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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明月何曾是两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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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远能听到殿外侍卫们铲雪的声音,除此之外这世界再无响动。

    从生下来就被视作未来储君的孩子。

    这些人倒也不着急,干脆各自下了马车,也不管认识还是不认识,都拉扯着话题叽叽喳喳地闲聊着,见舅母也参与其中,夏月觉得无趣极了。

    “无须多问,你等照做便是。”

    荷香也跟着拜了拜,便一起告辞了。

    夏月心中一惊,猛然推开他:“你是谁?”

    太后将折子转予尚睿,不置可否。

    尚睿睨了他一眼:“没你插嘴的份儿。”

    他是个四处闯荡过、见识很广的人,所以夏月空下来就喜欢坐在店铺里听他聊天,螺山的白茶、蓝田山的美玉、青芜的逡砚,益州的山水……不知不觉眼界开阔起来,那些郁结于胸的情绪也渐渐化去。

    明连心中升起无奈,是尚睿他自己先拿人家姑娘逗乐,人家姑娘不依他,结果他还不乐意了,于是劝道:“公子……”

    从太祖皇帝开国以来,从未出现异姓受封为王的先例,而且世袭罔替,顿时朝堂上下掀起轩然大|波,一众元老忠臣愤愤不平,高呼徐家不除难以平天下。

    这一回,宫女再不敢不遵,颤颤巍巍地仰起脸,眼里全是惊恐和疑惑。

    尚睿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目光无意间落到她的手上,竟然和白日里仔细打量过的那双手略有相似。心驰意动,不禁抓住她。

    夏月愣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那玉蝉不算大,可是捏在夏月掌中还是露了个尖出来。他本来已经松开她的腕,右手在半空中又忍不住折回去,心中不禁还想要再看看那块玉。谁知她这回反应极快,倏地将手缩回去背在身后,戒备地看着他,把东西紧紧护着,那模样活像一只怕人抢食的猫。

    尚睿长叹一声,似乎是将往事又封存起来,然后把玉递予夏月。

    “哦——”他又一次拖长了尾音,然后恍然大悟,“闵雪仙。”

    “别怕,有我呢?”夏月说着就教她踩镫,使力将她拉上马背。

    “小姐,遇到什么了?吓成这样。”荷香朝她身后探了探头。

    夏月不明他言中之意,回嘴说:“与我何干。”

    夏月路过翠烟湖的堤岸,突然就驻步不前。

    而此人,轮廓略显硬朗、英挺,眉目中是掩不住的桀骜自大的气息,在夏月看来,他脸上写着四个字——惹人厌恶。

    他摇头:“我可没那么蠢,被你得逞两次。”

    是他吗?

    夏月母亲陈氏的娘家过去在外地做药材生意,如今家里还有一个弟弟。陈老爷过世后,药材生意变得艰难起来,夏月的这位舅舅便在几年前迁到帝京,一边做药材一边开了个医馆。舅舅大半时间在南方跑药材,不常在家,所以全家上下就靠夏月的舅母裴氏打理。

    夏月昨日到家才发现玉丢了,一夜焦急辗转,唯一希望的就是能原路寻回来,不知是否能找到,或者被人拾到了。怀着如此渺茫的心情,她还是一早就赶到颐山。

    亦是如此。

    “你想干吗?”

    尉冉郁。

    “见官也好,把我绑了直接去领赏也好,随你想怎样!”夏月站起来,微微恼了。

    宫女垂着头轻轻地回道:“奴婢不敢。”

    然后他又被太监引到别桌去行礼。那副害羞的神色,若不是身上的装束,尚睿定会以为他是个女孩。他实在想不出来他们俩长相上怎么会有相似的地方。

    尚睿从颐山回来,趁着四下无人突然单独叫住贺兰巡,然后从袖子中掏出一枚玉佩。

    夏月摇了摇头,故作迷惑地说:“还请公子赐教。”

    除了尚睿本人,在场的其他三个人都是一哂。没见过,怎么会捡到她的玉佩。

    那宫女倏然一惊,漆盘重重地落在桌面上,却不敢抬头,也不敢缩手挪动。

    波澜如这一年帝京的暑气,久久未能消散。

    “昨日吩咐你的事,查到结果没?”

    尚睿故作惊讶:“那?”

