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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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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掮客奥斯卡·富克斯,绰号叫泪人奥斯卡,坐在办公室里。“富克斯先生,有什么事?”我问道,“村上流行性感冒怎样?”

    “不要紧的。农民吃得饱饱的。城里就不同。我了解霍尔曼和克洛茨那里有两笔生意接近成交。一块红花岗岩,单面磨光,是峁形石碑,有两个刻着浮雕的基座,一米五高,二百二十万马克;一块小的,一米一高,一百三十万马克。价格很可观。如果您能少要十万,这两笔生意就给您做。我的佣金是百分之二十。”

    “十五。”我脱口回答。

    “二十,”泪人奥斯卡说,“我在霍尔曼和克洛茨那里也可以拿到十五。那何苦还来通风报信呢?”

    他在撒谎。他给霍尔曼和克洛茨当掮客,他们付给他百分之十和附加开支。附加开支他反正拿得到,这样他为我们介绍一笔生意,就可多得百分之十佣金。

    “付现款吗?”

    “这个您必须自己看着办。这些人境况优裕。”

    “富克斯先生,”我说道,“为什么您不干脆到我们这儿来?我们给的钱比霍尔曼和克洛茨多,我们也需要一位第一流的掮客。”

    富克斯眨眨眼睛。“我觉得这样更有趣。我是个感情用事的人。如果我生老霍尔曼的气,作为报复,我就把一笔生意介绍给您。但若是我完全为您干活,我可能会对您生气的。”

    “说得有点道理。”我说道。

    “我的意思就是这样。那么我可能把您出卖给霍尔曼和克洛茨的。做墓碑的掮客很无聊,必须搞得活跃些。”

    “无聊?对于您吗?您不是每次都做了精彩的表演吗?”

    富克斯在扮演《老海德堡》中的卡尔·海因茨以后,他就像市剧院里的加斯东·门希那样微笑。“我尽自己能力去做。”他非常谦虚地说。

    “据说您的进展很了不起。不用辅助材料。纯粹靠直感。对吗?”

    奥斯卡过去在走进办丧事人家的房子以前要用生洋葱片刺激眼睛,现在他宣称能像大演员那样随意地流出泪水。这当然是一大进步。这样他就无须像使用洋葱技巧时那样哭着走进屋里,如遇生意迟迟未成交,眼泪就干了,因为只要死者亲属在场,他就不能继续使用洋葱;相反,他现在可以眼睛干着进屋,而且在谈到死者时自然而然地淌出眼泪,这样当然会产生完全不同的效果。这好比是真珍珠和人工珍珠之间的区别。奥斯卡声称他自己可以做得那样使人信服,以至死者亲属反而常常对他进行安慰和劝说。

    格奥尔格·克罗尔从他的小房间里出来。一支褪色的哈瓦那牌雪茄在他鼻子下冒着烟雾,他现在洋洋自得。他直截了当地对准目标。“富克斯先生,”他说,“您一听到命令就可以哭起来,是真的?还是我们的竞争者卑鄙的吓唬人的宣传?”

    奥斯卡没有回答,他凝视着格奥尔格。“怎么?”格奥尔格问道,“怎样了?您觉得不舒服?”

    “稍等片刻!我首先得控制一下情绪。”奥斯卡闭起眼睛。当他再张开眼皮时,眼睛已经有点润湿了。他继续凝视格奥尔格。过了一会儿,他的蓝色眼睛里果然噙着泪珠。再过一分钟,这些泪珠就滚到脸颊上。奥斯卡掏出一块手帕,轻轻地擦着。“怎样?”他问道,掏出怀表,“差不多两分钟,有时如果屋里有具尸体,我在一分钟内即可完成。”

    “了不起!”

    格奥尔格斟了一杯招待顾客的白兰地。“您应该去当演员,富克斯先生。”

    “这一点我也已经想过,但是要求流眼泪的男性角色太少。当然奥赛罗算一个,但是除了他————”

    “您是怎样做的?一手绝招?”

    “想象力,”富克斯简单地回答,“高度形象化的想象力。”

    “那么您现在究竟想象到什么呢?”

