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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淡的孔雀 (一九一九年 版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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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始终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在蒂布[1]养孔雀。蒂布是个村庄————不,不能算村庄,那里不过只有三四个石砌农场,两三间石砌小屋,以及一家石砌小礼拜堂。它位于皮克区[2],坐落在一座光秃的山坡上,半掩在白蜡树丛里。一条漂亮的公路[3]在山谷下方蜿蜒穿行,偶尔会有小马奔驰或是汽车嗡嗡驶过。但真正的车流是在六英里外的另一个山谷[4]。所以,独自位于山丘边缘俯瞰下方公路的蒂布,偏僻得有如英格兰小村落,是个遗世独立的村庄。

    越过有如复杂网络的石头矮墙所构成的裸露高地,四周全是光秃秃的山头。但转入下坡后,突然身处一片被石头房子环绕的白蜡树的浓荫中,着实让人愉快。那是我在某个夏日初次造访蒂布的情景。我当时心里有点不安,以为自己闯入私人的农家道路。但我还是继续往前走。右手边是个高于道路面的杂乱花园,长着一些高高的蓝色桔梗。稍远一点的地方,我看到一只非常漂亮的孔雀在石头间踱步,它蓝色脖子鼓胀着,拖着青铜色和绿色的尾巴。四周都是农场牛只喷溅的秽物,气味熏人。我停住脚步,观察那孔雀,看它踱步,鸟冠因啄食而微微抖动。然后我回头一瞥。一个妇人站在石墙尽头盯着我看。她头戴一顶印花无边帽。看到我看她,她便走过道路,到对面的车棚。

    第二次途经蒂布是在秋天,沿途我不停采着黑莓。它还是老样子,到处都是白蜡树成荫的石头围篱————但许多白蜡树叶落在地上。我看到两只孔雀在高起的花园里,也就是在火炬花[5]之间散步。它们拖沓而行,因为花园里尽是泥泞,杂草丛生。我站着观看它们。

    “今年的黑莓丰收。”一个银铃般的声音从附近传来。对方是个矮小的女人,一双漂亮、黑色却鬼祟的眼睛从棉制无边女帽下面窥探着我。她长脸,面有菜色,一头整齐的黑发。她的裙子很短。她大概三十岁,说话时带有德比郡罕听的西部卷舌音。当听到“今年”的尾音带了卷舌音时,我定睛望着她。她别过脸去。

    “能采不少喔!”我说。

    她再次望向我,面露苦笑。

    “是啊,如果你有耐性的话————”她说,“我可没这种耐性。”

    “那你可以看看我多有耐性。”我说,高举我的篮子。

    “大约有一磅半喔!”她说,带点嘲笑意味地笑了两声。

    “差不多。”我说。

    “我不认为这一季我会摘超过一夸脱,”她说,“我可不想为了这些讨厌的无聊东西麻烦自己。”然后她对我翻了翻白眼。“你住这附近吗?”

    “目前住在史卡基尔[6]————我太太和我。”

    “哦,对————我知道那栋房子。”

    就这样,我们聊了起来————然后我向她告别,一路思索着她的口音出处。我断定那不是威尔特郡腔,也不是巴克夏郡或牛津郡腔。走下山坡的时候,我后悔刚才没有问问她那些孔雀的事。

    我再次遇见她是在冬天。那天地上铺着薄且干冷的细雪,天空蔚蓝,寒风冷冽,空气清爽。正午时刻,农夫们都赶出牛只,让它们待在外面一两个小时,所以,当我一进入蒂布的时候,牛棚传来的味道让人难以忍受。我注意到,白蜡树举向蓝天的细树枝都变得苍白闪亮,融入一片蔚蓝中。然后我再次见到那些孔雀。它们就在我前面的路上,一共三只,都没有尾巴。如今它们一身棕色,带有斑点,脖子呈深蓝色,鸟冠破烂。它们顽皮地踩踏在晶莹的积雪上,身体缓慢移动,样子有如轻盈的平底小船。我喜欢它们,而它们也对我产生好奇。然后一阵狂风袭来,它们被吹得犹如三只脆弱的小船,而展开的羽毛就像破败的帆。它们不满似的蹦蹦跳跳地逃跑,想躲开这阵乱流。最后,它们在避风的墙角,再次弓着身体,瑟缩地徘徊。身体因为少了尾巴而变得轻飘飘,漠视四周的一切。它们也毫不在意我。我也许可以摸摸它们的。最后,它们走进一间敞开的棚屋里避难。

