Ⅲ 诺菲勒·魔女

    所有人都让人恶心！有什么了不起？一群以貌取人的白痴！

    他愣愣地盯着她，说不出话来。

    “莉莉丝……”

    可是这句话，诺菲勒从来没有说出口过，直到莉莉丝死去的那一刻，他也没有问过她。

    那些明明不如他的讥笑的眼睛全都该死！

    这个世界还真是疯狂……

    “我知道的哟，梵卓大人的名声可没比我好到哪里去，大人不是会被这些无聊的伦理束缚的人吧？反正所有人都知道，血族，本来就很好色，不是么？”

    她，其实是他最不想被得知的人。可她是他的Father，这一点总是躲不过的。

    莉莉丝惊讶地看着诺菲勒后退，她的表情仿佛在瞬间就明白了什么。

    “莉莉丝……”他的声音低哑起来，抱紧了对方的身体，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憋出埋藏了许多年的话来，“莉莉丝，跟我走吧……我爱你！我爱你！比什么都爱，比任何人都爱你……求求你只看着我，求求你也爱上我把，跟我走吧……只有我们两个人，从今以后，永远在一起……”

    一瞬间席卷而来的嫉妒，翻天覆地！甚至带上了隐隐的鄙视和反胃。仿佛心中的某种坚持某个偶像堕落了一般，让他伤心，失望，甚至莫名的愤怒！

    他想装作不在意，可是却做不到。

    “莉莉丝，莉莉丝……”他抱着她，轻唤她的名字，主动献上自己的脖颈，“快吸我的血，如果你敢这么轻易地死在这里，我不会原谅你！”

    诺菲勒转头看看明显刚经历过一场淫|乱派对的房间，弯腰捡起一件睡袍走到她身后给她披上，两手伸长了从她背后抱住，把睡袍裹紧，将那件碍眼的男人的衬衫遮得严严实实……

    长桌的另一端，诺菲勒的脸庞微微涨红。

    诺菲勒有时会恨她恨得咬牙切齿，几乎想要当场掐死她为民除害！可是更多时候，只要她轻轻地碰触他，眯起眼睛暧昧地对他微笑，让那轻软甜美的话语擦过他的耳侧，他就拿她完全没辙……

    也许是他太过一厢情愿地在心里以为，她跟他一样不会有伴侣，她跟他一样终究是孤独一人的。

    “莉莉丝，长老会下达了新的任务。”梵卓亲王面无表情地平视这眼前的一切，传达着帝都最高层的指令。

    光裸的身子在这样大幅度的动作下突然被展开，让对方的表情有点愕然，长长的发丝飞扬在空中纠缠在男人的手臂上……

    她可不是只有脸漂亮的女人，单论战斗力，在血族女性中也是数一数二的。

    床上的人们被这样冰凉的声音惊倒，半血族宠物们带着被药物灌溉出的涣散眼神，衣衫不整地从床上翻滚下来行礼，两男一女光着身子埋着头在亲王大人的冷眼下匆匆跑出房间去……而大床的主人，却姿势不变地又吸了一口混入迷|幻|药粉的细烟，满足的缓缓叹气，轻轻翘起光滑修长的双腿，懒洋洋地应了一声……“任您差遣，我尊敬的Father.”

    她是别人的了。

    都是那个男人的错。

    那场战役中，当诺菲勒找到被布鲁赫丢下的莉莉丝时，他的心中有一瞬间甚至是阴暗的狂喜！

    那个大概这辈子从没为外表烦恼过的魔女，毫不留情地在晚餐是揭开别人的伤口。

    因为总觉得，好像一说出口就会变成现实了。

    “怎么会？”魔女狡黠地微笑，细长嫣红的指甲掸落轻飘飘的烟灰……“才刚爽过，喝了美酒，坐在这里慢慢抽根烟，欣赏欣赏领地的美景，现在正是我最舒服的时刻。”

    魔女坐在桌边轻轻地笑，好像刚卖出了最蛊惑人心的魔药。

    可是她背叛了他什么，他又说不上来。

    瞧，那个男人跟我们完全不同，他舍弃你了吧？

    少年紧张得全身发抖手脚出汗的告白，被魔女有些尖利的笑声打断，她不断地笑，几乎把喝下去的血又吐出来，呛得直咳……

    她说自己天生邪恶，可是在他看来，魔女是不会又这么纯洁的姿态的。那一刻白衣飘飘银发飞扬的她，仿佛传说中在窗边短暂停留整理翅膀上羽毛的天使，洁白的，纯粹的，带着自由自在的圣光……

    床上的女人猫一样眯起眼睛，舌尖舔过信封上男人的手指刚刚碰触的地方，笑得柔软又诱惑……

    莉莉丝与那个男人结为伴侣的事，让他深深地觉得受到了背叛。

    “……你走吧，我不想杀死名叫莉莉丝的生命。”

    “扑哧……”那女人笑得十分讥讽，十分恶毒，“别傻了我的小野狗，就你这样的身高还想有什么女人跟你出去吗？就算她们肯跟你出席舞会也不过是出于怜悯，或者跟别人打赌输了，又或者只是想趁机敲上一笔钱……”

    诺菲勒闭上眼睛，静静地感受最后生命气息从体内流走……

    可是越看他越觉得，这个女人真是烂透了。

    “可是每一代的我，都会爱上别的男人。”莉莉丝眼神飘向遥远的地方，“你总是不能如愿，总是满怀怨恨，总是会做出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总是会让每一代的血族头疼……”

    “太不像话了！”

