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白茫茫一片,车窗外的街景一片模糊,像是一张被水洗白的水粉画。
灵素已经如坐针毡,深深后悔自己贸然闯来。
白坤元带着她上了山。
灵素脑海立刻跳出童佩华那张可以融化冰山的笑脸,胸口一阵翻涌。
灵素看了一眼蹲在地上忙着收拾残局的两名管理员,悄悄走开。
灵素四下张望,车厢里乘客稀少,都有着一张都市人特有的麻木的脸。没有见到哪个女子在哭。
灵素稍微一留神,就发现了其中奥秘。该书一共四个章节,每个标题中都有一个被浅浅的铅笔痕迹圈起来。
灵净哭起来:“姐姐,我就要解脱了,你怎么办?他们都要欺负你的。你太善良了。”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哗哗雨声中那声音显得有些微弱。是对街小食店的大婶,她喊:“灵素,你在家吗?医院来电话,你妹妹……”
秘书送咖啡进来,听到这话,谄媚道:“那童小姐不就是皇后娘娘?”
一个琳琅,让她这个外人忽然炙手可热起来,白家两个公子轮番到她楼下站岗。
灵素震惊又慌张,“你说什么。你是个正常的孩子。”
白崇光失笑,“白坤元到底对你施了什么法术,把我都当成牛鬼蛇神了?”
白崇光那样子似乎有点丧心病狂,随时会跳起扑过来。原本那么温文儒雅的人。
白坤元无奈地笑了笑,“我曾跟琳琅说过,将来有一天,能和她一起住在海边。一栋小木屋,养一只狗。可是后来琳琅死了。那么突然的。我直到她下葬,都不敢相信。”
那是“世界底层”四个字。
往电脑里输入“关琳琅”三个字,按下回车。电脑回应“查无此人”。灵素思考片刻,又打入“琳琅”二字。片刻,一排长长的借书列表出现在屏幕里。
脚踩到什么,拣起来一看,正是琳琅时常看的那本蝴蝶图鉴。
灵素一一应下。这次,她知道自己再也听不到那声咳嗽声了。
“胡说!”灵素呵斥。
医生说:“这天气的原因。总之,手术得推迟了,等她感冒好了后再说。”
图书馆里,管理员在发牢骚:“居然跑到图书馆来翻箱倒柜,鬼子进村一样。这里还会有藏宝图不成?”
灵素跺脚。好你个白崇光!
可是从车上下来的,是白崇光。
“什么是什么?”灵素焦急地看着他,“白大哥,你最近很不正常。你有话能不能直说。我没经验,听不懂那些暗示。”
那是童佩华的声音。她立刻就把灵素认了出来,热情洋溢道:“找坤元?他在开会。来,我先带你上去。”
童佩华挨着灵素坐下,说:“你上次来家里玩,我出差不在。考试快近了吧?准备得如何了?”
白崇光靠进车椅里,“你是聪明孩子。”
医生过来说:“病人需要休息。”
白崇光见她不答,上下打量了她一翻,有几分怜惜地问:“去哪里了?怎么弄成这样?”
白坤元端了一碗鸡汤递过来,“吃吧,我知道你饿了。”
冷场片刻,门被推开,白坤元带着两名部下走进来。
“怎么会感冒呢?”
白崇光仿佛被定住,恍惚了半晌,颤声说:“果真……”
果真扯到琳琅身上了。
屋子里四双眼睛都盯在沈灵素一人身上,灵素没法在这么多人面前开口。
赶到医院的时候,雨还在下,一点都没有收敛的架势。
白坤元冲着山下一扬下巴,“如何?这夜景美吧?”
管理员答:“原来这个角上放有一台半人高的地球仪,去年给搬到楼下了,在楼梯间里放着。”
灵净戴着呼吸器,一张小脸越发苍白,眼睛下是青色的阴影。灵素看着心里一阵疼。
她已经尽了全力。而且她也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将在不久之后走向终结。
她又有多了解白坤元?
