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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恼的天使 (一九一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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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思和有创意,也爱动脑筋,但不超过某种程度。”

    她拉开深绿色的窗帘。小房间的空间几乎全被一张装饰着石南和羊齿的大床占满。上面铺着一张宽大的兔毛毛毯。地板上铺着几块猫皮和红色小牛皮做的小地毯,墙上还挂着各种毛皮。希尔妲取下一块披在身上。这是一件用兔皮制成的白毛斗篷,兜帽显然是用鼬皮做的。她披着这件粗制斗篷,对着赛森直笑,问他:

    “好不好看?”

    “唔!恭喜你有这么能干的情人。”他答道。

    “瞧!”她说。

    搁板上的小瓶子里几片飞絮,纤嫩、洁白,是初开的忍冬花。

    “晚上它们会让这地方香气四溢。”她说。

    他好奇地四下打量。

    “那么,有什么是你的护林员不会的?”他问。她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他无法让星星眨眼睛,”她屏息敛神地说,“也无法妆点勿忘我花。我不在乎这是不是夸大其词。但那是真的,有好些年是真的。”

    他笑了起来,说道:

    “我跟星星和勿忘我花已经久未联络。”

    “是啊,”她忧伤地附和说,“多么可惜。”

    他再次短促地笑了一声。

    “为什么可惜?”他问,语带挖苦。

    她迅速转过身望向他。小小的房间一片昏暗,他正倚着房间的小窗户看着她。她此时站在门口,仍旧穿着斗篷。他摘下帽子,好让她可以在幽暗中清楚地看见他的脸和头。他的头发乌黑而有光泽,整整齐齐地从额前梳往脑后。他的黑眼睛正在跟她玩一个有礼貌的游戏。他那张洁净、如奶油般光滑且红润的脸,不时闪过有礼的讽刺神情。

    “你变得非常不一样。”她苦涩地说。

    他又笑了。

    “我知道你对我不以为然。”他说。

    “我是对你现在的样子不以为然。”她说。

    “但你仍然对我充满期望!那么,我又要做些什么才能————”他克制住自己,“才能避免这场灾难?”

    “如果你自己的灵魂无法告诉你,那我也无法告诉你。”

    “我说,”他提高声调,半是嘲讽半是认真,“这话我好像在哪听过?再说————”他继续大声地说,“一个住在罗马的人无法不罗马化[25]————除非他是个狂热的爱国主义者————而你知道,我是个没有故乡的人。”

    “没有。”她苦涩地说。

    “除非我曾经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就被收养。”他说,然后又马上觉得这话有羞辱意味,不禁羞愧起来。

    “你比罗马人还要罗马人。”她挖苦地说。

    “我是去势时代的罗马人[26],”他笑着说,“而这是你期望我成为的。”

    “老天爷!”她惊声呼喊。

    “是你要我接受文法学校的奖学金,是你要我刻意培养可怜的胆小鬼波泰尔对我的忠诚,直到他离不开我为止,只因为波泰尔家里有钱有势。后来,又是你坚持要我接受酒商的资助去剑桥,陪伴和保护他唯一的孩子。然后你又驱策我进入商界,直到我发财为止,然后,然后,好吧!现在一切都实现了。我的人生可说是成功得不得了。就一个乡村校长的遗孤来说————”

    “所以我就得负责?”她讥讽地说。

    “我那时是最具可塑性的年轻人。”他笑着说。

    “唉!”她大叫,“我不该在你还那么年轻便让你离开。”

    “但我却获得巨大成功————而且说真的,我乐在其中。你反复教导我应该聆听树木谈话,读流水所写的好文章,领悟小石头所包含的真理[27]————因为凡事皆有教益,除了伦敦外。但我可以向你保证,伦敦也给了我许多好东西,所以‘我不愿改变这种生活’[28]。”

    “你真是能言善道。”她说,语气非常尖锐。

    “那是我身上的一个瑕疵。”他说,并向她鞠躬。

    这时,外面的门闩格格作响,接着护林员走了进来。女子朝他看了一眼,但仍旧站在小房间的门口,身上披着毛皮斗篷。赛森也没有动,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护林员走进来,看了看,随即别过脸,没有说话。其他两个人也是沉默不语。

    护林员动手打理他的毛皮。

    “我们的决斗结束了吗?”赛森用德语问希尔妲[29]。

    “我没有什么要说的了。”她用同一种语言回答。

    “那么,我想对你说:‘让我们各奔前程。’”

