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哭泣的凤翎箭

    “或许，”我说道，“其实，师父说有事情是个借口，也许偷偷跑出去相亲也未必呢。”说着，我又哈哈大笑起来，在师父背后说她坏话真是痛快。

    我和类龙一起点头，老老实实。

    “类龙，我、我、我跑、跑、跑不动了。”

    “真个什么，又结巴了。”我说道，向后看了看，松了口气，凤舞天没有追过来。

    得了，类龙被吓成结巴了，我有些哭笑不得，“我也很担心师父，看来，这个女人不怀好意。”

    “你是谁？”我傻傻地问道，被她的美貌给震慑了。她的美和师父截然不同，是一种张扬的美，骄傲的美。

    “真、真、真的吗？”它说道。

    我和类龙迷路了。一连两天，我们在树林里瞎转，由于我们跑的太快，已经找不到回去的路，又怕遇上凤舞天，所以，就这样漫无目的走着，筋疲力尽。

    “这个……”我愣住了，是啊，类龙怎么出来啊？我可没有想到这个问题，有点傻了。

    我们都默默无语，看着那箭翎在风中飘荡着，低低的哭泣着。到底是什么让箭翎在哭泣，为什么它哭泣的那么痛苦，那么悲伤？

    “不要说你不知道啊。”类龙有些急了。

    “说吧。”我此时心情大好，宽容的说道。

    我点点头，琢磨着她身后的箭。

    “到底是、是、是谁去偷，是、是、是你，还、还、还是我？”

    “喂！你们两个，我回来了！”

    类龙使劲推了我一把，“那还不赶快跑，笨蛋！”说着，它一溜烟的撒腿逃跑了。那两个小鸟还唧唧喳喳的跟在它后面，快乐的飞跑着。

    “你这么小偷，还有这个结巴龙。总算让我逮住了，快老老实实把箭交过来，否则，我不把你射成马蜂窝才怪！”

    “废话！”凤舞天说道，“弓箭手为了追求弓之道，还顾的了这么多。让开，我要射箭了！”

    我也明白了，的确，那箭翎是用这种神奇的大鸟的尾巴制成的，难怪，会如此的美丽和神秘。正是因为这种箭翎，才会造出会转弯的魔箭。大鸟围绕着我们盘旋着，又慢慢向远方飞去，飞了一会，又折回来，继续盘旋着，又向远方飞去，如此往复。

    “是、是、是那鸟！”类龙激动地说道。

    类龙嘿嘿地笑着，扭头看到我堆的“作品”，露出了一个怪样子，做着鬼脸。“雷，你堆的是我？这个东西……”

    箭是很讲究的。通常来说，箭的分量、长短、粗细都是不同的，像金石那种只会用蛮力的家伙，箭也粗鲁的很，而师父用的箭则很细巧，一看就知道是女人用的箭。箭翎对箭来说也很重要，太长的箭翎会影响速度，太短的箭翎又不能保持平衡。但是，师父常常教导我，不要太在意自己的箭，真正的神弓，甚至没有箭也可以。我又听糊涂了，原来师父说了半天，都是废话啊。不过，我倒还是真见识过一种特殊的箭，凤翎箭。

    “别，有人过来了，你别动，要让人家知道你是龙就糟糕了。”我随手往远方一指，说道。突然，我看到在雪地里有一个小黑点，正在慢慢向这个地方走过来，他的身影很小，但走的很快，在纷飞的大雪中，越来越清晰。真的有人来了。

    我扭头一看，暗暗喝彩，好一个雪人弓箭手！挺拔的身资，高昂的头，稳稳的马步，一手持弓，一手拉弦，风姿绰约，似乎马上就要活将过来。类龙真是了不起，居然把一个雪人堆的活灵活现。我心里马上又有些醋意，这下子类龙又把我给比了下去，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类龙无论干什么事情都越来越出色了，让我感到一种压力。我又凑近看了看，发现有些不对。

    “看！”类龙指着前面，停住了脚步。

    “笨龙！”我踹了类龙一脚，“当然是我们一起了，闭上你的嘴，快走吧。”

    “是啊，”我说道，“你是不知道，师父其实经常要外出的，只要什么地方出了事情，师父总是会赶过去的。”

    类龙一愣，问道：“干什么？”

    “不行，我要出来了，你这个笨蛋。”类龙说着，就要动。

    类龙连忙点了点头。

    “笨蛋，”我低声骂道：“你不会用脑子想一想啊，比如，突然跳出来，作出张牙舞爪的样子，然后大喝一声：‘我是龙！快纳命来！’”

    “这是你自找的。”她说道，“别说我欺负小孩。”说着，她松开了手，箭激射而出！

    类龙点点头。

    只听见凤舞天一声惊呼，她显然发现箭丢了。这个时候类龙也反应过来，不再我我我了，只听见树林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类龙朝着我的方向也跑了过来。我们就这样拼命跑着，很快，类龙就超过了我，它可是天生的一副快脚。我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说道：

    “我来堆一个龙，类龙。”

