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木的腿脚,带头向木栅门走去。
屋子里也点着油灯,更亮一些,风婆婆笑吟吟地打量小秋,“嗯,好少年,模样也挺俊,你为什么要救芳芳啊?”
“小秋,你不记得我啦?”恐慌之外,小秋心中多了一分失望。
二栓一身新衣,跑到大路中间,遥望远走的枣红马,他跟小秋是敌人,这一刻却对他崇拜得忘乎所以,一跳几尺高,挥拳叫道:“好样的,小秋哥!”
后面没人追来,野林镇就这十几匹马,全都跑得不知去向。
“你的马在后面吃草呢。”风婆婆安慰道,又给小秋盛了一碗米粥,然后坐在对面,亲昵地搂着芳芳,向少年问道:“你打算把芳芳带到哪去啊?”
还是那个洪亮的声音,“是我,镇上的沈老四……吁……不听话的倔驴,回去把你宰了……”
小秋被问得烦了,没好气地说:“喝西北风。”
“小秋,小秋。”风婆婆重复着这名字,“几年前,是不是你拉着芳芳,到处跟人说她是你媳妇儿?”
“以后呢?住在哪?”
小秋没有争论,关于风婆婆的传言,他从小听到大,印象中有点可怕,接下来的路程里,他一直在寻思过门不入的借口。
院子中间竖着一根碗口粗的木头,上面端坐着一盏小油灯,小秋立刻将这种不同寻常的做法当作“疯婆子”的证据,正想叫住芳芳,她已经快步绕过油灯,扑向草房门口的一个人,带着哭腔叫道:“风婆婆。”
蓝衣道士后退一步,整个人几乎都隐没在阴影之中,庄重地说:“道火不熄。”
坐在凳子上,芳芳终于止住哭泣,“我不要嫁给沈家,小秋……小秋把我救出来的。”
风婆婆搂着芳芳,热情地邀请两人进屋。
沈老爷被叫声惊醒了,一拳砸在二栓头顶,几步冲到街对面,从人群中揪出老秋,将吐沫星子喷到他脸上,“那是你儿子,对不对?他抢走了我家的新媳妇!”
“看见了,她还穿着新娘子的衣裳呢,跑过去了,一溜烟跑过去了。”
她的语气像是在自言自语,庭院角落里却传来了回答:“注定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干涉它?你知道咱们的规矩。”
小秋将自己放牧期间在林地里学会的本事想了一遍,觉得问题不大。
上坡,下坡,小秋再一次感到恐慌。
小秋惯常在镇东头的林地里放牧玩耍,很少到西边来,前面不远处的缓坡就是他所知的野林镇西界,过去之后就是另一个天地了。
枣红马似乎知道这次奔驰意义重大,扬头嘶鸣,向大路尽头的夕阳跑去。
小秋已经有了一点准备,快速咽下嘴里的食物,有些急切地说:“走远一点,我会放马,或者做点别的,我都能学会,反正……反正不能让沈家发现。”
“不知道。”小秋感到气闷,因为芳芳问的这些事情,他一样也没考虑过。
芳芳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又问道:“你要带我去哪?”
“芳芳?深更半夜的,你怎么跑来了?你今天不是要出嫁吗?”风婆婆个子矮小,与十来岁的芳芳差不多一样高,声音含糊,好像掉了几颗牙。
“驾!”小秋喊道。
风婆婆安顿两人分别在里外屋睡下,独自走到院子里,为那盏孤灯添油,仰着头四处张望了几眼,叹了口气,低声说:“走吧,走吧,越远越好,一切皆有注定。”
“唉。”蓝衣道士长叹一声,“我只是不理解,大厦将倾,你却将心思花在两只蚂蚁身上。”
野林镇像一幅刚刚完成的风俗画,突然陷入停顿,远处的居民从惊马带来的慌乱中清醒,伸长脖子向沈家大门口观望,花轿四周的人群还陷在不可思议的惊讶中,马蹄声仍在耳中回荡,他们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下子两人的脸全都红了,低着头,谁也不看谁。
他越想越糊涂,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件事,在他身后,芳芳正牢牢抱着他的腰,比眼前的一切都要真实。
沈老爷被两名仆人扶住,惊魂稍定,茫然地重复道:“新媳妇被抢走了?”
“对对,她今天成亲,在大门口被人抢走了。”
不过,眼看着灯光由黄豆变成一片温暖的光芒,小秋屈服了,即使住老疯婆子的家里,也比露宿荒野要好吧,他累了,心想芳芳肯定更累。
这一切发生的时间都很短,小秋已经跑出半里地,刘媒婆才扒着轿子站起身,手搭眉头,遥望一马两人,说:“新媳妇被抢走了。”
风婆婆扭头看着阴影里的蓝衣道士,笑眯眯的脸上没有一丝惊讶,“严格来说,我什么也没做,这两个孩子是自己跑出野林镇的,这不算破坏规矩吧?”
刘媒婆扭过身,郑重地点点头,“抢走了。”
小秋一点也不觉得这个老太婆可怕了,镇里的传言显然不可信,“当然,我听你的。”
风婆婆冲两人笑了笑,示意无需害怕,自己转身出屋,在门口问:“谁呀?”
小秋脸上通红,“没什么,就是……芳芳不想嫁给沈家。”
“那不是咱们的国都嘛。”小秋马上说,不想显得无知。
风婆婆瞥了一眼院子里孤零零的小油灯,什么也没说,只要这盏灯在,她没什么可怕的。
小秋的心一下揪紧了,枣红马还留在外面,一眼就会被追赶者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