    奥斯卡把他那杯酒喝干。“坦率地说,是您,克罗尔先生。我想象您的两条腿和两只手臂被打得粉碎,一群老鼠在慢慢啃您的脸,而您依然活着,因为手臂折断了而无法抵御这些咬人的老鼠。请您原谅,但是这样迅速的想象,我需要一幅非常强烈的图像。”

    格奥尔格用手摸摸自己的脸。它还在那里。“您为霍尔曼和克洛茨干活时,您也想象他们发生类似的事情吗?”我问道。

    富克斯摇摇头。“在他们那里,我想象他们必将荣华富贵,长命百岁,直到在睡眠中心力衰竭而毫无痛苦地死去,然后我泪水汪汪,但只是出于愤怒。”

    格奥尔格付给他最后这两次通风报信的佣金。“最近我还增加了一种人为的打嗝,”奥斯卡说道,“非常起作用。它加速生意成交。人家觉得自己欠下人情,因为他们相信,这是同情心带来的后果。”

    “富克斯先生,您到我们这儿来!”我感情冲动起来说,“您应该到有艺术指导的企业里来,不该到骗钱的光头那里去。”

    泪人奥斯卡善意地微微一笑,摇摇头告辞。“我现在不能。没有一点通风报信,我除了是个好哭的胆小鬼,就什么也不是。通风报信使我保持平衡。你们懂吗?”

    “我们懂,”格奥尔格说,“我们感到惋惜。但是我们尊重人的个性胜过一切。”

    我把需要峁形墓碑的那几家住址抄在一张纸上,把它交给海因里希·克罗尔,他正在院子里给自己的自行车轮胎打气。他轻蔑地看看纸条。对于他这老尼伯龙根来说,奥斯卡是个卑鄙的无赖,虽然他这老尼伯龙根并不是不想靠他来发财。“过去我们根本不需要这样的手段,”他说,“幸好家父没有看到。”

    “令尊若在地下有灵,知道我听到有关这位墓碑行业开路先锋的一切以后,必定会喜出望外,用这一绝招来捉弄他的竞争者,”我回答,“他具有战士的性格,不像您待在荣誉的战场上,而是待在无情的商务生活的战壕里。顺便问一下,您四月份卖出去的那座各面磨光的十字架墓碑,它的余款很快可以拿到吗?是不是还差二十万?您知道这二十万现在有什么用?还买不到一个基座呢!”

    海因里希嘀咕着,把纸条放进口袋。我走回来,对于已经把他的气焰打掉了一些感到满意。上次下雨时折断的那段下水管,正放在屋前。修理工人刚刚才修好,他们把折断的那一段换上新的。“旧管子如何处理?”工人师傅问道,“你们可能也用不着。我们可以把它拿走吗?”

    “好的。”格奥尔格说。

    这管子竖着靠在克诺普夫露天小便的地点————方尖碑上。它有几米长,末端弯成直角。我突然有了一个主意。“请您把它放在这儿,”我说道,“我们还用得着。”

    “做什么用?”格奥尔格问道。

    “今晚有用。你将会看到的。肯定是一场很有趣的好戏。”

    海因里希·克罗尔骑着自行车走了。格奥尔格和我站在门口,喝了杯克罗尔太太从厨房窗子里递出来给我们的啤酒。啤酒很热。木匠维尔克悄悄走过。他带着几瓶酒,打算在一口用刨花垫得软软的棺材里睡他的午觉。蝴蝶在十字架墓碑周围戏耍。克诺普夫家的花猫怀孕了。“美元的牌价怎样?”我问道,“你打过电话吗?”

    “比今天上午高一万五千马克。如果这样继续下去,里森费尔德的期票我们用一小块峁形墓碑的钱就可以支付。”

    “好极了。可惜我们一点也留不下。它把人的一点必要的热情都带走了,不是吗?”

    格奥尔格笑了。“也带走了做生意的严肃认真。当然海因里希除外。今晚你做什么?”

    “我到山上去,找韦尼克。那里的人至少一点也不知道做生意的严肃和可笑。在山上只牵涉生存。总是涉及整个存在、完完全全的存在、生活,除了生活一无所有。往下就什么也没有了。如果在那里住上一段时间,就会觉得我们为这些小东西毫无意义地做着肮脏的交易,是要叫人发疯的。”

    “妙哉!”格奥尔格回答,“为了这一派胡言乱语,再请你喝杯冰镇啤酒。”他拿起我们的酒杯,把它递进厨房的窗洞里。“夫人,请再来一杯啤酒。”

    克罗尔太太伸出她那白发苍苍的脑袋。“你们要不要加点五香鲱鱼卷和一条黄瓜?”

    “当然啰!再来块面包。为各式各样悲天悯人的情感吃顿小小的早餐,”格奥尔格回答,并且把我的酒杯递给我,“你也有点悲天悯人吗?”

    “像我这样年龄安分守己的人,总是有悲天悯人情感的,”我坚定地回答,“这是青年人的权利。”

    “我想,你的青春已经在军队里被窃走了,是吗?”

