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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贺夫曼Ernst Theodor Amadeus Hoffmann(1776—1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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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的!”一个在黑影里玩耍的畜生插嘴说。

    我跑出去,跑出去,在暴风雨的夜里!……

    二酒吧中的伴侣

    大踏步在菩提树下散步也许是很舒服的,但断不是在一个雪花乱飞、寒风彻骨的圣史葳斯特底夜里。这是我底感想,当我既无帽子又无外套,感到一阵阵冷风包围住我那发烧的身体的时候。我在这种景况下踏过歌剧院桥,经过堡垒底面前,然后转身向水闸桥走去,把造币厂留在后面。

    我走到猎人街,在梯尔曼商店附近:屋内照耀得很明亮,我刚想走进去,因为我已给寒气浸得发抖了,我需要畅饮一杯很猛烈的酒。这时候,一大群人高声谈笑着从屋内冲出来:他们说及上等的生蚝和一八一一年底无上的陈酒。

    “他说得很对。”其中一个喊道。我认得他是枪骑兵底上校,就是他去年在玛因斯大闹那些酒店底小子们,因为他们无论如何不肯在一七九四年卖给他那一八一一年底旧酒。

    大家都张开喉咙大笑。我不觉再往前走几步,走到一间独点着一盏灯的酒吧面前。莎士比亚剧中的亨利王第四有一天可不也疲倦和卑鄙到想起一杯小啤酒吗?事实是,同样的情形临到我身上:我想喝一瓶上好的英国啤酒,于是便匆匆往那酒吧走下去。

    “你想要什么呢?”店主人手放在帽边,很和蔼地迎上前来说道。

    我问他要一瓶上等的英国啤酒,和一撮好烟;我马上感到一阵这么崇高的和平,就是魔鬼自己也不得不尊重我,让我有片刻的安静。————啊,法院顾问官!如果你看见我从你那灯火辉煌的客厅走出来,在一间幽暗的酒吧里喝的不是茶而是小啤酒,你也许会傲岸地避开我罢。

    “这有什么稀奇呢,”你会喃喃道,“这样的人会弄坏了那最美的胸饰?”

    没有帽子,没有外套,对于这些人我该是一个惊诧底题材罢。店主底唇边正挂着一个问题;忽然,有人拍在窗上;上面一个声音叫道:

    “开门!开门!我来了!”

    店主赶快跑上去又马上走回来,手里捧着两枝蜡烛,一个很长很瘦的人跟着他下来。经过那颇矮的门的时候,他忘了低头,很重地撞了一下;但是他头上那角形的黑帽为他防备着一切意外。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墙边走过,在我对面坐下,当侍役把灯放在桌上的时候。我们可以说他看来很高雅却又不甚得意的样子:他气愤愤地要烟和啤酒。他才吸了几口,一片浓厚的烟云便包围着我们。而且,他样子那么奇异又那么迷人,我立刻倾倒了,虽然他脸色很阴沉。他那浓黑的鬈发在他额前分开和披散在两肩上,使他酷肖吕滂画的小像。他脱下那阔的外套后,我发觉他穿着一件发织的黑袍;但最令我惊异的,就是他在靴上更穿着一双很美丽的睡鞋,我注意到这个当他敲他那五分钟内便吸完的烟斗的时候。我们很难找到什么话来谈,这生客似乎很关心从囊中取出来的许多异草,仔细审视它们。我对他表示我很惊讶得看见这许多美丽的异草,又因为它们看来还很新鲜,说是从植物园或布谢家里采来。他带着怪笑说:

    “你对于植物学似乎是门外汉;否则你就不会这么……”

    他踌躇了半晌,我低声接着说:

    “愚昧地……”

    “发问了。”他用一种和蔼的爽直的口气说完了。“你就会,”他继续说,“一眼认出这是些亚尔帕山底植物,只在尖坡罗夏才能生长的。”

    那生客几乎很低声说出这几个字,你可以猜想它们使我起怎样奇怪的感觉了。许多问题到我唇边便消失了;但我心里生了一个预感,我想象如果我不常见这生客,至少也梦见过他。

    又有人趴在窗上叫门了,店主人把门打开,一个声音喊道:

    “多烦你把镜子盖住吧!”

    “哈!哈!”店主说,“是梭摩洛夫将军,老是很晚才来!”

    店主把镜子盖好;一个矮子立刻带着颇笨拙的速度,或更准确一点,带着很沉重的轻松跳进来,身上裹着一件奇怪的褐色外套,这外套褶成无数极小的皱纹在他身上荡漾得那么奇怪,烛光下你竟以为看见几个形体在或开或翕,像欧士勒底幻灯一样。他开始搓他那双藏在长袖底下的手,喊道:

    “冷呀!冷呀!啊真冷呀……意大利就完全两样!完全两样!……”

    他终于在我和那高大的邻人中间坐下说:

    “这烟味很难受!……用烟抵抗烟!……只要我有一口!……”

    你送给我的那个光亮的铜烟盒恰巧在我口袋里;我拿出来打算把烟送给他。他一瞥见便立刻用两手猛烈地推开说:

    “拿开!拿开这可恶的镜子!……”

    他底声音是怪可怕的,而且,当我愕然望着他的时候,他和刚才完全两样了。他跳进来时脸色又清爽又年轻:现在却露出一个凹眼的老人底死似的苍白的皱脸了。

    给恐怖抓住,我跑向那高大的生客。

    “体念上天底名,看看罢!”我快要喊出来。

    但是他正全副精神集中在他底植物上,并没看见刚才的事变,同时那矮子已用他那微带造作的口气喊道:“拿北方酒来!”

