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1章 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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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愿意……我愿意……”异史君的几百魂魄意见不一致。

    那是一身道装的秦凌霜，比真幻之躯更像是当年的芳芳，慕行秋甚至能从她的目光中看到羞怯与兴奋，好像她的嘴里还缺着几颗牙齿。

    慕行秋急躁地来回踱步，突然停下，伸出右手，“我还有第十道法术，弱不禁风，正好能用上，没准能够降到下方世界，可是我没有法力，需要你帮我。”

    一切都清晰了，昆沌的计划再也没有迷雾笼罩。

    慕行秋发现自己在渐渐后退，肉身却停留在原处，微微前倾，双手捧着不变的脸颊。

    “怎么了？”秦凌霜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

    “你在跟谁说话？”小蒿惊奇地问。

    “让元婴解决这个问题吧，发现世界回缩之后，他们或许能想出办法。”

    “昆沌竟然看不出来？”

    左流英刚刚回到从前的肉身之中，形容憔悴，苍老了几十岁，小蒿全不在意，举着小乌龟在跳舞。

    左流英正在施法，将元婴与非元婴区分开，突然住手，看着孩子群中唯一的高个子。

    秦凌霜露出微笑，“没有昆沌了，左流英就是昆沌，他们两个已经合二为一，咱们同时施法，你杀死了左流英，我杀死了昆沌。”

    “可是你和我上来了。”

    “留着你的第十道法术，我还有办法能将你送到下层世界去。”

    慕行秋当然记得，但他在意的不是这件事，“他呢？”

    “如果我有道士之心，或许我会留下。”每一个字都说得那么艰难，慕行秋的双手都在颤抖，“可是我不能，当初在断流城失去你，是我一生中最懊悔的错误。可是——杨清音、慕冬儿、秃子、沈昊、飞飞、老撞……在那之后，我经历太多的事情，也得到了太多，对不起，我不能再一次失去，再做一次懊悔的事情。”

    慕行秋茫然若失，觉得一切都不真实，“不对，昆沌的法力那么强大……”

    魂魄再次下降。

    慕行秋仍觉得难以置信，又退后几步，离得越远，秦凌霜在他眼里反而越清晰，“咱们退不回去了，是吗？”

    “就这么简单？”

    容纳魂魄的是张香儿，她相信那个神秘的声音，轻声道：“请转告沈存异……还是什么也不要说了吧。”

    断流城在摇晃，片刻之后，慕行秋看到了城里的孩子、小蒿，还有左流英。

    慕行秋向四周望了一眼，即使在最高层的世界里，魂魄也是无形无迹，“你刚才为什么要出招？昆沌呢？为什么还不露面？”

    慕行秋进入秃子的身躯，没有遭到半点抗拒。

    慕行秋将自己学过的几种法门留在张香儿的脑海中，继续下降，耳边传来殷不沉的声音，“妖族不再卑躬屈膝了，跟我去慕冬儿和龙魔的世界……”

    魂魄无法停留，还要下降。

    片刻之后，左流英轻轻吐出一口气，随后神情变得僵硬，脸上出现一条条裂纹，像是一根干枯的木头。

    “那没用，力量只会将让咱们与昆沌离得越来越远……啊，我明白昆沌的用意了，他也不能超越规则，所以必须留在最底层世界，只有这样才能放出一个又一个的上升者，他们会进入真实世界，鼓励大家继续上升……”

    龙魔在微笑，“秦凌霜告诉我了，原来这么复杂啊。欢迎你暂时寄居在我的体内，让我送你一程。如果可能的话，以后我的世界会与慕冬儿的世界融为一个，专门容纳妖魔鬼怪，他们当中总会有一只会喜欢我吧？”

    重新修行不知要花费多长时间，慕行秋摇摇头，心里仍然不踏实，脑子里突然跳出一个想法，“错了，咱们都错了！”

    秦凌霜点点头，“法身本来就不属于左流英，这是异史君在止步邦里造出来的，还记得吗？”

    慕冬儿孤守珍奇楼，也已提前接到秦凌霜的提醒：“哈哈，下方的世界没有升上来，我不是最弱的。父亲，来我的身躯里吧，既然是你猜出了真相，自然就要由你去向昆沌挑战。”

    “你高看我了，道士转世之后会丢掉绝大部分记忆，没人能告诉我这些，可是你一说起非元婴的事情，我就猜出来了。”

    秦凌霜摇摇头，“没办法，规则如此。”

    唯有最上、最下两层世界的执掌者拥有道士之心，秦凌霜的心境映照悲伤与懊悔，昆沌的心境里却装满了失落。

    “没有办法，你的法力已经消失，我的法力所剩无几，除非咱们重新修行，在这个世界里取得更多法力之后，或许有办法下降。”

    “就这么简单，咱们都一样，在一道法术之中积蓄了最多的力量，立分胜负，你和我是胜利者。”

    “镇魔钟怎么办？”

    “你早就知道这些？”

    “他们欺骗了昆沌，你将普通道士的魂魄送入轮回队伍的时候，在昆沌看来那都是服日芒道士。前代道士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敌人是谁，也知道他们来不及长大和修行，因此只能从一开始就将昆沌骗入彀中。”

    慕烈遵从脑海中的声音，大步走出东城门。

    魂魄只停留了一小会，不由自主地下降。

    熟悉的感觉转瞬即逝，慕行秋后退两步，挣脱她的手掌，“你得到了左流英的法身？”

    慕行秋寻思了一会，疑惑解开了，心中却仍然没有胜利的喜悦，“咱们得想办法回到真实世界。”

    不熄炉的世界里，一群道士、妖术师正面面相觑，飞飞容纳了魂魄，大声说：“咱们刚得到的信息是真的，大家选择吧，待会你们或去妖魔世界，或去左流英那里，也可以返回真实世界，但是将失去全部法力或妖力，这不是我制定的规则……”

    “左流英已经替你开辟了一条道路，他留下了法身，但是没有死，魂魄回到镇魔钟世界，那里有他真正的肉身。”

    慕行秋说不出话来，也不能动，就那样一直捧着她的脸颊。

    祖师塔还耸立在那里，塔前站着一名老者，隐约是昆沌的模样。

    三个人同时施法，三个人谁也看不到其他人的法术，一切似乎都未发生，整个世界平静如初。

    “被你的法术杀死了，魂飞魄散。”

    慕行秋脑子里微微一晕，失去了所有法力，向下坠去，离地面还有数尺的时候，被一只手抓住，轻轻落下。

    “你首先得有一颗凡人之心，才能理解这件事。”慕烈不自觉地说出这句话，但他见怪不怪，提着刀走向老者。

    “再等一会。”他说，神情平静，“只需一小会，左流英封闭镇魔钟之后，你就再也下不来了。为什么秦凌霜留不住你呢？奇怪，真是奇怪。”

    魂魄还得下降。

    熟悉的容貌、熟悉的笑容，可这不是慕行秋记忆中的芳芳，呆呆地站了一会，他说：“对不起。”

    慕行秋笑了一下，没错，死亡能终结一切，也能开始一切，他只是不确信这算不算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