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再三退让

    青木这才将猎弓放下。那人也是面带疑惑，当他走近火光后，仔细观看季行云等人，目光移动到苍眠月身上就移不开了。

    在发生被招乌村民攻击的事件之后，季行云就尽量避开城镇，他不想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他知道苍眠月嘴巴上没说，可是心里头却大是不快。

    绣楸热情的说道：「原来是苦苗长老，好久不见，不知是什风把你吹来，几年不见却见您发须更白了。」

    「时局真的有这么糟吗？」听到这话季行云不免叹息。

    即使如此，季行云还是小心谨慎，毕竟对方刻意放轻脚步的潜行，令人不得不质疑他们的用意。

    「辛苦你们了。」

    听到这话，老松才想到，十几年前宁静森林那边发生了瘟疫，深林中的夜俱人好心地收容、照顾发病的城市人，想不到却将疾病传入聚落之中，那时也差点惨遭灭村之祸，还好及时派过去许多药草知识丰富的草之部族的成员，才将疫病控制住。不过木之部族的人员也减少了大半，那些过去支持的草之部族也就留在那，没回到自己的聚落之中。

    等到枫讯退下之后，绣楸才对老松说：「您老也别抱怨了。你想我们是不是要到大树那里寻求真知大人的帮助。」

    「在这之前，嗯，约是月前，在更东方原有一个青郁森林，虽然不大，可也是个美丽的地方，那里被烧尽了……」

    「是的，但是……」

    大陆是广大的，生存的空间是充足的，没有向外拓展并不会阻碍到种族的生存与发展，即使想要与更广大的世界接触，战争与杀戮是最差劲的方式，就连绿海中的狼群也不会无缘无故攻击任何生物，况且是具有更高知性的人类。

    「唉呀，被你这么一说，我要是再发什么脾气不就显得我的小气了？没错，对于同胞的逝去我当然感到遗憾与伤心，但是更重要的是活着的人。」

    青木也说：「是啊，我也不希望全面抗争。大地会受伤的……」

    「我知道，谢谢长老关心，石之部族的长老盘石又一次问到宁静森林的状况，他想知道那里的族人是不是真的全部遭到杀害了。」

    「这也没什么，凡事宽心而已。」

    另一位长老老松说道：「没关系，你就好好休息一下，反正大多数风传来的讯息都不是挺重要的，只是某个部族的关心。倒也不用急着响应他们，你要在这节骨眼上累倒，那岂不更糟。」

    白辛则以季行云等人都听得到的声音回道：「都是朋友，你们先走一步我随后跟上。」

    枫讯道：「我不累，这时候怎么能够休息呢。」

    白辛语重心长地说：「说的也是……」

    待在深林的夜俱人并不好过，尤其是深林中的长老们。

    「那么白辛阿哥，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季行云问。

    青木黯然道：「说与不说都是一样的，长老跟守林员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森林的悲鸣呢……」

    来到玄樟身边的是与他一同前来灵山的读风人。

    「不，长老您别这么说，我只是尽到读风人的责任，我想棉葵一定没事的……」

    正史的记载没把那些国家的灭亡与夜俱人的作为画上等号，不过也有少数的野史将那些国家的灭亡归因于夜俱人的怒火报复。

    黑暗山脉向来罕绝人迹，高险的山势、凶恶的野兽、危险的异兽令人望之却步。除此之外，夜俱人的经营亦是造成黑暗山脉抗拒人类的因素之一。

    白辛把目光移回季行云身上，没应话，脸上露出更多疑惑，「真知大人？」

    玄樟可以利用这里的神木读取大地的记忆，也可以透过树木传播简单的讯息给其它地方的森林眷属。

    人追了这么久，还找不到，时间越久，找到人的机会就越小，虽然青木在心中有点存疑，宁静森林的幸存者怎么可能会远离家园？由宁静森林到这个地方就经过了几个聚落，那幸存者为何会避开，不进去寻求庇护？或者那人已被抓走，由宁静森林被一路带过来了呢？

    「也是。」

    「只是为什么会把森林烧毁？太过分了！是谁会这么做？有什么理由要这么做！」说着说着，青木又气愤起来。

    青木道：「这位是季行云，朋友，那儿的贵客是眠月小姐，还有她的好友白银，这位阿哥怎么不在自己的土地上，反带人来这儿？」

    季行云心想也是，要是来人是住在这里的夜俱人，手法应该更为巧妙。如果是夜俱人的话，他由真气去探知，应该更难发现。

    玄樟又说：「这些日子也辛苦你了。对了，有宁静森林那位幸存者的消息吗？」

    白辛看了看季行云，好确认他不是在开玩笑，要季行云所言为实，那这个人就太神奇了。就是夜俱人也只有风之部族的人才有办法做到的事，这人竟然也有办法能做到。说他不是真知大人，不过还真有点神奇的地方。

