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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心之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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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脸茫然,“你在说什么?”

    我还真的不能想象。

    清俊的容貌比比起数个月前,明显多了几分成熟。战场磨练出来的稳重也全部刻画在了他的眉眼之中,可微微仰起的下巴,惊讶中带着冷淡的神情,却透露出明显的冷漠。

    我单刀直入,问:“这门亲事,你是认真的?”

    “六姑娘见师兄新婚大喜,想必也十分开心吧。”

    夏庭秋脸上的笑在看到我的那一瞬间,像是被一张无形的手一把抹去,换上了生疏的表情。

    慧意错愕,进而惊恐,“怎么会……庭秋哥,你是吓唬我的,是不是?我是冤枉的啊,我对迦思远,那是清清白白。这一切都是他一厢情愿,我喜欢的是你啊庭秋哥,我想嫁的也是你啊!”

    我被他这句话刺|激得不得开口,“迦夜说你被封峥附了身,我看你倒是被萧政上了神才是。”

    良玉冷笑,“我亲眼见她同四院调笑,她还问,她和我哪个才是解语花。我站在假山别后,他们不知道。”

    这顿饭自然是吃得难以下咽,众人各怀所思,气氛诡异微妙。

    “这是怎么搞的?”

    慧意急忙道:“他说庭秋哥您娶我是为了吞并于家,说如果我不这么做,就是对我爹不孝。”

    我惊得猛抬头。

    夏家宾客临门,礼乐响亮,不但远近世家亲友都上门来道贺,朝廷也派了官员送来贺礼。夏庭秋亲民,普通百姓路过也进门来喝一杯酒,道一声恭喜。

    我一个激灵,忙避开,“什么都没看中!”

    我正对他们威逼利诱,他们忽然肃然起敬。我发觉不妙,来不及抽身,手已经被抓住了。

    我对他方才狠辣的作风还有点心有余悸,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宁伯转过身来,笑容和蔼地冲我拱手,“六姑娘可终于回来了,真是巧,正赶上了当家的喜事,快请进来吧,家主见了你肯定高兴。”

    天方亮,我就被礼炮声惊醒过来。

    次日一早,慧意就笑吟吟地来找我,给我带来了早饭和许多置换的衣物。我看着她亲切和善的笑容,再回想起昨晚迦夜的话,背脊不由有点发冷。

    几番下来,虽然热闹,也觉得无聊。

    这人原来是夏庭秋的一个笑堂弟,同他长得有几分像,易容起来可以以假乱真。迦思远对夏庭秋不熟,没有认出来。我却是和夏庭秋朝夕相处十多年,今日一见他就察觉不对了。

    良玉对着慧意依旧很冷淡,倒是转头朝我温和一笑,“六姐姐这次回来要住多久?”

    迦夜悻悻地哼一声,几个侍卫将迦思远绑起来,拖了出去。

    良玉冷笑道:“我早料到她会故态复萌,只是没想到她会把主意打到庭秋哥身上。你和庭秋哥当初好得亲密无间,没人能插|进去,可没料到你竟然会离开那么长一段时间。”

    “六姐姐一路辛苦了,今晚就好好休息吧。”慧意放下茶杯,“庭秋哥大概还在办公吧,明天良玉和锦宏哥也会过来,我们几个好好聚一回吧!”

    “吉日就在三日后,你也赶了个巧。”夏庭秋回头看了一眼,“对了,也让你见见你未来的二嫂,说起来,你们也很熟呢,慧意——”

    “原来跑到这里来喝酒了呀,让我好找!”迦夜在我身边坐下,张口又叫了两坛酒。

    我站得近,清晰地听到了迦思远肋骨断裂的清脆声。

    “你……”我苦笑起来,目光逐渐模糊,“你比我残忍多了。”

    我洋洋洒洒地说了这么大一同,夏庭秋听得一愣一愣的,说:“我以前同你认真说事,你都不当真,我难得糊弄你,你倒真信了。原来你脑子里真的是豆腐。”

    “你怎么……什么时候的事?”

    “你我到底有十多年的交情,这些话我本不想好你说的,只是你实在是需要有人帮你点通。”夏庭秋低头叹了一声,“后天我就要大婚了,你是我同门师妹,我希望能喝到你敬的酒。我知道你想走,可以等到婚礼后吗?”

    别说借酒消愁太俗气,可它管用,这果酒喝着甜,却醉人。几碗下肚,我就觉得身上的疼痛减轻了许多。

    “庭秋,你说黄帝说我婚期在即,是什么意思?”

