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希望

凌幽如情不自禁地潸然泪落，俯视冥海，喃喃道：“林教主，你究竟在哪里？”

    他还是迫不及待地打开。

    血滴沾落到纸笺上，和着容若蝶的泪慢慢化开，像是一颗相思的红豆。容若蝶最后的遗言，仅仅替他保留了两个字，两个令他一生已足够的字。

    “是。”

    小白劝阻道：“收回《云篆天策》的方式，你还需要求教一个人。”

    小白回答道：“你还不能死，也根本死不了。”

    “你骗我！”

    众人不约而同赶到峭壁边缘，低头屏息观瞧，心情亦是紧张到了极点。

    林熠心神剧震，咬牙说道。

    她……以她的娇柔之躯，毅然决然地投拥冥海，要令汹涌的狂涛不再泛滥，要令红尘苍生永享清平。

    此时，崖上亦乱作一团。雁鸾霜在第一时间纵身扑向崖边，可惜她修为尽失，教凌幽如死死扣住动弹不得，猛地天昏地暗，她失去了知觉。花纤盈也是哭叫道：“林大哥！”

    他举起手，心底却是倏地一凉，那封被他紧攥在左手里的信笺，早已粉碎，只剩下最后一个小角还捏在掌心。

    他大笑着，突然将丹田真气凝结成铅。

    林熠并没有死。当他纵身跳入冥海的一刹那，遽然有一蓬白色的光，不知从何处而来，笼罩全身，使得他的肉躯未受到冥海腐蚀，安然无恙。

    然而，地底深处的轰鸣渐渐退隐，像是远去的噩梦。

    无断、无灭一左一右，施展无比精纯深厚的佛门真气，护持着她的娇躯。这弱不禁风的娇柔少女，竟要用她的豆蔻芳华，去换取悠悠苍生的永世安居。上天为何偏偏选中了她？为何将这等无比艰难的使命，压负在她脆弱而坚毅的肩头？

    花千叠迟疑片刻，咳嗽了一声，说道：“容小姐，你打算如何封镇冥海？”

    归根结底，是自己的无能和自负害了她！

    静静的，静静的，人们眺望着这一切欣喜的改变，却没有丝毫的欢欣欲狂，心口被结结实实地堵住，郁闷得难受，直想立刻逃离这里，越远越好。

    “你到底还是来了。”

    “骂得好！”

    林熠的修为固然了得，奈何他一心求死，硬受了摧枯拉朽的两掌，再以肉身投进冥海，岂能还有生望？

    花千叠一怔，瞧着林熠狰狞可怕的眼神，不由凛然。他与仇厉悄悄互换了个眼色，说道：“林教主，你身负重伤，不宜在下面久留，有什么事，咱们上来再说罢。”

    耳畔响起容若蝶最后的话语，他的心痛楚地扭曲抽紧。

    两大秘师收住掌力顿足长叹，凌波踏在冥海上，说不出话。

    然而，就在林熠五指碰触到容若蝶娇躯的刹那，她的身体里突然迸发出一团绚丽夺目的紫色光华，“呼”地张起，让所有人的眼帘中盈动着紫蒙蒙的雾光，却再也看不清其它任何物事。

    追着仇厉、石左寒就要下去。花千叠一把拽住她道：“你疯了！血肉之躯一入冥海，立时消融，不要性命了么？两位秘师和仇副教主他们已经入海搜救，林教主定会无事！”

    一个时辰过去，两个时辰过去。

    小白道：“你还有机会，不仅可以夺回《云篆天策》，更可以赎回容若蝶！”

    蓦然，她像是听到了什么，缓缓回转过头。视线的另一端，登时牵系到一个熟悉的年轻男子面庞上。是他，他终究赶来了。

    “不，你懂！”

    花纤盈拼命挣扎道：“放开我，放开我！林大哥连着肉身跳下冥海，哪里还活得了？我要去救他！”

    林熠的眼睛亮了起来，闪烁着希望的光芒徐徐道：“你是说，可以夺回《云篆天策》？”

    以无断无灭秘师的绝世修为，亦不敢大意，急忙各自举掌相迎，四掌轰然激撞，无断顿时感觉不妙，脱口道：“糟了！”

    林熠冷冷道：“你们高高在上，就像在欣赏一出出人间的闹剧，把凡夫俗子的悲欢离合当作笑料！”

    林熠萧索的笑了笑，自嘲道：“我是得罪了哪路神仙，竟连寻死的自由也被剥夺？”

    林熠的眼神突然变冷，缓缓道：“你眼睁睁看着若蝶纵身跃入冥海，却袖手旁观？”

