除了找到电视遥控器外,再也没找到任何别的可以打发时间的任何娱乐。

    见她还站在原地,他优雅地开口:“上车。你需要我下车重新为你开一次车门吗?”

    “一点也不麻烦。”老板领命而去。

    江离城却很有兴致地问她:“这里是不是会让人想起小时候?”

    “知道了。”

    回过神时,屏幕已经换了另一部电影,也是老电影,当时青春洋溢的巩俐与还不算很老的老谋子共同出演的唯一一部片子,李碧华的小说改编。那时张巩恋情正传得火热,擅于投机的香港制片人见缝插针。

    后来影片上映,大街小巷满是二人的亲密剧照。她缠着父母陪她一起去看这部片子,她蹦蹦跳跳走在中间,牢牢地各牵着他俩的一只手,母亲替她拿着零食,父亲替她夹着新买的布玩偶。

    那天也是个月圆之夜。明月当空,洒下一地光华,院中树影斑驳,他的侧脸在月光与树影下神秘莫测。

    也不是不可能。他俩认识已经第十年了。其实除了第一年和今年,这一天的确从来没在一起过。

    她一点也不期待江离城送她的“礼物”。

    陈子柚说:“到门口停就好了,谢谢您。进门很麻烦。”

    江离城很诡异地看了她一下,仿佛被她突然变好的心情所感染,情绪也变得很轻松。

    她业务能力不错,工作时很专心,不争抢也不推托,而且不擅于表现与汇报,与她一起共事,很轻松很放心。

    陈子柚每一回都来去匆匆,一向只在江离城的卧室里暂作停留,在这儿并没拥有一个单独的房间。

    后座没有怪东西,只有江离城,在她开门那一瞬间侧着脸看她。月光正照在他的脸上,月色下他的脸也很像雕像,细细地抿着唇,看不出什么表情。

    甚有绅士风度的大叔面不改色地欠身离去,只是眼角稍稍抽搐了两下。

    陈子柚警觉地看了那辆车一眼。她直觉江离城这回要送她的东西在车后座。

    晚上八点,偌大的办公空间里只有陈子柚一个人,安静得只听得到键盘敲击的声音。

    江离城嘴角噙着笑。他轻轻叹一口气:“往事真是不堪回首,是么?”

    江离城又抬头看她了,似乎有一点惋惜地说:“你真的不吃一点?这位老板马上就要移民了,你以后不会有机会再吃到。”

    若是她自己,自然不怕他误会,可是牵扯到其他人,总是不好。所以她很温顺地低声说:“我在单位里吃的盒饭。”

    可是这回她的确是愣住了,僵在那里很久没动弹。

    那几个小时,他教给她许多事情,包括下象棋与吸烟。她后来一度染上烟瘾,但她也就此拒绝任何一种棋,甚至跳棋与电脑游戏里的黑白棋。

    估计是因为她的小区管理很严,又不想太招眼,所以这一辆一直停在外面。

    车门突然打开,有人下车走近她,她顿时紧张起来。

    所以她可以很诚实地断言,他开车的水平实在不怎么样。大概这也是他很少亲自开车的原因。

    那份礼物小心翼翼地开口说话:“你喜欢吗?”

    陈子柚伸手想扶住车门撑自己一下,却被他搭住了手,很绅士地将她扶了出来。她僵了一僵。

    城市这些年早已改造得面目全非,而她平时活动的空间很有限。即使是这个她从小长大的城市,很多的街道她都从来没去过,经常经过的街道也常常喊不出名字来。

    “你要看我的身份证吗?”

    “我今天不方便。我可不可以回家,改天再去你那?”陈子柚也很难得地服了一回软。

    陈子柚心有余悸,手心都冒了汗,江离城却满不在乎地朝她勾起了唇角:“原来你也怕死?”

    倒没想过是坏人,她对这小区的安保措施很放心,只觉得车上的人的很无聊。

    她羞涩地笑一笑说:“我真的洗了床单,我以为那是你骗我的借口。”

    陈子柚不发一言,顺从地坐到他的身边。

    还是他一惯的简化用语,基本只有语助词和短语:“嗯”、“知道了”、“好”,但态度却比以往温和了许多,连他冷冷的声音都有了几分暖意。

    他走以后,江离城继续吃饭,但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两眼:“奇怪了,你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吧?他怎么就对你格外照顾?”

    母亲笑着捂她的眼睛阻止她看到超龄的镜头,父亲则叹气:现在的小孩子啊,早熟。

    她回想了一下,好像上个月全体聚过一次餐。她一向挑食,只吃有限的几样东西,却不知被谁记住了。

    所以她甚少去关注他的狡兔之窟的方位,更不会刻意记住他身边人的模样。

    不过近两年,大概她的反应越来越平静,他也渐渐失了兴致,已经很久没玩过什么新鲜的创意了。

    明明知道这是一个梦,但她的窒息与疼痛都那样逼真。谁来推她一把让她醒来,谁来救救她?在梦厣中无力挣扎了许久的陈子柚在一个剧烈的惊颤中醒来,她翻身坐起,大口地喘气,呼吸渐渐顺畅。

    “她不舒服,不用管她。”

    菜还是热的,她快速地扒了几口,剩了大半。但胃里不那么空荡荡时,沉沉如下坠的小腹也似乎疼得轻了一些。

    原来她刚才半睡之时,将双手压住了自己的胸口,于是她在梦境中居然忘记了呼吸。

    车里的陈子柚不说话,江离城也很安静,车里只有转向指示的滴嗒声,非常规律。

    只有她的桌上摆着日历。年初时是厚厚的365页,每过去一天,她便撕掉一页。

    陈子柚一直擎着筷子,只是不挟菜而已。听到他正正经经地怀着旧,索性把筷子放到桌上,只干坐着。

    “陪我再吃一回。”

    江离城的开车动作很潇洒,仿佛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可是他转向超车与刹车都玩得很惊险刺|激,非常不符合他优雅贵气的外表。

    江离城在月色下笑得很淡:“你找得到我?”