    不久我们便开始谈话了:我觉得那矮子颇讨厌,但那高个子的却会把些表面上无关轻重的东西说得很深刻很悦耳,虽然他得和一个不是他母舌的语言挣扎,并且常用错字;但这反而给他底语言一种辛辣的个性。因此,他不独使我尊敬和亲近,并且减轻了那矮子所引起的不快之感。

    这矮子仿佛是给弹簧撑着的,因为他在椅上动来动去,做种种的手势,————但一滴冰冷的汗从我底头发直流到背上,当我很清楚地发现他用两副不同的面孔凝望我;他尤爱用他那副老脸审视那另一位生客(虽然没有看我时那么可怕):这后者底沉静的气象和他底不歇的动摇正好成对照。

    在我们这下界生命底化装舞中,心灵底深刻的眼睛往往直透面具底下面,认出那些同属一家的心灵;就是这样我们三人,和其余的人那么不伦不类,在这酒吧里互相凝视和认识。自那刻起,我们底谈话便带上这只适于受了致命伤的灵魂的忧郁的特质。

    “又是钉在生命上的一口钉。”那高个子的说。

    “啊上帝!”我接着说,“那魔鬼可不到处被我们钉上吗?在我们住宅底墙上,在丛林里,在玫瑰丛中……我们经过什么地方不要被钩去一块呢?我尊贵的伴侣呵,似乎我们每个都这样丢了一些东西。我自己,比方说,今夜就短了一顶帽子和一件外套,两者都挂在法院顾问官底外客厅墙上,像你们所知道的。”

    矮子和长人同时打了个寒噤,仿佛同时意外地被打了一下:那矮子做出极丑怪的鬼脸望着我,然后跳到椅上,把那盖着镜子的布按稳一点,另一个却小心擦着烛台。

    我们底谈话很难重温起来;可是我们终于无意中说起一个名叫腓力的显赫的年轻画家,和他为一位公主画的肖像。这像画得非常的好,因为他不独受了爱神底启发,并且从他爱人底极虔诚的灵魂汲取那对于天上事物的怅惘。

    “这像画得那么惟妙惟肖,”那高个子的说,“与其说是肖像还不如说是影子。”

    “真的,”我叫道,“我几乎以为是从镜中偷来的!”

    那矮的忽然站起来,用他那副老脸怒向我,眼睛炯炯的,似冒着火。

    “真是好笑,”他喊道,“这真无意识!谁能从镜里偷取影子呢?”

    “谁能够?照你底意思,或许那魔鬼罢?”

    “哈!哈!兄弟呀!”他用他那笨重的爪把镜子打破了,一个女人底影子底纤白的手满盖着伤痕和鲜血。“嗄!嗄!试把那从镜里偷来的影子给我看,我就在你面前像鲤鱼般从千丈高处跳下来。你听见了吗,倒霉的小丑?”

    那高个子的也站起来,走向那矮子并对他说:

    “别这么捣乱,朋友,否则我要把你从梯底下抛到梯顶去。而且,我相信,你自己的影子是难看的。”

    “嗄嗄嗄!”那矮子轻蔑地带着一种狂热笑着叫出来;“嗄嗄嗄!真的吗?……真的吗?……我至少还有我底美丽的影子呀,可怜的小子,我至少还有我底影子呀!”

    说完,他便跳出酒吧去,我们还听见他在街上大笑大叫道:

    “我还有影子呀!……我还有影子呀!……”

    那高个子的疲惫而且惨白地倒在椅上了,双手捧着头,那被压迫的心胸很艰难地叹出一口气来。

    “什么事了?”我关心地问。

    “呀,先生,这个刚才对我们这么无礼貌的鄙夫缠绕我一直到这酒吧里,这是我惯常的隐息所,中间只有几个小精灵来探访我,伏在桌底下拾吃面包屑的。这个坏蛋竟将我重复浸在我底残酷的不幸里了……唉!我失掉,永远失掉我底……了。再会罢!”

    他站起来走出地窖去。他走过的时候,周围的东西全是明亮的:他并不投射丝毫的影子。我很兴奋地冲出去追他。

    “彼得士里弥尔[12]!彼得士里弥尔!”我很高兴地喊着。

    但他已经扔掉他底睡鞋了;我看见他跨过巡捕营,消失在黑暗中了。

    当我想回到地窖里去时,店主人把门打在我底鼻子上,并叫道:“愿上帝保佑我不要来这样的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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