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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三代时的宗教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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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节 宗教生活概况

    一 神鬼鬽的崇拜

    这时候的人民,继承古代遗传的群神崇拜,而信神鬼鬽。所谓神,即天神,在天神之中,以昊天上帝为最尊,其次则有五帝:东方苍帝,主木,其名曰灵威仰;南方赤帝,主火,其名曰赤熛怒;中央黄帝,主土,其名曰含枢纽;西方白帝,主金,其名曰白招拒;北方黑帝,主水,其名曰叶光纪。《礼记》有祀昊天与祀五帝的规定。这种思想纯由尊王的观念而来,凭人世国家的组织,描写天国的情状,昊天上帝好像天国中的君王,其余五帝群神好像天国中的王侯及臣宰,为昊天上帝所使役。世间君王也是昊天上帝所差遣而来五帝的化身,替天行道的。汉高祖斩蛇起义,妪哭曰:“吾子白帝子,今为赤帝子所斩”,明明说汉高是赤帝的化身。

    天神之中,又有司中、司命、风师、雨师、雷神、云神以及日月星辰之神,各司其在天之职守。

    天神之外,又有一种人神,《国语·周语》里记着:“有神,人面,白毛,虎爪,执钺,是为蓐收,天之刑神也。”蓐收是秋神,《礼记·月令》:“孟秋之月,其帝少昊,其神蓐收。”因为秋令主杀,故曰刑神。《墨子·明鬼》篇里也记着:“有神,鸟身,素服三绝,面正方,曰:‘予为勾芒。’”勾芒为司木之神,属于春,故《礼记·月令》有“孟春之月,其神勾芒”之说。伏羲蛇身人首,女娲亦蛇身,神农为牛首,这些奇怪的形状都是人神之类。

    次言,就是地,社稷五祀五岳山林川泽四方百物之神,都是地。地之中以社稷为重要,社稷是土谷之神,有德者可以配食。《左传》说:“共工氏之子曰勾龙,为后土;烈山氏之子曰柱,为稷。”(见昭公二十九年)《祭法》说:“厉山氏之有天下也,其子曰农,能殖百谷。夏之衰也,周弃继之,故祀以为稷。”土与谷,是民生的重要问题,所以凡不能奉祀社稷之君,便为无道之君,就必失国。葛伯不祀,汤始征之,武王数纣之罪曰“昏弃厥肆祀”,因为他们不祀,所以要“变置社稷”,变置社稷就是亡国。[32] 此外所祀五祀五岳之神,据《山海经》所列数目,多至数百。《楚辞》屈原《九歌·湘君》篇有所谓湘水之神,或称为湘夫人,秦博士则谓即尧之二女————娥皇、女英。《抱朴子》谓冯夷渡河溺死,封为河伯。屈原、庄周都有同样的说法。又有所谓雒嫔,也是水神,曹子建有《洛神赋》,就是指这神的。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再次言鬼,鬼本来是归的意思,《说文》“人所归为鬼”,《释言》“鬼之为言归也”,故古人谓死人为归人,《礼运》谓:“形气归于天,形魄归于地。”可见古人深信在现世以外,另有一鬼世界,人死就是从现世界归到鬼世界,所以在现世有冤怨的事,可以到鬼世界中去图报复。这样的事,我们单从《左传》里可以看见许多,像庄公八年:“齐侯田于贝邱,见大豕,从者曰:‘公子彭生也。’”僖公十年:“狐突适下国曲沃,遇太子,[33] 太子曰:‘帝许我罚有罪矣。’”文公二年:跻僖公先于闵公,夏父弗忌曰“吾见新鬼大,故鬼小”,新鬼指僖公,故鬼指闵公。宣公十五年:魏颗与秦将杜回战,“见老人结草以亢杜回,杜回踬而颠,故获之;夜梦之曰:‘余,而所嫁妇人之父也。’”此外,如颍考叔索命于子都,郑人相惊以伯有,在《左传》中很多这类的记载。《墨子·明鬼》篇中更有许多果报的事:如周宜王杀杜伯不辜,杜伯挟朱矢射王而死;燕简公杀庄子仪不辜,庄子仪荷朱杖而击之,殪之车上;还有什么观辜、中里徼等等,都是说到鬼的索命,像是实有其事的。

    再说到鬽,鬽是一种怪物,魑魅魍魉一类的东西。《周礼·夏官》有方相氏,蒙熊皮,黄金四目,玄衣朱裳,执戈扬眉,以殴石木之怪曰方良;《秋官》中有庭氏,专门射妖鸟。方良、妖鸟都是鬽的一类。《管子》记:“涸泽之精曰庆忌,若人,长四寸,衣黄衣,冠黄冠,戴黄盖,乘小马,好疾驰,可使千里外一日返报。涸川之精曰,一头而两身,其形若蛇,长八尺,呼其名,可取鱼鳖。”(见《管子·水地》篇)这些都是物鬽。夏禹铸其形于九鼎,使民知神奸,可知古人皆深信有这些东西。

