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静夜

    陈子柚习惯坐后座，身子绷得直直的。她说了一句“送我回半山”后就一直沉默。

    她吐出一串烟圈后慢慢地说：“以前你不是说，最喜欢看到我‘难看’的样子？哦，我弄错了，是‘难堪’。”

    江离城原先搭在沙发靠背上夹着香烟的那只手，顺势搭上她的裸肩，每次将烟吸上一口时，便勾了她的脖子连她一起拖到身前，手臂绕过她，有时挤到她的脸，有时压到她的唇。

    “没有。我一直在这里。”她平平淡淡地说完，正要与少妇告别，那少妇已经回头在招手，“白洋白洋，你看这是谁？”

    她不喜欢别人碰她的东西。所以，她的车很少载人。她的家江离城都没去过。

    子柚被他一个翻身压到在沙发上，他的唇再一次咬向她胸口已经受伤的那一处肌肤，她疼得轻轻叫了一声。

    陈子柚压低声音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陈子柚去取她的包，离开时服务生递过一张折好的便笺：“陈小姐，有人给您留了条子。”

    她很少在这里过夜，也几乎不会把私人物品留在这里。偶尔留一宿，用品向来都是派送新的。

    不远处正与人交谈的一名男子欣然回首，不多时便走到她们身边，那人轮廓端正，声音洪亮，他的无名指上戴着与少妇同款的式指：“子柚，你看起来还是和以前一样。”

    “让江流送你回家。”

    江离城轻抬一下胳膊，改作搂她的肩，手指则顺势滑上去，玩捏着她的耳垂。

    子柚撤身，顺手抽走他手里的烟，使劲吸了两口后，重新夹回他的指中。

    她有夜盲症，光线差时便看不清东西。而且她怕黑，在黑暗里总是神经紧绷。平时一个人睡时，会为自己留一盏夜灯。

    “这么神秘啊。”谢欢又望向江离城的方向，却已不见踪影。

    陈子柚被他卡在座位上动弹不得。那只手又慢慢地滑下，轻轻划过她前胸处□的肌肤。

    “如果今晚我睡在这儿，你打算在这里等一夜？”

    子柚被她的措辞逗得微微扁起唇角。她又抬头向那边看了一眼，那男人正与谈话对象告辞离开，她不期然与他的目光对上，迅速垂下眼睛。

    他的表情并不倨傲，甚至很谦和，但仍显得高高在上，把别人的气势比下一大截。

    所幸也没发现其他女人的东西。虽然她巴不得江离城的女人多一些，这样他就会少一点折腾她的精力。可是到底眼不见心不烦，她也是有轻度洁癖的。

    陈子柚心跳快了半拍。许多年来，都没有人再这样喊她，她已经与过去的朋友失去联系太久。

    同样八卦的那人说：“据说江先生多半时间不在国内，回来也很少露面，并且不喜欢接受采访与拍照。”

    半山是通宵营业的休闲会所，离刚才宴会所在地只有十分钟车程。

    陈子柚不作声了，江离城心情却不坏：“喜欢这个？刚才你多看了几眼。”

    江流则如往常一般目不斜视，开得极稳，也不说话。

    陈子柚的脸色微变又迅速复原。她弯腰从地上捡起那件来时穿的乳白色连衣裙，对着光线又检查了一下被他撕裂的领口与裙摆，然后揉成一团，丢到他刚才扔文件的杂物箱中。

    那辆车开得十分稳，引擎声都几乎听不到。在这样安静的空间里，呼吸也变得压抑。

    宴会之前的半场她一直立在墙角无事可做，但是下半场就接二连三遇到熟人，连工作也多了起来。难道因为她此刻露肩又露背，所以便引人注目了么？

    “又不是我撕碎的。”

    柔和的光照亮她的眼睛时，她的身体也重新恢复了活力。

    她检查了门窗，准备好次日的衣服和用品，习惯性地又去洗睡前澡。当温热的水再次漫延她的全身，她记起今天已经洗了很多遍，皮肤快要洗成皱纹纸。

    “上周。”他温热的气息喷进她的耳朵，原来他一直转头看着她。

    这并不是一个问句。因为不等她作答，江离城已经掏出烟盒，抽出一支含在口中。

    陈子柚说：“我去做水疗。你可以走了。”绕过车子径自回到会所建筑里，又是满眼的灯火通明。

    她又扯了扯礼服的上襟，从手包里拿出一小瓶香水，在头发、脖颈和腋下猛喷一通，深吸一口气，推门出去。

    “把我送到先前那里就好，我的车停在那儿。”

    以前，当她的勇气与自尊还非常顽强的时候，她咬紧牙关不吭声，坚决不让他得意。如果他逼急了她，她便咬他抓他，让他也痛。但是她发现，无论怎样，总是她自己吃亏更多。后来她便学会了在这件事上尽可能地顺着他的心意。顺从虽然没骨气，却可收获一时片刻的体贴，权当厚待自己。