    “是的。我一再寻找它,但是没有找到。因此我有加倍的悲天悯人的情感。正如一只截掉的脚会加倍疼痛一样。”

    啤酒冰冷透凉。太阳在我们头顶上像火一样燃烧,突然,抛开一切厌世的情感,另一个可以逼视生命那金绿色眼睛的瞬间出现了。我虔诚地把啤酒喝干。我的所有血管突然似乎洗了一次日光浴。“我们一再忘记,我们居住在这星球上的时间是短暂的,”我说道,“因此我们完全错误地理解了世界,以为人会永远活着。你已经发觉了吗?”

    “发觉了又怎样!这是人类的基本错误。本来完全有理智的人就以这种方式把几百万美元奉送给令人可怕的亲戚,而不是自己把它们花光。”

    “妙!若是你知道明天你一定会死去,你将怎么办?”

    “不知道。”

    “不知道?好,一天的时间或许太短了。要是你知道,你将于一周后死去,你将怎么办?”

    “还是不知道。”

    “你肯定会知道一点的!假如你有一个月时间,那会是怎样啊?”

    “我或许还会像现在一样继续活下去,”格奥尔格说道,“不然我整个月都可能会痛苦地感到,我错误地度过了我的一生。”

    “你可能还有一个月时间来改正。”

    格奥尔格摇摇头。“我可能还有一个月时间来悔恨。”

    “你可能把我们的店铺卖给霍尔曼和克洛茨,到柏林去,同演员、艺术家和漂亮的妓女过一个月极为惊险的生活。”

    “这些钱可能还不够花上一星期呢!而所谓女士,无非只是酒吧间的女郎。此外我宁可读点这方面的东西。幻想从来不使人失望。可是你怎样?若是你知道你在四周后会死去,你将怎么办?”

    “我?”我狼狈地说。

    “是的,你。”

    我环视周围。那里有花园,一片葱绿,天气炎热,呈现盛夏时的各种颜色;那里燕子在飞翔;那里有一望无际的蓝天;楼上老克诺普夫从窗里惊奇地呆看,他刚才从醉酒状态中醒来,穿着背带裤和方格子衬衫向我们走下来。“我必须考虑一下,”我说道,“我一下子说不上来。太多了。我现在只感觉到,假如我知道我可能会觉得厌烦,我就会爆炸。”

    “别考虑得太多,否则我们就不得不把你送到韦尼克那里去了。当然不是送你去弹管风琴。”

    “确实是,”我说,“真的,确实如此!假如我们可以完全认识到这一点,我们就会发疯的。”

    “再要一杯啤酒吗?”克罗尔太太从厨房窗户里问道,“还有糖煮草莓,新鲜的。”

    “得救了!”我说,“您刚才救了我,慈善的太太。刚才我像一支箭飞向太阳和韦尼克。谢天谢地,一切都还在!什么东西也没烧毁!甜蜜的生命依然同蝴蝶和苍蝇在我们周围嬉戏,它没有化成灰烬,它还在,它依然有自己的一切规律,还有我们给它安上的那些,如同给一匹纯种马套上马具一样!尽管如此,喝啤酒还是不要配糖煮草莓,请原谅!但是请来一块滑软的哈茨乳酪。早上好,克诺普夫先生!多好的天啊!您对生命有何高见?”

    克诺普夫盯住我。他的脸呈灰色,他的下眼皮像口袋一样垂挂着。过了一会儿,他恼火地用手示意拒绝,把窗子关上。“你不是还想从他那里要点什么吗?”格奥尔格问道。

    “是的,但是在今天晚上。”

    我们走进爱德华·克诺布洛赫的饭店。“你瞧,”我说着就站住了,仿佛我撞到一棵树上,“生命看上去似乎也在戏弄人!我早该预料到!”

    在葡萄酒供应部,格尔达正坐在一张餐桌旁,桌上放着一束卷丹花。她一个人坐着,正在切一块鹿背肉,这块肉几乎和桌子一样大。“你对这有什么可说的?”我问格奥尔格,“这里有没有背叛的味道?”

    “有什么可背叛吗?”格奥尔格反问道。

    “没有。可是,背信弃义怎么样?”

    “有什么信义可背弃吗?”

    “别说了,苏格拉底!”我回答,“你没看到爱德华的粗爪子在这儿捣鬼吗?”

    “这个我已经看到了。但是谁背叛了你,爱德华还是格尔达?”

    “格尔达!除了她还有谁呢?这种事从来和那男人毫不相干。”

    “同那女人也不相干。”

    “究竟同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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