    对于这些神鬼鬽,由莫测而畏惧,由畏惧而崇拜,国家且特设专官,如《周礼·春官》大宗伯,专管天神人鬼地的礼,冬至祭天神人鬼,夏至祭地物鬽,认为是国家隆重的典礼。

    二 宗教思想的变迁

    本来天帝是神圣的,鬼神是可怕的,只许崇拜,不许怀疑。到了周代,那些诗人看见时代的纷扰,干戈的相寻,便渐渐发生出怀疑的思想来,所以在他们的诗里有这种怀疑的表示。历来不是说天是爱人的吗?但是为什么有许多水旱天灾使人民死于无辜呢?历来不是说天是厌乱的吗?但是为什么有许多战争的惨剧使人民死于刀兵呢?那些流离死亡的人民究竟犯了什么大罪呢?所以有“昊天不惠,降此大戾”、“昊天不弔”、“天之方虐”等一类的疑问。当我们读到《诗经》的时候,看见许多这样的句子,这可见当时在宗教思想上有显明的改变了。

    还有,在春秋战国的时候,学术朋兴,思想解放,大多数学者都发表他自由的思想,自由的言论,对于古代思想都加以价值的重估。像老子极端否定天的意志,予遗传的宗教思想以极大打击;孔子虽不明明推翻天的意志,但也表示出他的怀疑。只有一个墨子,独独死守着天鬼的信仰,做古代宗教思想上的一个忠臣。可见在学者方面,在宗教思想上已经有很显著的变迁了。

    三 宗教思想的两条路

    从春秋战国一般学者的言论发表以后,在宗教思想上就分出了两条路向来:一条是怀疑的路向,一条是迷信的路向。走怀疑路向的大概是所谓智识阶级,他们把前人所肯定的信仰轻轻地把它推翻,并且从怀疑的道路走入到反对的地步。老子的思想可以说是做了思想革命的先锋,他把有意志的天变成了一个抽象的道,道是自然,用机械的观念来估定它的价值,所以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网恢恢,疏而不失”。继老子而起的庄子,也是这样看法。抱中庸态度的孔子,也有“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与“敬鬼神而远之”等话。四时行,百物生,是天道的自然,可见孔子思想也是以自然为归。鬼神既然要敬,何以又要远它呢?因为要远它,就不应当敬它;要敬它,就不应当远它。这就可以明白孔子的思想了。从此以后,在智识阶级一方面,就抱着这种怀疑的思想,去对付古代遗传的宗教信仰。

    但是大多数的平民,不但是走那一条古代信仰的路,迷信天神人鬼,更是加上后来许多道教佛教的迷信东西,格外地变本加厉了!这些古代遗传的天鬼信仰,为什么没有给老子、孔子推翻呢?我看有两样大缘故:第一,老子的话太高深,普通人民都不能懂得;孔子的话太模棱,也不能使人明白他的真意义。第二,有墨子那些保守的人出来提倡,说天说鬼,颇能迎合普通人民的心理。所以不独古代群神崇拜的宗教思想还是深植在普通社会之中,而且后来汉代的什么谶纬学说,与符箓丹鼎的道教产生,使原有的天鬼信仰上加添了许多迷信,一直流传到现在,还不能完全破除。这便是中国宗教思想两条很显著的路向。

    第二节 夏商的宗教

    一 对天的虔祀

    祀天是起于封禅,《管子》说七十二家封禅,历举无怀、伏羲、神农、黄帝、尧、舜以至于禹、汤、成王等,以明其起源的古。什么叫封禅?在泰山上筑坛祭天叫做封,在梁父除地祭地叫做禅。古代易姓而王天下的时候,必行这种典礼。后来,这种祭祀不必一定到泰山上去,就在京城的外面举行,这就叫作郊社之祭。《中庸》所说的:“郊社之礼,所以事上帝也。”《诗序》里说:“郊祀天地。”古时冬至祀天于南郊,夏至祀天于北郊。郊祀天地者,即祀天地间的上帝,所以《月令》有“孟春之月,天子乃以元日祈谷于上帝”,《郊特牲》又说“郊之祭也,迎日长之至也”,可见郊祭的一件事,在一年之中有好几次举行。不过这种祭祀只有天子可以主祭,其余的人都不能冒滥祭天的。到了夏朝,祭天格外虔诚,孔子赞美夏禹说:“禹,吾无间然矣:菲饮食而致孝乎鬼神,恶衣服而致美乎黻冕,卑宫室而尽力乎沟洫。”(见《论语》卷八)黻冕是祭天的礼服,自奉非常俭约,而祭天的礼服却十分讲究,可见那时祭天的虔诚了。商朝、周朝对于祭天的注重也是如此。商朝在祀天之外,又很信鬼,周朝自周公制礼作乐,对于祀天的礼节格外隆重。这都可以见得当时祀天的虔诚了。

    二 祀天的整顿

    在《尚书》里记着一件事,叫我们非常希奇的,就是《吕刑》里一道“绝地天通”的命令,这道命令只有两句话:

    “乃命重、黎,绝地天通,罔有降格。”

    孔颖达疏解这一件事说道:

    “三苗乱德,民神杂扰,帝尧既诛苗民,乃命重、黎二氏,使绝天地相通,令民神不杂,于是天神无有下至地,地民无有上至天,言天神地民不相杂也。”

    孔氏这段解释是不是正确?我们也无从断定。但是在《国语·楚语》中却有一段记载解释这个问题的:

    “昭王问于观射父曰:‘《周书》所谓重黎实使天地不通者,何也?若无然,民将能登天乎?’”