    “封峥……”我抱着酒坛呢喃,“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我听他们已经用更为亲切崇敬的称谓来称呼夏庭秋,心中大喜。可见剿匪一战,夏庭秋果真在夏家树立了家主的威信。

    “雨儿,你这话说晚了。”

    我揉了揉右手虎口,人还有点发愣,“还……还好。”

    “你这样的女孩子,我还真不敢娶回来呢。”夏庭秋浅笑,“妻子,我还是喜欢奔一点,单纯一点的好。”

    “当然没有!”夏庭秋高声道,“日后为娘子梳头画眉,端茶倒水暖被窝,都心甘情愿!”

    迦夜敏锐地察觉,看着似乎有点受伤,我反而倒不好意思起来。

    良玉摇了摇头,“六姐虽然明白,却太善良,没有放人之心,不然今日,也不会让她再次有机可乘了。”

    不待我说话,门卫匆匆奔进了宅子里。

    人群里起了骚动,慧意一脸惊骇和无辜,一边挣扎,一边大声说道:“思远公子,你是什么意思?你害我害得还不够吗?”

    我真的有点动怒了,别过脸去不理他。

    我和夏庭秋两人风卷残云,连鱼汤都喝了个精光。船家在旁边看着都有点膛目结舌,大概心想这两人都是饿死鬼投胎吧。

    海岛的夜晚,漫天繁星,空气里漂浮着浓郁的花香。

    我伫立在船头,沐浴在晚霞里,神情有点恍惚。

    “六姐姐!”夏庭秋低呼,声音陌生。

    迦夜目光锋利,带着嗜血的光芒。他猛地扯开领口,露出那道伤疤,“这一刀,我当时若闪躲得慢点,脑袋早就和脖子分家了,那时候可没人对我手下留情。”

    我闭上眼,长长叹了一口气。直到此刻,我才终于有了一种踏实的感觉,就像船舶停靠进了港湾。

    船家说:“是夏当家说的,要去榕岛。”

    “他都已经死了!”我叫起来。

    “我已经和皇帝把话说清楚。”我说,“我想以他的性格,应该是不会再对我有所纠缠。晚晴还活着,可有了自己的家,所以封峥一死,我就只有你这里一个归宿,所以我才想着要回来。”

    “我也说她回来得凑巧呢。”夏庭秋温柔地对她笑,“你们姊妹俩见面肯定有很多话说,我不打搅你们了。我也有公事要办。”

    夏庭秋一言不发地回望着我,眼里映着跳跃的烛光。

    锵——

    慧意大概头一次被良玉讥讽反驳,错愕哑然,两个女侍卫一把将她推了出去。

    “总之是个好地方,你不会后悔的!”夏庭秋笑着对我伸出手。

    他私下总一副半仙的架势,说:“天下好事,总得经历坎坷才能成,所以有好事多磨一说。我预感最迟不到秋天,咱们的事就能解决了。”

    也不知道说到什么事,夏庭秋笑得有几分狡黠,眼睛弯弯的,正是那副我最熟悉的狐狸样。

    慧意慌张地后退,“你,你不要污蔑我!我什么时候和你两情相悦了?我也压根就没和你说过那些话!你当年悔婚的时候就拖累过我一次,难道现在还不肯放过我?”

    迦思远再笨,听了慧意这一番话,也该明白了过来。

    夏庭秋自己笑了笑,说:“你要知道,你这时越生气,我越是高兴。”

    穿着喜袍的“夏庭秋”将脸一抹,揭下了伪装,露出本来的面孔。

    “师兄……”我哽咽。

    “我怎么知道?”夏庭秋耸耸肩。

    良玉和林锦宏向我告辞,我送走了林家兄妹,看到迦夜神色凝重地朝我走过来。

    夏庭秋不知道正在偷吃什么东西,我破门而入,他受惊吓呛住了,咳得撕心裂肺。

    小堂弟朝我拱手鞠躬,“方才谢六姐姐相救。”

    夏庭秋笑得神秘兮兮的,只见他耐心地等着云层飘过来挡住了月光,然后拿盖子掩上了炉火上的火光。

    良玉比我想的还要镇定,她淡淡地说道:“我开心不开心,和你无关,我却知道,你肯定开心不起来了。”

    “也好。”夏庭秋走到了我的面前,低头看着我,嘴角带着生疏的笑意,“我就要娶亲了,你喝了喜酒再走吧。”

    我脸红如火烧,低吼道:“你给我正经点!”