    当我经过建在高处的房屋尽头时,我看到那名少妇刚好从后门走出来。她立刻看到我,随即向我挥手。她提着一个水桶,身上系着比她那条夸张短裙还长的围裙,头上仍是戴着同一顶棉制无边女帽。我脱下帽子向她致意,然后继续往前走。但她却放下水桶,敏捷而又有些鬼祟地追赶着我。

    “可以请你等一等吗?”她说,“我马上便回来。”

    她对我露出暧昧、古怪却又迷人的微笑,然后便往回跑。她脸色依旧灰黄,鼻子有点通红。但她有双优美的眼睛,眼神深沉却带点狡狯。她对我的态度隐含着某种信任感。我由此推断,她必然有些疼爱她的兄长。

    我站在路当中,望向那些憨笨的深红色小牛。它们在哞叫,看似在对我吠叫,而我当时正暗自嘲笑它们的圆鼻憨态可掬。它们看来快乐、精力充沛,有点粗鲁,似乎正犹豫着该回到温暖的牛棚,还是该留在原地。我无法猜透。

    不久,那女子再度走出来,头低垂着。不过,她还是抬起头,朝着我微笑,又带着那奇特的亲密,就像她早在我出生前,甚至在我成为人之前便认识我。

    “抱歉,让你久等了。”她说,“我们到车棚里谈好吗?那里多少能避避风。”

    车棚面朝马路敞开,里面满是各种轮轴,而我们就站在当中。她头微斜地看着地面,而我注意到她微微蹙眉。她看来似乎在沉思。继而,她抬起头,直视我的眼睛,这让我眨了眨眼睛,想别过脸去。但我没这样做。她灰黄的眉头依旧颦蹙。

    “你会说法语吗?”她唐突地问我。

    “如果必须说的话。”我回答。

    “我以前在学校学过一些,”她说,“但现在连一个单字都不记得了。”她的西部口音非常显著,声调充满自我挖苦意味。

    “记着这些小事没什么用!”我说。

    但她灰黄色的长脸早已转向一边,没有注意我说了什么。然后,她突然再度望向我,这次显得羞涩。与此同时,还对着我微笑。她妩媚的目光朝我投射过来,仿佛对我熟悉无比,喔,又如此亲切,仿佛非常了解我的每一根神经,甚至可以深入我的每一根骨髓。一瞬间,她像个孩子般天真无邪,却又如同是个女巫。

    “可以麻烦你把一封信念给我听吗?信是用法文写的。”她说,神情黯然苦涩。她蹙眉地看了我一眼。

    “乐意之至。”我说。

    “信是写给我丈夫的。”她说。

    我看着她,有些不明所以。她具有一种麻痹我思考能力的本领。她四下张望,然后机灵地看着我。她从口袋掏出一封信,递给我。那封信从法国寄出,收信人是住在蒂布的一等兵该特。我把信从信封取出,开始阅读,完全没想过它可能涉及个人隐私。我对信的内容既没兴趣也不关心————Mon Cher Alfred(我亲爱的阿弗列)————信纸大概是从报纸上撕下的一页。于是我继续读下去:原来只是一封一个住在法国北部的姑娘[7]写给一个英国大兵的情书。“我无时无刻不想念你。你也会偶尔想念我吗?”————这时我才突然惊觉,我正在阅读一名男性的私人信件。我除了无权阅读外,那人的太太还正看着我!这看来荒谬,但我别无选择,此刻也无法把那个脸色灰黄的小女巫想象为任何人的太太。哪怕曾举行过什么样的婚礼,她都不像是有夫之妇。