    他清醒的时候太咄咄逼人，她没心情欣赏。

    子柚忍住想狠狠咬他手臂的冲动，像猫一样的偎到他身上，一动不动，。她有点累。而且这样不用再被他抽烟的动作拨来拨去，她很怕那些泛着火星的烟灰落到自己身上。如果她烫伤，她想他不会愧疚的。

    这套衣服她也忘记是何时留在这儿的了，刚从他柜子的角落里翻出来。

    “我们……我们以前是同学，小时候在一起长大。”

    陈子柚悠悠转醒时，周围一片漆黑。

    子柚微微低下头，谢欢却饶有兴致地在她耳边低声评论：“唔，正面更帅，这男人能够让人联想到高山与大海。很久没见过长得像个男人的帅男了。”

    到达目的地，江流下车替陈子柚开车门。车子正停在她车旁边的车位。

    这是企业协会组织的年会晚宴，作为投资部门的工作人员，她与谢欢今晚被征到这里作义务翻译。其实今天到场的外宾都随身带着翻译，她多半时间都在做壁花。

    室内遮光太好，此时她呼吸压抑，全力无力，如同陷身梦魇之中。

    “模特不错。你的新欢？”

    但她并不敢尝试。万一他当真，这游戏可不好玩。

    陈子柚站在镜前微微蹙眉，小心将夹式耳环取下，轻轻揉捏着被新耳环夹得生痛的耳垂。

    陈子柚定了定神，看了一眼时间，启动了车子。

    她轻声道谢，上车后才打开，白色卡纸上只有粗黑钢笔写下的两个草体字：半山。字挺拔苍劲。

    平时这种场合她一般都不参与。今天因有几名同事出差，缺人手，她避不开。没想到竟然接二连三遇到熟人。那人走后，陈子柚不易察觉地轻轻舒了口气。

    谢欢表情诡异：“陈子柚，刚才那个人对你客气得很啊。”

    大概感到自己被注视，他侧脸朝她俩的方向看了一眼，只淡淡的一瞥，目光清冷。

    刚才，其实她自己也不确定，她是因倦累至极而睡去的，还是在巨大的冲击下昏了过去。

    陈子柚淡淡地回答：“太俗，配不上我。”

    谢欢问：“这人是谁啊？你认识？来宾里有这号人物？”

    大厅里灯火辉煌，衣香鬓影，音乐悠扬，人声嘈杂。她正四下里张望着找谢欢，会务组长喊她：“小陈，到这边来帮下忙。”

    江离城躺在床的另一侧，呼吸安静，似乎睡得很沉。

    那张单人沙发的空间很有限，又特别的软，她像陷入蛛网的小飞虫，无处挣扎。她伸手指向床的位置，弱弱地说“到那边”。但这个要求被无视得彻底。

    她在自己失序的心跳声中，听到另一种轻微的呼吸声，就在身侧。于是突然安心，起身慢慢地摸到台灯开关。

    陈子柚稍稍离开他的身，冷淡地说：“都不好看。”

    离开时，她优雅地欠一欠身，那位客人突然咧嘴一笑，执了她的手极为绅士地印了一下，硬硬的胡茬扎到她，她尴尬地笑了笑。正待继续寻找谢欢，突然有人挡在她面前，迟疑地喊：“小西柚。”

    盛夏的季节，他指尖却冰冷，滑过之处，触感微凉。

    他俩如高手内力对拼一般僵持了一阵子，表面无波，暗流涌动，结果陈子柚先败了气势。于是她站起来打算脱身，江离城没阻止她。

    他的臂肌很结实，作靠垫远远比不上车上的软垫舒服，硌得她骨头痛。

    子柚顺着谢欢目光的方向看去，只看到一个男人的侧面。

    她穿了浅色的棉质衬衣和牛仔裤，把头发扎成马尾，没施脂粉，看起来像学生。

    他抽出其中一张递给陈子柚：“这个如何？”

    微微跳动的火光下，他俩的眼睛短暂地对视了半秒钟，江离城眸色深沉，没有情绪。

    江离城打量了她几眼：“你这样子青春洋溢，倒是像我刚认识你的时候。”

    她一探身，江流便立刻警觉地抬起头来，看到她，向她招招手，弯腰进车走人。子柚撤回身体，没同样地向他挥手，她觉得深更半夜很不雅。

    江流是江离城的保镖兼司机，比陈子柚还要年轻几岁，容貌清秀，身材高瘦，气质冷淡，表情单薄，明显是被江离城同化的人种。

    她到达那里，将车子泊好，进入大厅，穿过迷宫一般的重重走廊，一直走到后院。

    江离城的祖先一定不是猴子，而是肉食性猛兽。在他身下时，她常常有一种错觉，好像他随时都会在失控之下变身为狼，将自己连皮带肉地生吞掉。纵然他的前戏做得再温柔缠绵，令她几乎软成一滩水一样几乎化掉，但在真正的过程之中，他总是将她当抹布一样挤来拧去，不把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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