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第十篇】 修辞现象的变化和统一

首页书架加入书签返回目录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一 格 局 无 定

    我们到此,大体已经将各种修辞现象说完。普通往往还要提出所谓格局或结构问题来。这在以前,名叫“布格”,也叫“布局”。格局固然也很重要,但实际是随语文的体式、意旨以及各人的设计而变,没有什么应用无碍的一定方式可说,除非原来照填程式的应用文。我们知道一向对于格局有所谓“三准四法”说。“三准说”道:“凡思绪初发,辞采苦杂,心非权衡,势必轻重。是以草创鸿笔,先标三准:履端于始,则设情以位体;举正于中,则酌事以取类;归余于终,则撮辞以举要。然后舒华布实,献替节文,绳墨以外,美材既斫,故能首尾圆合,条贯统序”(见《文心雕龙·镕裁》篇)。“四法说”道:“诗有四法:起要平直,承要舂容,转要变化,合要渊永”(见范梈《诗法》)。这或许可以说明一部分的语文,但决不能范围古今一切语文的格局。就再加多些节目,为起、承、铺、叙、过、结六法,又加多些伸缩性,为“或用其二、或用其三四,可以随宜增减”(见陈绎曾《文筌》),也仍不能尽格局的变化。这在过去,也曾有人说过。章学诚论“古文十弊”中有一条说:“古人文成法立,未尝有定格也。传人适如其人,述事适如其事,无定之中,有一定焉。知其意者,旦暮遇之。不知其意,袭其形貌,神弗肖也。往余撰和州故给事成性志传。性以建言著称,故采录其奏议。然性少遭乱离,全家被害,追悼先世,每见文辞。而《猛省》之篇,尤沉痛可以教孝。故于终篇,全录其文。其乡有知名士赏余文曰,‘前载如许奏章,若无《猛省》之篇,譬如行船,鹢首重而舵楼轻矣。今此婪尾,可谓善谋篇也。’余戏诘云,‘设成君本无此篇,此船终不行耶?’盖塾师讲授四书文义,谓之时文。必有法度,以合程式。而法度难以空言,则往往取譬以示蒙学。拟于房室,则有所谓间架结构。拟于身体,则有所谓眉目筋节。拟于绘画,则有所谓点睛添毫。拟于形家,则有所谓来龙结穴。随时取譬。然为初学示法,亦自不得不然,无庸责也。惟时文结习,深锢肠腑,进窥一切古书古文,皆此时文见解,动操塾师启蒙议论,则如用象棋枰布围棋子,必不合矣。”(见《文史通义》五)古文尚且如此,何况不像古文那样板板的。所谓“无定之中,有一定焉”,或许便是刘勰所谓“首尾圆合,条贯统序”,但这也是“传人适如其人,述事适如其事”的自然结果。至于所谓四法、六法等等刻板定数,在东方是有一个公用绰号,叫做“杓子定规”,而学诚却也替它起了一个绰号,叫做“井底天文”。我们既然无意研究所谓井底天文,那就不必再加考较了。修辞现象大体已经说完。现在列一简表于下:

    二 修辞现象也不是一定不易

    这些修辞现象也不是一定不易。就像选词,我们现在是以平易做标准。而不久以前,却以所谓雅洁做标准。雅洁便是桐城派的所谓义法之一。桐城派的开山祖师方苞曾经说过:

    南宋元明以来,古文义法不讲久矣,吴越间遗老尤放恣,或杂小说,或沿翰林旧体,无雅洁者。(见沈廷芳《书方望溪传后》)

    又姚鼐也曾经说过:

    鼐又闻之:“言之无文,行而不远。”出辞气不能远鄙倍,则曾子戒之。……当唐之世,僧徒不通于文,乃书其师语以俚俗,谓之“语录”。宋世儒者弟子,盖过而效之。然以弟子记先师,惧失其真,犹有取尔也。明世自著书者,乃亦效其辞,此何取哉?愿先生凡辞之近俗如“语录”者,尽易之,使成文,则善矣。(见《复曹云路书》)