    “你不开口,不也后悔一辈子吗?”迦夜的回敬也毫不留情。

    我反而是那个满不在乎的人,整日帮着他算账理财,或是去岛上闲逛,东家吃个西瓜,西家吃条烤鱼,日子过得逍遥似神仙。这样拖了一阵,夏庭秋又反过来埋怨我太不积极了。

    我俯身磕头。

    迦夜冷哼一声,咕咚几口灌下一碗酒。

    “背。”夏庭秋笃定地道:“你就长在我背上,我背你一辈子。”

    我默默端起眼前那盘卤凤爪,转过身面朝窗户,欣赏海景。

    我那时候怎么就没有把心里的话对他说呢?我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

    “啊,找到了!”

    我一路走下去,心里越来越乱。

    慧意恼羞成怒,“你得意什么?你们林家势压于家不假,可迦思远最爱地是我!你在他心里,什么都不是!”

    我的手一松,夏庭秋往后退了半步。

    迦夜轻而易举地打飞了迦思远手里的刀,然后将他一脚踩在地上。

    “阿雨来啦。”迦夜先看到我。

    我摇了摇头,莞尔道:“新郎的易容是你弄的?王爷的手艺还未生疏啊!”

    大厅的门全部被人从外打开,无数夏家和船王的家庭护卫持刀涌入,暴乱的场面立刻得到了控制。知道大势已去的刺客略微抵抗了一下,就放下了武器。

    那人宅着我往外走,刚走两步,只听嗖嗖两声,然后是清脆的骨头断裂声传来。男人惨叫,双手垂软下来。

    我堆积了一整个冬季的阴郁,也被温暖的海风吹散。

    我黑着脸把身后的门踢上,一步一步朝他走过去。

    夏庭秋伸出手指开始一根一根地掰,“封峥,莫桑,迦夜,萧政,我,哦,林锦宏也勉强可以算上。那我你,我就一个你,那个慧意还是被迫招惹上的。”

    一提起这个话题,我就难受,“怎么也得等到婚礼过后吧。”

    “有点耐心嘛。”夏庭秋拉着我坐下, “准备好了吗?”

    “六姐脸色也不好。”良玉有些腼腆地笑了一下,“我倒没想到你一走就半年,你错过了好多事呢。”

    等到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我才听见心里在滴血,嘀嗒,嘀嗒,一滴一滴,渐渐汇成细流落下。

    夏庭秋突然把脸凑过来,“那你看中我什么?”

    “你当于慧意是真心欢迎你回来?”迦夜火上浇油,“她私下和人说你虚伪又贪慕虚荣,说你身份低贱,妄想飞上枝头,说有她在,连个妾的名分都不会给你。老实说,你素来不喜欢这个女人,真不知道我堂弟和夏庭秋看中了她哪点。不过她即将成为夏府女主人,她现在不对你发作,不表示将来不,你觉得你将来在夏家还有立足之地?”

    我早知道慧意这个女孩子很有心机,又极会做人,只是以前和她并无利益或感情纠纷,于是没放在心上,现在切身的矛盾就横在我和她之间,再不容我忽视了。

    吉时到,礼炮轰鸣。

    这道圣旨实在满篇锦绣骈俪,将我爹当年为国家和皇室立下的功勋歌颂赞扬了一番。我这时已料到后面要说什么,果真,话锋一转,就说当年举报我爹谋反的朱家给出的罪证经查,实属栽赃陷害,我们陆氏一门蒙冤而死,实在不公。

    夏家的船员虽然认得我,可知道我要回内陆,也露出危难的神情来。

    新坟虽然整洁气派,可到底有点冷清。我将院子里那株盆栽的海棠移到了封峥的坟边。

    我瞪他一眼,匆匆回去沐浴更衣,然后才去见传旨的钦差。

    我逼视着他,凶神恶煞地说道:“你说还是不说!”

    “迦夜……王爷?”

    我尴尬地笑了两声。

    夏庭秋一身青袍,从大堂外面奔进来。他头上只有宝冠,果真没有发簪。

    我怒道:“别人怎么看我,我心里有数,不用你在这里添油加醋。我即便离开夏家,也有家回,不会去你那里做流浪狗!”

    “他不要你就算了。”迦夜往我的碗里倒满了酒,“喂,棠雨,想开点,天下又不是只有他一个男人,你想不想跟我回北海天钦岛?”