    尚睿本想为那不明不白的一巴掌,捉弄她一番,没想到对方却如此直白,所以怔了一下故意笑问:“什么?”

    那人听闻响动,立刻警惕地转过身。

    老太太是个明白人:“她舅母脾气不好,按月儿的个性怕是在这里待不住的,可是孤苦伶仃地去了别的地方我又放不下这个心,就只能硬要她落脚陪我。”

    “母亲说得极是。”

    那阵风将雪带了起来,打在她的脸颊上,不禁让她一哆嗦。

    “你!”她顿时更恼,扬起手想再掴他一掌,没想到手却被尚睿扣住。

    两个人僵持着,站在雪地中,谁也不让步。

    来者有三位,是尚睿带着明连以及一位侍卫模样的人,三人各自一骑,经过夏月时,并未停顿,如风般一掠而过。

    白|嫩的手腕上赫然印着他方才捏出来的五指印。他并没有使多大的力气,却让她腕间的皮肤红肿起来。他再往上看,原本纤细的手指不知干过什么活,布满了细小的口子,有的伤口还未愈合,已经泛白。

    他这次倒没恼,微微一笑便默不作声了。

    主仆二人走回大道没几步,天色突然转暗又下起雪来,寒风凛冽。风夹着雪渣子吹进脖子里,冷极了。

    快到城门口,她才看到他们早早地在一侧等着她。

    过了一会儿,他望着她又说:“方才我欺负你,你怎么不哭?”

    明连退出去一会儿,又重新入殿,还带了个人。

    她这才收回心神,将子瑾临走前留给她的玉佩收起来。

    尚睿将手指放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听话。不然我都不禁想抓你见官领赏了。”

    太后忍着笑,戳了他脑袋一指头:“好你个喜不自胜。”言罢,命人将他素日里最爱吃的几样点心果品呈上来。

    来的人非皇后本人,而是她的贴身嬷嬷带着一个宫女。嬷嬷道:“娘娘说天寒地冻的,怕皇上雪里受寒,所以特地熬了汤,命奴婢们给皇上送来。”

    尚睿一乐:“我这人什么都爱,就是独独不爱银子。”

    夏月终于无力再与他辩解,只想知道那玉佩的下落,解释道:“是闵夏月。”

    夏月瞪了她一眼:“我去泡茶。”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的古玉。

    无奈的是,也许子瑾的玉佩真被他捡着了。

    尚睿瞥了她一眼,心沉了下去。

    荷香闻言憋不住笑出声来。

    当时的尚睿正和其他哥哥们嬉闹,并没有留意他。

    他有被人欺负吗?

    在林子里,她很远便瞧见那个男子,卓然而立。初冬温暖的阳光穿过突兀的树枝倾泻在他的肩上,明亮耀眼。

    他扬起唇角:“我是谁?”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匪夷所思,不答反问,“我还想问你是谁?又是徐敬业去哪儿找的侄女?他这次出的把戏码可算是让我满意了,日后别动不动就爬到榻上去,偶尔来点这个调调也不错。”说着便又要伸手去擒她的下巴。

    “左一个与你何干,右一个与我何干。你对谁说话都这样不中听?”

    “那姑娘姓闵,全家在十一年前搬到锦洛。”姚创语毕,从怀里掏出一页纸呈了上去。

    她皱了皱眉,勉强坐下,拨了拨额发:“若是你有拾到我的东西,就请物归原主。”说着摊手。

    徐敬业在乾泰殿嘴里满口惶恐与推辞,可是神情却是掩不住的张扬喜悦。他如今万人之上,权倾朝野,可是谁也无法保证待他百年之后,子孙能永享鼎盛。

    夏月好奇地向前再迈了半步,脚下又是“咯吱”一下。

    贺兰巡拍拍王清:“王兄,皇上跟你说笑呢。”或许只有他和田远才知道,哪有什么押大小,那葫蔓和虚悬的魏王之位已使太后有取有舍。

    他很小的时候听过宫里的老嬷嬷们讲关于颐山山林里时时出没的山鬼与雪仙的传说,此刻居然真的有些恍惚了。于是,他托起夏月的下巴迅速地俯下脸,用唇封住她的嘴。

    夏月已经被冻得连反唇相讥的力气都没有,默默地和荷香先后下地,将马还给明连。

    那是一只蝉形的古玉,原本的质地为白色,大概因为千百年埋于地下染上了微微的青色,晶莹润泽,刀工极细,玉蝉似乎栩栩欲飞,蝉头穿了个孔,系着一根穗子。

    “那你命人配上朕的画像去锦洛打听。”