    这是楚昭王读了《尚书》所发生的疑问,这个问题我们也要问的,但观射父怎样回答呢?

    “对曰:非此之谓也!古者民神不杂,民之精爽不携贰者,而又能齐肃衷正,其智能上下比义,其圣能光远宣朗,其明能光照之,其聪能听彻之,如是,则神明降之,[34] 在男曰觋,在女曰巫……”

    这是说,天神下降只凭觋巫,因为他们的智圣明聪,可以感召神明。到后来不一定是智圣明聪的人也做起巫觋来,所以弄得纷乱了。故又说:

    “及少皡之衰也,九黎乱德,民神杂糅,[35] 不可方物,夫人作享,家为巫史,无有要质,民匮于祀,而不知其福,烝享无度,民神同位,民渎齐盟,无有严威,神狎民则,不蠲其为,嘉生不降,[36] 无物以享,祸灾荐臻,莫尽其气。”

    这是说巫职淆乱,神明不肯降福,因为不当作巫觋的人也冒充巫觋,所以人民虚费了祭享的礼物,得不到什么福气,反而因此耗费财物,田事也荒废了,这是九黎乱德的罪孽,所以要加以整顿了。怎样整顿呢?

    “颛顼受之,乃命南正重司天,以属神;命火正黎司地,以属民,使复旧常,无相侵渎。是谓绝地天通。”

    这里方才说出它的缘故来,但是我们从《国语》、《尚书》两处记载,看出有几点不同的地方:(1)《尚书》说重黎即羲和,是尧所命的,尧命羲和世掌天地四时之官,使人神不扰。《国语》则说是颛顼所命,重黎乃是羲和的祖宗,郑玄以为自“皇帝哀矜庶戮之不辜”以下至“罔有降格”,都是说颛顼的事体,“皇帝清问下民”以下,方是说尧的事体。(2)《孔疏》谓三苗乱德,《国语》谓九黎乱德,在少皡之时。《楚语》又说:“三苗复九黎之德”,则知三苗为九黎之后。(3)《孔疏》谓天神无有下至地,地民无有上至天,足以引起人的误会;《国语》谓司天以属神,司地以属民,方才把神事民事分别出一个界限来。

    总之,这一件故事,不能不说是中国古代宗教上一大公案,其原因由于祭祀冒滥,违反古代“各以其职当祭之神”的定例。原来古代祭祀的权限分别得很严,不能有丝毫僭冒,到了春秋还是如此,所以季氏旅于泰山,孔子便斥他僭礼;桓公欲行封禅,管仲竭力加以劝阻。而且在这段故事里看出神事民事的分别,又好像是一种政教分离的主张。

    三 夏禹的得天眷

    虔诚祀天的人,天必定眷顾他,这是古代牢不可破的宗教信仰。夏禹是一个虔诚祀天的人,所以他就得到天的特别眷顾,《洪范》里记箕子的话说:

    “我闻在昔,鲧湮洪水,汨陈其五行,帝乃震怒,不畀洪范九畴,彝伦攸斁;鲧则殛死,禹乃嗣兴,天乃锡禹洪范九畴,彝伦攸叙。”

    九畴,是夏代的九条治国宪法,在政治上有重大关系的,天帝把它来做赏功的奖品。天怒鲧治水无功,所以不给他;天喜禹治水有功,所以给他这九条奖品。这奖品又好像是做皇帝的记号。“帝乃震怒”,“天乃锡禹”,明明写出一个有意志而施赏罚的上帝,他的赏罚是以人的行为做标准,而人的行为又以能否随顺自然之理为标准。鲧不能随顺自然之理,乃至汨陈其五行,天于是震怒而罚他。五行,金木水火土,古代认为是宇宙的原理:把五行扰乱了,宇宙间人类便不能安居而生活,是一种违反天理扰乱宇宙秩序的大罪。所以后来启伐有扈,他的誓师理由也是因为“有扈氏侮慢五行”,可见五行是夏朝特别注重的一点,列为国宪中第一条。禹能懂得五行的道理,所以能顺水性,使泛滥无归的洪水流到江海之中————“瀹济漯而注之海,决汝汉,排淮泗而注之江”,十三年的苦心经营,竟能把这样的巨大的工程在短时间内做成,好像不是他的力量,乃是天帮助他成功的,所以时人顾颉刚不承认有禹这个人,认其是九鼎上的一个虫,[37] 因为用十三年的短时间来治平洪水,是不可能的事(见《古史辨》)。但是在《洪范》这篇书里描写出天的眷顾,由于虔诚祀天的缘故。这种天启的神权政治,确是古人宗教思想中的一幕。

