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常她就会知道。想了想,她又从乾坤袋里取出最后一根金丝楠木,清光切割出一个机关人,护在他床边。
谭音拧干一块干净的帕子,替他擦了擦身上的血迹,但伤口不能愈合,帕子很快为血浸透,血反而越擦越多,血液中挥发出的香气简直令人头晕。
到后来,她无论做什么,泰和都看不惯,不喜欢,现在他睡着了,她终于可以真正为他做一件事,她一个人等了五千年,等的就是这一刻。
仙人的身体修补要费力许多,等大僧侣的伤口完全愈合时,天已然大亮。
她急急转身,却见周身丈许范围有一层浅浅的金光荡漾——是有狐一族的结界?大僧侣挡在她身前,双手合十,两眼紧闭,嘴唇翕动,不知在默念什么。
“唉,你这个累赘!”他大声叹气,十分嫌弃,“男人打架,女人掺和什么!乖乖后面呆着!”
战鬼的短刀狂风暴雨般劈在结界上,每劈一下,金光就淡一些。结界可以挡住他的短刀,却挡不住刀劈出的狂肆利风,大僧侣胸前被劈出许多血口,鲜血一滴滴落在地上,香气浓郁至极。
“你……你这个累赘……”大僧侣还在埋怨,脑袋靠在她肩上,忽然抬手撩了一下她的头发,声音低微:“傻姑娘,你是不是喜欢我?”
大僧侣一只手将谭音的后领子一拽,硬生生把她抛上极乐鸟背,他双手合十,念一声:“长!”
“走!发什么呆!”
这样下去不行,他很可能在今夜死去。
可是……心底突然响起一个淡漠的声音:你来到凡间,找到这个人,不就是为了等他死去吗?
后背被滚烫的液体染湿了,浓郁的香气霎时飘散开。谭音像被雷劈了一样跳起来,是血!大僧侣被战鬼劈中了!
他合拢的双手忽然缓缓张开,一团浓烈的金光盘桓在掌心,翻滚流动,像一颗小小的金色心脏。
她一面哭一面修补,哭得像个茫然无措的小孩子,不知是为了泰和,还是为了床上奄奄一息的大僧侣,五千年没有流过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她自己都觉得骇怕。
是的,泰和还在等着,他失去左手,神力衰竭,被封在神水晶里,倘若不快些,他只怕会像其他神君那样陨落消散,那是她最不想看到的局面。
谭音闭上眼,不去看大僧侣身上狰狞的伤口。不管这件事是不是有韩女的掺和,最终的目的还是达到了,她要等着这个人慢慢死去,然后取下他的左手。
不过眼下最紧要的并不是这不知从何处来的神水晶,而是大僧侣胸前的伤口,虽然有狐一族的结界保护他没有受到什么致命伤,但他胸前还是纵横交错,为刀风划出无数道又深又长的血口。
他又沉沉晕死过去,鲜血已经将床褥浸透,只要一个时辰……不,半个时辰,他就会彻底死去,仙人也不例外。
谭音摞起袖子,双眼清光涌动,事到如今,她必须用神力替他修补身体了。
谭音紧紧握住裙角,将韩女的呼喊丢在了身后。
包裹住战鬼的金色碎屑突然化作千万根细长的尖刺,硬生生将那个战鬼穿透。
大僧侣长出一口气,浑身是血地回头看看谭音,突然笑了笑,语带诙谐:“我还是挺厉害的吧?”
一语未完,他再也撑不住,双脚一软便要摔下去。
谭音捧着大僧侣的左手,轻轻触摸。
仙人并没有那么容易死,可为战鬼所伤又是另一回事,刀风划开的伤口恢复得极其缓慢,战鬼带来的伤像毒药一样,侵蚀他的血肉,令他流血不止。
谭音只觉整个人被大力一拽,她原本就心神不宁,一时不查,竟狠狠摔在地上,耳后凄厉的风声响起,她垂在肩上的一绺长发被利风生生切断。
身后的战鬼发出凄厉的嚎叫,短刀染上血一般的色泽,那笨拙的机关人为他瞬间切成碎片,拼命的战鬼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几下兔起鹘落,闪电般落在谭音身边,高举手中短刀——这一刀劈下,只怕她整个人就要碎了。
他笑了笑,缓缓松开手,声音轻得像一阵风:“……早点回来,别乱跑,外面很危险。”
谭音伸手入乾坤袋,摸索到最后一根金丝楠木,正要取出来,大僧侣突然一脚狠狠踩上她脚背,她疼得手一滑,金丝楠木又掉回乾坤袋里了。
大僧侣又念一声:“爆!”
他复又惊觉了什么似的,喃喃问道:“姬谭音呢?她去哪儿了?”
心底那个淡漠的声音在催促她出去,可声音越来越轻,渐渐淡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