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你这么说我就生气了。”冯萧故意板下脸,“我不操心你,操心谁去?再说了,我也希望你过来美东,离我近点。”
摆在上边的相框摇晃了几下,仰面躺倒,里面是两个人在熊牙公路尽头的照片,夏日飞雪。We were here,多好的表达,过去时,曾经的旅途目的地,并不是终点。
“我反对!”舒歌大叫,“你每天心不在焉,太危险。”
何洛想起刚刚做了妈妈不久的师姐,她就说,读博士后好啊,是个养baby的好机会。
感恩节将至,何洛再次飞来探望冯萧,顺便去师兄师姐工作的大药厂找实习机会,她说:“我还是想对industry的实际状况有些了解,免得过两年博士毕业找工作时,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么,能做什么。”
“我……相信你。”
“我有保险,行车记录优良,而且我每天只开一会儿。”
圣诞的歌声飘扬起来,漫天缤纷的焰火下,情侣们牵着手甜蜜的亲吻,其中甚至有带着儿女的父母们,每个人脸上都是幸福的神色。
何洛不语。
这样或那样的一瞬,一生中所有美好的光景都被唤醒,交错纷呈。
冯萧总是呵呵一笑,打上一行字:“这也是一种磨练。”他解释说,“他们都是technician,不很在意出什么成果;但我是学生,现在多做点,也是积累自己的资本。”
“我刚出来,就发现自己没有带钥匙。”他说话的时候带着白烟,笑容也有些僵硬,“回去吧,这里风大。”
冯萧沉默片刻,握紧她的手,“那么,何洛,你爱我么?”
项北说:“有机会你还是和满天星谈谈,她心里一直有个疙瘩。”
何洛支着身边的茶几,飞快地站起来,咬着牙说不出话来。
“我一直告诉自己,你说得对。”冯萧说,“是我太相信你了,还是我压根就不了解你?”
“真的?”
“怎么了,眼睛都直了?”冯萧转身笑,“有话对我说么?”
不需要闭上眼睛回忆昨天的模样,只要抬起头,抬起头看满天的流光飞舞。所有的那些青春年少的笑靥,那些意气风发白衣飘飘的岁月,那些一同悲伤的欢乐的朋友,三月的碧桃六月的丁香十月的银杏,那些四季开谢的花凋落的叶,那些挑灯夜读,那些球场上的汗水,那些欢笑,那些眼泪,那些万水千山,那些执迷不悔……一切的一切,喷薄欲出,那些风里的歌,歌里的梦,统统都是青春剧本的注脚。她全力演出,看到天鹅绒帷幕后深情凝望的眼睛,他走在聚光灯下,款款伸手。
在霁雪初晴的寒冬,六角形的纯白花朵在发稍和眉毛上悄悄绽放,何洛在自己的肩头,嗅到了春天的气息。
“那也不能一辈子当鸵鸟。”
“啊,没。”何洛摇头。
何洛迤逦南下,从旧金山到凤凰城,从休斯敦到新奥尔良,穿过气象万千的红褐色戈壁、热情洋溢的新墨西哥。后备箱里放着水、面包、火腿和苹果,还有一个睡袋和各种工具,上路后发现自己的准备并不充足,长途行车经验更是稀少可怜。有一次看错地图,绕了大段的弯路,找到预定的旅店时已经半夜;在人烟稀少的亚利桑那州,错过一个高速出口的加油站,渐渐油表指针压在Empty的红线上,如此又开了20英里,才发现下一个;在休斯敦看球,兴奋的要喊哑嗓子,出来时却找不到车钥匙,只好打电话报警,并找来AAA的工作人员开窗撬锁……旅途是孤单的,辛苦的,然而充满未知和诱惑。一路紧张兴奋,只要有一个既定的目标,便可以把自己交给蜿蜒长路。
“对不起,刚才不应该说那么刻薄的话。”冯萧道歉,“我想要做的洒脱一些,但发现自己根本大度不起来。其实已经有好几次了,我都想和你谈一谈,但是我没有。就是怕一言不和,就再也留不住你了。”
“我没有。”何洛摇头,“我没有……”她躲开冯萧的目光,但躲不开他的哀伤。
“嗯。”
“你决定了,要和他在一起?”冯萧问,“无论我曾经做过什么,以后怎样努力,都留不住你的,是不是?”
“怎么会?我是那么蛮不讲理的人么……”
也不知道算不算幸运,何洛没有离开。
到底,还是伤害了他。
项北也问,“萧哥,做得这么辛苦,难道可以赚加班费?攒钱筹办婚礼么?”
平安夜,迪斯尼的主园中游客众多,大家都聚在灰姑娘城堡前看午夜的焰火表演。音乐响起来,城堡在灯光的投射下变幻色彩。一对对的卡通人物翩翩起舞,舞台上满是童话里的公主王子。到了午夜,乐声戛然而止,所有彩灯熄灭,连风似乎也静了。众人屏息,只见两三粒金色的信号弹曳着长尾巴,带着轻快的哨音冲入夜空,一瞬间,绚烂的焰火此起彼伏,在城堡上方深邃的暗蓝天幕中绽放。
比生命还漫长的 成长路途里 为何总有 太多未知
“我说过要结婚?”
“我不会。”何洛敛着行装,“这些我带走,那些大箱子我已经封好了,等我到了,你帮我shipping过去。其余什么音响电视,统统留给你好啦。过一段时间也许我还回来,继续读我的博士。”
何洛指着一书包地图,“喏,刚刚从triple A(AAA,美国汽车联合会)领回来的,我给自己放40天的假。”
开学后何洛返回加州,冯萧则继续在实验室里忙碌着,他在这个项目组里是新人,自然加倍努力,偶尔老技术员偷懒,把需要连续十几个小时的监测交托给他一人,熬夜也是常事。加州和美东有三个小时时差,常常何洛这边已经午夜,还会看见冯萧在线。
“车到山前必有路。”冯萧说,“除了药厂,你也可以看看和生物有关的咨询、法律顾问什么的,收入高啊,以后我就跟着你混饭吃好了。”
“保险并不提高驾驶技术!你疯了。”
何洛茫然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厨房里排烟罩上的小灯还亮着,昏黄温暖,刚盛出来的香菇烧鸡翅还在兀自冒着热气。
何洛不知道。
“那都是累得吐血的地方。”何洛摇头,“而且我的英语和native speaker比起来,还是差得太多,用到咨询和法律上还是有些捉襟见肘。”
那些事,那些人,曾经温暖了何洛的心灵。
她回身看看空荡荡的屋子,放松的抻个懒腰。“为了安全原因,我才告诉你我的行程,不要告诉其他人了。我想把自己交给自己,至少,是这四十天。”
冯萧浓黑的眉没有了往日的飞扬,常带笑意的明亮眼睛渐渐迷离:“一直以来,我想相信你,把事情想得简单一些。可是连你自己,都不相信我们之间的感情,是不是?”
想起某年冬天他的信,他说:“看一颗流星,许一个愿,就是我的目的。”如今千千万万的花火,是否可以淹没所有过去,让一切重生?
何洛劝他,“如果太辛苦,就宛转点和你们老板说啊,谁都不是铁打的。他们这样太不厚道。”
“来,去吃饭,不要生气。”冯萧解释,“我和满星也没什么。”
“你看到了。”冯萧站在她身后,提着饭铲,“我只是告诉项北,咱们暂时不会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