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进军

    树木动了，活起来了。巨大的树木朝着法天的方向大步跨去。

    然后战士的身形越来越模糊，身躯的轮廓与分界变得越来越淡，好似未干的水墨画披上净水，使得上头的人形晕开。

    可是他讨厌无聊。尤其是心情不佳的时候，就努力地表现他的不满。

    由数棵大树围成的树围像是活了起来，树枝摇曳像是在对树下的夜俱人招手。如同萤火虫般的光晕由森林四处出现，飘向聚落的中心。光点依附在聚落中心的树围上，就像圣诞夜披满灯泡的圣诞树一样。绿色的荧光闪烁不停。

    到了晚上，两位出外的女士都回来了。

    话一说完，苍华日就看到三对眼睛又以不同的方式瞄着他看。

    本来以招乌帝国的兵力，要对付入侵国土的法天军，还大有可为，可是法天采分散兵力的方式入侵。招乌帝国犯了一个大错误，没有在最快的时间内集中兵力，把在平原上的法天军击垮，反而被法天的布军所迷惑，分散兵力同时对付各路法天军。

    现在夜俱人要做的事，是将家园中的害虫加以排除。

    「现在可好，去破坏法天兵工厂这种好玩的事又不能参与，仅能干瞪眼地看着，还要把一个家族继承的信物交由我来管理……把我当什么啦！」

    若是能够一次将四十万大军投入战场，胜负还很难预料。但是即使在广大的平原上，也很难让全部的军力投入。招乌的指挥官并非庸俗之辈，只可惜他碰上的法天大军。

    兵力不足的情况下，法天新军团的机动力，让招乌帝国无法逼迫法天军与之决战，若分散兵力进行围攻，只落得被各个击破的下场。

    苍眠月有时以真气探查工厂内部，有时亲身来到工厂外缘查看，同时依照季行云的请求，与白银一同采集奇怪的药草与矿物。

    「喂，怎么连你都在疯！」一位大老发怒。

    许多较小型的木灵，一个个出现，跟在那巨神般的木灵身旁。每一具木灵都有不等数量的夜俱人战士跟在旁边，主要召唤木灵的战士站在木灵之上。

    当巨木的木灵一步一步由黑暗山脉走出来的时候，其它散居在山脉中的森林部族，也派出了他们唤出的木灵与木天。

    这是法天鲜有人知的一种传统。是在重要人物过世，但无法依照一般的礼节举办丧事，或是对去世之人存有敬意，暗中为他服丧之意。

    树围中心有两名夜俱人的战士。还有十余位战士分散在树围边缘，他们跪着与树围外的同胞一同吟唱。

    凛凊回答：「大人已为法天贡献性命。不只是敝家，离家大人亦已被刺身亡。」

    「离家家主还活得好好的，你们在说什么鬼话。寒尺兄，你怎让小辈如此妄言？」一位雷家大老发出不满的声音。

    有人辛苦地准备筹划，也有人整天闲闲没事，不是在落脚处饮酒作乐，就是说说风凉话。苍华日虽然讨厌法天，也不喜欢待在法天境内，不过对法天生产的酒菜却很满意。

    四位凛家的客人就座之后，由雷严代雷理做主人寒暄几句。

    尤其是雷震的威望，大半是来自雷家太爷的支持，虽然他以实力也建立一定的势力，可惜他的威望在年纪与辈分的折扣下，让他无法有效压下家中大老的杂音。

    大地震动了，森林在摇晃，树木共鸣出耳朵听不见的嗡嗡响声。

    再看四位凛家客人的表现。凛寒尺谈话稳健，议长架式在此依然可见，凛清河神色黯淡，心中似有哀愁，凛见年纪虽大见历丰富，谈话手腕亦是高明。只有凛凊对这种场合较不适应，不过也以多听少言来弥补他的不足。

    在主议会上，雷家就被炮轰，被大大的讥讽，家族内也出现许多杂音。

    战士踏上火山口边缘，念着祷文，义无反顾地跃下，落入焰火的岩中，化为灰烬。

    在雷苹的招呼之下，雷震来到雷理隐居的小屋。

    苍华日则不然，那张臭脸，那张阖不上的嘴巴，季行云甚至开始怀念干圆当苍眠月监护人的日子，虽然干圆花钱不会节制，生活享受上也有诸多不合理的要求，可是干圆的要求至少很「可爱」。

    这是「暗丧」。所谓的暗丧，就是暗中服丧的意思。

    双方摆开阵势，在扶南要塞西方三百公里处进行决战。

    当歌声化为激昂之后，中心的一位战士高举双手，闭目仰望。

    雷震希望太爷能够压下其它大老的反抗，让南郡的部队继续留在南郡，别加入战争。一旦前线出现不利的情况，法天才有阻挡入侵本国的军事能量。

    然而，国土还是要夺回。

    除了既得利益者还在反抗外，一般的人民反而非常欢迎法天的统治。这也使得招乌军陷入得不到人民支持的窘境。

    然而却没人理他，雷理哀伤地说道：「原来如此，那个火爆小子已经抛下老朋友先走一步啦……难怪这一个月都没收到他的信函。」

    季行云要是没运起伏逆清心诀，根本无法专心调配药剂。

    夜俱人聚集了部族的灵气，唤出了天灵，以「天」供给「灵偶」必要的灵力，并由灵山那主导，让大地的气脉支持全大陆的灵偶，这时整个世界就是夜俱人调和的土地，大陆就等于他们的家园。