    白辛与青木两人都有一肚子的疑惑想问对方。

    存在深林的木之部族的聚落，与苦苗所在的草之部族聚落相去不远，都是在黑暗山脉的外围，只是草之部族是在更东边的地方，并没有跟法天接触，倒是和绿海接邻。不过两个聚落虽然快靠在一起，可是身为一族的长老没有重大的事情，是绝不会离开自己的聚落。

    玄樟透过神木与散落在法天境内、还有周遭的许多森林眷属进行多方交谈，好不容易才有了共识。

    苦苗脸色一沉，道：「谁知道会有这种状况？不然，我那亲手送出去的百余名子弟也不会这么被杀害了……」

    没有任何「城市人」的势力妄想涉入，没有任何「城市人」的商贾企图开发，只有这里夜俱人才能真正放心，不必担心城市人的破坏。为了保有这块净土，他们苦心经营。

    「长老……」

    而且带洛叶来到灵山还有个用意，就是希望能够拦截部分的消息，别让宁静森林的惨剧在各个部族之间过分渲染。

    长老玄樟带着部族里的一位读风人洛叶来到这个地方，这个时候并没有哪个部族发起要召开长老会议，玄樟来到这里是为了能够快一步与其它部族的同胞取得联系。

    他们最后决定再给法天一段时间，若是法天只是开采森林资源，就暂且隐忍。他们愿意相信法天的作为只是一时，等到军事的行动过去之后一切就会恢复平静。

    「是的，因为外面的城市人非常的乱。在收到玄樟长老的建议后，我们的长老下达指示要大伙尽量退让，要是发现异常情况，就要暂时撤离躲到邻近的聚落。原本在这的人都到火耀森林去避难了，我是带人来这查看原本逃进这里的城市人离开了没。」

    「啧，我就说，不要向石之部族的人求助，现在可好，真是难交代，好好的几十位壮丁就这么消逝了，真难交代啊……」

    「怎了？」

    绣楸道：「苦苗长老不是心胸狭窄之人，对于逝去的人当然会心存挂念，但也只存于心，不会光顾着仇恨与过去。是吧，苦苗长老？」

    「没问题，我这就看看！」

    绣楸先对枫讯道：「你先退下，记得去休息一会。」

    当然还有来自其它部族的关心，也让几位长老伤透脑筋。

    白辛转个话题说：「别提这事了。倒是你们人找得怎么样，有个方向吗？」

    「不，小云不是真知大人。」青木代为回答。

    季行云认真的说：「我虽然无法运用这真物全部的力量，但是还是可以藉由木笛与风之部族之人的联系来找人。」

    季行云与青木各有心事，两人相对而坐，面对面目光却没有交会，各自飘在心海之中。

    法天的作为影响甚巨，不只是南郡那边黑暗山脉的外围受到影响，坐落于法天境内大大小小的森林也都有被开发的可能。而且在战争的需要下，消灭一两座森林也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山嵘？那里不是跟大山（意指黑暗山脉）差不多险峻的区域，向来没什么城市人进出的吗？」

    部族的人也可以想办法让森林恢复旧貌，以暴制暴的代价毕竟太大，森林的眷属也不喜欢因为他们的伤害而动员所有的部族。要是发起全面性的报复，天地的灵气会因而失调。这对夜俱人本身也是件麻烦的事情。

    在两位长老感叹之际，一脸倦容的读风人枫讯又回到长老休息的树围之内。

    老松有点生气的说：「你们在说些什么，可别嚼我舌根。」

    「唉、唉、唉，算了，算了，我再想办法跟盘石解释好了，好好跟他说应该能够取得谅解。不过他也太死心眼，那里也有两百多位草之部族的人，就没听到草之部族的抱怨。」

    老松不满地道：「你在说什么？那烧那草，生那烟有什么用？这种时刻你难道要咱们的同胞麻痹自己吗？」

    火光照清来人，却是与青木在深林中的打扮类似之人。

    「有什么发现吗？」青木急忙追问。

    在山脉外围，森林的眷属用心植林，形成让人难辨东西的天然迷宫，群山的眷属营造地气阻人入山，风之部族与水之部族合力制造迷乱人心的雾气，兽之部族则驱使猛兽进行威吓。

    森林被烧了，只要春天的到来芽苗就会由土中钻出，用心经营，几十年的光景土地就会再出现绿意；可是被盐化的土地恐怕要花上百年才能重新净化。

    「是吗？可是感觉很像……」白辛喃喃地说着。

    白辛道：「没事的。原本在这的人都没事，只是暂时离开罢了。」

    季行云沉重地说：「是为了把原本逃到那里的人逼出或杀死吧，八成是那些追杀者干的。」

    「暂时离开？」

    不过打从离开莲山进入劭阳之后，停顿的次数就明显减少了。

    基本上夜俱人都是爱好和平不喜杀戮，可是也有心情较为激动，行事较为极端的分子。比方海之部族的作风就非常强悍，他们绝不容许外地人入侵他们的土地半步，这与他们所处的环境也许有关。在寸土寸金的小岛上，在没有退路的海边，他们得以生存的空间特别狭隘，没有退让的余地。