    “让我们各奔前程。”她说,凝重地鞠躬,口气冷淡。

    “亚瑟!”她喊说。

    护林员假装没听见。赛森敏锐地看着,咧齿而笑。希尔妲昂起头。

    “亚瑟!”她又喊了一次,尾音古怪地向上扬起,以此提醒两个男人,她的灵魂正经历一个突如其来的转变而颤抖,对女人而言,这震撼如此巨大,犹如一滴醋突然滴到清澈的水中,泛起黑又混浊的沉淀物。

    护林员慢慢放下手中的工具,朝她走来。

    “怎么样?”他说。

    “我想介绍你们认识。”她说,声音冷静而深思熟虑。

    “我们已经认识————我们先前碰过。”护林员低声咆哮。

    “没关系————我想正式介绍你们认识。艾迪,这位是我的未婚夫亚瑟·佩尔比姆先生。亚瑟————这位是赛森先生,他是我家的老朋友。”

    赛森鞠躬致意,对方则机械性地伸出一只手。两人握了握手。

    “我由衷地恭喜你们的喜事。”赛森说,心里却满是苦涩地想着:佩尔比姆太太————我的天呀!

    接着他向女子道别。

    “你要走哪条路?”她问。

    “福斯特那边[30]。”他回答。

    “亚瑟,你送赛森先生到栅门吧!”

    三个人一起走下那条阴暗的小路上。

    “Ah les beaux jours de bonheur indicible Où nous joignions nos bouches!(啊,那时我们两唇相接,生活是何等美不可言!)”赛森引用,半是为了抒发真实感情,半是为了挖苦对方。

    “C’est possibles!(大概是吧!)[31]”她以相同的语气回应。

    “好!”他喊道,“就像我们彩排过似的。我这个人就是忍不住会伤春悲秋。下一句是什么?————Q’uil était bleu, le ciel, et grand l’espoir.(俱往矣,所有憧憬皆已在风雨中破灭。)”

    “我从来不喜欢闹剧,”她冷言冷语地回应,“再说,我们也不能一起走入我们的燕麦地[32]。那时候你太保守、善良,以至于根本没有播种。”

    赛森望着她,震惊于她竟然会讥笑他们年轻时有过的纯爱:这纯爱是他所拥有过最宝贵的东西。显然,他终于如同自己希望的那样,扼杀了她这份爱情。但此时只觉得满心凄苦。

    走到小路尽头后,她离他而去。随着护林员朝林场入口走去时,他说:

    “你可以让我知道你们何时结婚吗?”

    “为什么?”护林员问。

    “因为她不会写信告诉我————直到那之后————我很肯定。”

    “这个嘛————”护林员说,显得不高兴,却又有点犹豫。

    “我将会好几年都不回来纳托尔————也许永远不再回来。我只是想知道你们的消息,没其他动机。如果你写信给我,我就会回你信。通信仅限于我们两人。”

    他把自己的名片递给对方。

    “那好吧———— 一言为定。”

    他们在树篱栅栏前面站住。赛森伸出一只手。

    当他在空地走出十几码以后,护林员在后头喊道:

    “我说……我只在事情有着落后才写信给你。”

    “当然!”赛森说。然后两个人就分别转过身,各走各的。

    赛森没有直奔通往大路的门,而是沿着林边走下去,来到由小溪冲积而成的一片小沼泽地。桤树下的芦苇丛中,大片错落的黄色金盏花发出耀眼金光。几道黄浊的水流涓涓滴滴流过,似乎被花朵染上点点金黄。突然,一只翠鸟掠过,空中画出一道蓝色闪光。

    赛森的心情无比恶劣。他爬上堤岸,来到荆豆花丛。荆豆花星星点点,尚未盛开成一片耀眼的金色光芒。躺在干枯的草皮上,他发现几簇小小的紫色远志花和粉红色马先蒿。他开始细数自己所失去的。虽然不后悔,但他却身不由己地感到无法言语的落寞。他不会改变自己的选择。是的,他是如此可怜、了无希望。过了一会儿,他厘清了失落感的由来。

