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分离

   「你胸前的筋脉似乎被白任那一拳打乱了，真气运行相当不顺畅。让我帮你顺顺气如何，顺道看看是否伤及肺腑？」季行云一眼就瞧出那一拳的伤害着实不小。

    今天预备团的训练课程是军队协同作战训练。几乎所有的预备士都会参加这堂课程。在野外的训练场上，预备士与两个大队正分成两边，进行着模拟战斗。而他们的上司，季行云，却只在这个重要的课程开始前，发表极短的激励谈话——「加油、请好好努力」，就回到室内的道场。

    当她发现时自己已经很难用对待朋友的态度与他来往，虽然她向来很坚强、很成熟，但是她不希望被一个叫做嫉妒的魔王给支配。所以她急着要离开，因为他不能以超越朋友的身分与她同行，所以她不能让他相陪。

    「有事吗？雷义。我记得不是没有积欠的公文？」

    借着清理茶水，季行云正好得到不用看着她说话的借口。

    「……」季行云这时实在不知道要摆出哪种表情。谁才坐一下！一个多小时叫一下子。什么叫做还没聊够！是根本还没开始聊好不好。

    绿海，一处不是海的海。它是由一望无际的草原所形成的一片翠绿色的海。

    这算什么嘛！把大老远（同在南城、不能算远）跑来的朋友冷落在一旁，也该有个限度。要知道武议团小队长是很忙的（别的小队长也许是，但季行云绝对不忙），怎么可让一位武议士在一旁枯坐呆等！大白天，就在这光天化日、当众（只有季行云一个人好像不算能算当众）亲热，真是败坏法天的善良风俗（没这么严重啦）。

    整装完毕，拍拍黑甲，东方寻彩悄声道：「这几天辛苦你了。好了，接下来的道路过于危险，你已经帮不上忙。现在就回到城里。你知道路的，遇到其他的野兽就狂奔直走，在坚固的甲壳下，没人能伤得了你。」

    回来后，又故意咳了几声，想要引起白任的回应，却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

    东方寻彩停下来，面向北方看着辽阔的草原，朝露撒在遍布的青草上，反射着耀眼的光芒。父亲的族人就藏在其中吗？她疑问着，她怀疑有任何人能够在绿海中存活下来。但是种种的线索又将她引领至此。

    季行云在东方寻彩退场不久后，也溜到休息室。

    这个地方虽不见得是基斯大陆上最危险的地方，至少也是危险地域榜上有名的地区。这里除了有许多凶恶的巨型野兽外，真正让人闻风丧胆的是绿海的名产——狼。

    「讨厌啦——」害羞貌。「说这话你也不害臊，还有人在看着呢——」

    「队长……」没办法，雷义只好再次出声。他决定今天一定要问清楚，季行云到底何时才要公布本季的考核项目。

    那、那，我这几天在吃什么醋！还有当我说起东方寻彩将与琴儿结婚时，小云那时的大笑……再看了看雷震与铁勉，他们的神情虽然都陶醉在她的美貌中，但绝没有自己那种惊讶的感觉……原来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原来你们集合起来唬弄我！

    当白任顺道问到季行云会不会介意时，他当然只有乖乖的回答：「不会、不会，你们继续。」

    「不、不用了。我要先回去了。」

    季行云气虽气，怎么也不能表现出来。他哪来的理由阻止人家夫妻恩爱相亲。只好继续坐在位子上，很有风度地摆出笑脸，生着闷气。

    一种想见她的强烈欲望在他心坎中不停翻滚。虽然礼堂内有许多欢笑的朋友，季行云心中却产生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感。

    「对了，白牙的事真的很感激你。」

    「不行！」白任急道。

    白任如同兄长般的照顾他，让这位自幼独自长大（父母不算的话）的孩子几乎把他当成自己的兄长。现在白任结婚了，目光中好像只剩下那位可爱迷人的娇妻，让季行云有种朋友被抢走的失落感。

    ……苦思中……

    「啊——」季行云笨拙地把水壶放下，要拿抹布处理善后，却把手上的一杯水也翻倒。

    她就是东方寻彩？

    这次狼祸，打破了惯例。非但袭扰法天以外的国家，还很轻松地灭了一个国家……彻彻底底的毁灭一个国家。狼祸让百济这个小国从历史上消失，同时完完全全让百济没有复兴的可能。