    从此以后凡是直属或归附桐城派的,没有一个不奉雅洁两字做选词的标准。从清康熙年间直到“五四”前后,占据文心几乎有二百多年。便是在译述界颇有贡献的严复、林纾,也不能不受它的牢笼。严复所谓“译事三难:信,达,雅。……易曰‘修辞立诚’,子曰‘辞达而已矣’,又曰‘言之无文,行之不远’。三者乃文章正轨,亦即译事楷模。故信达而外,求其尔雅。”(见所译《天演论》例言)。最后一定要提出一个雅字来,也是由于所谓雅洁义法在那里捉弄他。这种义法,直到白话文学运动起来,才被攻破。白话文学运动是有历史的、社会的根源的,那时虽然林纾还是纛着雅来反攻,也已经不济事了,不能不惨惨地败走了。这便是近年来显而易见的变易之一。严复以为不止“行远”须要讲雅,就是“求达”也要讲雅。他说:“实则精理微言,用汉以前字法句法,则为达易;用近世利俗文字,则求达难,往往抑义就词……”(也见同书例言)。这种感觉,多半不是从语言文字的意义上头来,只是从我们所谓辞趣上头来。因为汉以前的字法句法,人比较地看得多,读得熟,每见一词往往不但知道它的字义,还知道它的历史。即如所谓尔雅一词,我们知道有过《尔雅》一书,书的《疏》里有过“尔雅”两字的解释:“尔,近也,雅,正也,言可近而取正也。”“尔雅”两字又曾经用于《史记·儒林传序》:“文章尔雅,训辞深厚。”注上说:“谓诏书文章雅正。”用汉以前的字法句法,便当的便是这等历史光辉可以照耀上来,把字罩上了一层闪烁不定的光彩,使人看去,真像“深厚”不可测度。但这种“尔雅”,实际是同行远有碍,而于所谓达却无关系。像《儒林传序》里公孙弘的奏语便说:

    ……臣谨案诏书律令下者,明天人分际,通古今之谊,文章尔雅,训辞深厚,恩施甚美;小吏浅闻,弗能究宣,无以明布谕下。(《史记》、《汉书》的《儒林传》参用)

    所谓“文章尔雅”的诏书律令,便连小官也不能懂,还说什么“行远”?而所谓词的历史色彩又不单是汉以前的字法句法有的。我们倘也像留心汉以前的字法、句法那样,真肯留心现代的语言文字,将见现代语言文字的历史背景更为丰富,而且更为亲切,就要利用辞趣,也不见得便无辞趣可以利用。大概过去的辞人多半带有高蹈的气息,隔离社会,又把社会看作自己脚下的尘世,故于辞趣也常常把所谓文坛的辞趣和所谓社会的辞趣分得极严。有人说:文坛的辞趣是文坛惯用的字句所专有的情趣,这种字句常带有文坛的背景,能使读者发生雅感及好感,而无粗野的刺激。而所谓社会的辞趣,却不如此,故往往同文坛的辞趣发生矛盾。这种分法非常奇妙,你或许要吃一惊,以为他们的“文坛”是建筑在“社会”以外的。其实他们也不过把意思老实说出来罢了,意思并不是他们所独有的。像严复所谓“用汉以前字法句法,则为达易;用近世利俗文字,则求达难”,还不是一样的意思?他们虽不在社会以外,却也不在社会之中。他们高高地躲在“象牙塔”上,深深地藏在“艺术宫”里。他们厌恶尘嚣,不愿我们这种“引车卖浆者言”吹进他们的耳朵。这种语言是他们所不惯听不惯说的,他们自然说不上口,故也不妨说是“则求达难”。而其实是不愿上口的成分居多。所以严复曾经去问吴汝纶,说“行文欲求尔雅,有不可阑入之字,改窜则失真,因仍则伤洁”,怎么好呢?吴汝纶教导他的是:“与其伤洁,毋宁失真!”(见吴汝纶《与严几道论译西书书》)“求其尔雅”至于要“毋宁失真”,可见也是“抑义就词”,不见得便是“为达易”。总之,当所谓雅洁一种义法支配着人意的时候,是一切都可以为它牺牲,又好像一切都是它所成全的。雅洁的选词标准既经攻破,彼此所谓“毋宁失真”云云将真殉雅的惨事便不至于再发生了。这在手法方面,是脱离形式拘缚内容那一种狭窄义法的大解脱,而在意识方面,也是从超出社会转为投入社会的一个大转变。