    此刻已近黄昏,天上彩霞涌动,海鸟擦着水面展翅飞翔。

    离岛的春天,美丽得完全超出我的想象。昔日结满瓜果的田里现在开满了花,田坎上,道路边,山坡上,也都绽放着成片的鲜花。这里姹紫嫣红,娇嫩妖娆,迎着风和日光,连空气里都飘着浓郁的芳香。

    我的视线顿时一片黑暗,似乎只过一个弹指的时间,眼前又亮起了银蓝色的光芒,那是从海水uli透出来的光,清润明亮,随着波浪摆动而忽明忽暗。

    “王爷闲得无聊,寻我开心是吗?”我冷眼看着他,“您没头没尾地冒出这句话,我理解不了,只有当您是眼红我师兄娶老婆,自己也想凑热闹了。不过我劝你,终身大事不要儿戏,考虑清楚了再开口,免得后悔一辈子。”

    我斜睨他,“那里出了榕树和芭蕉林,还能有什么?”

    丧事办完,恰好是花开正好的时节,一树粉红娇艳的海棠在坟边静静开放,春雨里,风吹花落,景色颇有几分绮丽。

    迦思远忽然抽笑了起来。

    夏庭秋直直朝我走来,拉着我看了看,“伤着了吗?”

    “那你怎么不跟我说清楚?”我道,“我像个傻子一样对你说那一通话,听着开心吗?”

    夏庭秋牵着新媳妇的手,喜气洋洋地回后堂。

    “好啦,好啦!”夏庭秋笑着打岔,“王爷也别太认真了,来者是客,我们夏家又不是招待不起。你我俩年少时不是昭阳喜欢摆排场,不用回过头来责备晚辈了。”

    良玉又看了一眼正同林锦宏说得眉飞色舞的慧意,向我侧头低语道:“这场仗之所以打得特别艰难,听说是出了内鬼。”

    “当然,师兄终于成家,以后有人照料,家师也终于放心了。”

    夏庭秋不知何时走了进来,代我谢恩,又出了红包给公公。

    我回头看向夏庭秋。他正含笑待在桅杆上,脉脉望着我,就同他往日一般。从小就是,在山里玩耍打闹着,若我累了,回头望他一眼,他便知道走上来,背我回家。

    我愣愣地站在门口,半晌反应过来,问另外一个门卫:“家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要出恭!”夏庭秋脸都绿了。

    “六姑娘……请您不要介意,不过海战才结束,宅子还在戒严中,小的不敢未通报就放人进屋,还请姑娘稍等片刻!”

    慧意穿着大红的喜服,头发松散,在最初的惊慌过后,她迅速反应过来,也不理财迦思远,而是朝着夏庭秋膝行了几步,喊道:

    宅子里的人比往日要多出许多,有很多陌生面孔。家丁正忙碌地搬着花草,装饰庭院,我看到到处都悬挂起了喜气洋洋的红绸布,厅堂的柱子和墙壁也全都粉刷一新。这个架势,摆明了是要举办婚礼。

    迦思远双目赤红,简直变了一个人。

    我脸上发烫,身上却发冷,如坐针毡,相当不自在。

    耳朵里听到哗啦啦的碎裂声,摔金裂玉一般,胸口的伤撕扯得好痛。

    碗碟破碎的声音转瞬掩盖了他后半句话,原本和乐融融吃菜喝酒的食客掀桌暴起,几十个壮年男子抽刀就朝着夏家家丁和迦夜的护卫砍去,可我方也早有准备,拔刀相向。一时间大堂之内一片刀光剑影,喜庆的气氛转眼就被厮杀声冲散。

    一直洁白的海鸟从树枝上俯冲而下,从我们眼前掠过,然后展翅飞进一望无垠的海空之中。

    “你理所当然地享受着我对你地关心照顾,理所当然地挥霍着我的感情。你应该知道,再多的感情,也有用尽的一天。”

    我大为光火,转头就跳上了船,夏庭秋无可奈何地一叹,也跟着跳了上来。

    “宁伯,”我不安地问,“我师兄怎么突然要成亲?”

    我好奇,“怎么了?”

    “还真要私奔?”我咯咯笑着问。

    大大咧咧的家丁忽然抓耳挠腮,显得十分为难,“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当家的要成亲了。”

    “还能是什么意思?”夏庭秋凶巴巴地说道,“你不是要嫁给我吗?”

    我随即回想起昨日看到的迦夜锁骨上的伤疤,“那后来查出来了吗?”