    “就算是爪子，快点，否则我要出来了。”

    “在想什么？”我问道。

    类龙二话没说，一只爪子抓住我，把我夹在腋下，没命的撒开腿猛跑起来，我只感觉到风呼呼的刮着，树林以可怕的速度向前涌来，又向后退去。我突然想道，其实我们两个做盗贼很不错，起码逃起来是没有什么人可以追的上的。终于，类龙也跑累了，爪子一松，把我摔倒地上，舌头伸出老长，呼呼的直喘粗气。

    “不！”我说道，往后退了一步。

    “好、好、好……厉害的、的、的……箭。”

    “快给我！我数到三。一、二……”

    “咦？你、你、怎么也、也、也结巴了？”类龙一边跑，一边问道。

    我静下心来，侧耳仔细听着。此时的夜静悄悄的，只有一阵阵的微风在轻轻的刮着，树林和着风声，发出和谐的沙沙声响，如同在喃喃低语，催人昏昏欲睡。

    她并没有在意，只是笑了笑，看到了师父的小屋，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了，抬起头，高声喊道：“阮白云，出来，老朋友到了。”

    “那好吧，我会再回来的，告诉你师父，就说我来过了。”

    “是、是、是……”

    “就不！”我索性把小鸟藏在了怀里，用身体挡着。

    过了好久，我叹了一口气，收起了弓箭。凤舞天还在哭泣着，完全没有了刚才神气的模样。

    “里面很冷的，我的手快冻僵了。”

    我紧了紧身上的弓，矮着身子，蹑手蹑脚地钻进了树林。作为弓箭手，首先要学习的就是跟踪和潜行，在这方面，我可没有少下工夫，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就算是最狡猾的狐狸也逃不过我的追踪，就算是最老谋深算地黑熊也察觉不到我的踪迹。我灵活的穿行在树林间，如同最矫捷的羚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终于，前方突然亮光一闪，我连忙躲在树后，悄悄伸出头来，喜上心头，是篝火。

    类龙也注视着那箭翎。它那么专注的看着，突然，一滴眼泪从他那蔚蓝的眼中滴了下来。我吓了一跳，急忙问道：“怎么了？类龙？”

    “声音？我没听到什么声音啊？”我说道，“难道是凤舞天追过来了？”

    “嘘，闭嘴，你这个笨蛋！”我忍不住骂道。

    “这倒是。”类龙用爪子托着自己的下巴，煞有其事的歪着脑袋，想了一会，说道：“真是奇怪，师父好象从来不带弓，可是，一到关键时刻，弓就出现在她手中了。”

    不管它了，这个时候，乘着凤舞天扭头看类龙我我我的时候，我抓住树上的藤蔓，唰的一声荡了过去，从地上抄起了箭，又荡到了另外一棵树上，干净利落！到手了！一上树，我立刻开始奔跑，在树梢上飞速的跳跃，三下两下，就已经看不见那火光了。远处，还能听见类龙还没我出那句完整的话来。

    类龙犹豫了一下，让开了。

    “我怎么出来啊？”

    “类龙快别动，真的有人来了。”我紧张地说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毕竟类龙是龙，一般人看见会害怕的。

    “等、等、等一下，”类龙说道，“什么、什么声音？”

    “真棒，箭到手了！”我得意地说道，高高举起手中的箭。

    “别以为我走了，你们就可以无法无天了，我还会回来的。”师父紧了紧背后包裹。

    “天啊！不要！”我惊恐地喊着。

    过了好一会，类龙才恢复过来，我们两个心有余悸地互相对望着。类龙结结巴巴地说道：“谢谢，谢谢你，要，要不是，你，我……我……”

    我的目光落到了那箭上。箭上美丽的箭翎柔软的下垂着，随着风在无力的舞动着，发出极其轻微的声音，哭泣的声音。会哭的箭翎。

    我愣住了，半天没有反应过来，突然，我跳了起来，抢将过去，扒开了类龙身上的雪，急切地喊道：“类龙，类龙！你没有事情吧？说话啊，类龙！”

    “真不知道雪龙是什么样子啊？”类龙心驰神往地说道，“一定是非常美丽，非常威武的吧……”

    前面是一棵大树。巨大的大树，甚至抬起头都看不到它的顶端，无数粗大的枝桠向四面八方伸展着，形成一个硕大无比的树冠。那树是那么巨大，周围的树在它面前，如同地上的小草一样，它是那么古老，好象在世界形成之初就屹立在那里，默默的注视着这个世界的变化。那白鸟围绕着大树一圈又一圈的盘旋着，发出一声声的哀鸣，又好象是在请求我们的帮助。

    “堆雪人？好啊，好啊！”类龙来了兴趣，拍着爪子，高兴地问道：“堆什么好呢？”

    “你什么时候看到师父拿过弓的？”我反问道。

    “哭泣？”凤舞天奇怪地问道，“什么哭泣？”

    故事结束了。

    “你？也敢和我比箭？”凤舞天嘲笑道，“就凭你？”

