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必须若无其事,和一门之隔的那个人保持态度一致。
纪远尧只提了这么一句,再没有说起工作上的话题。
他说这话的语气太正经太自然了,我愣了好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在拿我打趣。
当他匆匆而来,经过我身边时,隐约还有一丝烟草味道。
他一字字缓缓说,“在我问你愿不愿意回到企划部的时候。”
他望着远处,不紧不慢地说,“我们是不是该各自说声抱歉?”
穆彦顿了顿,淡淡一笑,“不算是为你高兴,算是为我自己。在我看来你仍然是营销团队的一员,让你去行政部是暂时的历练,迟早我是打算把你调回来的。”
雪一样清冷的灯光下,他又低头开始忙碌。
起初很多人都以为,在程穆二人的争斗中,纪远尧会保持中立,然而他却出人意料地表明了立场。那些猜测他与穆彦关系出现裂痕的人,现在都缄口不语了。
我转过脸,手指紧扣着天桥的扶栏,怕听他再说下去,又想听他说下去。
穆彦直视着我,目光深沉。
他站在这团树影的边缘,不作声地看着我。
“好,下次我早点说。”纪远尧好脾气地笑着,一点也不以为意。
他在后面不紧不慢跟着,一直走到天桥下,我终于还是忍不住站住脚,回头看他。
我仍怔在原地。
我定定盯着电脑,将注意力重新聚集在工作上,极力不去想起天台上雪白衬衣的身影。
七个同事作为斗争的牺牲品离开了,连穆彦这么凉薄的人,多少都有些掩饰不住的伤感内疚,纪远尧却始终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流露。他像个优雅的古罗马雕塑,高高在上,充满权威,从头到脚找不到任何软弱的漏洞。
我点点头,带上门的时候又问,“那外卖还是先给您送上来?”
等级与职务,在这张桌旁,暂时消弭无踪。
“安澜,我对你没有恶意。”
穆彦却说,“那边路口不能掉头,要绕一圈,我送她回去好了,你们先走吧。”
我一下子明白他在哪里了。
我看着手里餐盒,用倚小卖小的语气埋怨他,“您不早说,浪费粮食……”
我都从不知道有这样好一个地方,而它居然就在我家对面,只隔一条街。
为什么会有如此怪异的感觉,我不知道,也许是因为所站立场已经不同。
纪远尧也并不理会他,任由他发呆。
他像是这才想起时间,看了下表,诧异道,“八点了?穆彦还在吗,你叫他过来。”
这提醒我想起自己的本分,就去敲了敲纪远尧的门,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他说进来。
纪远尧慢条斯理喝了一口鲈鱼莼菜汤,“对,有安澜同我们一起吃饭,算得上活色生香。”
“穆总,谢谢你送我。”我硬下心来,怕再摇摆,怕又一次摔倒在同样的地方,“但是真的不用麻烦了,您回去吧。”
周一晚上纪远尧留在办公室很晚都没有走,将近八点钟了,他还在里面忙碌。人事部今晚也在加班,有个同事叫了外卖,顺便问我要不要也叫一份。
三人各自专注于碗箸之间,只有穆彦还是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吃的东西比我还少。
又拨他手机,终于接了,却不像在安静的室内,电话里隐约有风声传来。
被搁置的文件、充满负面分析的报告、突然推迟的新项目……这一环环衔接起来,隐约拼出一张庞大的网。我仿佛看到了什么,却也什么都没看见。
打心眼里,我对老范的佩服又提升一个等级,他是最爱大排档的人,却能摸着纪远尧的脾性,对这种地方轻车熟路,可见平日做了多少工夫。
我假装看不到他的存在。
我被自己瞬间的错觉吓了一跳,定睛再看,对面还是那个温文尔雅的纪总。
他轻飘飘地说。
他嗤然,“又不是第一次送你。”
可惜是和上司们吃饭,再好的情调也白搭。
菜上来了,色香味俱佳。
我拨了穆彦办公室电话,往常这个时候,他一般都还在,今天却好久无人接听。
小天台,我已经好久没上去了,栏杆后盛满烟蒂的咖啡杯,不知道是否还在。
我被噎住。
我气得笑了起来,“你觉得那天我说的都是假话?”
我记起明天上午的会议,是在新项目推迟之后,整体工作进度的调整讨论,涉及研发、营销、预决算、财务等多个部门,将会决定接下来的重要工作走向。
在这种压抑的环境下,需要有人缓释气氛,充当办公室里的润滑剂,大多数公司都倾向让年轻温和的女性做秘书,不正是这样的用意么。
他笑了下,“好。”
幽暗灯光替我遮掩了一刹那的脸热。
餐厅在一座外表并不起眼的两层小楼里,天台搭起玻璃顶棚,灯光映着天光,没有刻意雕饰的靡靡情调,却有婆娑的吊兰、斑驳的木条地板和空气里浮动的木香。
他身上的烟味,令我心底刺了一下,一小下。
这时服务生端上最后一道缤纷十色的甜品,介绍名字叫“活色生香”。
纪远尧听我呛了穆彦,会心地笑笑,抬腕看时间,“还真不早了,今天先到这里吧,我们听穆彦的,垃圾食品就不要吃了,另外找个地方一起吃饭。”
上周五的裁员风波刚发生,没有人心里好受,这两层楼里低气压仍持续不散,一整天下来,办公区里似乎连谈笑声都听不到。36层的气氛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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