    四 祀祖的起源

    祀祖这一件事,也是起源得很早,《纪年》所记:

    “黄帝崩,其臣左彻取衣冠几杖而庙飨之。”(见《绎史》卷五引《纪年》及《博物志》语)[38]

    这便是祀祖的滥觞了。从此以后,历代的帝王便根据这种意义,而发生祖宗的祭祀,像《国语》所记:

    “有虞氏禘黄帝而祖颛顼,郊尧而宗舜。夏后氏禘黄帝而祖颛顼,郊鲧而宗禹。商人禘舜而祖契,郊冥而宗汤。周人禘喾而郊稷,祖文王而宗武王。”(见《国语·鲁语上》)

    《祭法》里也说:

    “有虞氏禘黄帝而郊喾,祖颛顼而宗尧。夏后氏禘黄帝而郊鲧,祖颛顼而宗禹。殷人禘喾而郊冥,祖契而宗汤。周人禘喾而郊稷,祖文王而宗武王。”

    祖与宗,原是一种祭祀的名称,所谓“祖有功,宗有德”是也。郑玄注:“有虞氏以上尚德,禘郊祖宗,配用有德者而已;自夏已下,稍用其姓氏之先后次第。”这是说,最初的祀祖,并不以血统为标准,乃是以功德为标准。试观有虞氏所祖宗的人,不是有虞氏血统上的亲属,若照血统讲,舜父是瞽瞍,祖是桥牛,何以不宗瞽瞍而独宗尧,不祖桥牛而祖颛顼呢?其尚功德而不尚血统可知。到夏后氏以后,方始祖宗血统,“郊鲧而宗禹”,周代也“祖文王而宗武王”了。从此对于祖宗的祭祀,看得非常重要,甚至与祭天并列,所谓“万物本乎天,人本乎祖”,便成为中国古代的二神宗教,即宗教的二元论了。

    不过当时的祀祖,还有阶级上的限制,规定天子祭七庙、一坛、一,考庙,王考庙,皇考庙,显考庙,祖考庙,远庙[39] ;诸侯五庙,大夫三庙,适士二庙,官师一庙,庶士庶人无庙,只能荐之于寝(见《礼记·祭法》),《王制》说:“庶人荐于寝。”可见当时的祀祖是有阶级上的限制的。到周朝的末了,时局纷乱起来,这些有限制的礼节,便为自由的空气冲破了。

    这种祀祖与祀天并重的风尚,便成了中国宗法社会的骨干。藉祭祖的方法来亲睦九族,结成一个宗法团体,在古代社会思想中未始不有相当的价值。流传既久,失去了祭祖的原意,固守着狭隘的家族观念,其流弊所及,就是减杀了人民的爱国思想。爱宗族胜于爱国家的思想,至今还没有打破,南方人民中常闻有两姓械斗的惨剧,认一宗族的羞辱,非牺牲性命去报复不可!这都是由于宗法社会所演成的结果,尤以祭祖为其主要的原因。

    五 殷人的信鬼

    《礼记·表记》里有一段话,是描写殷人信鬼的情形的,就是说:

    “夏道尊命,事鬼敬神而远之,近人而忠焉……殷人尊神,率民以事神,先鬼而后礼……周人尊礼尚施,事鬼敬神而远之,近人而忠焉。”

    夏与周皆远鬼神而近人,惟殷人则先鬼而后礼,什么叫先鬼而后礼呢?郑玄解释这句话,说是“内宗庙,外朝廷”。什么叫内宗庙?重在鬼治;什么叫外朝廷?重在人治。夏与周都是内朝廷而外宗庙的,惟殷人则内宗庙而外朝廷,可见殷人的政治是依据鬼神做标准的。我们看盘庚迁都,他布告中的理由,并不说地理的形势与民生的关系,倒是说到天的意旨,说道:我以卜之于天,“今不承于古,罔知天之断命”,“天其永我命于兹新邑”,[40] “肆上帝将复我高祖之德……用永地于新邑”(见《尚书·盘庚》)。这便是迁都的唯一理由了。

    还有一桩可笑的事,就是因为武乙做了一个木偶的天神玩着游戏,便算为戮辱了天神,以致触犯天怒,给暴雷打死了。这一件事在《史记·殷本纪》里写着,算为殷代历史上的重要事实。可见殷人神鬼信仰,比夏朝更要厉害,他们把一切政治都属之于鬼神,甚至把一切人民的生活,都是好像为鬼神的缘故。人为什么要做好人?是为了要得鬼神的祝福,可以延承祖宗的血统,使祖宗的庙祀烝尝不致缺乏。推而至于人的生活,处处以鬼神为前提,无论一举一动,莫不有鬼神在那里阴相;所以最要紧的事,要博得鬼神的欢喜,这就是殷人内宗庙的意义。假使我们从殷墟甲骨文中去研究,可以从一类属于祭祀的文字中,见得殷人的鬼神信仰确是如此。