    夜风见凉,浑身的温度,都像留在了刚才的书房里。

    “保留点体力嘛。”迦夜又笑嘻嘻地跑走了,他今日是贵客,应酬也不少。

    夏庭秋叹了一口气,走到她面前,蹲跪下去,然后伸手擦了擦她的眼泪。

    我还是有点浑浑噩噩的,“朱家倒了,皇帝借机又卖了我一个人情,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我又做回了瑞云郡主了。”夏庭秋但笑不语。

    于慧意从画堂里款款走了出来,她美艳依旧,比起当初分别事,还多了几分成熟娇媚。

    夏庭秋把这对玉镯递到我面前,说:“雨儿,你可愿意嫁给我?”

    微风吹过,飘零的海棠花瓣落在我脸上,就仿佛还在北国边城的那个小院子一样,我在花树下抬头微笑,封峥依旧含情脉脉地凝视着我。

    夏家的宅院被这片花海包围着,背后就是一片碧海蓝天。

    “你满口说的都是这场婚事,而我想知道的是你对我的心意!”我上前一步,拽住了夏庭秋的衣襟,“我以前一直自信满满的,因为我相信你也喜欢我的,可是现在呢?你说啊!”

    迦夜似乎对思远带了那么多自家的家兵来离岛有些不满,教训起人来,也完全一副家长的派头,只拿思远当个孩子般,思远渐渐有些不耐烦起来。

    “你已经收了我的定情信物,你可别想反悔!”夏庭秋在我耳边低语,“我给你时间考虑,我有的是耐心等。”

    “谢夏大哥!”迦思远兴奋得满脸发光。

    “我不是你师妹,你爱满大街认师妹你就去,我不认识你!”我一想着就来气,“既然这么不信任我,这么大的事都瞒着我,你就当我是个外人。我也识趣,不继续往你跟前凑了。”

    林锦宏和夏庭秋的一个三堂妹订了亲,明年开春久久成婚,良玉总开玩笑,说以后我和她就是一家人了。

    走神之际,一个黑影朝我扑来,我仓促躲闪,不料这人武功远在我之上,我退了有退,手上渐渐失力,下一个回合,刀被打飞,对方手里的刀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吹了一阵海风,悄悄回了夏府,没有惊动侍候的丫鬟,我自己打来水,洗去了脸上的泪水和酒渍,然后倒头睡下。

    做了五年老百姓,一朝又飞回了枝头,反而浑身不自在了,看来我真不是富贵命。

    慧意生得娇媚俏丽,哭起来那是梨花带雨,柔弱动人。

    我怒气冲冲奔回船舱,问夏庭秋:“我们去榕岛做什么?”

    我一直当慧意人聪明,不料今日看来,她真是浮浅愚蠢至极。

    顺风顺流,我们从曲江到南海只用了七天的时间,逐渐可以看到零散的岛屿,来往渔船上,渔民都穿着我熟悉的当地服装,又走了一日多,离岛终于出现在了海平面上。

    “够了!”迦夜低沉浑厚的声音压下他们虚伪的争吵,“思远,我只问你一句,三个月前的海战,我的行踪被泄露,战船被围困,是不是你干的?”

    大堂内的局势瞬息万变,两方人马已经杀成了一片。

    “可你心里始终有封峥。”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嘀咕道。

    良玉经常来看我,走出阴影的她如今开朗了许多,容光焕发。听说有不错的小伙子在追求她,好事也快近了。

    我的脸一下烧了起来。

    我拎着行礼钻进船舱,夏庭秋又像牛皮糖似的跟了进来。

    慧意忙说:“庭秋哥,我真的错了,我以前太傻了,以为你真的要对我们于家不利,我下药的时候也痛苦万分,我是最不想伤害你的……”

    夏庭秋露出他最常见的温和中带着玩味的笑意,问:“你一连几日在我的茶水里下散功药,还是冤枉你了?”

    “慧意?”迦思远大惊。

    我继续说:“后来我也觉得这不大可能,又见宁伯还那么镇定,联想到良玉和我说过内部有叛徒的话,就明白了。”

    我惊讶地抬眼看她。

    “夏庭秋”不答,专心对敌,他方才喝了迦思远敬的酒,刺客动作迟缓,显然那酒有问题。我一边帮着他,一边和他往后堂退去。

    “准备什么?”我一头雾水。

    熟悉的嗓音,我猛地扭过头去,只见夏庭秋正站在画堂的台阶上,背着手,逼望着我。

    我心头一暖,没有说话。

    “你这算是在安慰我吗?”我气不打一处来,“我不要你的同情。”

    “还生气呢?”夏庭秋走了过来,笑得云淡风轻的,“我们十多年的交情了,你不会因为这个就不再理我了吧?”

