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质疑

    自从被认为是刘公之徒以后，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要自己去见他，而不是来送拜帖要见自己。

    王华彬动了动嘴唇，终是无声。

    “信大少爷，有礼了。”她垂目还礼，含笑道。

    保和堂众人顿时哗然。

    “我还好，只花了三十两。”

    顾十八娘只觉得眼前一亮，见一个白衣如雪的年轻男子迈了出来，黑发簪挽，腰佩青玉，面带笑容。

    对她如此识趣，董老爷点了点头，将手里的煨葛根转来转去。

    顾十八娘的呼吸不由急促起来，董老爷嘴边笑意更浓，转过身，轻松随意的翻看桌子上的药材。

    “有”有人喊道。

    “上品。”他说道。

    “久仰大名。”她忙说道，微微施礼。

    顾十八娘这才问道，“不知今日唤小女子我来有何事？”

    他就是董老爷？顾十八娘看向他。

    “顾娘子，我有些话要问问你，请这边说话。”董老爷突然起身，向一旁而去。

    这紫金丹只是有些神似刘公之技，但绝非真品。

    “你说你师傅姓刘”其中一个年轻人涨红了脸喊道。

    她踌躇一下，一旁的仆妇察觉道，立刻说道：“我去告诉少爷一声。”

    “是，晚辈知道。”顾海神色不变，淡然含笑说道。

    她看了眼信朝阳，这个男子十年前和十年后竟然没什么变化，想必笑面郎君的称号也不会变，那一世就是他谈笑间定下连环套，不知道套住了多少商家，轻则元气大伤，重则家财散尽，才铸就了一跃为建康榜首的药行大家。

    这一次考试考出的秀才很多，但解元公却只有一个，这就意味顾海将来进士及第的机会比别人要多得多。

    顾十八娘抬眼看他，神色变幻莫测，显然是被这又一个条件惊住了。

    保和堂是无法翻身了，而自己呢，这一次也没什么好结果，今日纵然言语逃脱欺诈之责，但日后这药行也不会有她立足之地了。

    顾十八娘面色苍白，却依旧抬着下颌，并没有说话。

    顾十八娘没有去看他，而是保持姿势站着不动，她不敢转头低头，只怕眼泪会掉下来。

    似乎沉默了很久，顾十八娘的脸色渐渐恢复如常，她轻轻吐了口气，董老爷转过身看她，一副胸有成竹。

    “顾娘子资质可嘉，如此泯灭，实在是可惜。”董老爷再一次说道，见顾十八娘沉默不言，便停了下，又道，“保和堂行事荒唐，无视我药师出药即不认药的规矩，将小娘子推出来面对质疑，我药师们必不再与其相交，而他虚夸＊＊，这建康药行也不毁容他，保和堂在建康经营多年，丢弃实在是可惜，不知道小娘子有没有兴趣接手？”

    谁也没料到他会如此回答。

    “我说过了，卖的是药效，不是师傅的名头。”顾十八娘淡淡道。

    “三叔，这有什么上愁的，请顾娘子出来一说不就好了，这的确是她做的药，她断不会不承认的。”大家纷纷说道，对于此事不以为意。

    她的年纪豆蔻，形容清秀，气质娴雅，如果在他处见了，绝对不会把她和整日跟药材炒锅打交道的药师联系起来。

    她的走绳终于结束了，以狼狈的姿态跌落，面对观众的嬉笑嘲讽，她要保持落地时的最后一分骄傲。

    她怎么一眼就叫出自己，而且很平淡的语气，似乎，并不陌生？

    就在此时，听的大厅外有人重重的咳嗽一声，还似乎吐了口痰。

    他还没来得及答话，顾十八娘已经看向那些人，问道：“敢问你们买这紫金丹多少钱？”

    “生意生意，你情我愿，愿打愿挨，何来狡辩之说？”顾十八娘淡淡道。

    顾长春也不客套，将方才大家的疑问说了。

    保和堂在场的人面色不安，其中几个年轻人不服气的冲那些人愤声。

    保和堂更为哗然。

    见他始终要紧牙关不透半点风声，又神色坦然，众人又是迷惑又是无奈，反正将后果已经告诫了他们，只得任他们告退而去。

    站在人后的信朝阳一直含笑看着场中，并没有跟着大家议论纷纷。

    这一下可惹了大。麻烦，建康药行商业协会足以借此将他们驱逐出建康，并且必将累及整个保和堂的声誉。

    顾十八娘既然是刘公之徒，自然能证明自己，其实这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想必顾娘子并不介意，王华彬心里这样想着。

    “顾娘子，只怕这药行界容不得你了。”董老爷开门见山说道，一面捏起一块煨葛根。

    “从来都是你说，你们说”顾十八娘目光环视一遍，看着场中的人。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顾海笑道，伸手接过仆妇递上的斗篷，给曹氏披上。

    顾十八娘看着他，没有说话。

    “那么凡行作奸犯科事，什么后果，你自然也知道了？”顾长春沉声说道。

    顾十八娘抿嘴不语，心中如惊涛骇浪。

    “大爷爷。”顾海简单施礼，也不客套，“不知道有何事？”

    “没有人要害你们，是你们自己害自己。”顾十八娘神色有些黯然。

    “族长爷爷。”顾海站起来一笑，“此事恕我们不能奉告。”

    年轻人面色涨红，双目冒火，恨不得伸手掐死眼前的人。

    顾十八娘心猛地一沉，她看着王华彬，“哦？不知道有什么事？”