    迎上东方寻彩似乎恳求的目光，雷苹才不情愿地点头。离开前，还特别瞪了季行云一眼，好像在警告他不准对东方寻彩乱来。

    于是雷震故意很好心的安慰他：「放心，你的新娘会好好『照顾』东方公子。绝对不会『亏待』你们这对冤家的恩人。」

    本来想更早离开。但是由白任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她决定要帮助白任能得到与自己不同的结果所以延迟了，现在已经没有理由再留在南城。

    「不、不、不。我只是实话实说。反正小云也不算外人，他一定不会介意。对吧？」男子理直气壮的说着，脸上充满了幸福的笑容，又道：「来你也吃吃看。换我喂你……」

    白任感到一阵混乱。急忙放出真气探查……真的，与那个东方小子的气息一模一样！

    「啊！烦死了……不想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没有人回答他。

    他呆坐了一个时辰，脸上挂着不自然的笑容。一开始看着两人甜甜蜜蜜的样子，还为白任感到高兴，可是这个情形持续了十分钟。季行云就开始想办法要引起他的注意。

    绿海的狼非但对周遭的国家造成不小的伤害，而且每数年总会引发一次大规模的侵袭——人称狼祸的可怕灾难。奇异的是，与绿海交接的国家不在少数，但居住其中的恶狼似乎是特别偏好法天这个国家。狼祸，只针对法天。

    「死白牙，有了爱情就忘了友情！」当季行云在心中骂了白任第一千零一次时，白任终于有了反应。

    「这可糟糕……下午就要决定题目吗？怎么会忘了这回事……啊！早知道就告诉雷义明天才宣布，这样我至少还可以找雷大哥或小夜姐商讨一下！」

    除此之外，这段日子，她得到在安郡从来不曾得到的友情。这种很温暖的关怀，让她有种置身于梦幻之中的感觉。她很想紧紧地抓住这一切，但她更害怕习惯这一切之后又失去这一切。尤其是当自己察觉越来越不能忍受季行云在她身上看着另一位女子时，她想开了，为了不破坏两人美好的友情，必须断绝自己对他的爱意。

    这场喜宴在雷震离去后才渐渐安静下来。本来该是除了新人外最受注目的东方寻彩，在向新人献上祝福后就以身体不适为由，悄悄地退下。虽然引起众男士的叹息，却也让众女士感到安心。她实在太具吸引力，她的退场让女孩子们安心不少。

    这种全新的负面情绪，让单纯的他疑惑不解。

    「绿海、我终于要来了。」不再多说，她只身向北前进。

    「考核……喔、考核……什么考核……」本来季行云的脸上还充满了疑惑，不过当他发现雷义的表情越来越严厉，一颗小脑袋马上活跃起来。

    「耶——」雷苹似乎不大想离开东方寻彩，发出不情愿的声音。因为这分明是推托之辞，这间房间内怎么可能会没有茶水可供取用？

    「琴儿，时间不早了。咱们该是用餐了。对了，小云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吃午饭？」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还很顺利，虽然遇上了几场战斗（狼不攻击狼道上的人，但这不代表绿海其他的生物也是），但她都仗着一身武艺，带着一头小黑甲一路轻松闯关。但这并不代表过了今天，还会如此顺利。因为她已经深入绿海一千六百余里。接下来她就要离开狼道，进入真正的绿海，充满危机的绿海。

    季行云无力地拜别这对「目中无人」的夫妻，像只战败的公鸡走在路上。

    半年多前的狼祸，让法天非正式地承认绿海是「狼」的领地，不得任意进出。当然也有人不信邪，但是那些不信邪的人在入侵绿海后，往往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回。