    海岸线曲折,脚印也一路蜿蜒。

    眼前迦思远的脸上写满了惊愕,“你怎么——”

    夏庭秋一抹嘴跳起来,挺胸伸手道,“冷静,冷静!”

    “谁是你师妹?夏当家是名门望族的一家之主,小女子可高攀不上。”

    夏庭秋一身裁剪得体的大红喜袍,身长玉立,容貌俊美,神采飞扬,笑得都有点憨傻了。

    “陆姑娘,”船长朝我挥手,“小的们赶着回去复命,就不多送了,姑娘您有空也常回来看看我们夫人。”

    我呆了呆,夏庭秋拨开我的手朝着船尾飞奔而去。

    “你大哥的确是个痴情人。”我不禁感叹。

    数个刺客砍到侍卫,杀向夏庭秋,夏庭秋提剑抵挡,出手却稍显无力。

    “慧意,我一介庶民,无权处理你,只能再度有劳王爷了。”夏庭秋淡漠地宣判。

    心事被人一语点破,我蓦了下去,低下头。

    “六姑娘回乡探亲也有小半年了,这段时间里发生了许多事,你不清楚,也不奇怪。回头等见了家主,就由他来跟你解释吧。”

    我眯着眼睛盯着他,“那你那天的一番话,只是为了考验我?”

    “姐姐不在的这些日子,我可想你了,庭秋哥同你说了我们的亲事了?这下可好了,你可以喝上我的喜酒啦!庭秋哥,你说是不是呀?”

    老实说,我早知道他功夫好,可以前从没见他正经出手,如今大开眼界,惊为天人。

    迦夜冷不丁地笑了两声,我想起他昨夜说的浑话,也对他补了一个白眼。

    “王爷!”我不由低呼一声,“胜败已定,还请手下留情。”

    我仿佛被人当头打了一棒,张着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阿雨?”

    “你哪里看出我不冷静了?”我眉毛竖起来。

    我嗤笑,“偷懒是你天生的本事,还用学吗?”

    我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我不是没有心的人,你怎么对我,我都清清楚楚。若是没有你,我现在就根本不会站在这里,我怕是真的要躺在萧政给我建的那坟里了……”

    “小的知错了!”门卫吓得赶紧退到一旁。

    “你说什么?”我惊叫起来。

    我们俩偶尔会谈起慧意,迦夜囚禁了迦思远,却并没有责罚慧意,只将他遣送回了于家。可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和星期天的婚事自然再物后话。他在家里深居简出,十分低调,渐渐也就被人遗忘了。

    这戏剧化的一幕让众人膛目结舌。

    只是我和夏庭秋的事在夏家众长辈的反对下,进展缓慢。夏庭秋每次不耐烦了,总说不想做这个当家,和我私奔算了。

    我再看那个揭了盖头的新娘子,家里的一个丫鬟。

    我以为我已经坚强到不会受伤了,却没想到会在最不设防的部位挨上了这么一刀,痛得浑身抽搐。

    我迟疑着握着他的手,被他拉上船。

    “好久不见,王爷还是这么精神呀。”我打了个嗝,笑呵呵道。

    “唉?那天不是还口口声声说喜欢我的吗?喜欢我什么?”

    “这不是……六姑娘?”守门的家丁认得我,见到我来了,惊讶得叫起来,许久没听到过这个称呼,真是倍感亲切。

    心里窝火得很,你夏庭秋爱娶谁娶谁,爱娶几个娶几个,我又不是离了你就活不了,干吗留下来看你脸色?可是收拾东西的手又不受控制地停了下来。

    夏庭秋温柔应着,然后从怀里摸出一个紫红绣海莲花的绸布包,取出一对晶莹温润的玉镯。

    公公收了红包,婉拒了夏庭秋留饭,拱手道:“小人还得返京复旨,陛下说了,郡主婚期在即,也不必返京谢恩了。上表那套虚礼,也免了算了。”

    这时,被惊动的夏家人已经在院子外,里三层外三层地为了好几圈,人人严阵以待。我在窗户缝上看了一眼,很是窘迫。

    我浑身一震。

    我脑子里灵光一闪,道:“萧政可不是一个会承认自己错误的人,当初不是说要封你为王,你拒绝了。你是不是拿王位和他换了什么好处?不然他还宠着我的时候,都没想过给我爹平反,怎么过了这么久了突然来了这么一出?”