    幸存的纸笺上，仅仅留下了两个娟秀沾满泪迹的小楷。

    只是，为何要留下自己，继续煎熬？

    林熠苦涩地说道。

    “好好活着，相信我们来生还会再见，那时，别忘了告诉我你是谁，这样我就不用再在芸芸众生里辛苦找寻，记得，等我……”

    “很简单，”小白道：“你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但这条通道终究还是存在的，对不对？”

    林熠诧异道：“难不成他忍心让爱女永沉海底？”

    冥海在翻腾，天地在咆哮。容若蝶伫立在摇摇欲坠的血奕天最后一处峭壁上，俯瞰着脚下涌动肆虐的血色深渊，不禁一阵目眩。

    众人此起彼伏的失声惊呼中，林熠将雁鸾霜送入凌幽如怀里，用最快的身法扑向容若蝶飘飘下落的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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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白道：“有些事情，今天也该让你知道了。你不觉得奇怪，为什么容若蝶会突然幻化成光，以血肉之躯平复了冥海？别人，任何一个其它的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做到。”

    “我明白了，”林熠恢复了平静，道：“告诉我，前往天界的路怎么走？”

    小白注视着他，道：“纵是你见了神帝，他也未必会答应；纵是他答应了，却提出用你性命作为交换的条件，你又该如何？”

    “你骗我，骗我——”

    林熠心头一愣，道：“我不懂。”

    容若蝶淡雅悠然地微笑道：“这是晚辈宿命如此，与两位大师毫无关系。”

    “爱你”。

    林熠怔了好一会儿才道：“你不是在说笑罢？”

    “容若蝶——”

    “啪！”

    林熠一怔，道：“你要陪我去？”

    同样的，也能留下容若蝶和青丘姥姥那永恒的芳华！

    林熠热血沸腾，像是焕发了生机，立即起身道：“我这就回去！”

    无断秘师低嘿一声，“忽”地元神出窍，与无灭秘师双双跃入，将一对肉身留在冥海低空也顾不得了。

    “我不信！”

    小白笑了，说道：“即便是神帝和魔主，也有不能干预的事情，何况是我？今日的结局，早在千多年前便已经注定，谁也改变不了什么，除了你和她。”

    原来最后关头林熠掌力猛收，一任二僧雄浑的掌风破入他的体内，顺势借力，速度愈快，眨眼沉入冥海。

    小白道：“天界的主宰、冥府的魔主，世上最不能招惹的两位神魔，你都得罪光了，想死当然也就没那么容易。”

    身旁人影一闪，无断无灭两位秘师竟是更快一步，飞掠下峭壁直追林熠，焦灼喊道：“林教主，切莫自寻短见，辜负了容小姐苦心！”

    但硬受了无断、无灭的两掌，登时引发了林熠之前未愈的内伤，口中鲜血喷涌，几欲昏死。

    仇厉失声叫道：“不好！”

    小白道：“《云篆天策》尽管已落入龙头手中，但他毕竟只是凡夫俗子，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完全炼化，收为己用。要知道，天界的《云篆天策》，偏巧只有你和我才能破解封印，不然他何苦费尽心机地利用你去完成？”

    林熠道：“原来，神和人都是一样的自私。”

    泪水模糊了视野。“爱你”，这是他曾经拥有的幸福。然而只在一瞬间，他便失去了所有，失去了存在的意义。自古红颜多薄命，不使人间见白头。她是何其善良完美的一个少女，璀璨的生命不过刚刚开始，老天爷却用如此残忍的方式，让她献出了自己年轻的生命，从此永远长眠。

    “你看我像在说笑么？”

    “不，你并没有完全失败，否则我何需阻止你自尽？”

    “神帝！”

    命运，不为任何人的意志转移。

    她向无断、无灭微一颔首，道：“再会！”

    花纤盈更是热泪满面，紧紧握住邓宣也在颤抖的手，哽咽着，却是怎么发不出一丝泣声。

    “别心急。”

    “你还在骗我……”

    小白罕有的沉默片刻，摇摇头道：“我的确有办法让你进入天界，可能否见到神帝，他是否会答应你的请求，我却不能保证。”

    头顶上悬着的是一盏古铜色圆盘，散发着银白光华，一望即知是年代极为久远的上古魔宝。

    “若蝶！”

    她毅然回头，纵身跃下！

    小白微笑道：“何况我早看不惯神帝，正想找他的晦气。”

    “这就是了。”

    容若蝶摇头，微笑道：“好好活着，相信我们来生还会再见，那时，别忘了告诉我你是谁，这样我就不用再在芸芸众生里辛苦找寻。记得，等我……”

    “若蝶已死了，我又能改变什么？”

    猛然，他向着冥海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声，泪流满面，发白如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