    “她总是看到我最好的一面,总是相信我能够成为最棒的人。当她保存了心中那个理想的‘我’时,我就必须对她负责:必须努力活得符合她的标准。如今,我摧毁了她心目中的我,我的星辰随之熄灭,而我也变得孤孤单单。那个漂亮的、总是走在我前头的‘我’被摧毁了,我变得更加接近现实。我已经折断她信仰顶端的花朵。然而,考虑到所有人,我别无选择……”

    他仍然静静躺着,感觉自己犹如死灰槁木。

    没多久,他听见护林员沿着小径走下来的声音,身边跟着他太太[33]。

    “怎么啦,亲爱的?”赛森听见护林员温柔地问,但触及怨恨。

    “我有点心烦意乱————别管我。”她求他说。

    赛森翻了个身。空气中充满云雀的叫声,犹如天空上的阳光凝聚起来,再像小雨般洒落。在这些响亮的叫声里,人语声就像号角声一样低沉。

    “好,但你为什么会心烦意乱呢?”护林员追问。

    “回家吧,亚瑟。我今晚再告诉你原因。”

    赛森从树丛缝隙望出去。希尔妲正靠在栅门上,泪如雨下。护林员则在田里,徘徊在树篱前;而且,赛森终于看清楚,原来他是在抓停驻在白色蔷薇花上的蜜蜂,还用手掌把它们捏碎,再松开手,让蜜蜂掉在地上。他并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吗。

    有一会儿悄然无声。这段时间,赛森设法从响亮的云雀叫声中辨别出她的哭声。突然,护林员大叫一声:“哎哟!”然后大声咒骂起来。只见他紧紧捏住衣袖靠近肩膀的部位,再连忙脱掉外套,扔在地上,然后全神贯注地卷起衬衫袖子,直到肩膀。

    “啊!”当他找出一只蜜蜂,扔到一旁时,他愤愤地说。他举起光亮健壮的胳膊,头笨拙地朝肩膀后面看。

    “怎么啦?”希尔妲静静地问。

    “一只蜜蜂————它爬进我袖子,螫了我一下。”他答道。

    “过来让我看看。”她说。

    护林员朝她走去,像个生气的小男孩。她用双手捧住他的手臂。

    “在这儿————刺还留在里面————可怜的蜜蜂!”

    她拔出刺,嘴唇贴在他手臂上,把毒液吸吮出来。当她看到她印下的唇印,然后看看他的手臂,不禁破涕为笑:

    “这是你有生以来得过的最红的吻。”

    他用双手搂着她和亲吻她。当赛森再次抬起头朝声响处看去时,瞧见护林员的嘴唇正亲吻着爱人的脖子。她的头向后仰,头发垂了下来,一绺蓬乱的深棕色头发挂在他裸露的手臂上。

    “不,”那女子回答,“我不是因为他走掉而心烦意乱。你不明白……”

    赛森听不清那男的说些什么,却把希尔妲的回答听得一清二楚:

    “你知道我是爱你的————他早已完全离开我的生命————没有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继续热烈吻着她,喃喃说了些什么。她短促地笑了一笑。

    “好,”她用溺爱而又带点苦涩的声音说,“我们会结婚,我们会结婚的。你去告诉大家和安排一切。”

    他再次热烈拥抱她。有一会儿,赛森听不见他们说些什么,然后才又听到她说:

    “现在你必须回家,亲爱的————否则你不用睡了。”

    “我们在教堂结婚?还是小礼拜堂?还是————”

    “我们在教堂结婚。”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这样使用第一人称复数代名词。护林员听了大受感动,把她抱得更紧。最后,他穿上外套,独自离开。她站在栅门边,但没有望向护林员,而是向南眺望,视线越过阳光明媚的乡野,眺望伦敦的方向,直到天际。

    等她最终走了之后,赛森也动身离开,向南而去。

    [1] 威里径煤矿场(Willey Lane Colliery)有一间铁匠铺,从那旁边,有一条穿过威里泉树林(Willey Spring Wood)的小径,可以通往海格斯农场(Haggs Farm)。故事的女主角希尔妲·米勒希普(Hilda Millership)是以洁西·钱伯斯(见《教区牧师的花园》一文)为原型。在劳伦斯创作这篇小说的时候,钱伯斯一家已经从海格斯农场搬到另一个位于阿诺菲(Arno Vale)的农场。