    就这样,当我继续读信时,我也开始提防她。信接着写道:“Motre cher petit bb(我们可爱的小宝宝)————我们可爱的宝宝在一星期前出生了。啊,我多想告诉你当我把他抱在怀里,望着他时的感觉。他就像他父亲一样有一双充满笑意的英国眼睛,而且一样精力充沛。现在,我最期盼的,就是他的父亲可以把我的小孩抱在臂弯里,这样我们一家三口就可以快乐团聚。喔,阿弗列,我能告诉你我有想念你,为你哭了多少次吗?我脑海里时时刻刻都想着你,除了你我什么都不想。我只为了你和我们的亲亲小宝贝而活着。如果你不尽快回来,我将会死掉,而我们的孩子也会死掉。不,我知道你不能回到我身边。但我可以去找你。我可以带我们的小孩去英国。如果你不愿向你尊敬的父母亲介绍我的话,你可以在某个城或某个镇与我相会。我害怕孤单一个人带着孩子到英国,乏人照应。但我必须找到你,我必须带着我的孩子,我的小阿弗列,把他带给我深爱着的,高大英俊的阿弗列。啊,请回信告诉我可以到哪里找到你。我有些钱,不是穷光蛋,我能够负担自己和我的小宝贝……”

    我把信读到最后,写信人的署名是:“你幸福的,但又更不幸福的伊莉莎”。我想必是不自觉的莞尔一笑。法国少女这封浓情蜜意的情书,让我产生不良的反应:轻微作呕感。

    “我看得出来,它让人开心。”该特太太讽刺地说。我抬头,才意识到她就在旁边。

    “我知道那是情书。”她说,“里面有太多句‘阿弗列’了。”

    “真的是多了点。”我说。

    “可不是。那个女的————伊莉莎————还说了些什么?我们知道她叫伊莉莎,这个说来话长。”她露出嫌恶的表情,昂首看着我。

    “你是从哪里拿到这封信的?”

    “邮差上星期送来的。”

    “那时你先生在家里吗?”

    “他应该今晚会回来。他受了伤,所以我们之前申请让他回国。他六星期前回国的————之后就待在苏格兰————喔,他的腿部受伤。是的,他没什么大碍,只是走路有点跛。他指望会拿到退伍令————但我想希望不大。我们结婚了没有?我们结婚六年了————他在战争爆发的第一天便入伍了————喔,他以为自己喜欢军旅生活。他参与了南非那场战争[8]————不,他讨厌那些,恨透了。我和公婆住在一起————我现在已经没有自己的家。我娘家在牛津郡有一个大农场,占地超过一千英亩。不像这里。喔,不————公婆对我很好,对,好得不能再好。他们关心我还多过关心女儿。但那仍不像住自己家里自在,对不对?你不能为所欲为。不,家里只有我和他父母。打仗之前呢?他什么都做过。他受过很好教育,但他更喜欢务农————后来又当了私人司机。他就是那时候学会法语的。他在法国替一个有钱人开车,开了很长一段时间[9]。”

    这时,三只孔雀随着一阵风从车棚角落绕了出来,那样子仿佛乘风漂浮在平静的水面上。

    “嗨,乔伊!”她喊道,其中一只孔雀蹬着纤细的脚朝她走来。它灰色而带斑点的背部非常优雅,丰满的深蓝色颈项蜷缩着。她蹲下来。“乔伊好乖。”她说,带着一种奇怪的、爱怜的语气喊道,“你是来找我的,对不对?”她的脸靠过去,那孔雀也弯着脖子,鸟喙几乎碰到她的脸,仿佛在亲吻她。