    第三节 周代宗教思想的变迁

    一 明堂制度与宗教

    明堂是古代政治宗教教育上的一种制度,我们研究宗教思想,不能不把它说个明白,但却不很容易,因为在古书中讲到明堂很不一致,而且汉以后的讨论,言人人殊,很难得其真相。现在且根据古书所载:像《周官·考工记》、《大戴礼记》、《月令》、《明堂位》等,以及历代讨论明堂的重要作品,如蔡邕《明堂论》、李谧《明堂制度论》、朱熹《明堂说》,及清代惠栋《明堂大道录》、任启运《朝庙宫室考》[41] 、焦循《群经宫室图》、阮元《揅经室集》等,[42] 加以系统的叙述,证明古代明堂与宗教的关系。

    (一)明堂的起源

    《大戴礼·盛德》篇说:“明堂者,古有之也”,权舆于伏羲的《易》义,蔡邕谓:“《易》曰:离也者,明也……圣人南面而听天下,乡明而治……故虽有五名而主以明堂也。”《淮南子·主术训》、桓谭《新论》,皆言起自神农。《主术训》说:

    “昔者神农之治天下也,岁终献功,以时尝谷祀于明堂,明堂之制,有盖而无四方,风雨不能袭,寒暑不能伤。”

    所谓“以时尝谷祀于明堂”,与《礼记·月令》所说“天子居明堂,以时尝谷之始”正同。《新论》说:“神农氏祀明堂,有盖而无四方。”与《淮南》之说无异,可见当时必有其他古籍做根据的。此后历黄帝而尧舜而夏、殷、周,都以这制度为王者行政的要事,所以齐宣王欲毁明堂时,孟子劝他“王欲行王政,则勿毁之矣”(见《孟子》卷一)。在政治上占了重要的地位,所以历代帝王都很看重它。不过历代的名称并不一样,而且制度也是由简而繁了。据《尸子》及《考工记》所载:

    “神农曰天府,黄帝曰合宫,陶唐曰衢室,有虞曰总章,夏曰世室,殷曰阳馆,又曰重屋,周曰明堂。”

    明堂有五室:东曰青阳,南曰明堂,西曰总章,北曰元堂,中曰太室,亦曰太庙。名称虽不同,而其为古帝王行政之所则一,其起源之古,似不可否认的。

    (二)明堂的制度

    明堂制度由简而繁,有古明堂与后世明堂之不同。神农之世,宫室制度未备,仅有盖而无四方,黄帝时亦如之,《汉书·郊祀志》与《史记·封禅书》记武帝欲治明堂,济南人上《黄帝图》说:

    “上欲治明堂奉高旁,未晓其制度,济南人公玉带上黄帝时《明堂图》,明堂中有一殿,四方无壁,以茅盖,通水,圜宫垣为复道,上有楼,从西南入,名曰昆仑,天子从之入,以拜祀上帝焉。”

    又《素问·五运行大论》说:“黄帝坐明堂,始正天纲,临观八极,考建五常。”惠栋谓:“五常,五气行天地之中。”桓谭曾说:“明堂,尧谓之五府。”郑玄注《大传》谓即大室之义,“大室者,明堂之中央室也。”可见自黄帝以后,明堂分为五室。《尧典》说:“正月上日,受终于文祖。”郑注:“文祖者,五府之大名,犹周之明堂。”又可见尧时凡举行大典,必在明堂。五室相通,故当时称为衢室,取古制四面无壁之意。《尚书》记舜巡狩归来,格于艺祖,马融训艺为祢,郑玄谓艺祖犹周之明堂。《祭法》谓“有虞氏禘黄帝而郊喾,祖颛顼而宗尧”,郑注:“祭五帝五神于明堂,曰祖宗。”是则明堂为祭祀祖宗之所,故称之曰文祖或艺祖。当时又称为总章或总期,《尸子》说“观尧舜之行于总章”,张衡《东京赋》“有虞总期”。总章总期,意即总享,总享天神,以祖宗配之,这种大典亦必于明堂行之。

    及至夏、殷、周之世,制度渐备,《考工记·匠人》说:

    “夏后氏世室,堂修二七,广四修一,五室,三四步,四三尺,九阶,四旁两夹,窗白盛,门堂三之二,室三之一。殷人重屋,堂修七寻,堂崇三尺,四阿重屋。周人明堂,度九尺之筵,东西九筵,南北七筵,堂崇一筵,五室凡室二筵。”

    这是说三代明堂的制度,我们觉得不很清楚,惟惠栋《明堂大道录》引《大戴礼·盛德》篇所记较为详细:[43]