    她刚好一点的生理痛又厉害起来。

    她连忙站起来道谢,将饭盒双手接过。打开来,里面的几样菜居然都是她喜欢的。

    陈子柚以前有幸坐过一次他亲自开的长途车,结果从来不晕车的她下车后就吐了。

    陈子柚不止一次地想,究竟是自己太傻还是他太过高明,她居然会把这句话当作绵绵的情话,令心中微波荡漾。

    陈子柚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下那碗粥,身体和心情都好受了许多,开始反思自己不应该与江离城搞得太僵,不然自己也不好过。

    其实儿时并没有看懂多少剧情,只记得年轻貌美的巩俐甫一出场,白衣飘飘轻盈似雪,宛如一个梦境。她在绝望之际遇上一生挚爱,于是奋不顾身,直到带着绝美的微笑,飞身扑入烈火之中。

    江离城出门时,一般都有两辆车子,有一辆跟在后面作护驾。

    她的手机铃音很轻柔,但在这样安静而空旷的空间里,还是突兀得很。

    虽然一共只打过几个照面,但他立即听出是她,很和善地说:“Carol,这么晚还在辛苦?你们那儿还有谁在加班?”

    当别的同学渴望着过新年可以买新衣服时,她正在把无数件只穿了一两次就不喜欢的衣服打包送人,当别的女同学因为得到生平第一只芭比而向她们炫耀时,她正在烦恼她的娃娃实在太多把她的柜子全占满了。

    他送她精美华丽的宝石项链,挂在一只波斯幼猫的脖子上,将猫关在精致的笼子里一起送她。她恨不得当时就把那只猫从楼上丢下去,因为她对猫这种动物过敏,离她一米远都能让她全身红肿。

    但她的数字记忆非常的好,总有一些页码,纵然撕掉她也会常常很不舒服地记起,比如国耻日,国难日,比如她很想忘记但一直没能如愿的一些日子。

    她静静地从车窗里观察了一下他冷冷的表情,突然想到,年轻上司送她回来的场面,多半是被他看到了。而自己刚才的那句话,或许会让他理解为,她是与她那年轻的上司一起吃的饭。

    “女士需要点别的什么吗?”老板无视江离城,继续关心地问。

    她非常有自知之明。她可没大牌到那种程度,可以心安理得地坐在后座上让江先生替她当司机。

    比如说,对方是女子。

    她换好衣服,离开时欲言又止,终于还是说:“我再过几天就要去上大学了。我离开前能再见到你吗?”

    她根本没有诚心地要让他吹火柴的意思,只是象征性地敷衍他一下,但江离城却十分配合地隔了很远就把火柴吹灭了。

    陈子柚终于被激怒了,她咬着下唇本想克制住,但终究还是忍无可忍:“江离城,你怀旧的时候可不可以不要拖上我?你不提往事行吗?”

    其实她最希望后座塞着一只她可以抱满怀的凯蒂猫毛绒玩具,那样今晚她可以抱着它缓解一下腹痛——她会因此而充满感激地为江离城祈祷。

    “没关系,你看起来不太舒服。这小区不小,你大概还需要走很远的路。”

    她思索了一下,老实回答:“现在只有我一个人。”

    他送她栩栩如生的用黄金和绿钻石镶嵌的响尾蛇手镯,她晚上起床时借着月光在枕边见到一条细长的线状物闪着幽幽的绿光,吓到尖叫。她最怕蛇,看到蛇的图片都会反胃。

    也没什么,她早就很看得开。年少时,谁都会做上几件令自己觉得很丢脸的蠢事。只不过,有些人可以幸运地选择遗忘,而有些人,运气没那么好。

    片子并不太适合她那个年纪的小孩子看,有许多惨烈的场面,流血,死亡,还有如今看来太小儿科的亲昵戏码。老谋子的演技远远比不上他的美学功力,表情足够呆滞,动作足够僵硬。后来已侪身国际大师的他叹气说:当时只为了凑钱买摄影仪器而甘为娱乐献身。

    这样大好的月圆之夜,也非常适合狼人变身与吸血鬼出没。陈子柚吞下已经到了嘴边的话,慢慢地下床。 “我去洗澡。”

    这意味着她的自由之日也不远了。就像起雾的清晨,只消静心等待,很快就会云消雾散现出阳光。

    管家模样的老男人礼貌地带她上楼,看她的眼神似乎对她很熟悉,但她却没什么印象。

    江离城在车子开出小区不久后用食指点点江流的椅背:“停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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