    「太老爷！」

    最后在招乌的误判之下，大军被法天由北向南切开，指挥体系被分离。

    如果南郡在一开始就支持战争，那么战果与征服土地后的利益，势必会让南郡各大家族受益匪浅，到了现在才转向主战，就突显不出南郡精锐部队的重要性了。

    夜俱人战士的生命与躯体消灭在岩浆之中，但是他的意念却被炽火升华。火红的灵气由火山口中升起，带着毁灭万物的焰力飘向山，迎向法天。

    「很抱歉，我令华日先生失望了。可是这件事是离伯伯的遗愿，我一定要完成……况且，我也不希望法天成为恃强凌弱的国家。」东方寻彩说。

    是役，招乌失去最精锐的金乌骑兵团，也失去最优秀的将领，还有十余万士兵的生命。

    雷震见这阵容心中一惊。以这两位高手的实力，要进入武议团的武神院可说是绰绰有余。凛家竟然还握有如此绝顶高手，真不知还有多少实力隐而不发。

    至于季行云则努力调制危险的爆药，要彻底摧毁制造法印的工厂，光靠人力是不够的。由于工厂内有很多高手守护，不大可能任由他们破坏里头的设施，所以借用其它方式来破坏才是聪明的作法。

    雷理回话了，他说：「你们当家的人换了吗？」

    「雷理大人，当初雷家与离家、凛家之间的约定，还算不算数？」

    苍华日说漏嘴了，赶紧又叫道：「我不管你们！想去送死就去！法天还存有一些你们绝对应付不了的人物，我才不会为了你们的性命而插手地上的事务，绝对不会！」说完，夺门而出。

    由于凛家当初也是反对出兵，现在来探查当初站在同一阵线的雷家是否改变态度，倒是很正常的情况。只是不知道凛家是否转向战争派。

    要说她的武功不足，担心她无法对抗那些高手，这可无法成为理由。毕竟换体重生后，还没将新的身体的潜能全开发出来的季行云，还比女孩差上一点。

    待在都城郊区的四人，就属季行云为了调配炸药，而成日留在隐秘的小屋。

    兵力、还有求胜的意志，是招乌较为强盛，毕竟这是他们的土地，这是为了国家存亡的战斗。

    战士们跟在「木灵」之后，「木天」则飘在树腰前，像是在引领这活过来的树木。

    在对外用兵的各国，以针对招乌帝国的军力投入最多，加起来整整一个半的新兵团，等于法天新建立的军力一半有余。持有法印的士兵，为法天争取到一场又一场漂亮的胜利。

    出动的夜俱人不单是基思大陆的部族。

    海外的夜俱人也供献出力量。

    新兵团以装备法印，射出如火箭般的真气代替弓箭，非但射程不输给传统的弓弩，而且当远远的看到一群手持刀刃的部队，正要突进时却飞来炽热的箭雨，让人意外又不及防御。

    雷震看到这个阵仗就知道，雷理大人接下来的意向，将决定雷家将来的方向。

    东方寻彩发挥了年少时所受的训练，安郡包家的密探训练，让他们避开暗部的注意，也让她由市井中查到许多相关的消息。包括工厂的工作人员多少，防守的高手是哪些人。

    长老待在树围之外低声吟唱，整个聚落的子民则跟着长老低沉悠长的声音应和着。

    大地持续震动。由古老巨木围成的树围并起来了。

    就在季行云激烈争取危险的工作、苍眠月平淡的坚持己见、东方寻彩慎密地规画中，苍华日开口打岔。

    跟在他后面的人，则是当今南郡主议会的议长，也是凛家当家的凛寒尺。

    「二哥！」

    雷震心中明白，法天军事上的胜利仅是一时的。

    凛寒尺才介绍两位生面孔的来历。

    季行云、苍眠月、东方寻彩还有苍华日一行四人，来到都郡已经半个多月。在这段时日内他们分工合作，调查关于法印制造厂的一切。

    原本要不顾一切将西境的守军调来应付法天，却为时已晚。在那的蛮族接受了法天的援助，得到了优良装备还有战术指导后，展开无畏的攻击。

    「华日，你不是很讨厌法天？我也不喜欢。你别自己没办法参与，就在一旁眼红说闲话。」苍眠月冷冷的说。

    苍华日不需要别人的照顾，要喝酒他自己会去买，有任何需要不用麻烦别人。

    夜俱人的吟唱低沉而悲伤，似是在哀悼逝去的同胞。

    雷理淡然说道：「放心……我不会让老朋友的希望落空，与你们家三爷的约定，当然有效。」

    最令招乌部队难以接受的是同一批人，昨天明明就是以机动打击他们的部队，到了今天却成了刀枪难伤的类重装甲军。等到发现法天的法人能够更换使用的法印，已经是吃了许多苦头之后的事情。

