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魔神尼白眉一耸,呵斥道:“一派胡言!我师妹素来刚正不阿、嫉恶如仇,岂能与云山尊同流合污?”
林熠赞同道:“但你正是要我由此生出疑窦,去猜忌龙园的这张书桌,是否出于一个极其熟悉你的身边人嫁祸而为。
小金、小青正攀在窗台上卿卿我我,忽然发现林熠这家伙转眼间就抱上了新宠,不由勃然大怒,四目瞪视六眼灵猫,只差没扑上去揪住灵猫的尾巴。
林熠又问道:“在他们暗算雪长老之前,是否有离开观止池云游天下的经历?”
戎淡远不为所动静静端坐,漠然道:“的确屈指可数,似乎老夫便是其中之一。”
“唰——”
云怒尘蔑笑道:“老尼姑,老夫连杀赤松子的帐都敢认下,还用再扯谎骗你?信与不信由你,云某只是看不惯林熠这小子,至今还想一力承担替你们遮羞揽过。我呸!一帮自作聪明的伪君子,要不要老夫从你们里头再揪出几个来说说话?”
这里,如同即将要举行一场茶话会,气氛宽松而悠闲。不过每一个人都在用松弛的表情,掩盖着紧绷的神经。
花千叠接口道:“而且此人的修为惊世骇俗,能让西、南两帝自叹弗如,又有几个?”
连长老冷冷道:“林教主,你滔滔不绝说了半天,莫非是想告诉我们,道圣霍白水就藏在天宗,而这里发生的一切,也都是出自观止池的筹谋?”
段默陇叹息道:“可惜天无二日,偏偏我一招失算,未能在血奕天置你于死地。否则,焉有你今日在此高谈阔论?”
“你是想问我主人去哪里了么?”
雨抱朴双目圆睁半晌不语,猛然跳起来叫道:“我懂了,我懂了!”
林熠道:“所以他们都不曾离开过观止池,也谈不上与外人有亲密接触,对么?”
书房里陷入死寂,每个人都紧张到了极点。
六眼灵猫突然躲开林熠抱它的双手,跃上房梁,盯着花瓶呼呼低吼。
他说的铿锵有力又似炫耀往日威风,听的人却是满堂惊心。
查长老一惊而起,百年的修行也克制不住此刻的遍体冰凉。
林熠泰然回答道:“墨松子道长的事,待掌门真人回山后私下向他询问即知原委。至于赤松子的死,林某确实难辞其咎。”
“我知道了。”
书房内所有的谈话声齐齐断落,全体人员的眼睛都不约而同望向门口。林熠怀抱六眼灵猫步入书房,身后一左一右是叶幽雨和藕荷。
林熠道:“查长老,请问你是否见过道圣?据我所知,西帝东来之后,曾在万潮宫大战云巫圣。霍白水突然现身,要代表中土正道再与别西帝一决,以洗刷八派高手全军尽墨之辱。结果剑、掌、棋连较三场,竟是霍白水稍占上风,此后‘道圣’之名才得见于世。但他却在惊鸿一现后销声匿迹,除了在数十年前偶露峥嵘外,便再无音讯,直至今日。”
青松子看了看身边的同道,起身施礼道:“林教主,你以雷霆手段攻破无涯山庄,解救数百位被囚此间的各家弟子,其中包括了敝派的两位长老,贫道不胜感激,这里先代诸位同道谢过大恩!”
只是,没有人会想到段默陇居然如此爽快地承认,也没有人注意到雁鸾霜失去血色的俏脸。只有云洗尘、盘念大师和别东来微含笑容,似乎早已得知。
忘忧崖内,数百正魔两道的门人弟子获救,云怒尘功不可没,而青松子等人的心里却越发的困惑和矛盾。
石品天恍然道:“难怪,那天令堂施展出‘流光千年’的身法,神乎其神。”
戎淡远、段默陇和天宗的另外六位长老自成体系,坐在左侧靠窗的位子里,下首则是正道各家的掌门耆宿。只是顾天机、玄雨真人和死去的楚镇昙是无缘落座了。
这下轮到白老七发呆道:“那啥时候才算结局?你就这样让他跑了,再到哪里去找?”
云怒尘满脸不屑,拇指轻拭辟情戒冷然道:“怎么,心疼洁雨那小尼姑了?”
段默陇对望林熠,过了半晌倏地油然一笑道:“不错,我就是霍白水。”
林熠望向戎淡远,继续问道:“戎宗主,听说你在劝降陈莫二位时,陈炎说过他绝不能忘恩负义背叛那人,有没有这事?”
仙昙宝灯自动轰然崩裂,上百道的绚光爆闪而出,肆虐咆哮,其中自也包括乌归道的那缕元神,只是早已失去自我意识,完全成为段默陇的傀儡攻击弹。
云洗尘扭过头,醉眼里闪烁精光,道:“段默陇,咱们和你斗了这多年,今日终有一个结局了。”
瞟向雪宜宁的眼光即刻溜走,却已见她娇躯一震。
“想必诸位都已经听说了,数日前血奕天中发生的变故。不错,在下确实已开启了《云篆天策》,却最终功亏一篑、九死一生。”
别东来一推雨抱朴道:“雨疯子,你还不赶紧去追?”