    “它爱你。”我说。

    她仰头看着我,笑了起来。

    “对,”她说,“它爱我。乔伊爱我。”然后又对孔雀说,“我也爱你,对不对?我好爱乔伊。”她抚摸了它身上的羽毛一会儿,然后站起来,对我说,“它是只感情丰富的鸟儿。”

    她说“鸟”字时的卷舌音让我莞尔一笑。

    “它真的是这样。”她极力声明,“它是七年前跟我一起从我家过来的。另外两只孔雀是它的子女————但它们不像它那么感情丰富。对不对,宝贝儿?”她说话时的尾音上扬,犹如女巫的尖叫声。

    然后她忘掉车棚里的孔雀,回过头谈正事。

    “你愿意念信吗?”她说,“念给我听,我想知道里面写些什么。”

    “这是背着你丈夫的行为啊!”

    “哼,别管他,”她大声嚷嚷,“他背着我偷偷摸摸够久了————整整四年了。如果他没有背着我做坏事,就没理由为此埋怨————告诉我信上写了什么。”

    此刻我很不情愿依照她吩咐去做,但我还是开口了:“我亲爱的阿弗列。”

    “我早猜到是这样写。”她说,“伊莉莎的亲爱阿弗列————”她笑着说,“伊莉莎,法文怎么说?”

    我告诉她念法,而她极为不屑地重复念了一遍:埃莉斯。

    “继续念吧,”她说,“你停下来了。”

    于是我又开始————“我有时会想念你,你也想念我吗?”

    “我敢打赌,他除了想念她,还想念着另外几个女人。”该特太太说。

    “也许没有。”我说,继续往下念,“一个可爱的小宝宝一星期前诞生了。呃,我多想告诉你当我把我亲爱的弟弟抱在怀里……”

    “我敢打赌八成是她自己的种。”该特太太尖声说道。

    “不是,”我说,“是她妈妈的小孩。”

    “别相信她的鬼话。”她尖声说,“这是障眼法。我敢说,小孩绝对是她的————也是他的。”

    “不,”我说,“是她妈妈的————‘小宝宝有一双会笑的眼睛,但比不上你那双漂亮的英国眼睛……’”

    她突然用手猛拍裙子,弯下腰,笑得花枝乱颤。然后她挺起身体,双手掩脸。

    “那‘漂亮的英国眼睛’逼得我捧腹大笑。”她说。

    “他的眼睛不漂亮吗?”我问。

    “喔,漂亮,非常漂亮————继续念吧!————乔伊乖,宝贝儿好乖。”最后一句是对孔雀说的。

    “嗯————我们非常想念你。我们全家都想念你。我们真希望你能来这里看看可爱的小宝宝。喔,阿弗列,你待在这里的时候,我们是何等的快乐!我们全家都爱你。我妈妈将为小宝宝命名为阿弗列,这样我们就永远不会忘记你————”

    “那真的是他儿子。”该特太太喊道。

    “不是。”我说,“那是她妈妈的小孩。呃,‘我妈妈身体健康。我爸爸昨天回家了————他在休假。他为自己得到一个儿子高兴。我的小弟弟希望能沿用你的名字,因为你在那段艰苦岁月对我们家很好,让我永生难忘。一想到此,我便忍不住垂泪。不过,你现在已远在英国,我也许无法再见到你。你亲爱的双亲都好吗?我很高兴你的伤口已快要痊愈,近乎可以行走————’”

    “她怎么没问他,他亲爱的妻子好不好?”该特太太大叫,“他一定从未告诉她他有太太————就这样欺骗那可怜的女孩!”

    “收到你的来信,我们都非常高兴。但你现在人在英国,想必已忘掉你曾经好好对待过的一家人————”

    “好得也太超过了吧!啊,乔伊————”该特太太喊道。

    “要不是你,我们一家大概已经不在人世,无法再感受到欢喜悲哀。我们过去过得很苦,但目前已经否极泰来,不再感受到贫穷的重压。小阿弗列是我的一大慰藉。把他抱在胸前的时候,回想起善良高大的阿弗列,我会禁不住垂泪,也许那段受苦的日子才是最幸福的时光,只可惜已一去不返————”

    “哼,多么可耻啊!竟然用这种手段让一个可怜女孩上当!”该特太太大声说,“绝口不提自己已婚,让对方心存幻想————我会说这是‘下流’!”