    听到这话,夏月心里像上了根琴弦,一下子被拉紧了,她使劲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慌乱,强作镇定地说:“只是父亲生前从珠宝贩子那里买来的。”

    “真的随我怎样?”尚睿也起身,说着步步靠过去。

    对于外孙女的投靠,陈老夫人是高兴得欢天喜地,裴氏虽不乐意,但是看在夏月每月拿出来补贴家里的那些家用分上,还是拿着笑脸相迎。

    此地,自然是没有回程的马车可以坐的。

    他这辈子没迁就过什么人,尤其是女人,被夏月这么一拗,便惹得他不悦了。而她生气的时候,脸蛋红红的,咬住下唇,此刻双手均被他制住,动不了半分。

    这玉佩——他认得。

    本来说话人兴许是好意,但是配着他似笑非笑的嘴角,加之那哄孩子一般的“听话”二字,在夏月听来全然都是轻薄之言。

    夏月刚想开口替荷香解围,转身之间,熙攘人群中一个模糊的身影远远掠过。

    十一月,在南域做药材生意的舅舅陈惬又带了一批货回帝京。

    她遥看远处发愣,目光呆滞。

    眼见就到万寿节。

    再看她被冻得青紫的唇,他的心轻轻叹了一下。今年在锦洛的春夜里看到的那个她,即便是哭着,也不是这般落魄的。

    东北处是奢华飞扬的皇宫角楼,下面的城墙恢弘肃穆。

    “徐阳是不错。他自小跟着你舅舅在军营长大,没有帝京里那些富家子弟的习性。况且,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他是你亲表哥,兵权还是在自家人手里,哀家才觉着踏实。”

    路面积着雪,此刻已经被车轱辘、马蹄、人脚碾得泥泞不堪。

    她接过时,上面还留有他手中的余温。

    一想起尚睿的一番话,她的那股倔劲又冲上头,起身反驳道:“可是民间的传闻却与公子所言不甚相同。据说徐太后,也就是当年备受盛宠的徐妃,在先帝病重时,她以自己兄弟徐敬业掌握的京中禁军之兵控制皇宫。皇帝殡天后,又密不发丧,并在一夜之间派人暗中灭掉太子全家,矫旨将自己的儿子尉尚睿送上皇位。”

    “小姐就是跟我说,要是我们就这么走了,老夫人肯定要伤心的……”荷香见夏月端着茶回来,立刻向老太太使眼色,两个人均噤声,不再谈论。

    尚睿回身再看向女子消失的方向,突然想起来,他也见过她,在锦洛的书院里。

    七月,徐子章接印赴任。

    锦洛原本没有这样的天气,加之昨天的第一场雪来得突然,新衣也未置办,此刻她身上只裹了件厚袄。裙角和脚下的鞋都已经湿了,手脚均冻得发麻。

    夏月目不斜视地答:“荷香与我情如姐妹,自然不是别人。”

    “南域前有蛮夷,后有藩王,朝中武将难当大任者少之又少。”太后思忖道。

    尚睿将玉佩扔给贺兰巡:“你将玉摹张图出来,去锦洛打听打听。”然后又微扬嘴角,浅笑道,“最好快点,明日朕还要用它。”

    晃眼一看相貌确实和子瑾相似,可是说话时神色语气,笑起来的眉宇,给人的感觉却是完全不同。

    哪知道万寿节的头一夜,下起了鹅毛大雪。

    “扑哧——”夏月身后的荷香闻言居然忍不住笑了出来。

    回到陈家,天色已渐灰暗。

    男子疾步走近,蹲下身伸手扶她:“摔着了没?”

    夏月想强将手抽出来,他却五指一收,勒得更紧。

    “这……”

    哪想被人这么一打断,尚睿的不悦之感顿时消了大半。他挑了挑眉,迟疑了一下便放开她。

    夏月走后,尚睿径自到了子墨斋。

    夏月闻此言,怒气更盛,险些一口唾沫啐在他脸上。

    即使只是远远一瞥。

    尚睿又沉声道:“抬起头来。”

    一瞬间,喧哗的闹市似乎都在耳边沉寂。

    “……”

    尚睿见状,忍不住问她:“你不是不和别人同乘一骑吗?”