    “明堂者,古有之也,凡九室,一室而有四户八牖,(《大戴记》此处有”凡“字)三十六户,七十二牖,以茅盖屋,上圜下方……其外水名辟雍……明堂月令,赤缀户也,白缀牖也,二九四,七五三,六一八;堂高三尺(《大戴记》作堂高三丈),东西九筵,南北七筵,上圜下方,九室十二堂,室四户,户二牖,其方三百步。(此下据《通典》补入)堂方百四十四尺,坤之?也;屋圜径二百一十六尺,乾之?也;太庙明堂方三十六丈,通天屋径九丈,阴阳九六之变,圜盖方载,六九之道,八闼以象八卦,九室以象九州,十二宫以应十二辰,三十六户七十二牖,以四户八牖乘九室之数也。[44] 户皆外设而不闭,示天下不藏也;通天屋高八十一尺,黄钟九九之实也;二十八柱列于四方,亦七宿之象也;堂高三尺以应三统,四乡五色,各象其行,外博二十四丈,以应节气也。(此下据《隋书·宇文恺传》补入)凡人民疾、六畜疫、五谷灾者,生于天道不顺;天道不顺,生于明堂不饰。故有天灾则饰明堂也。”

    此外如《逸周书·明堂》、[45] 《孝经·援神契》、阮谌《三礼图说》,[46] 皆有关于制度的说明,大旨与上述相同。据此,我们可以知道它的变迁,前为五室制,后为九室制,《考工记》言五室,《大戴礼》言九室十二堂,历来对于这点也有不少讨论,但不若夏炘之说为明白,其言曰:

    “以中央之室言之曰五室,兼四隅言之曰九室,又兼左右个虚数言之曰十二室,其实一也。”(《学礼管释》卷六)

    阮元《明堂论》解释尤为详尽:

    “明堂者,天子所居之初名也。是故祀上帝则于是,祭先祖则于是,[47] 朝诸侯则于是,养老尊贤教国子则于是,飨射献俘馘则于是,治天文告朔则于是,抑且天子寝食恒于是。此古之明堂也。黄帝尧舜氏作,宫室乃备,洎夏商周三代,文治益隆,于是天子所居,在邦畿王城之中,三门三朝,后曰路寝,四时不迁,路寝之制,准郊外明堂,四方之一,乡南而治,故路寝犹袭古号曰明堂。若夫祭昊天上帝,则有圜丘,[48] 祭祖考则有应门内左之宗庙,朝诸侯则有朝廷,养老尊贤教国子献俘馘则有辟雍学校。其地既分,其礼益备,[49] 故城中无明堂也。然而圣人事必师古,礼不忘本,于近郊东南别建明堂,以存古制,藏古帝治法册典于此,或祀五帝,布时令,朝四方诸侯,非常典礼乃于此行之……此后世之明堂也。”(《揅经室集·明堂论》)

    这一段把古今明堂制度分别得很清楚,可见古代事务简单,凡一切关于政治、宗教、教育,都于一明堂中举行;后世人事渐繁,便分为若干独立的部分,所以严杰辑《经义丛钞·明堂解》中有曰:

    “镐京之明堂,文王庙也;洛邑之明堂,是周公朝诸侯之地也;太山之明堂,是古天子巡狩朝诸侯之处。”

    这明明有几个明堂了。

    (三)明堂的应用

    惠栋说:“明堂为天子太庙,禘祭、宗祀、朝觐、耕耤、养老、尊贤、飨射、献俘、治历、望气、告朔、行政,皆行于其中,故为大教之宫。”蔡邕也曾说:“取其宗祀之貌,则曰清庙;取其正室之貌,则曰太庙;取其尊崇,则曰太室;取其堂,则曰明堂;取其四门之学,则曰太学;取其四面周水圜如璧,则曰辟雍:异名而同事,其实一也。”颖容《春秋释例》则云[50] :“太庙有八名,其体一也。”义亦相同(上引俱见《明堂大道录》)。这样,我们可以知道,古代明堂乃一切行政的中心,现在我们可以归纳做三个大纲,就是听政、施教和祭祀。这里先把前二纲说明:

    关于听政的方面,郑玄注《孝经》则曰:“明堂者,天子布政之堂。”《大戴礼·少闲》篇:“成汤作八政,命于总章。”但究竟所行何政?据《大传》所云有五:“一曰治亲,二曰报功,三曰举贤,四曰使能,五曰存爱。”《明堂月令》亦云:“每月当行之政,施惠于百姓,养老存孤,尊贤折狱,整饬农事,论国典”,等等。除此之外,又注重治历,“古诸侯朝于天子,受月令以归,每月告朔朝庙,出而行之”,郑注《周礼·春官》则曰:“天子颁朔于诸侯,诸侯藏之祖庙。”可见明堂为天子颁朔、听朔、告朔之所,所以《唐会要》有“每月于明堂行告朔之礼”的话。王方庆释之曰:“人君以礼告庙,则谓之告朔,听视此月之政,则谓之视朔,亦曰听朔”(见《旧唐书·礼乐志》)。《周礼·太宰》曰:“正月之吉……县治象之法于象魏,使万民观治象,挟日即敛之。”贾疏:“县治象之法于雉门象魏,从甲至甲凡十日,敛藏之明堂,月月受而行之,谓之告朔也。”象魏是什么?说是两观的阙处,即在明堂外南面墙上,悬历数以告诸侯,其重视治历如是。

