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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月儿弯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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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三的月儿弯,

    银光洒满天;

    请你答应我,

    更像十五那样圆!

    ————民歌

    1

    同一天黄昏。常恩经过再三的犹豫,终于下了决心,去找石瑶琴。

    他知道,去年十二月下旬,当北平发生了美军强奸女学生事件后,瑶琴又和其他学校的某些教员,领导过一次大规模的学生示威游行,强烈抗议美军暴行,急切要求美军退出中国,并坚决反对美国干涉中国内政。于是,在学期终了的时候,这些领导过示威游行的教员,全被学校辞退了。最近,瑶琴好容易托人找到个职业,在城里的民众教育馆做事。————常恩计划:如果在民众教育馆找不到她,就到瑶琴家里找她去。

    所谓民众教育馆,在国民党统治区,本来只是个形式。这小城里的民众教育馆,更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小摆设”。它位于小小的白塔公园斜对面,是一幢两开间门面的旧式楼房。进门就是报刊阅览室,白天光线一定很暗,现在,当常恩进来的时候,两盏十五支光的电灯已经亮着了————那昏红的光丝使人联想起发高烧病人的眼睛。灯光下面,两张长方形大桌的周围,零零落落地坐着五六个学生模样的青年,在看报章或杂志。

    常恩走到屋角小办公桌前面,问那年老的馆员:“石瑶琴先生在吗?”

    坐在桌后的老头,从宽边眼镜上面望着他,对他那一身漂亮的西服和大衣仿佛很怀疑:

    “你有什么事?”

    “我是她的朋友,特为来看她。”

    “哦,对不起,她现在不能接待客人。”

    “为什么?”

    “嘿嘿,现在是夜校上课的时间。”老头竖起一个手指,向楼板指了一指。

    常恩感觉到,室内所有的眼光全射在自己的身上了。他微红着脸,说:“好,我等一等吧。”就转身走到报架前,胡乱拿了一份报纸,坐在大桌边假装看报。但他暗下发现,那几个青年也似乎并不真在阅读,却偷偷地在注意他;那老头的眼光,更似乎一刻不离地直射在他的身上。而楼上的讲课声,可能因为教室门紧紧闭着,听来既轻微又模糊,就像闷在瓮中的人语声一样。

    等了一会儿,还不见有什么动静,常恩心里发闷,就放回报纸,踱出门来。天色已经黑乎乎的了。他踱到那没有围墙的小公园里,坐在黑暗的僻静处一株大杨树下的长条凳上,转过身来,一条胳膊搁在椅背上,眼望着斜对面民教馆的大门————门上那一盏暗淡的自瓷罩子灯上,也有着青天白日的党徽,但已经模糊不清了;至于楼上那旧式的木板窗,则紧紧地关闭着,只从破缝里漏出来一些灯光。

    忽然,一辆自行车飞驶到民教馆门前,跳下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穿着污黑工装的少年,把车停在门外,就跑进去了。一会儿,他跑出来,后面跟着两个也是工人模样的青年,一个跨到车上,让那少年坐在车后面,另一个把车一推,就跟在后面跑去了。

    从那少年的体态和清瘦的面形看来,常恩确认他是瑶琴的兄弟。他奇怪:聪明的阳阳怎么不再上学,倒去哪儿做工了呢?

    陷在孤独中的常恩,回想起自己和瑶琴的关系,心里不免有点怅惘。自从那晚上,在瑶琴家里,常恩表示了复仇的决心以后,瑶琴对待他,就像一个大胆的初恋的少女,对待她那可爱的羞涩的情人一样,她甚至在他面前,不再掩饰自己的政治面貌。然而,事情很快就起了变化。常恩的母亲被人打死了,不仅有身上的字条,而且有邻人的证明:凶手是八路军的游击队,目的是惩罚那恶霸地主的小老婆;加以种种关于土改杀人的传说,连同宋占鳌父子的死讯,都使常恩对于母亲的“被惩罚”,竟然信以为真了。而最主要的,自然还是多年以来先入为主的成见在起作用。何况,正在那悲惨的时刻,宋司令————他二叔————对死者是何等悼惜,竟慷慨地以柏木棺材厚葬她;而对生者又何等关切,说文耀一死,宋氏的后嗣全维系在恩儿的身上了。

    “即使那老爷爷说的话全是事实,那么,我那凶恶的仇人也已经死了……难道我要向旁人报仇:向有恩于我的二叔开枪吗?”