    “我、我、知道了、它、它……”

    我一回头，天，那个人走的好快，已经到了我的背后。

    我爬下了那树。类龙迎了上来。

    “那就让你知道知道。”说着，她从背后摘下了弓箭，弯弓搭箭，瞄准了类龙的雪堆。

    “是啊。”

    “快说啊，你什么啊你的！”我心里骂着，干着急。

    我和类龙一起点头，老老实实。

    “我、我、我、我……”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雪越下越小，终于在月亮露出脸的时候，最后一片雪花飘飘荡荡，消失在地面。此时的大地，一片银白，被清冷月光一照，通亮通亮的，有些幽静和神秘。就是这个时候了。

    “哎，你别说话了，我心痒痒的很。你就点头摇头吧。”

    我的脸一红。我堆的那个东西太惨了，下面一个大雪球，上面一个小雪球，脑袋歪歪唧唧耷拉着，细胳膊细腿，与其说是龙，还不如说是个下蛋的母鸡。类龙看了一会，突然哈哈笑了起来，笑的满地打滚，雪都被它弄的飞扬了起来。我生气了，一把拽过类龙，说道：“站好！别动！”

    糟了，师父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

    “把箭还给凤舞天，然后请求她把我们带出去？是不是？”和类龙这么长时间，我基本上还是能猜出类龙的心思的。

    我皱了皱眉头，说道：“你能不能不要这样说话？听着累的很。”

    “它在为我们指路？”

    “没有啊。”我说道。

    “作为徒弟，我们应该为师父分担一些事情，老是有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找师父比箭。师父就算不累死，也要烦死了。”

    “你懂什么啊？”我说道，继续着手头的工作，“我把雪堆到你身上，可不就堆出一个活脱脱的龙了吗？”

    那里来的声音？

    “我们走吧，类龙。”我说道。

    “师父说过，弓之道最重要的，不能把弓箭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即使神不惩罚你，弓箭也会惩罚你的。”

    “你找死！”凤舞天说着拉开了弓弦。

    我又点点头，但一想不妙，又马上摇摇头。

    “那我就堆一个弓箭手，雷。”类龙回答道。

    “我、我、我不、不、知道。”

    “哦。”类龙点点头，一溜烟绕到树林那边去了。

    “真像，”她赞叹道，“你看见过龙吗？”

    “没，没，我和……我和雪人说话呢。”我掩饰着，打量着那个奇怪的陌生人。

    “那是它们的妈妈，”我说道，“它领着我们，想让我们帮助它救这两个可怜的宝宝。”

    凤舞天还在哭泣着，哭声在风中飘荡着。

    “不如、我、我、我们、把箭、箭还给……”

    我下意识把小鸟往身后一藏，凤舞天还是发现了。

    “你师父哪里去了？”

    “你想气死我啊！”师父抬起腿，踢了类龙一脚，类龙一愣，连忙开始摇头。

    “你、你、你去、看看。”类龙说道。

    “我、我、我也想，可是、可是、被她一吓，我、我……”

    “你们会胡闹吗？”

    我和类龙一起点头，突然，我反应过来，连忙摇头，类龙还在一个劲的傻点头。

    她的笑容消失了，很失望的样子。“什么时候回来？”

    “弓之道，白鸟凤翎箭！”那女子收起了弓，转过了身子，高傲而飘逸，“告诉你师父，凤舞天十日后再来找她，比箭，还有，要她交出大地之弓。”说着，她的人已经走远了，最后一句话飘荡在纷纷大雪中。

    “这个……唔……”我挠了挠脑袋。

    “你师父？”神秘女子回头又上下打量了我一遍，好象很奇怪的样子。“阮白云什么时候开始受徒弟了？”她自言自语道，然后又对着我，这回是一个笑脸，哄小孩的样子。

    我慢慢拉开了手中的弓弦，凤舞天也瞄准了我。

    “你刚才不是说过了吗？”类龙不满地说道。

    “我问你，你是不是用凤尾鸟的尾巴做箭翎？”

    “也许有吧。”类龙说道。

    “奇怪，师父经常出门吗？”类龙问道，还有点不放心。

    那是冬天。

    “就凭我手中的弓。”我说道，“类龙，让开，相信我。”

    “你没长脑子啊！”我狠狠踹了它一脚，“你以为凤舞天是那么好惹的，她不剥了我们的皮才怪呢？”

    真是费力气的活。我绝对不能输给这个龙，太丢面子了，于是，尽管累的要命，我还是坚持了下来，虽然是冰天雪地，但一会就浑身气喘吁吁，浑身大汗了。不过，在我的努力下，雪渐渐从类龙的脚堆到了胸口，脖子，然后是脑袋。类龙只露出了两个眼睛和一双鼻孔，我有些满意的看着，这下子可真是堆的不错，一个活生生的雪龙出现在了我的面前，虽然胖了一些，不过，这可是我所见过的最漂亮的作品了。我退后了两步，歪着脑袋欣赏着，别提有多得意了。这下子总算把这个傻龙给比下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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