林熠一怔,目光再次扫视瓶内花枝,似被人有意动过,已非当日所见的摆放样式。他轻叹道:“你是要我将忘梦花插成原来的样子么?”
林熠道:“举手之劳,林某难当掌门真人的大礼。”
戎淡远忽而淡淡笑道:“你怀疑他们两人的背叛,是受了本宗内部某人的唆使?”
盘念大师微笑道:“你不明白么?她是对你心怀愧疚才一意躲避。错过今日的机会,你索性皈依我佛,随老衲回大般若寺做个和尚算了。”
林熠接着道:“巧的是,家母生前正是道圣霍白水的唯一弟子,这点是我事后从她遗留的笔札中所发现的最大秘密。”
别东来、盘念大师、戎淡远与云洗尘悄然互视一眼,均察觉到对方心中的波动。
戎淡远脸上惊异的神色一闪,旋即波澜不惊道:“不是我。”
眼瞧两人剑拔弩张就要大打出手,林熠淡淡道:“云怒尘也不过是受人利用而已。真正的主谋之人,恐怕在座诸位谁也猜想不到。”
一阵风冲了出去。
殊无大获全胜的欣喜,因为这胜利实在来得太过沉重,况且还远未到可以欢笑的时候。
一束精光陡然掠出,“轰”击破屋顶直射苍茫夜空,竟比御剑还快,用的赫然便是道圣独一无二的绝技——“流光千年”。
戎淡远飘身而起,弹指祭起铜台玉马冷喝道:“快退!”
林熠的声音在书房里回荡,声音并不算高,然而每一个字都无比清楚地敲击着人们的耳膜。
不知为何,林熠的话令人们暗松了一口气,毕竟让天下正道奉若神明的天帝戎淡远竟是首恶,委实令人无法接受。
屋中还留下最后一张椅子在书桌后,林熠没有坐。他站定抱拳道:“对不住,劳诸位久等,好在距离天亮还有些时间。”
白老七抱怨道:“你请大家到这来,却让人干坐着说话?”
“什么,段师兄?”
戎淡远摇头道:“他们的资质在同门里仅属中上,没有得到尘世试炼的资格。”
“是,以你的睿智精细,不可能忽略两张特点如此鲜明的书桌。”
林熠目光转向段默陇,问道:“大长老,您认为在下的分析是否有理?”
林熠道:“但是还有一点石宫主尚且不知,家母在笔札中隐约提到,道圣霍白水曾在无意中崭露过天宗绝学!”
戎淡远答道:“有,而且雨兄他们也都听得明明白白。”
林熠向他一点头,赞许道:“问得好!七天前,在下曾去过一次观止池,阴差阳错之下,在锁雾林内以破日大光明弓解开了天碑封印。原来开启天策的法诀便在那天碑之上!”
忽听门外叶幽雨传声道:“圣教林教主到!”
不理睬书房里响起的低低惊呼,林熠继续说道:“好在上苍眷顾,仍教林某取得了那卷天策。其后发生的事情,我就不必赘述。但有一个问题,在下想向诸位见多识广的宿老请教。有谁知道那日在血奕天中,龙头用来收炼在下《云篆天策》的仙昙宝灯,是何人的宝物?”
林熠问道:“雨老爷子,在南帝萧照痕退隐前,若你与他公平一战,能有几分胜望?”
仙昙宝灯骤然升腾,满屋神光夺目四射。
林熠心中暗笑,但此刻已到最后关头,容不得他多笑半声,仍旧注视戎淡远道:“戎宗主,能令陈炎夫妇感恩戴德、死力效命的人,贵宗里能有几个?”
雨抱朴徐徐道:“他是看准了老夫的命门,却让我铸下弥天恨事!”
天近四更,四周的喊杀声逐渐平息。不知是谁点起的几处火头在烈烈燃烧,映红无涯山庄上空的夜幕,像鲜血一样的红。
雨抱朴想也不想,道:“不用假设,我老人家曾在九十多年前,缠着他打了七天七夜,结果谁也奈何不了谁。后来再想找他,他却藏起来不敢打了。”
书房里乱作一团,唯独林熠动也不动,像是浑不关己似的,气得白老九第一次对着林熠怒吼道:“呆子,快用你的破日大光明弓射他下来啊!”
命运待他委实吝啬,身边爱护他、关怀的亲友,一个接一个地远去,不与自己共享哪怕片刻的欢愉;但它又如此的慷慨,一路走来爱过恨过,痛过笑过,体验了短短二十余年人生里别人难以想象的所有。
藕荷站在门边禀报道。
回到龙园书房,满满当当里头坐了数十人。也亏得藕荷伶俐能干,从四处搜罗来足够的座椅,否则这些位叱咤正魔两道的翘楚高手,至少又得论资排辈一番,看谁该是那站着说话的一多半人。
“非但乔掌门没有听说过他,我猜这里还有许多人以前同样不知道龙头的存在。”
林熠默默凝视着他,许久不再开口。
六眼灵猫低鸣两声,眼睛里的紫光黯淡了下来。或许,它并不爱吃鱼。
微光从门外泻入,桌上瓶内的忘梦花已凋零枯萎。几瓣残落的花叶静静躺在桌面上,不见了往昔的娇艳。林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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