    孩子们正在沙滩上放烟火,小小的火光冲到半空中,散开成橙黄色的花朵,孩子们欢乐的笑声更加衬托我的孤零寥落。

    “是礁石上的海藻。”夏庭秋在我身边轻声说,“海藻吸收了日月精华,夜晚就会在黑暗中散发光芒。整片南海,也只有这里的这片暗礁上生长有这种海藻,你看——”

    我丢下手里的衣服,气势汹汹地冲了出去。

    按照当地习俗,院子里摆了两百多桌的流水席,此刻席上就觥筹交错,喜娘还未到,客人都已经吃得红光满面了。

    迦夜不答,扬长而去。

    “别说这些孩子气的话了。”夏庭秋看着我就像看着一个使性子的孩子,“我们一起经历过那么多事,这段经历,是别人无法替代的,你是我最信任的人。”

    师兄留我喝喜酒,婚礼一过,我就回去找师父!我板着脸,“大不了这辈子横下心做道姑,不嫁人又死不了!”

    慧意呼奴使婢地招待我们,已是一副夏家女主人的派头。

    我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山背后那处隐藏的石滩,以前夏庭秋带我来过这里,背着喝得醉醺醺的我,披星戴月,踩着细沙,走到这里。我在他背上唱着小时候地歌,鼻子闻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熟悉让人安心的气息。

    迦夜眉头紧紧拧了一下,忽然舒展开,他仰头大笑起来。

    “即使天天给我打洗脚水也没有怨言?”我斜睨他。

    “呀!这不是六姐姐吗?我就说刚才怎么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你探亲回来啦!”

    “慧意,你怎么样了?”迦思远被打得鼻青脸肿,动弹不得,却还惦记着慧意。

    我说:“你最好算准这次,不然我等不耐烦了,去给迦夜做王妃了。”

    良玉继续说:“作战计划被出卖了,船王额旗舰一度被敌军包围,差点就全军覆没,幸好庭秋哥及时带兵去援救。”

    我默默无语。

    迦夜有事要处理,急着回去,临走前还不忘对我说:“日后如果不开心,就来北海找我,不过别太晚了,太晚了王妃就要给别人做,你只能做个侧室了。”

    两把短刀相击,震得我虎口发麻。

    船刚靠岸,我就迫不及待地手一撑,跳到了码头上。

    “棠雨,你还是那么固执呀。”迦夜收了笑,“我刺|激一下你,不过想让你早点想明白罢了,夏家不是久留之地。而我,不论你信不信,是真心想照顾你的。”

    目光无意间落在领口露出来的地方,吃了一惊,那里横着一道狰狞的伤疤。

    “你只是想我一个家的话,天下之大,何处不能为家?你不是说可以回师父那里吗?”夏庭秋说。

    明显冷漠于往常的语气让我有点不知所措。

    我缓缓走到他跟前,说:“我回到这里,是因为你在这里,我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回到你身边,你不信也罢。”

    公公已笑吟吟地将圣旨递了过来,弯腰扶我,道:“恭喜郡主,贺喜郡主!”

    出了夏府,我才发觉现在已是晚霞满天的时候了。

    “这又是要去哪里?”我不解。

    我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

    后来,我们回了离岛,再后来,日子一天天过去,再再后来,夏天到了。

    尴尬不尴尬?郁闷不郁闷?

    “宁伯会管的。”夏庭秋毫不在意,“再说我也不想事必躬亲,做了家主,就得学会偷懒才是。”

    我从他怀里抬起头,同他在漫天朝霞里缠绵亲吻。

    迦思远扣着慧意的肩膀,声嘶力竭道:“你明明和我两情相悦!你说不肯嫁给夏庭秋,嫁我。可惜我被迦夜打压,你爹瞧不起我,不肯将你许配给我,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呀!都是为了你!”

    我到了码头,又遇到点麻烦事,因为盘查刺客的关系,今天所有的船只都不能出海。

    旁边的小厮一脸惊悚,到底姜是老的辣,宁伯从容不惊地朝东边指,“家主还在书房办公。”

    转眼就来离岛快一年了,又到了瓜果成熟,鱼米满仓的好时节。西瓜丰收的时候,有个节目,岛上的居民欢聚在一起,头戴鲜花,彼此投掷瓜果,大姑娘小伙子还会借这个机会找个意中人。

    那家庭又面色古怪地说:“是传一位陆棠雨姑娘接旨,下人都不大清楚这个人,所以来问当家,这事……”

    “去!私奔啥!”夏庭秋牛气冲冲,“你现在是郡主了,我还娶你不得?”

