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质疑

误你读书…”曹氏有些过意不去，迟疑道。

    顾十八娘再不迟疑，低头说了声是，举步过去，和董老爷站在大厅一脚的长桌前，桌子上摆满了药材，外人看来，他们的确是在进行药材的交谈。

    王华彬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两耳嗡嗡响，模模糊糊听的顾十八娘问“那么，王掌柜，你能告诉大家我多少钱将这些紫金丹卖与你的？”

    保和堂的生路断了，而自己的生路也断了，这一切原本可以避免的，她抬起头，看向王华彬，嘴边一丝苦笑。

    见她如此知礼，董老爷点了点头。

    顾十八娘看向那些药，心里苦笑，她千防万防，没想到还是防不住。

    “你要知道，自古药师都是师傅手把手带出来的，当然也有书籍相传，但单靠看书，是学不来真正的手艺，”董老爷面上浮现慈祥的笑，带着几分洞然，“顾娘子做药似是而非，水平不等，想必是自学成才吧？”

    灵元掀起帘子，伸手扶她，脸上带着担忧，眼中一片坚毅。

    大厅很是宽敞，一眼扫去，大多数人都有些面善，不过，那面善来自前世的记忆，今世倒还没有打过交道。

    收拾完这里，锁上门，简单洗了手，来到后堂，王华彬正在堂里坐立不安，屋里已经撤了火盆，但他的头上却出了一层细汗。

    此言出人意料，大家不由寻声看去，见白衣青年温雅而笑。

    满屋子人只有他一个迎了出来，顾十八娘面上不由浮现一丝笑。

    “小姐”灵宝在外说道，“保和堂的王掌柜说要见你”

    “真金何怕火炼？”信朝阳笑答。

    “王掌柜无须多礼。”顾十八娘还礼，看着他的脸色，“王掌柜有何事？”

    一时间，形势果然好转，但没想到还没笑两天，就有人告到了药行商业协会里，而且来了好些知名大药师，做出了鉴定。

    而衣食无忧，不也正是她想要用这本书来得到的吗？

    他们的视线也都看了过来，其中一个小眼精光的老者眉头微皱。

    “王掌柜，你让我做紫金丹时，我是怎么问你的？”

    真是大手笔如今的保和堂可完全抵三个顺和堂，给她？全部给她？

    家里发生的事，顾十八娘并不知道，她坐在要药铺里试着炮制苍术，根据刘公书上说，炒炭、炒焦、煨、土炒、醋酒盐麸炙，每一种炮制方法炮制的苍术燥性皆不同，这真是神奇。

    “王掌柜，这怎么说？”她看向王华彬问道。

    听她如此问，王华彬神色一变，带着几分惊慌看向她。

    信朝阳自然看得出顾十八娘这一眼中意味深长，心中更是吃惊，却百思不得其解，只得暂时压下念头，跟从顾十八娘进了屋子。

    “小的不知。”恭敬归恭敬，但来人真不知道原委。

    “可是这些药大家说不是刘公制药……”王华彬迟疑。

    见她进来，倒是有不少人给她问好。

    这黄老爷子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

    他们兄妹曾经约定，不管如何，也不能让曹氏独自外出，尤其是去族里，他们不知道，毁了一个顾宝泉，还会不会有顾贝泉、顾宝水之类的冒出来。

    对于顾海一起过来，顾长春等人有些意外。

    “五十两一瓶。”

    “既然如此，我陪娘一起去。”顾海含笑道。

    “顾娘子快请。”他拱手施礼。

    信朝阳一笑，微微抬手遮挡一下，低声道：“困兽之斗。”

    “谁说这些不是？这些都是顾娘子做的……”

    “好，走吧。”顾十八娘转过身迈步先行。

    大厅另一边的人见了，只会认为这董老爷正在教导顾十八娘，并不知道他们进行的如此惊人的谈话。

    “是谁说我是刘公之徒？”顾十八娘微微抬着下颌，看着他们道。

    令人难堪的一阵沉默。

    有没有拜师，曹氏和顾海自然很清楚，曹氏有些不安，想要站起来，被顾海轻轻拉了下衣角。

    来人先恭敬的施礼，唤了声解元公。

    信朝阳一念间已经再一次梳理了记忆，确信他们的确从没谋面。

    行作奸犯科之事的后果，是要从家族中驱逐，被家族中驱逐意味着什么，她自然知道，朝廷取人，忠孝第一，才学第二，纵然海哥儿学问超群，但也注定不得入仕，十八娘再能挣钱，也要备受人唾弃，这天下之大，将再无他们母子三人立足之地。

    王华彬移开视线。

    顾十八娘倒是不认得，毕竟那一世顺和堂发达后，对外打交道的事都有管事的出面，她一个内宅妇人很少去见这些人，点点头，含笑道：“我是顾十八娘。”

    董老爷神色不动，“哦？这么说顾娘子听不明白？”他淡淡一笑，“看来顾娘子不是我药行界中人啊，无缘啊。”

    他这是威胁，顾十八娘当然知道，其实交出那本书，对她自己真的没什么坏处，自此一事后，就算她手里拿着那本书，对她来说，也是没有用了。

    顾十八娘正盯着火候，伴着灵宝这一句话，炭爆出一个花，幸亏她躲闪及时，没有伤到眼，她轻轻揉了下脸，心里有些不安。

    无可否认，作为建康药行会长，如果他想要扶自己一下，那绝对不是什么难事，而自己也终将能渡过这次难关，至于保和堂，自从他们不顾约定将紫金丹高调出售时，就已经自寻死路了。