白崇光一脸愤慨,握掌成拳,眼光凶煞,“灵素,我一定要弄明白琳琅是怎么死的!”
灵素惶恐,急忙摇头否定。
“是去了图书馆吧?”
书内页的登记卡上写有借书日期。看来这本书太冷门,三年来都再没人借阅过。只是奇怪,琳琅借这本满纸深奥的专业学术书,为着什么?
社区口,白家的车停在路灯下。
灵素脸上发烫,没有吭声。
也罢,看不到就是看不到。久了也就习惯了。
“如果没其他事,我要走了。”她叫停司机,开门下车。
“空口无凭。再说坤元不是那样的人。”
忽然她停了下来。
沉默片刻后,白坤元极轻地叹了一声:“对你,总说得特别多。”
坤元呢?他知道吗?
灵素虽然不舍,还是被催促着离开了医院。
灵素吓得惊呼。白崇光没好气,“车来车往的,你横冲直撞什么?”
就这时,门突然被打开,一个男子夹风带雨地冲进来,大声叫:“白坤元,今天你要给我说清楚!”
世界底层?是地心,还是地狱?
白崇光懊恼:“我这接近你是居心叵测,坤元接近那是什么?你可真厚此薄彼。”
白坤元见她醒了,扭头对她一笑。灵素也笑了。
白崇光的脸在那瞬间僵硬。屋外亮过一道闪电,刺眼的光芒下他痛苦地闭上眼睛。
“你不信?”
山上风疾,大风刮过,灵素哆嗦,张口打了一个喷嚏。
灵素猛抬头,硬邦邦顶回去:“用不着威胁我!”
白坤元注视她片刻,手搭她的肩上,“吃晚饭了吗?我们出去上馆子吧。今天月亮好,陪我走走。”
白崇光唉了一声,松开她,说:“你想知道琳琅的死因吗?”
灵素转身拦下一辆的士,跳了上去。
一个念头悄然诞生。
“我怀疑她写过自书遗嘱,给白坤元藏起来了。”
下车时,雨大到无以复加。灵素捂着左胸口袋,一鼓作气往家里冲。
后来她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车正下环城高速。
遗嘱?他要找琳琅的遗嘱。
白崇光怒道:“我威胁你做什么?你自己都说过,这是我们白家的恩怨。我就是不想看你生生被连累进来,你不领情就罢了!”
窗外一道刺眼的白光闪过,如一把利剑划破天空。
灵素掩不住失望。
白崇光反问:“哪样的人?你又多了解他?”
白坤元点点头,“灵素,是什么事?”
白坤元转头盯住她:“琳琅的遗嘱?她有遗嘱?”
灵素耳朵一烫。这裹着糖衣的羞辱,少鲜有年轻人能受得了。
窗外雨声轰隆,时不时有闪电在天际亮起,室内没有半点回音。灵素等待许久,脸上渐渐露出绝望疲惫的神色。
灵素凝视他。
车驶上马路,白崇光才重新开口:“你也带他去了那间图书馆。那里有什么特别吗?”
灵素笑笑,“崇光说他不信怪力乱神。你呢?”
她跑到二楼,问仍在忙碌的管理员:“馆内有没有地球仪?”
她缓缓坐下,把口袋里的遗嘱取了出来。纸片稍微有些濡湿,她小心翼翼地捏着,深吸一口气,抖着手,把它展开。
白坤元拧灭了手里的烟,走过来,问:“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吗?”
寂静中灵素可以清晰地听到心脏打鼓般的声音。身后人的温暖传递到她身上,她闭上了眼睛。
白崇光脸色铁青,“当晚在医院陪她的,是坤元。”
灵素戒备地看着他。
灵素随着车轻轻摇晃,不知怎么的想起了一首童谣。
童佩华笑盈盈道:“灵素似乎有急事找你,是吧,灵素?”
“姐,上次和你一起来的那个男人呢?”
灵素被蛰了一样轻轻抽搐一下。
灵素眉毛一皱,“钱不用担心。”
灵素反问:“你们当我究竟是什么呢?一个骗子,还是一个真半仙?”