    明堂又为诸侯朝觐之所,《逸周书·明堂》篇:“大会诸侯明堂之位……明堂者,明诸侯之尊卑也。”与《礼记·明堂位》说略同,惟《礼记》则标明“周公朝诸侯”之所。故古有天子按月居明堂的规定,孟春居青阳左个,仲春居青阳太庙,季春居青阳右个,以次及于明堂总章元堂的左右个,一年适轮居一周,每逢闰月,则居寝门,就是所谓路寝之中。这样,明堂与路寝同在一处,而为天子住宿听政之所。

    关于教育的方面,《大戴礼·盛德》篇说:“明堂外水曰辟雍。”辟雍者,天子所设的大学。《祭义》有“天子设四学”,四学即东学、南学、西学、北学。《大戴礼·保傅》篇曰:“帝入东学,上亲而贵仁……帝入南学,上齿而贵信……帝入西学,上贤而贵德……帝入北学,上贵而尊爵……帝入大学,承师问道,此五义者既成于上,[51] 则百姓黎民化辑于下。”(《尚书大传》同)荀子所以有“下以教诲子弟,上以事祖考”的考语(见《荀子·成相》篇)。推此义以教天下,所以明堂称为大教之宫。《祭义》又曰:

    “祀乎明堂,所以教诸侯之孝也;食三老五更于大学,所以教诸侯之弟也;祀先贤于西学,所以教诸侯之德也;耕耤,[52] 所以教诸侯之养也;朝觐,所以教诸侯之臣也:五者,天下之大教也。”

    可知明堂是教育道德之所,大学辟雍尤为特立的教育部分,这种制度原为古代相传的成法,至周而大备。《王制》曰:

    “有虞氏养国老于上庠,养庶老于下庠;夏后氏养国老于东序,养庶老于西序;殷人养国老于右学,养庶老于左学;周人养国老于东胶,养庶老于虞庠,虞庠在国之西郊。”

    上庠、东序、右学、东胶,皆历代大学的名称,亦即上述四学以外的大学,所以说“大学者,中学明堂之位也”(见魏文侯《孝经传》),[53] 亦总其名曰辟雍。《王制》说:“天子曰辟雍,圜如辟,雍以水……诸侯曰泮宫,半有水,半有宫也……夏天子曰重屋,诸侯曰广宗;殷天子曰大庙,请侯曰世室;周天子曰辟雍,诸侯曰泮宫,乡曰庠,里曰序”(见《明堂大道录》卷六杂引)。此皆历代学校的名称。此种学校注重道德的教育,养老之外,又有习射、耕耤的事。习射为尚武教育,耕耤为农事教育,孔广森有《辟雍四学解》,阮元有《辟雍解》(见《经义丛钞》),[54] 叙述得非常详细,这里无庸赘述了。

    (四)祭祀[55]

    现在我们来讲祭祀的一层,就是关于宗教的问题,这是明堂制度中最重要的意义,也是本篇中注重的一点。据《明堂大道录》所叙述的明堂历史,说从神农首创明堂,即以尝谷致祀为首务;黄帝合宫,亦有拜祀上帝于昆仑之文,所谓:“黄帝接万灵于明廷。”厥后尧称五府,所以聚五帝之神,故《书纬·帝命验》说:“五府皆祀五帝之所。”舜受尧禅,一则曰“受终于文祖”,再则曰“归格于艺祖”,郑释皆为明堂之称。后来祀祖配天,称祭五帝于明堂曰祖宗。所以总明堂祭祀之礼,可分为三类:即祀昊天,祀五帝,祀祖宗。明堂是法天而治的,所以古天子祭天,或禘或郊,皆于明堂中行之。刘歆《七略》有曰:

    “王者师天地,体天而行,是以明堂之制,内有太室,象紫微宫,[56] 南出明堂,象太微。”[57]

    《大戴礼》也说:“明堂,天法也。”《御览》也说:“明堂者,天道之堂也。”故以昊天为首祀(上引俱见《明堂大道录》)。[58]

    其次即祀五帝五神,金鹗《求古录礼说·五帝五祀考》说[59] :“五帝为五行之精,佐昊天化育,其尊亚于昊天。”《明堂月令》说:

    “春,其帝太皡,其神勾芒;夏,其帝炎帝,其神祝融;中央,其帝黄帝,其神后土;秋,其帝少皡,其神蓐收;冬,其帝颛顼,其神元冥。”