    “顾娘子来了。”不知道谁先喊了声，屋内骚动起来，视线齐刷刷的投了过来。

    王华彬蹬蹬后退几步，脸色灰白。

    “顾娘子，你可要作证。”

    顾十八娘浑身一震，惊愕的看向他。

    这个年轻人就是第一次卖了煨葛根的那个，但顾十八娘并不记得他，闻言一笑，“没错，我师傅的确姓刘。”不待那年轻人再说话，看向大家朗声道，“不知道在座的有没有姓刘的，或者家里有姓刘的药师？”

    曹氏听到来人说族长有请，很是一愣，面上又浮现几分不安。

    你们逼不得已，就可以来逼我？她从王华彬身边而过，迈步入门。

    “你要不是刘公之徒，我们怎么可能要你做药？”几个年轻人跳出来红这眼喊道。

    顾十八娘的视线落在最上方的几位人身上，几人均是年近五旬的老者。

    董老爷在上嗤的笑了，“顾娘子，如果没有打着刘公的名头，谁会看你的药效？”

    “我。”人群里有人朗声说道。

    “有人告保和堂行欺诈之事，销刘公制药，”黄会长淡淡说道，一面伸手一抬，站出来四五个人，手里托着盘子，里面摆着瓷瓶。

    大家一愣之后，很快明白她的意思，顿时哄笑起来。

    小时候顾十八娘曾经看过一次街头杂耍，长长的绳子悬挂在半空中，一个身形轻盈的姑娘在上面健步如飞，或跳跃或翻转，看得让人心惊胆战又激动不已。

    顾长春冷笑一声，“怎么？有什么说不得的事？”

    只听得满场人色变。

    “一人抢，从者众，是你们辨别不清，如何来怪我？”

    “不知族长找我母亲所为何事？”穿着家常青棉袍的顾海迈进来和颜问道。

    天下竟有如此母亲，任凭女儿自甘下溅。

    “我家也有”更多的人喊道。

    顾十八娘苦笑一下，吐了口气，道：“我不知道董老爷在说什么……”

    “怎么，除了刘公，天下的药师就不得姓刘了没？”顾十八娘看向那年轻人浅笑道。

    正走到当中的顾十八娘闻声一愣，旋即觉得嗓子火辣，一股酸气直冲鼻头，她的眼圈顿时红了。

    “你是何人派来，要害我保和堂？”年轻人嘶声喝道。

    “我们花了大价钱，结果这些根本不是刘公秘制”

    那人不明白，信朝阳不再多说，目光投向场中那瘦弱小姑娘身上，她的双眼闪闪发光，娇俏的面容上流露出强大的精神意志力。

    “好热闹啊，听说黄老２你在这里召开什么审判大会？好像还跟我老刘有关？”一个干涩的声音笑呵呵传入大家内耳。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顾十八娘看着王华彬，只是她没想到，第一个将她推出去的人会是保和堂，会是王华彬。

    “顾娘子”见到顾十八娘进来，他忙上前大礼。

    马车停下了，王华彬的声音在外响起。

    “少爷……”有人按不住好奇低语道，“这顾娘子是要做什么？”

    想到顾娘子卖药时曾说的那些话，王华彬很是犹豫，将此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京城老爷子，但由于路途，回信一时还没收到，药行商业协会带着众人上门来了，他不得已只得去请顾十八娘来。

    顾十八娘咬了咬下唇，低声道：“还请董老爷指点。”

    “好，你不说，那我来说。”顾十八娘冷冷一笑，将那时的话一字一句大声说出来。

    “信大少爷不怕独秀于林么？”顾十八娘与他擦身而过，低声笑道。

    “没事，没事。”顾海安慰曹氏，沉思一刻，道，“我去药铺看看，娘，你别出门。”

    “这是……董老爷……”王华彬低声道。

    站在门口的人皱眉，刚要呵斥那个下人没规矩，就见一个瘦小佝偻的身形迈了进来。

    “你你”几个年轻人冲出来指着她怒目相向。

    说完又加了句，“顾娘子……资质可嘉，此次的事，是有些可惜了。”

    王华彬垂着头，精神已然涣散。

    “我有说过吗？”

    顾十八娘看向他，见他体态微胖，面容和蔼。

    到底会发生了什么事？

    “这些是假的”

    顾海只是笑，“此事终会揭晓，但请族长爷爷恕罪，我们不能说。”

    “姓顾的，你骗人”

    “把书给我，我保你建康城依旧做大药师。”他忽的说道，看向顾十八娘。

    曹氏一脸担忧的看着顾海大步而去，心提到嗓子眼。

    王华彬似乎不敢看她的眼，低着头，下定决心般得说道：“是想劳烦顾娘子去一趟…药行商业协会的会长，万盛隆的黄庆明掌柜想要见见顾娘子你…”

    “顾娘子”

    交出去，换来个董老爷的徒弟的名分，这药行界也足够她遨游了。

    “顾娘子，”一个儒雅温和的声音从大厅内传来。

    她从来就不是悲悯的菩萨。

    但此时看来，似乎好像不对。

    “顾娘子，这事我们也是万不得已…”他低声说道。

    前一段保和堂再也顶不住压力质疑，几个年轻人便纷纷提出要抬出刘公之名，他一时犹豫，就任年轻人行事，将一半紫金丹摆在大堂，宣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