    “你有所不知,”我说,“有些女生渴望堕入情网,不管对方有没有太太。如果她执意要爱他的话,他又怎么避免得了呢?”

    “他愿意的话,就可以避免。”

    “唉,”我说,“人非圣贤。”

    “喔,那是两回事。那个善良高大的阿弗列!你这辈子听过这种鬼话吗?继续————她在结尾说了什么?”

    “我们全都很高兴知道你在英国的情况————我们衷心祝福你好心的双亲。我祝愿你未来的人生永远幸福快乐。深情又永远感激你的伊莉莎。”

    一时间陷入沉默。该特太太低头,表情有点不怀好意又心不在焉。然后,她突然抬起头,眼睛射出两道凶光。

    “喔,用这种手段骗一个女生,真是下流,真是卑鄙。”

    “不,不,”我说,“也许他根本没有骗她。你以为法国女孩都那么天真无邪吗?我猜她比他聪明得多。”

    “他是有史以来最大的笨蛋。”她喊道。

    “瞧你说的!”

    “但那小孩一定是他的,错不了。”她说。

    “我看不是。”

    “我肯定是。”

    “好吧!”我说,“你要怎样想就怎样想。”

    “不然她还有什么理由要写这封信————”

    我走到小路上,望向牛群。

    “这些牛都是谁在看管?”我问。

    她也走了出来。

    “隔壁农场的男孩。”

    “如果是我,就不会把伊莉莎的信太当真。”我说,“她也许撒谎————不管怎样,我都无权阅读那封信。”

    “喔!”她嗤之以鼻地说,“我想看就看。”

    现在,她也对我生气了。所以我向她道了声日安,就沿着两边的石头围篱匆匆离开。在冬阳的照耀下,石头围篱闪烁着光芒。

    插曲过后的翌日清晨,我醒来时,发现房间一片幽暗,西面那扇大窗户覆盖着片片雪花,一片模糊。我走出屋外,看到下方的山谷一片白茫茫和阴森[10],树木在雪的装饰下,更显得黑暗和枯瘦,犹如一根根铁丝。岩石表面从闪亮的积雪中裸露出来。天空阴沉、凝重,一片灰黄,与以黑线勾勒、空洞的银白大地相比,显得太过沉重。我犹如置身死亡之谷。我也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囚犯,被困在无处不在、甚至还会滑动的积雪里。所以,我一整个早上都留在室内,望着车道旁积着厚雪的灌木丛,而门柱上则堆积着一英尺多的积雪,显得格外洁白。有时我也会俯瞰黑白相间的山谷:那儿毫无动静,一片死寂,仿佛一层虚无缥缈的帷幕。

    一整天都没什么动静:没有任何积雪从灌木丛掉下来,山谷则像一条死亡的鸿沟,游离于现世之外。我抬头望向山谷对面那些位在裸露的高地上,现已被半掩埋在雪里的小农场,我想起了雪中的蒂布,想起了那个像女巫似的该特太太。我又想到了阿弗列·该特以及那封信。他们的事让我觉得好玩,另一方面又感到不安。我不想被卷入这愚蠢又无聊的浑水。然而,积雪似乎让我卷入我本想逃离的纷争中。

    大约下午四点钟的时候,微明的昏黄灯光亮起,我赫然看到远处的雪地里有什么动静,就在荆棘丛附近,像是一群野人站在茫茫白雪中,显得非常黑而矮。我靠近看仔细。对,有什么东西正在拍翅、挣扎————是只大鸟,肯定是,它正在深雪中举步维艰地前行。我吃惊地盯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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