    在天为五帝,在地为五神,天子祀之,谓之五祀;明堂祀五帝,合之昊天,则谓之六天。古代祀昊天五帝,注重在时令,时令为农业上重要的事,故其出发点是建筑在农业社会思想之上。古书关于这一点的说明很多,这里不多引证了。

    其次莫要于祀祖宗,这是中国宗法社会的根据,所以应当特别注意的。关于祀祖的起源与意义,已有另篇说明,此可不赘,惟祀祖配天大约起于周代,盖周以前尚不从血统上祀祖,周以后始有“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的事。《诗·周颂·我将·序》“我将,祀文王于明堂也”的话,可以证明是从武王周公起头的。故《大戴礼·盛德》篇有“明堂者,文王之庙也”的话,以明堂大室为宗祀之所。蔡邕《明堂论》有曰:“以清庙论之,鲁太庙皆明堂也,鲁禘祀周公于太庙明堂,犹周宗祀文王于清庙明堂。”《左传》所谓“清庙茅屋”,或即明堂以茅盖屋之义。汉武帝欲复古明堂制而建三宫,即辟雍、明堂、灵台,灵台即清庙之制,建立于长安西北,犹守古之遗制。周代礼仪繁多,故祭祀亦渐复杂,关于祭昊天、祭祖考,皆别立宫庙以专其事,便有庙室之明堂、宫坛之明堂,与国内之明堂、郊外之明堂、泰山之明堂等等的分别。

    总之,明堂在宗教方面,不但是占得重要的部分,却是从宗教的意义而产生的,与古代的宗教思想实有极密切的关系(详见《明堂大道录》)。

    二 天道观念的变迁

    周代的宗教思想,可以分为两部分:一为西周,一为东周。西周是承袭的,东周是革新的。在承袭的西周时代,关系最大的人,要算周公这个人了;他不但在宗教思想上有极大的关系,简直是中国上古文化史上的主角。他的制礼作乐,上绍尧、舜、禹、汤、文、武之绪,下启孔孟儒术之运,承前启后,实是中国文化史上的重要人物。他所定的《周礼》六官(姚际恒《古今伪书考》谓《周礼》出于西汉之末,不是周公所著),不但在政治组织上有创造的系统,尤其为中国历代官制的根据;即就宗教一方面讲来,有许多专管祭祀的专官,祀天祭祖的二神宗教因以完成,较诸夏殷二代尤为注重,等诸犹太宗教中的摩西,原无多让。

    当时所承认的天,与犹太教所承认的上帝,原无两样;以为天是赏善罚恶的主宰,一切易朝更姓的政治变迁,莫不有天意存于其间。所以当武王伐纣的时候,牧野誓师的言论中有“今予发惟恭行天之罚”的话;众人亦以“上帝临汝,无贰尔心”来鼓励武王(见《尚书·牧誓》)。周公劝戒成王,也历举天命所属为言,说道:“有命自天,命此文王,于周于京……笃生武王,保佑命尔,燮伐大商。”(见《诗经·大明》篇)后来周公摄政,讨伐管、蔡,以天命不易的道理来告诫诸侯,在《书·大诰》中说:“迪知上帝命,粤天棐忱,尔时罔敢易定,矧今天降戾于周邦?尔亦不知天命不易?”这都是承认凡事都由天定,不可勉强;应当顺从天命,修身以俟之。所以在《诗·大雅·板》篇里召穆公告诫厉王说[60] :“敬天之怒,无敢戏豫;敬天之渝,无敢驰驱。”又在《雨无正》及《小宛》诗里说:“凡百君子,各敬尔身”,“各敬尔仪,天命不又,夙兴夜寐,无忝尔所生。”这都是相信修身可挽回天意;假使不能修身,一旦遇到什么祸难,并不是天的暴虐,乃是自取其咎,所以《书·酒诰》周公戒康叔说:“天非虐,惟民自速辜”,《诗·大雅·荡》篇说[61] :“匪上帝不时,殷不用旧。”因为他们认上帝是慈悲的,像《吕刑》所说“上帝监民,罔有馨香德,刑发闻惟腥”,明明说上帝是欢喜善德,不欢喜刑罚,所以又说:“天亦哀于四方民。”但有时天也发怒了,不过在震怒之中,仍不失其慈悲之意。像《书·金縢》篇记:“周公居东,天用大风雷霆为之洗冤,等到成王觉悟了,去迎接周公回来,天就马上反风,年岁大熟。”那些史官特别把“日食”、“星陨”、“彗见”……记出来,表明上帝的示戒,要人人能够“敬天之怒”、“畏天之威”、“小心翼翼”去“昭事上帝。”这大概是西周时代对天的观念。

    到了东周,时局发生变乱,人民不得安定,感受着战争及水旱的痛苦,对于天道便发生了怀疑。于是在《诗》里面表现出一般人的怀疑,像《节南山》篇里所说“昊天不傭,降此鞠讻![62] 昊天不惠,降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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