    迦夜也和自己的堂弟碰杯喝了酒。

    大概是看出了我的尴尬,良玉咳了一声,林锦宏明白过来,赶紧错开了话题,同慧意讨论起了婚礼细节。

    夏庭秋扭头扫视,目光如电,众人噤声散开,退到不远处继续看热闹。

    那日我玩得正开心,砸了夏庭秋一头一身的西瓜瓤,突然家丁来报,说朝廷遣来特使,要传旨。

    我站立船头,发丝迎风飘扬,抱着手冷笑,“跟过来做什么?”

    “那你什么心意?”夏庭秋轻蔑地问。

    我在她走了好久,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头脑四肢渐渐苏醒了。到这个时候,我才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

    “这一小片海域,有个动听的名字,叫星海,传说这片海里的礁石,都是天上坠落的星辰,所以每到夜晚的时候,它们在海里还会继续发光。”

    “和你没关系。”我说,“我自己心明如镜。”

    夏庭秋笑眯眯地抿着茶,亲切得就像是他是迦思远的亲哥似的。

    我盲目地走的哦后花园里,站住了,低头垂泪。

    夏庭秋垂着眼帘避开我的目光,转过身带着两个家臣扬长而去,只留给我一个决绝的背影。

    这句话就像一把尖刀,在我心口挖了一个碗口大的伤。

    说着,良玉叹了口气,“六姐若能早些回来就好了。”

    我愉快地问道:“我不在的这段日子,大家都还好吧?”

    我苦笑着别过头去,“我这辈子,太多如果了。”

    “一路辛苦啦。”我接过丢下来的包裹,摆了摆手,扭头就朝着夏家的方向跑去。

    “哎呀,师妹……”

    “胡扯!”我怒道,“当初在山上时,山下的那些王金花、刘翠华、赵红娟、李丽娘,你哪个没招惹?你还跟我算这笔帐!”

    “我这人家,很单纯。”我学着他的话说,“听不懂是真话什么假话,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而且我觉得你啊那番话挺有道理的,我的确挺过分的,所以我决定不在你眼前晃,招你腻烦了。回头你爱娶谁就娶谁,爱娶几个就娶几个,统统和我无关,我给封峥守坟三年,然后回山里找师父,做道姑修仙去。”

    我落着夏庭秋的脖子,在他耳边说:“庭秋,等我老了,你还这样背我吗?”

    我用手指细细描绘着墓碑上封峥的名字,低声说:“封峥,我们两个总是错过,现在更是阴阳相隔,再也肩部了了。这株海棠,就代替我在这里陪伴你吧,你以前对我说,要我不要错过幸福。所以,我决定离开这里,回南海去,怎么道歉弥补都好,让二师兄原谅我的任性。你若在天有灵,请祝福我吧。”

    “庭秋哥,我冤枉啊!”

    夏庭秋一战成名,夏家名镇四海,声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和于家的联姻一直是家里长辈所期许的,这桩亲事也让有些松散的南海势力再度紧密结合起来。才子佳人,天作之合,这是一桩再完美不过的婚事。

    “这是要去哪里?”我惊讶地问船家。

    慧意依旧呆呆的,似乎还不能接受这个结局。

    夏庭秋慢慢踱到跟前,左右晃了晃,见我没什么反应,挨着我坐下了。

    我提着一口气,直冲冲地走到书房门前,哗地推开了门。

    我飞腿将他踢到,这才看清救下我的是一枚珊瑚寇和一只玉簪,那玉簪还深深扎在男人的手臂里。

    遭受亲人背叛的是他,差点命赴黄泉的也是他,海上的一方霸主,小白兔是做不成的。我爹总好我说,一将功成万骨枯。迦夜脚下踩着的那方土里埋着多少枯骨,或许他自己都不清楚了。

    我默默盯着他看了片刻,虽然脑子已经有点糊涂了,可是这个问题我还是很清醒的。我挪了挪屁股,和他拉开距离。

    我暗叫不好。

    他微微侧头,目光朝我这里瞟了一下。

    他走到厅堂中央,扬声道:“带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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