    [2] 为乡绅看守林场、防止偷猎的管理员。

    [3] 车叶草(woodruff)、山靛(dog-mercury),都是常见的林地草本植物,前者开白花,后者呈绿色。

    [4] 指纳托尔(Nuttal),是以安德伍德为原型虚构出来。安德伍德(见《菊花香:版本二》一文)位于伊斯伍德以北二英里。

    [5] “宅子”指的几乎可以肯定就是“兰姆克洛斯宅子”(Lambclose House),那是巴伯(Barber)家族的宅第。本来只是一家农合,后来在十八世纪扩大许多。

    [6] 威里瓦特农场(Willeywater Farm)的原型是海格斯农场。

    [7] “亚卡狄亚的羊脚神”(goat-foot god of the Arcady)一语出自王尔德(Oscar Wilde,1854——1900)的诗歌《潘神》(Pan)。其首段云:“亚卡狄亚的羊脚神啊!这世界灰白而苍老,你还剩些什么给我们?”结尾这样说:“离开亚卡狄亚的山丘吧!这个现代世界需要你!”(译者注:亚卡狄亚为古希腊一地区,其居民善良淳朴,过着田园式生活,后世以之象征世外桃源。)潘神的神话在劳伦斯的后期作品里反复出现,其中包括《泛音》(The Overtone,1913)和《最后的笑》(The Last Laugh,1924)这两篇短篇小说。

    [8] 赛森(John Adderley Syson)的名字会让人联想起西蒙兹(John Addington Symonds,1840——1893)的名字。西蒙兹是唯美主义者、同性恋合法化的鼓吹者,写过一些研究希腊化时代和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著作。在《苦恼的天使》的手稿上,劳伦斯四次把Syson误写为的Syston,其中一处始终没有更正过来。

    [9] 考迪径(Cordy Lane,见《菊花香:版本二》一文)连接布林斯利(Brinsley)和安德伍德,因此,故事中的男主角从前应该是住在离女主角家一英里多之处,反观劳伦斯则要走上快三英里的路,才从伊斯伍德到得了海格斯农场。

    [10] 洁西·钱伯斯回忆,劳伦斯常常会寄给她各种诗集和手抄的诗歌,她形容他是“萨里街二手书铺和书摊的辛勤觅书者”。

    [11] 译者注:dog-in-the-manger,意指霸占着自己用不了的东西。

    [12] 装水用的大水桶。在一九二八年十一月十四日写给大卫·钱伯斯的信中,劳伦斯特别回忆起海格斯农场“那只放在门边的水桶”。

    [13] 爱德蒙·钱伯斯夫妇一共有四个儿子:亚伦、赫伯特、伯纳德和大卫。下文提到,农场主人最小的儿子是十九岁,但在劳伦斯创作《苦恼的天使》的时候(一九一一年十二月),大卫实际是十三岁。

    [14] 实际上,在一九一一年十二月的时候,洁西·钱伯斯是二十四岁,而劳伦斯是二十六岁。

    [15] 指纽斯达修道院(Newstead Abbey),位于海格斯农场东北几英里处。它原是诗人拜伦的祖居(译者注:这是修会解散后的事),由拜伦在一八一八年卖给了富有的牙买加种植园园主怀尔德曼(Thomas Wildman)。一八六一年,怀尔德曼的遗孀把这产业卖给了探险家韦布(William Webb),韦布死后由长女洁拉尔丁(Geraldine)继承,再在一九一○年由她妹妹埃赛儿(Ethel)继承。纽斯达修道院在一八六○至一九二一年间并没举行任何旧物拍卖会,但韦布姊妹在二十世纪初经常重新装潢家里和更换家具,故不时会举行小型的私人拍卖会,把多余家具和其他物件清出去。小说中的椅子就是这样流出的。

    [16] 据海伦·柯克(见《密爱》一文注释)回忆,她在一九一○年到阿诺菲探访洁西·钱伯斯时,对方告诉她家里在拍卖会里买到一把椅子,并在椅垫下面找到一把镂刻着花饰的剪刀。

    [17] “去年的雪,如今安在?”为十五世纪法国诗人维庸(Franois Villon)的诗句,出自《历代淑女歌》(Ballade des dames du temps jadis)。(译者注:这诗句是感叹物换星移,岁月难留。)