    「就不行！你怎么可以到新娘那里！」白任又气又急又好笑地骂着。

    雷苹对东方寻彩的称呼没有因为她的装扮而改变，让人有种怪异的感觉。

    白任又气又好笑，但也因这样，自己才会与琴儿……目光在朋友脸上巡了一圈，回到琴儿脸上，深情款款地看着她，一股暖流由心中流出，充沛了全身。

    「是吗？你哪时候要出发？绿海可是危险万分，你打算请谁协助你？长青大姊会很乐意陪你走一趟的，武议团的同仁也是……我也……」

    「真的很好吃呢——你的手艺真好——」

    「谢谢你——季兄弟，我的好朋友。」

    「好吧……如果你坚持的话……不过，不论结果如何，都要记得回来找我！」

    他对这个礼堂里里外外都非常清楚，休息室？这个礼堂除了给新娘化装更衣的休息室外，其他的休息室都在礼堂的外侧，但是因为与会的人少，根本就没有开放。

    「啊！对呦——我一时忘了……」季行云这才想到一个大男人怎么可以跑到新娘的更衣室去，看见白任脸色青红交替又问：「白任你怎么了？」

    …………

    几次作势要站起，装成要离去的样子，白任却都没有发现。季行云又不甘这样就回去，只好顺势变成伸懒腰的样子，又坐回椅上。

    不过，稀奇的事发生在半年多前的一次狼祸。

    因为这个国家的人民有百分之九十都死于狼祸，而残存的不是在外地的国民、就是以极佳的幸运自群狼的獠牙利爪中茍活下来之人。

    因为不讨厌季行云，因为对他很有好感才不希望他的陪伴。她知道他对自己好，也很喜欢他的真诚，也相当享受他的关心。但是她知道他透过自己，看着另一个人的影子。

    「这是什么道理！」季行云困扰的说：「难道你讨厌我？」

    白任着急的说：「没、没什么……只是，那个东方小、公子不知道有没有事，但是他待在琴儿那里、这……」

    「你渴了吗？我帮你倒杯水。」说完就走到墙边，心中暗骂自己怎么会如此失常。

    「哈、哈、是、是啊……」白任用僵硬的笑容回答。

    倒是季行云自己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应该是为白任感到高兴的时候，不该想些有的没有的。他拍拍自己的脸颊，提振精神，也加入取笑白任的行列。

    「好……你去忙……」季行云挥挥手打发了雷义。「预备团的考核……」雷义走后，季行云又开始发呆，喃喃的说着。

    不过季行云心里非常后悔，因为这两个人还真的继续下去。季行云脸薄，看两人亲密的样子自己也脸红心跳。不想看，他们又坐在对面；不想听，这对新人又不控制音量。

    本来雷义心中害怕要开天窗了，没想到队长已经做好准备，心中的大石头顿时放下，严厉的表情也烟消云散，被充满阳光的笑容取代。

    毕竟这件事都还没有经过双方家长的认可，而且白任手上也还有一些委托尚未完成。几天下来，两人还是聚少离多，甚至还未同房。

    不过，这都无所谓，两人都已明白对方的心意，外在形式上的礼仪已经不重要了。经过与铁勉的详谈，白任决定完成手上的工作后，就协助铁家建立良好的巡防系统。铁材、武器的生意利润虽高，铁矿产地却处于兵燹恶盗汇集之地，非常需要一位像白任这样的高手坐镇。

    「好好，一定，一定。」

    他们两人虽然已经举办了正式的婚礼，不过还是分居两地。

    「一定要回来喔！要是你太久没回来，我会到绿海找你。」季行云道。

    留下两天份的干粮、季行云为她准备的各式药剂、两壶装满水的羊皮水袋、打火石、一把短弓与一囊箭、轻细而牢固的绳索，以及带了一把雷理特别赠送的折迭式大砍刀。虽然她并不擅用兵器，却仍在季行云与雷理强烈的建议下，将大砍刀系在背后。

    季行云默默地分享白任幸福的感觉，内心深处亦浮出了一道人影。

    季行云在雷义的提醒下，特别选了一份精致的礼物，补送这对新人。几天不见白任，想好好跟他聚聚。想不到来到铁家在南城西郊的宅院，待了一个时辰，前前后后只跟白任说了三句话。

    ……烦恼中……

    开玩笑，吃个点心，就可以甜到让季行云鸡皮疙瘩掉满地，还要再跟他们一起去吃午餐？一个早上季行云已经受够、也放弃了。继续在两人旁当个不会发光的电灯泡，当一座人形的装饰品，好动的季行云当然不干。

    「季队长，还要再来玩喔。下次再让你试试我的手艺！」铁柔琴贴在白任身边，用充满幸福的语气说着。

    不过绿海中的怪物，长的狼头狼形，却像人一类能够站立，也有语言文字的苍狼，却代表绿海所有的狼群，与南郡签下契约。它们同意开放一条道路，提供人类东西交通之用。只要不离开它们开辟的道路，就不会遭到「狼」的攻击。

    季行云却在与武议士们练功之余，少了某种动力，让他很无聊地坐下来处理公务打发时间。他的表现与南城此时的活力正形成了极端的反差。

    其中一对男女紧邻而坐，好像要挤到一张椅上似的（就算挤到一张椅子上，相信他们俩也不会介意）。而剩下一位年少的青年男子则坐在他们的对面。看着那两个人如胶似漆地粘在一起，话着情人间甜死人的蜜语，享受着两人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