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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从此不复梦承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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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年枉费朕一番苦心,处处维护你母子,你竟如此不知好歹。今日朕就明明白白告诉你,你也好死了这条心——莫说尚钧已不在,即便他在生,也绝无可能继承帝位;尚尧虽才干卓绝,终脱不了出身卑贱,难平宗室之心。从前若是太子抱病,令你有了趁隙之心,如今他已神智清明,羽翼丰足,绝无易储的可能!”

    “不会么?”昀凰扬眉而笑,迫视他双眼,“妾身拜会晋王,谈的是和亲大事,殿下遣使密会之人,却是南秦叛臣何鉴之!此人犯上作乱,遣细作窥伺妾身在先,陷害晋王于后。皇兄已罢去他兵权,灭门便在顷刻。父皇若知殿下与此人往来,不知心中作何猜想,加害瑞王的凶手也不知同何家有何关系……”

    旧人,她同他说起旧人。

    “尚尧能与你私会,我为何不能遣使拜会南秦国丈?”太子挑起唇角,似笑非笑,“父皇知道又如何,不过是礼尚往来,互通音讯,说来不都是一门姻亲。你以为这区区小事,便能令父皇疑我?”

    “陛下的苦处,老奴明白。”赵弗重重叹口气,从袖中取出丝帕为皇上拭去额上汗水。

    “谁!”抚胸喘息的皇上猝然回头,待看清挑帘而入的赵弗,这才缓了神色,因气促而涨红的脸颊隐隐透出骇人的紫斑。赵弗顾不得叩拜,忙奔过去将掌心抵在他后背推揉,一面掏出袖底不离身的银瓶。皇上一把将那银瓶夺过,倒出三四粒丸子塞入口中,水也未喝一口就强咽了下去。赵弗连连跺脚,“陛下,这药多吃不得!”皇上闭目仰靠石桌,好一阵才喘过气来,有气无力道,“朕知道,朕心中只是堵得慌。”

    那密函行文隐晦,字句间约摸是一位南朝重臣恳求某人施以援手,调走南境驻军,解其困境。函中非但没有许以重酬,反流露威胁之意,可见那南朝重臣已至穷途末路,而此人也有把柄落于人手,极其忌惮被曝露人前。

    他转头看赵弗,“你在朕跟前也算阅人无数,且看那丫头如何?”

    赵弗觑着他神色,却迟疑道,“太子妃品格贵重,言止端方,堪为天下母仪。只是老奴看她眉宇之间,隐有三分傲色,一分戾气……”

    他越要她痛,她便越笑得销魂。

    她胸口急剧起伏,亵衣下玉沟隐隐,激起他勃然欲念。他猛地覆身上去,狠狠拽住她一丛长发,迫她不能扭头闪躲。就在侵入她身子的刹那,她将唇贴在他耳际,语声带着凉薄笑意,“知道么,何鉴之命不久已。”他霍然睁眼,咬牙发狠一顶,剧痛自下而上再一次撕裂她全身,令她双颊瞬间褪尽血色,冷汗渗出额头。他撑起身子,一下下在她体内冲撞,伴着切齿的温柔,“那又如何?”

    朦胧间,是谁冰凉的手探向双腿,贴着肌肤滑上腰肢,抚弄着胸前最酥|痒的地方……是梦么,却又不似往昔梦里缠绵,昀凰蹙眉辗转,只觉那手心冷腻,甜软脂粉香与阵阵酒气袭来,似梦非梦的幻境里密布浓雾,一条巨蛇吐着腥艳的信子,从双腿盘绕上来……

    昀凰斜睨浅笑,“妾身只爱皇后凤玺。”

    那南朝重臣的身份已不难猜知,除去陈国公何鉴之,谁又会忌惮北齐屯兵边境,压制他后备兵力,断其退路。然而北齐朝中究竟是谁与他暗中策应,密函中却丝毫看不出破绽。

    每说一句,他加重一分力道。

    “你我都老了,还计较这些做甚。”皇上摇头笑,将她强挽了起来,迫她转头迎视,“蕴容,不要把朕当作外人。”骆后闻言抬眸,冰冷面容浮上红晕,唇角掠过一丝悸动。

    “只可惜那是他的母后,不是殿下你的。”昀凰寸寸进逼,不容他有一丝挣扎余地,“你什么都没有,除了这空荡荡的东宫,便只有妾身了。”他阴恻恻盯住她,脸色青白,骤然自腔子里爆出连声大笑,“你那皇兄已将你弃若敝屣,打发给痴癫之人!你还当自己是谁,仍是只手遮天的长公主么?”