    [18] Sycock,又作mistle thrush,为雀科,下体皮黄白而密布黑色斑点。

    [19]译者注:巧妇为鹪鹩的俗称。泰雅族人将此鸟奉为灵鸟,俗称希力克鸟。

    [20]译者注:原文为Arcady,为希腊传说中的世外桃源,后引申为与大自然和谐。

    [21] 在希腊神话中,潘神(即前述之“亚卡狄亚的羊脚神”)为牧人、畜群和荒地之神,被认为可以让人突然灵感勃发、产生性欲或恐慌。阿提密丝(Artemis)是狩猎女神,以坚决守贞为人所称道。

    [22] 坦塔拉代(Tandaradei):《菩提树下》(Unter den Linden)一诗中的叠句(refrain),出自中世纪日耳曼诗人瓦尔特(Walther von der Vogelweide)手笔。诗中的情侣以树林的地面作为席荐。

    [23] 恋诗歌手(The Minnesingers):中世纪日耳曼恋诗(love-peotry)诗人的总称。在写作《苦恼的天使》同一期间(一九一一年十一月),劳伦斯为《英语评论》写了一篇书评,评论比瑟尔(Jethro Bithell)翻译的恋诗歌手诗歌。

    [24] 伊阿科斯!伊阿科斯!(Iacchos! lacchos!):酒神女侍叫唤大家一起跳祭舞的高呼声,出自欧里庇德斯的《酒神的伴侣》一剧(见《密爱》一文注释)。伊阿科斯是酒神戴奥尼索斯的别名,在埃勒夫西斯秘教(Eleusinian Mysteries)里是个持火炬者。

    [25] 译者注:这话脱胎自谚语“住在罗马就应该像个罗马人”(指人应该入乡随俗,住在什么人中间就表现出什么人的言行举止)。

    [26] 古罗马的很多时期都被人称为过“去势时代”(the emasculated period)。例如,吉朋(Gibbon)就把狄奥多西皇帝(Emperor Theodosius)几个荒淫后继之君的统治岁月称作“去势时代”,其时离罗马帝国的覆灭不远;李维(Levi)则是把公元前一八○年前后的一段时期视为“去势时代”,当时赛比利教(Cult of Cybele)大行其道,其宗教仪式包含自我阉割的项目。

    [27] 这是莎剧《皆大欢喜》(As You Like It)里那个公爵角色所说的一番道理:“生活就是应该这么个过法:避开尘俗,倾听树木谈话,读流水所写的好文章,领悟小石头包含的真理,因为凡事皆有教益。我不愿改变这种生活。”(在第二幕第一场)

    [28] 见前页注释。劳伦斯看来很喜欢《皆大欢喜》。他在创作《苦恼的天使》前的前一个三月,曾在大卫森路学校自己任教的班上教过这出剧。

    [29] 赛森和希尔妲用德语交谈,是为了让在场的亚瑟·佩尔比姆听不懂。不过,劳伦斯后来在改写《苦恼的天使》时,把“用德语”几个字删掉。

    [30] 在故事发生的年代,安德伍德有好几户人家都是姓福斯特(Foster),但却没有一个农场或一间住宅是以“福斯特”为名。所以,就像故事中的“纳托尔”和“威里瓦特”一样,这名称有可能是劳伦斯所虚构。故事最后说赛森离开威里瓦特农场(即海格斯农场)之后“向南而去”,这样的话,他首先会经过的应该是栎树农场(Oaks Farm)————这农场离摩格林蓄水湖(Moorgreen Reservoir)只有一段短路。

    [31] 这是法国诗人魏尔兰(Paul Verlaine,1844——1896)的诗句,出自《感伤的对白》(Colloque Sentimentale)。全诗采男女对话形式进行,相关诗句如下:啊,那时我们两唇相接生活是何等美不可言!大概是吧。当年的天空多蓝,我们多么希望无穷。俱往矣,所有憧憬皆已在风雨中破灭。洁西·钱伯斯指出,在写作《苦恼的天使》那时候,劳伦斯诗歌创作的两大引路明灯是魏尔兰和波特莱尔(Baudelaire)。(译者注:这诗描写一对分手的情侣日后重逢,男方回忆起往日的欢乐,但女方反应冷淡,似已忘得一干二净。)

    [32] 译者注:此为《感伤的对白》的最后两句,他们走进荒芜的燕麦地,只有沉默的黑夜继续倾听。

    [33] 这时希尔妲事实上还没有正式成为佩尔比姆的太太。在《论坛》的版本里,篇名已改为《染污的女孩》,“他太太”被更正为“希尔妲”,但《蓝色评论》的版本仍作“他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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