    事实上，招乌的作法亦是不得已。因为招乌帝国是贵族政治，他们无法不顾各领地贵族的感受，所以只好分散兵力。

    法天的成功，不只是单兵的战力大幅提升，更是战术运用上成功、后勤补给上的完善、情报作战的配合，还有战略的胜利，在种种因素的配合上，才让新兵团能够将优势与战力发挥的尽致。

    以投入的人员而言，法天不亚于招乌，只是法天投入的是后勤补给的人员、进行谍报潜入敌后的密探。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南郡的军力绝不能白白牺牲！前线的战士已经没有希望了，但是国内的军力绝不能再被削弱，不然在夜俱人之后，大陆各国将会以武力瓜分法天！」凛凊激动地说。

    不过也有少数分子对这种情况感到伤心，比方南郡雷家就陷入两难。

    火天走出高山，一尺有余由烫红岩石还偶冒火焰的火灵，也一个个跟随在后。夜俱人的战士则跟在更后面的地方。他们是毁灭性的战士，可以用碰触就将敌人烧成灰烬的可怕角色。

    战士的身体跟着泛出绿色的光芒，就像一盏灯。他不光是因为森林的灵气映照在身上才显得光耀四射，而是光彩由他体内冲出。

    整个聚落的子民全聚集起来，他们围成一圈又一圈。

    凛家之人服暗丧就令人觉得奇怪。若是他们家长辈过世，没必要连长老级的凛见一起服丧，况且也听说过凛家有像雷家这样存有一位太老。

    他的身体在近来就已经变得相当虚弱，听到离我炎过世的消息更是显得苍老。不只是外表的老迈，而是整个心境都变得苍老衰弱。

    令招乌帝国挫败还有一个原因，他们无法掌握敌方的攻击方式。

    苍眠月喜欢简单的事情，只要任意破坏就可以把多数的守卫引来，可是季行云却认为这种工作该由他来执行，他找了许多理由，就是没办法说服苍眠月。

    夜俱人战士变得不再是一个夜俱人，甚至不是个人，而是许多森林灵气聚合的一个统合意念，是一个以绿光形式呈现的灵气人形。

    当招乌帝国意识到不能分散兵力的事实时，法天已经将后方占领区移交其它部队驻守，新兵团的军力得以调往前线。

    在这之后，招乌再也无力与法天对抗。

    夜俱人齐声呼喊，向木天致敬，由衷表达诚敬之心，非但是对森林贡献灵力的感激，也是对大地的谦卑，还有那名战士牺牲而致敬。

    雷理不管家中其它大老的抗议，直接下令：「雷严、雷震、还有雷战，你们都听到了，好好与凛家配合，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要是有谁不满的，看是要叫他直接来找我，还是直接罢黜都可以。」

    以双方的人员来看，这分明是雷家与凛家家族内部的私下聚会。以家族辈分而言，雷震还没什么立场说话，纵然他已经是家主的接班人，在外也是南郡主薄，不过在内他还是个后生晚辈。没有「大人」示意，「小孩」是没资格开口说话的。

    苍眠月与东方寻彩负责外部的工作，不用跟苍华日待在一起，结果就变成留守配药的季行云接受着苍华日的精神轰炸了。

    吟唱由弱转强，由低沉化为高亢。夜俱人的情绪也由悲伤转化为忿怒。

    然后，在凛寒尺后方还有两位生面孔的高手。

    大胜招乌帝国，是战争初期，政、经、军三方优势运作下的结果，一旦战事继续扩大，法天强行征讨之下，必要引起整个大陆的不满，届时反抗的能量恐非法天能够抗衡。即使有强大的新兵团，但是在国土扩大之后将分身乏术，无法压下来自大陆各地的反抗。

    虽然一个部族仅仅唤出一对天灵，或是两三具灵偶，可是上千个的部族合起来，就是一个极为可观的数量。

    雷震这时心头极为复杂，他一方面希望凛家所言属实，好让雷家早点脱离当前的困境，但是凛家之言若是成真，不就代表，法天将面临一场极大的劫难。

    事实上招乌帝国还不知道，最精锐的部队还可以同时装配多个法印，也就是拥有机动力、高防护力、远近攻击的全方位部队。

    此话一出，房间顿时陷入一片寂静。雷家的大老们个个露出惊讶的神色，然后投以雷严质问的怒容。

    季行云制作了许多威力强大的炸药，准备用那些东西来破坏工厂。

    火之部族的情况，又与木之部族的大异其趣。他们不像森林眷属那样，是在族人眼前唤出「火天」与「火灵」。

    在雷苹的引领之下，第一个出现的，是原驻南郡武议团大队长的凛凊。

    「这倒是很好的提议，你一定能很公正的，因为华日先生最讨厌法天了。」季行云合掌道好。

    在这种处境维艰的时刻，雷震被太爷召唤。

    木天穿过树木，飘出树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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