    诺菲勒愣住，停顿良久，低下头去沉沉地笑，“这一次不会。”他说完，便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他认为不会为任何人停留的黑鸟，有一天却主动落在了男人的肩膀上，含情脉脉地用眼睛望着对方，谄媚地用头上的翎羽蹭着对方脖颈一样……

    诺菲勒很努力地出生入死，每一场战役都不要命地拼杀！他在挣扎着往上爬，他想在列队阅兵时站在长官的行列，而不是作为下级远远地接受她和他的巡视，他只想离她近一点。

    他喘着粗气，抬眼看她。

    仿佛隔夜的残羹冷炙，被人讥笑或者同情地看上一眼，然后跨过去，丢在身后。

    连卑微的半血族都有陪同的舞伴，那些蓝血族平民都成双成对，为什么他却是众人选剩下的那个？！

    “我不是布鲁赫，你看清楚！我是诺菲勒！”他紧紧地抱着她，“别再我怀里叫那个男人的名字……”

    “嘛，真冷淡呢。”莉莉丝挑眉，捋了捋凌乱的银发甩到光裸的肩上，放下交错的大腿，两只细长的手指夹着那带着长老印章的信封，暧昧的吻了一下，轻笑：“那么梵卓大人，既然不是Father，您要不要跟我试试呢？”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品德优秀的贵族们也都试过了，诺菲勒·德·琉珂赛特每次复生都会给血族惹来大麻烦，这次换一个性格特别的Father也许反而会有奇迹。”长老会不确定地沉吟。

    那个死板的布鲁赫，他有什么好的？！

    诺菲勒没说话，只呆呆地站在原地，视线甚至不知该往哪里搁。

    她叼着烟裹着一件花纹冶艳的丝质外袍站在一群袖口领口严丝合缝的黑压压贵族里，在圣地清晨微寒的空气里露着穿着吊带丝|袜的大腿，抱臂冷眼看着那个即将称呼她为Father的少年从沉睡之地慢慢地走上来……

    对的，他要报仇。

    已经走到门口的男人眼神冷淡的回头。

    所以无论是成绩，课业，考试，实验，课外教学，甚至小小的演讲，他都要做到最好！他要一直站在优秀的位置，才能勉强维护起脆弱不堪的自尊心，骄傲地站立。

    空隙裂缝在这一瞬间出现！几乎眨眼间便吞没了对面的人！连一点返回的时间，也不留给他。只在空气中留下一句飘渺的：“我永远……都是你心中第一位的女人……”

    布鲁赫的点头首肯也令他恼火！这个男人难道毫无常识吗？莉莉丝的名声还不足以吓退这种视名誉为生命的伪君子吗？！他到底想要什么！？这种正直的人就去明亮的高台上接受众人的欢呼拥戴吧，为什么要来插入他和莉莉丝的生活？！

    如果一定要选出圣血族里最漂亮的女人，大部分贵族虽然嘴上不敢承认，但心里默念的都是同一个名字——莉莉丝。

    他不想从她口中听到确认。

    说不定她真的是魔女，所以一颦一笑，都是毒药。

    他不比任何人差！财富，智力，成绩，甚至样貌，他不比任何人差！

    如果，如果她死了，那么便谁也得不到她了。

    莉莉丝从没想到，自己也有成为什么人导师的一天。

    “哼……真是天真。”她冷谈地说，抬手挥开抱着自己的少年，以及披在身上的睡袍。

    “呼……布鲁赫……”她吐出一口气，很是虚弱地喃喃，“我很爱你，很爱你……”

    诺菲勒痛恨她的邪恶，可有自私地希望这份邪恶能永远保持下去，因为他知道，一旦她柔和又美丽，那么她就不再是孤独的，不再是属于他的。毕竟，她是血族最美的女人。

    众人讨论的空隙，没人注意到那刚苏醒的少年甩开侍者的手，径直朝着已离去的女人追了过去！

    高出的风很大，她却只穿了一件男人的宽松衬衫，半系半开的扣子下露出圆润的胸部和修长的大腿，长长的银发飘出窗外，远远地看上去，她整个人都仿佛浮在半空中一般……

    “莉莉丝，你是不是不开心？”他轻声问。

    少年诺菲勒，涨红了脸。

    诺菲勒觉得自己冒出这些阴暗想法，想想这所有人都死去笑脸淹没大地一片荒芜的时候，真的毫无罪恶感。

    “别说那种话，真令人生气……你想我掐死你吗？快的吸血！”他咬破自己的手臂，直接将血滴进她的喉咙里，血浆顺着她半敞的唇舌淌下的样子，让他莫名地有些亢奋……

    那就开始计划吧，开始奋斗吧，开始叛变吧……总要找点事做。

    没有同情心，没有道德感，没有任何责任意识，脾气暴躁，冷酷无情……她总是毫不慌张地说谎，毫无愧疚地诬陷别人，毫不羞愧地滥交，毫无道理地殴打仆人……偏激，固执，阴暗，又神经质。她仿佛没有心，也不懂得爱，只是那样肆无忌惮地活着，给所有人添着麻烦，让所有人过得都不痛快……

    被拽住的女人表情从微讶到微笑，最后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在少年脸上，勾起嘴角：“要叫我Father，小诺菲勒。”他被烟呛到，咳嗽不止……

    “为什么恶人总是得有理由才行呢？这样才能让世人安心吗？什么童年的创伤，凄惨的经历，战争的打击，舆论的压力……堕落一定得有个借口？”她单手支着窗台，侧过脸来看他，睫毛在夜色和飘扬的银发下闪着星星点点的迷人光泽，嫩红的嘴唇划出柔软的曲线，“你就没有想过，我可能天性就是如此邪恶吗？”

    他从后面抓住她的手腕，固执地拉住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侧头“……莉莉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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