    “这几日朕每每想起尚钧,心口总疼得厉害。”皇上苦笑,抚在胸前的手却探入衣襟,颤然摸索出一方薄绢,上面墨迹斑驳却是画的一幅古棋谱,摊开来毫无出奇。皇上手抚其上,久久凝视,枯瘦手指骤然收紧,将薄绢揉做一团。

    皇上终于冷下脸来,“你当真这般想的?”

    “我是堂堂储君,一国太子,谁能奈何我!”

    昀凰笑得愉悦,“殿下很怕父皇知道么?”

    近侍女官悄声探问,“太子殿下与晋王共饮,尚未回宫,太子妃是否要就寝?”昀凰自镜前转身,一身素衣,神容慵倦,“殿下尽兴自会回来,不必候着。”女官默然,看着太子妃孑然步入床闱,独自向内而卧,合欢绣帷在她身后垂下。

    皇上闻言沉默,良久不语,神情隐透怅惘。

    同样的寒夜烛影,中宫内殿也只剩骆后一人枯坐镜前。

    若非密文高手,谁也不易发觉这绢画棋谱暗藏的玄机。

    ※※※

    赵弗抖了抖长眉,呵呵笑道,“陛下是知道的,这宫中女眷看在圣恩浩荡的分上,对老奴总给三分薄面,各式笼络手段老奴也见识过。倒是不给老奴笑脸看的,多少年来还只有太子妃一人。”皇上抚胸喘息,自嘲而笑,“朕没能养出像样的太子,倒娶来个好儿媳。”

    太子惊怒缩手,手腕却被细削五指紧紧扣住,指甲深切入皮肉。素衣散发的昀凰冷冷坐起,扣了他的手,并不放开。他忍痛一挣,腕上立时留下五道血痕,火辣辣作痛。

    “不是我!”太子一颤,狠狠扼住了昀凰颈项,不让她再说下去,“尚钧不是我杀的,父皇相信我,你休想挑拨!”他白皙如女子的肌肤晕上怒色,愈显唇红齿白,手背却绽起可怕的青筋。昀凰在他手中挣脱喘息,勉力笑道,“妾身,怎会陷害殿下……妾身是太子妃,并不是晋王妃!”

    罗帐四角垂下灿金流苏,有几绺拂上龙凤对枕。骆后侧卧枕上,如云青丝铺散,手指一下下绞着那流苏穗子。他从身后环住她,温热胸膛贴着她单薄后背,气息拂在耳后。

    “呲——”倒抽凉气的呼痛声惊破罗闱春意。

    他冷冷睨她,脸色惨白如鬼,“父皇留下你,便是说了这些?”

    左右都悄然退出殿外,除却远处更漏,再无一丝声响。水色丝衣熨帖着肌肤,凉而轻软,是穿了多少年也不改的颜色。虽有罗衣不改,奈何朱颜已逝。骆后定定看着镜中洗尽脂粉的脸,如见霜后残菊。

    接连多日暗查下来,于相那边毫无所获。便在一筹莫展之际,宫中却有一名侍卫坠入宫渠溺毙,尸身打捞起来未见异样,只在贴身物件中发生这棋谱。那侍卫不通棋艺,身藏棋谱本已蹊跷,更何况那棋谱看似素绢绘墨,遇水却不泅晕。赵弗当即召来密文高手,惊见棋谱中暗藏文字,解译后竟是南朝重臣向北齐乞援的密函。

    “你不用哄朕,若换作十年前,只怕血洗宫闱朕也在所不惜。”皇上闷声一笑,松垂的眼皮投下落寞阴影在脸上,“如今朕是老了,人一老就怕疼怕死,手心手背伤到哪处朕都害怕!一块肉已经给人剜下,朕不想自己再剔一块。哪怕是个毒疮,也盼它能好。”说到最末一句,他语声颓弱,几近哀切。这无助到极处的话,从九五之尊的老人口中说出,令赵弗也微微动容。

    她分明窥破他窘困处境,在他耳边曼声笑得,“殿下错一次不要紧,谁叫你是天命之君,是妾身的良人……没了何鉴之,你还有我,有南秦。”他侧了脸,与她颊对颊,鬓贴鬓,真正耳鬓厮磨模样,“既有如此好事,又曾近水楼台,为何尚尧不曾捷足先登?”

    这一句话,令他颤抖的手渐渐缓卸了力道。

    妆镜里卸去铅华的脸,竟有刹那陌生。

    “你以为我怕了么?”

    昀凰抿唇而笑,眼波盈盈地望定他,“若非晋王殿下有骆氏为妻,有母后为倚,安知他不会?”

    昀凰咬着唇笑,红唇贝齿,婉转呻|吟,媚眼如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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