    「算了，你就说吧！我也不命令你去休息了，只是女孩子还是要有充足的睡眠才行。」绣楸疼惜地说着。

    留守的两人有收不完的讯息，两人几乎是轮流报告各部族传来的讯息，然后就又开始读风。至于另一位陪着长老玄樟前往灵山的洛叶，也是无时不在注意着各个部族之间的通话。

    「……在西北方，依我估算是在山嵘那一带。」

    老松不满的说：「喂，你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深林内的三位读风人大概还没这么忙碌过。

    青木将猎弓低举、搭上箭，双耳凝神准备应变。季行云也发现他们被包围了，人数虽然不多，但来人有一定的身手，当然还不足以构成威胁就是。

    老松忧心忡忡的说：「唉，其实这都还好，我比较担心法天的动作会失控。我听玄樟传回的消息，他们连山嵘那边都不放过。要是又有哪个部族又遭到伤害的话，恐怕就不是我们能压得住的了。」

    「不、不是的。长老，有访客……」

    「其实还好。如果各个部族的同胞真的要与城市人对抗是不成问题的……可是，这种事……能免则免啊……」

    「当然没啥影响，不然怎么可以拿来用。」

    玄樟叹了口气说道：「真是多事之秋。还好城市人找到的地方是火之部族的领域。要是碰到了山之部族，让他们知道城市人要破坏山脉，那就完全没有退让的余地。」

    玄樟摇头说道：「这当然。要是火之部族的人动不动就发脾气，那天下还有太平的日子吗？世上万物不早被他们烧尽了。就是知道火焰的威力，才会更加小心谨慎，不会妄动。」

    难道要彰显一个民族非得要用武力吗？苍眠月无法同意这种不合理的「怪异」作法。

    白辛苦笑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要是这里也有个万一，回到这守林员不抓狂才怪，所以才由我们代劳避免生事。」

    白辛感叹的说：「原本，只是有百余位城市人似是逃避追捕似的进到青郁森林。因为森林不大，为了避免与城市人起冲突，青郁的长老就指示同胞们移至我们那里，等待事过境迁平静后再回到家园，岂知过没几天，这里的守林员就发现那片森林已被烧毁。真不明白为何会有这种事。到现在我们还不敢跟他们说家园已经消失，再也回不去了。」

    「哈，真物怎么是由你在保管？难不成是你在使用？」白辛半开玩笑的说着。

    这时的季行云偷偷地看着女孩的脸庞。打从被招乌村人攻击后，那张脸蛋就越显冷漠。季行云实在不想让她涉入人世权霸的纷争，而她也对这杀戮之事相当反感，血腥的气味让女孩感到不适与厌恶，对于人世的纷争，女孩完全无法理解。

    就海之部族的观念来看，玄樟要银杏退回聚落根本就是极为荒唐的举动。

    他希望能寻求这里的读风人协助，想问看看有没有同胞的消息。青木以为宁静森林的幸存者也许曾放出风来，只是季行云无法读风未能得到消息，但来到这却没见到夜俱人。

    老松皱起了眉头对绣楸说：「石之部族的人，还真跟他们的部族一样，像极了石头，又臭又硬！真是难搞。难道石之部族的人会比我们还要难过吗？一问再问烦不烦吶！」

    「你怎么了，不去休息？是还有什么事忘了说吗？」

    不过女孩也没兴趣阻止法天人的作为，只是因为夜俱人与季行云被牵扯进去才会置身其中，而她对当前的状况没有表示不满意的样子，只是由她那冷淡的神情已经可以读出女孩心中的不满。

    「喔，你倒还真能宽心。家里的小孩被杀，还能不动于衷，真不愧是拥有大树般肚量的大人物啊！」

    绣楸想了想才说：「也是。玄樟会自动请缨前往灵山，恐怕就是认为部族里有人会请他向真知大人寻求建议。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他才会故意离开这边。如果是我们去求真知大人，就没有交情上的顾虑，真知大人才方便断然拒绝回答任何他们不该涉及的事情。」

    宁静森林的那些夜俱人就是由这里分出，长老们做出退让的决定引起许多年轻的夜俱人不满，很多的前守林员亦不谅解这种退缩的行径。

    听了白辛的话，那人才不甘愿地离开，然后又是窸窣轻声，一下子包围季行云等人的夜俱人就走光了。

    其它部族，像是大多数的火之部族都表示愿意避免冲突，愿意对法天的军事行动暂时避一避。也有的还在观望，还没有决定最后的作法，不过暂时放宽守护土地的大方针，倒是大多数部族都还勉强接受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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