    “你就是刘公之徒顾十八娘？”他突然开口道。

    “董老爷说的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她敛神说道。

    终会揭晓，终会揭晓的时候就晚了顾长春很生气。

    她就知道最近的日子过得太幸福了，幸福的都不真切，如同水泡一般，似乎随时都要破碎。

    只要这一个条件，就足以让她衣食无忧，做不做药师都无所谓了这一切，只要这本书，交出这本书就能换到

    “那就不管咱们的事了，让顾娘子跟他们论证去。”大家说道。

    兽在困中，已无脱身之计，唯有咬住站的最近的人，就是死也不要那害她入困局的人好过。

    “我信药效，正如顾娘子所说，制药制药，看的是药效，而不是制药人是谁，”信朝阳站起身来，徐徐说道，“顾娘子日后出药，我大有生必定全收。”

    “……刘公留下一本书，此书曾经现世，但很快又消失，我想，顾娘子是否机缘巧合得到这本书呢？”董老爷徐徐说道，口中是问话，语调却已经笃信。

    事情好像跟他们设想的不一样。

    “这么说，十八娘竟是拜了匠人为师？”他的视线看向曹氏，颇为严厉。

    “你说你是刘公之徒？”坐在黄老爷身旁的一个老者嘴边浮现一丝了然的笑，紧跟着开口问道。

    曹氏正有此意，但毕竟母亲的身份摆在那里，进出请示儿子有点不好意思，于是借势点头。

    她的声音平淡无波，王华彬觉得一双视线似乎要穿透自己，他有些不敢抬头。

    并没有回答前半句话。

    此时坐在上位的几个老人对视一眼，交换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我如何？”顾十八娘毫不退步，“我可有半句说错？”

    “顾娘子，保和堂固然有错，你也难逃欺诈之责。”黄会长咳了一声，抬手制止住大厅里的乱哄哄，开口说道，“你明知保和堂误会你的身份，却并不说明，不是欺诈还是什么？”

    直到走进家门，顾海的脸色才猛地沉下来。

    “海哥儿，”他神色凝重，看着顾海，“你可知道我们顾家族规。”

    顾十八娘一笑，不得不承认，如此场面信朝阳如此相待，她心生几分感激，但对于信朝阳的用心，她不得不多留个心眼。

    “你……狡诈狡辩”他咬牙说道。

    “海哥儿，是不是，你妹妹出什么事了？”曹氏也白着脸问道，抓着顾海胳膊的手微微发抖。

    这件事是不是做的不太对，也等不到京城老爷子的答复……想到保和堂如今的困境，就如多数人说的，只能这样做了。

    转身就走，董老爷的笑僵在脸上，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她竟然拒绝了？

    “那么我第一并没高价卖药，第二没有卖次品假药，第三我没说是刘公秘制，那么，敢问今日请我来是要证明保和堂行欺诈行径么？”顾十八娘含笑说道。

    顾海点头，恭敬道知道。

    “黄老掌柜的想问顾娘子一些一些事…”他说道，终于抬起头看向顾十八娘。

    顾十八娘下车，看了眼保和堂的门楼，又看了向王华彬。

    这话是事实，大家的视线又都回到顾十八娘身上。

    王华彬只觉得嗓子干涩，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发出声音。

    顾十八娘心里不由一跳，带着几分难掩的欣喜看向黄会长，他的意思，这次的事还有转机。

    自从被认为是刘公之徒后，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在走空中的悬绳，而且是没有任何技巧依仗的走，可是她别无退路，只能走下去，进可能万劫不复，退则必是万劫不复。

    顾十八娘迟疑一下，黄会长冲她点头，淡淡道：“董老爷有些药材的事要问你，你且去听听。”

    “顾娘子，”董老爷失去了先前的泰然，不由紧走几步想要拦住顾十八娘，“还请三思，你要那本书已经是没用了，你这又是何必。”

    保和堂生意依旧，他们穿堂而过，来到后院的迎客大厅前，厅门大开，可以看到里面已经有很多人，或坐或站。

    与以往见到她都抢着出来迎接不同，大厅里的人你看我我看你很是踌躇。

    董老爷闻言一笑，摇摇头，又点点头，转身与身旁几个老者低语几句，才转过身来。

    “好，请他后堂坐。”顾十八娘说道。

    “这是建康药行会长，黄老爷。”王华彬在一旁忙低声介绍，脸上很是尴尬。

    信朝阳面上闪过一丝惊讶，这应该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吧，他信朝阳在家中名声赫赫，但一则大有生在建康药行界并非翘楚，二则对外掌权者是他的父亲，再加上他为人一向低调…

    “惹大家误会，的确是我的错，我已是带错之人，怎么敢接受保和堂？岂不是让天下人嗤笑，多谢董老爷美意，”顾十八娘淡淡说道，竟不给董老爷再说话的机会，“告辞了。”

    如今的顾海，就是县太爷府爷见了，也不敢慢待。

    看上去平淡无波的生活，实在是暗潮汹涌，走起来步步惊心，只怕一步错而万劫不复。

    “……呸，什么刘公紫金丹……”

    “敢问董老爷，我做的的紫金丹，药效如何？可是次品？”

    “我问你，要药效，还是要名声，你说要药效……”

    顾十八娘看向他，察觉到他话语中的不屑以及些许怒意。

    “想来也没什么大事，别耽误你读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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