    三 修辞现象常有上落

    辞格方面,也常有上落,有的是自然演进,有的是有意改动。像藏词由并用歇后藏头渐次演进为专用歇后,又从凭借《诗经》、《书经》等书上成语渐次演进为直用口头上的成语,又像复叠,从“灼灼”“依依”等叠字渐次演进为“随随便便”“不不少少”等叠字,都是不声不响地在那里进展。都可以看作自然演进。这种自然演进,在发动的个人想必也是有意的,不过它既不曾出名,我们也就难以考查它的经历罢了。只有几种积弊极重,改革也颇费力的,我们还能知道那是有意的改革。例如对偶。对偶本来不必排斥,假如事意有自然成对的,自然也可以用成对的语言去表达它,但从魏晋以后,竞尚纤巧,往往以为文辞一定要对,那就成为措辞的镣铐。所以唐代曾经有过一度激烈地反对,不久以前也曾有过一度激烈地反对运动。又如引用。引用本来也不必排斥,假如前人的成事成语真有足以补助或代替我们自己的说话的,引用也是不妨,甚至还是有益,但过去往往借用不全切或全不切的故事陈言来代话,又往往借用不全切或全不切的故事陈言来解话,有时晦涩费解,简直等于做谜猜谜。而刻削不自然的体态也往往教人看了生厌。这于意趣两面,都是有害无益。最大的效用,不过是借此矜奇炫博,就是所谓掉书袋。清周寿昌所著《思益堂日札》(九)曾载有“掉书袋”一条:

    凡人摘裂书语以代常谈,俗谓之掉文,亦谓之掉书袋。掉书袋三字见马令《南唐书·彭利用传》。利用自号彭书袋,《传》中所载掉文处真堪绝倒。《传》有云:或问其高姓,对曰:“陇西之遗苗,昌邑之余胄。”又问其居处,对曰:“生自广陵,长侨螺渚。”其仆常有过,利用责之曰:“始予以为纪纲之仆,人百其身,赖尔同心同德,左之右之。今乃中道而废,侮慢自贤,故劳心劳力,日不暇给。若而今而后,过而勿改,予当循公灭私,挞诸市朝,任汝自西自东,以遨以游而已。”时江南士人每于宴语,必道此以为戏笑。利用丧父,客吊之曰:“贤尊窀穸,不胜哀悼。”利用对曰:“家君不幸短命,诸子 口四方,归见相如之壁,空余仲堪之棺,实可痛心疾首,不寒而栗。苟泣血三年,不可再见。”遂大恸。客复勉之曰:“自宽哀戚,冀阕丧制。”利用又曰:“自古毁不灭性,杖而后起,卜其宅兆而安措之。虽则君子有终,然而孝子不匮。三年不改,何日忘之。”又大歔欷。吊者于是失笑。会邻家火灾,利用往救。徐望之曰:“煌煌然赫赫然,不可向迩,自钻燧而降,未有若斯之盛,其可扑灭乎?”又尝与同志远游,迨至一舍,俄不告而返。诘旦或问之故。利用曰:“忽思朱亥之椎,犹倚陈平之户,窃恐数钧之重,转伤六尺之孤。”其言可哂者类如此。

    平常用典虽然不至可笑如此,但使人感到不自然处,往往也和听彭书袋掉文不相上下。所以不久以前,也曾有过一度激烈地反对运动。像这些都是有意的。有意的运动,自然效力更大,可以把平常看作当然的现象的缺点提到眼睛前头来,教人触目惊心。但这种运动大抵只是病象极重极显的时候才会发生,其余大都是不声不响地在那里进展改动。而那进展改动,往往也是竭力利用语言文字的各种可能性来应付各种不同的情境,有时反比有些纯凭主观,不顾实际的鼓吹还周到得多。如文法上语词的多音节化过去未见有谁提倡,早已逐渐加多,把“马”加上“儿”,叫做“马儿”,把“鸭”加上“子”,叫做“鸭子”,这是为的声音加多更容易听得清楚的缘故。而修辞上的节短,虽然曾经有人优侗排斥,却也仍在逐渐加多,例如把“五月四日”节做“五四”,把“左翼作家联盟”节做“左联”。这又是为了大家熟悉,无须繁说详举的缘故。像这些根据经验的自然改动,虽然不像大张旗鼓的主张改革那样有名,或许不为一般学者所注意,但在成分上却居多数。我们要注意少数出名英雄的改革业绩,我们更要注意这些稳札实打多数无名英雄的改革业绩。这就是我们比之注意成说更要注意古今一切实例的最重要的理由。就像错综,是反排偶的最有效的手法,但在几次反排偶的运动中,都不曾有谁提挈它,把它看做可同对偶排比比并的辞格。而实例却早已存在。我们倘不注意实例,必致遗落了这种极可...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上一章目录下一页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