灵素不语。
远远看到月光中一个高大的影子在在楼下。灵素站住,无奈地笑起来。
“那天我真不该同她吵架。她病着,晚上又独自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之前她才误会我和佩华的关系,同我闹得很僵。我说了她几句,她却发起火来。我也是,我气她的不信任,没有忍让她。她就那么突然捂着胸口倒下,在我的怀里闭上眼睛……就再也没有张开。”
灵素稍花一番力气,一张粘着两截透明胶折叠起来的纸被她轻轻抽了出来。
她的肚子咕噜一声响。
白坤元对她悠然一笑:“你看出来了吧?我曾深爱过琳琅。”
一声轰鸣巨响,震得脚下的地板都抖了抖。灵素手里的纸悄然滑落到地上。
灵素只觉得背后阴风阵阵,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忽然生出一身力气,一把推开档在前面的白坤元,经过白崇光,跑了出去。
灵素抿着嘴不说话,挪到阴暗里。她身上差不多都湿了,只有胸前口袋还是干的。那里那张薄薄的纸此刻像是片烧红了的铁,烙得她心口直发疼。
灵素不想听下去,“你迫不及待在我面前揭隐私,没有用的。你们白家的事,和我无关。”
到了楼上,秘书来报:“童小姐,坤总在开会,估计还有二十分钟。”
“姐,我不像你,但是也得到妈妈一点点遗传。只是能预言的人都预言不了自己的命运,我如今却能了,说明我快不行了。”
狭小的楼道寂静幽暗,一个男声忽然响起,吓得灵素心里猛地一惊。
回到家,已是晚上。雨停了,一轮圆月挂在天上。巷子里的小路上,水洼一个连着一个,她不得不跳着前进。
一件带着体温的外衣搭在肩上,一双手把衣服拢了拢,裹紧了,然后搂进怀里。
车速慢了下来,停在路边。
白崇光见她一脸伤痛和落寞,也有点于心不忍,“灵素,我三年前劝过琳琅,三年后又来劝你。你比琳琅要精明许多,好自为之吧。”
现在是中午,图书馆大堂里没有人,她径直走到图书登记处。
童佩华直接带着灵素进到白坤元的办公室里等。
灵素没耐心了:“你想问我什么?”
“你们?”他眼睛却盯着灵素一人。
闭上眼,灵素可以清晰看见那一幕。
上面写着两个娟秀的字体:“遗嘱”。
白崇光重重叹了一口气,“你就那么喜欢白坤元?”
地质类书籍在一楼,并不多。虽然架上的书已经给白崇光的人打乱了顺序,灵素还是很快就找到了这本厚厚的精装书。
灵素问:“你要吗?这就可以回家拿给你。”
“灵素,我绝对没有轻视你的意思。”
“那不过是间图书馆。你为什么那么紧张?关键的东西,究竟是那座房子,还是我的异能?白崇光,你这样接近我又是为了什么?”
灵素一挑眉,“你们白家是做情报生意的吗?”
“灵素,我有话和你说,上车谈。”他神色凝重。
“琳琅在家游泳时突然发病,被送进医院,不过病情很快得到控制。可是凌晨的时候又突然发病,抢求无效,才死亡的。”
每到这个时候,就觉得特别孤寂。
灵净吃力地说:“不要紧,等你高考完了,我就好了。下学期我就可以回学校上课了。”
灵素果真在楼梯间里找到那座布满灰尘和蜘蛛网的地球仪。支架已经生锈,地球也不能转动,沧桑又狼狈。
灵素痴痴看着窗外掠过的灯火,鬼使神差地说:“我……找到了一份琳琅署名的遗嘱……”
灵素奔波一天,又累又饿,只想倒在床上大睡一场。可是听着白坤元温柔的声音,脚不由自主地挪动了。
背后传来呼唤她的声音,她置若罔闻,一口气冲进电梯。
“伯母同你一样……”
她把手放在他手里,顺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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