    当瑶琴察觉了他的这种情绪变化后,她轻视地说:

    “你真是个哈姆雷特!不,你连哈姆雷特都不如!你不过是一个糊涂虫吧!”

    于是,她生气地离开了他,连一眼也不回顾。

    在这时期,常恩是非常痛苦的。他不知道究竟是不是自己错了,他的思想开始矛盾起来。牛刚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接近、了解他。在牛刚面前,常恩似乎很惭愧,但他对牛刚是信任的,并不完全隐瞒自己的苦闷。看见常恩这种情况,牛刚觉得不好明确地表示态度,只是常常劝他道:

    “我看瑶琴是个好姑娘,活泼、坚强,很有头脑。而且,依我看,她心里是很爱你的。常恩,不要有顾虑,还是多找她谈谈吧,两个人总会互相了解的。世界上真理只有一个嘛,反正,大家服从真理啊!”

    今天,常恩下了决心,来看石瑶琴,又怕瑶琴不见他。他仿佛等了很久,才看见民教馆的大门里,有一群工人走出来,向街两头散去了。常恩又踱到民教馆的门口去。大门已经虚掩上了,从门罅里望见:那老头站在当地,左手端个碗,右手把眼镜抬到额角上,正在鼓起腮帮子喷水雾,准备扫地呢;而瑶琴站在屋后角的小桌边,对着几个站在她面前的青年学生,浅黑的脸儿笑得容光焕发,正在轻声地说什么。常恩不便打搅她,就又走开了。

    好容易等到学生们散去,常恩急忙走进门。瑶琴正要上楼,回头看见是常恩,连忙跑过来,笑着说:

    “我以为你等得不耐烦,已经走了呢。”

    她挟着一个小书包,陪他出门,漫步到斜对面的公园里去。

    2

    常恩是颀长、俊美的,瑶琴同他并肩走着,就显得矮小,而且有点粗野。她身体结实,穿着合身的、齐膝盖儿长的黑旗袍,显出好看的体形的明显轮廓。她那剪短的头发,使她像一个很年轻的姑娘;但她的言语和动作,却带着早熟的老练。

    “这么晚……我不妨碍你吧?”常恩还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哪里话!不管怎么样,咱俩还是朋友嘛!”

    瑶琴这句话,却刺伤了常恩的心。他默默地走着,好一会儿不再说话。瑶琴也一时没话说。两个人静静地,静静地走着,在夜晚的公园里。

    虽然是春季,可是公园荒芜了,遍地都是野草。四周本没有栅栏,只有成行的大树在昏暗里森然耸立。园中那不高的白塔,也显出颓败、倾圮的模样。从前展览飞禽和走兽的笼舍,现在都空寂了。这儿再也没有其他游园的人,只见苍白的月牙儿,在树梢后面孤独而痛苦地半闭着眼睛。

    “我要告诉你一件事,”还是瑶琴先开口,低声而清晰地说,“最近我遇到一个熟识的同志,他从千家营来,和我谈起:在你母亲死后,虽然尸首被抬进城了,可是共产党政委————一个姓杨的女同志————去到那里,发现了这件阴谋暗杀的案件,非常气愤,就在千家营东北的松柏林里,集合附近各村的老百姓,给你母亲开了个相当隆重的追悼会,你听说过这件事吗?”

    这的确出于常恩的意外,他诧异地望着她。

    “这女政委和你母亲早交上了朋友,她是了解你母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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