    他们打小从未分开过这么长时间。闲下来的时候,总是在惦记他吃得可好,睡得可好,会不会有人欺负他,旧疾犯了没有?还有就是那些人……他们对他好不好?要是有了危险,楚秦、楚仲是不是在身边?

    尚睿却径直递给徐敬业本人。

    天色渐暗,院子里再也坐不住,挪回了屋子里。老太太忽而想到什么,悄悄问道:“前些日子你舅母在场,我也不便问,尉家那孩子呢?”

    “搁桌上吧。”尚睿一边说一边坐回案前。

    他并未回首,就像是早已知晓夏月的到来,侧了侧头:“日上三竿了你才来。”

    “如何?”

    宫女领命后躬身垂头托着漆盘谨慎地走到桌侧,案上搁着奏折和笔墨纸砚,这一头还有方才明连没来得及给皇帝喝的茶,此外很难再找个宽敞的地方出来。那宫女手生,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得硬着头皮摆在尚睿鼻子底下。

    “其实小姐一直都很躁,后来就一下子不对劲了。不知是不是老爷过世的缘故。”

    尚睿从怀中掏出玉蝉:“是这个?”

    她抱住荷香,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哪还能说话。

    “雪仙姑娘,你……”

    尚睿听见问话,将手里的点心放下,接过帕子抹了抹手,随后从袖子里掏出那道折子。

    “安排个暗哨守着她,切不可让人觉察。”

    夏月见他满脸嘲弄的神色还有那只无礼的手,蓦然恼怒,一掌扇上他的左脸。

    夏月垂睫看着那玉,怔了怔,她这是怎么了,居然差点跟这人打起来。于是,她没再答话,将玉贴身收起来,踌躇了稍许,僵硬地委身朝尚睿行了个礼,“多谢”。

    贺兰巡得知今日发生的大概后,踌躇道:“臣以为……皇上不该把玉给她。”

    “真是不知好歹。”男子却不为所动,忽然又笑了,那笑难以琢磨,嘴角带着凉意,透着点玩世不恭的味道,与子瑾相近的容貌却绽放出完全不同的笑容。

    华灯初上的落雪黄昏,御书房门外候着两个太监、一排禁军侍卫,书房里的垂帘两侧也有两个宫女。这么多人陪着他,周围却恍若无人一般的死寂。

    可他自始至终不是个太懂风月的人,在脑子里倒腾了半晌,却不知该如何做。眼见夏月屈身谢过之后转身远去,他才吩咐明连:“找人跟住她。”那神色、语气和情爱没有半分关系。

    荷香听着没答话。

    不一样,怎么可能一样。

    她怔忪,在明白过来他的来意后,眼神扫过他们的三匹马,答道:“会。但不愿与别人同乘一骑。”

    老太太若有所思地点头:“唉……那孩子也不容易,那么大的事,亲眼看到家里的人都死了,身子骨又那样,我都以为养不活了。”

    尚睿转过头,神色微微一顿,嘴角扬起不明的笑意:“姑娘不怕祸从口出?”

    “子瑾!”她唤出这两个字,同时朝他跑去,哪知走了一步就被雪绊倒,重重地摔倒在地。

    “此玉名为子瑾,传说是上古高辛皇帝遗落于凡世的宝物,随他入土,后来无意间被我朝太祖皇帝所得。至今两百年,一直藏在禁宫之内。当年,先储君尚宁太子之正妃杨氏连丧两子,产下唯一一位世子。先帝龙颜大悦,当即将此玉赏予小世子,封为燕平王。后来先帝驾崩,太子一门又惨遭变故,此玉便不知去向。所以,此玉不祥,请姑娘好生保管,以免被官府看到冠以逆贼的罪名。”他的声音本就极其悦耳,如今沉吟着长长地说了一番正经的话,更加引人细细聆听。

    “这些话在我面前说也就罢了,日后不可再提,否则后患无穷。”

    不曾想刚过了稍许,那细密的马蹄声去而复返。

    尚睿道:“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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