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怎么会？她明明将她开始消散的身体封入了神水晶。谭音怀疑地凝视她。

    后来，神魔大战开始了，她身为天下无双的工匠，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不得不停止做那些有趣的小玩意，转而研究杀伤力巨大的神器。

    她以为封入神水晶后，是无法放出神识的。泰和陷入沉睡后，韩女也因为手脚开始消散，不得不把半边身体封入神水晶。这样自然是很痛苦的，她清醒着，却因为半边身体封在神水晶中而无法动弹，所以下界寻找泰和左手的事只有谭音来做，她很理解韩女急切的心情。

    谭音默然，不说话，等于默认。

    *

    “泰和晕过去了，你快去看看。”韩女说。

    如果她再有用些，或许泰和就能笑得多一些。

    谭音眼怔怔地看着他与韩女挽在一处的手，再眼怔怔地看着他残缺的左臂，她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谭音木然站在原地，木然看着他俩携手慢慢离开自己。

    谭音一直觉得自己不了解韩女，也不了解泰和。她钻研工匠技巧废寝忘食，可以做出巧夺天工的东西，对人心的了解却一派模糊。

    谭音微微一惊：“可以放出神识？”

    “战鬼不会知道神水晶，更不会想要把泰和的左手砍下。”

    可韩女不一样，她做人的时候体弱多病，遭人毁谤，被当成魔女，还差点被烧死了，成了神女后，她的脾气却好得很，对所有人都笑呵呵的，温柔体贴，看不出半点乖僻。

    他没有变，一如五千年被封入神水晶时，五千年的时光流逝，他却只做着一个悠久绵长的梦，那个梦里，会不会有她？

    她整个脑袋都蒙蒙的，感觉像在做梦一样，说出的话像飘在云上：“那、那你和、和韩女在、在……”

    她想起这五十年，每日每夜钻研魂灯，每次感觉做不下去的时候，便想起泰和。她想看到他对自己笑，想要从前那个泰和回来，这样的念头支撑着她，怎样的难关她都克服过去了。

    谭音大惊之下飞奔至泰和殿，果然泰和被冰寒精华反噬，半边身体都被冻在冰里，双目紧闭，不管她怎么叫，他也没能睁开眼。

    谭音心底的怒气缓缓涌动，沉声道：“你明知道左手被硬生生砍下也接不回去！泰和只会消散得更快！”

    谭音一度很喜欢韩女，她像个好姐姐，什么话都可以和她说。那段时间泰和总是对她忽冷忽热闹脾气，倒多亏了韩女在中间劝和。

    他们这些被赐予神格的神君神女，与源生的天神是截然不同的存在，为人的时候大多活得辛苦，就算成了神，也总还保留那么点儿怪僻之处，就连谭音自己，也不怎么爱搭理人，最常做的事不过是钻研那些工匠技巧。

    身后响起的温柔女声突兀地打断了谭音的沉思，她回过身，便见韩女含笑站在不远处，长发蜿蜒，眉目如画，只粗粗一眼，便要为她浑身上下如水的温柔融化似的。

    谭音冷不防被她把话题占据了主动，一时倒不知该说什么，她口齿本就不伶俐，与人交往更是生疏的很，嗫嚅半晌，才道：“……战鬼一族，是你的吩咐？”

    “可那个有狐族的僧侣身边有你，不是吗？”韩女款款而笑，“你会护着他。”

    韩女凝视她，低声道：“无双，我时间不多了，所以我急。不能砍手，那我只好将那人杀了，人死了，手失了命数，自然无需惧怕什么了。”

    谭音落在天牙台上，四处打量，这里云雾缭绕，杳无人烟，与她离开时没有半点区别。她不由苦笑了一声，如今诸位源生天神消散，神界还没有陨落的神君屈指可数，天牙台自然也不可能会有当年繁荣的盛况。

    阴山神龙将四只凡人的魂魄点燃其上，收遍天下所有妖魂魔魅，神魔大战毫无悬念地飞快结束了。

    然而，之后她再去找泰和，他便再也没有笑过，曾经无论怎样被冰寒精华反噬，怎样痛苦，他都是笑眯眯的。

    这件可怕的杀伤力疯狂的神器，刚出世便引来阴云密布，天雷咆哮，诸神沉默。

    是的，她是天下无双的工匠，可她之前只喜欢做一些乱七八糟派不上大用场的小东西，杀伤力巨大的神器，她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做，好不容易为泰和的左手做一次封印，还害他吃了那么多苦。

    “有事吗？”泰和问。

    泰和的手，是她做的第一件神器。

    韩女比她晚成神两百年，有一手好绣工，绣出的花鸟鱼虫往往可成精魅，也因此遭了天谴，早夭而亡。

    谭音猛然闭上嘴，差点咬到舌头，那种锐利的疼痛迅速把她拉回现实。她垂下头，过了很久，低声道：“恭喜你们。”

    谭音充满自豪地去找泰和，他闭门不见，三天后，他终于开门，韩女跟在他身后，笑容温婉妩媚。

    那天她终于成功将冰寒精华完全封入一只木头手里，兴奋得立刻就要去找泰和，帮他做完左手上的封印，路上却遇到神色悲戚的韩女。

    她花了很久很久，一刀一刀，将神语和天河中的冰寒精华刻入泰和的左手里。那是她第一次在人身上动刀，神力发挥不稳，泰和时常被冰寒精华反噬，死去活来的样子，她急得不行，没日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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