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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雪花飘飞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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挤牙膏似的挤呢。”

    然而,出乎少山的意料,杨英对于这件事,却是很高兴的。她面有喜色地对少山说:

    “好!能搞出来,是个很大的收获!本来,村里还有许多人受过宋卯、狄廉臣的欺骗,看不清他们的真面目,现在正好用事实来揭露他们。这件事必须严守秘密,你们再继续耐心地进行工作,等材料收集齐了,人证、物证都有了,咱们就召开群众大会,让群众跟他俩讲讲理!”“我看,”少山恨恨地说,“先该开除他俩的‘党籍’!”

    “不,”杨英解释道,“还是先在群众面前,把他俩的假面具彻底戳穿,然后我们再采取组织措施。这样他俩就没话说,群众也都会拥护的。”

    少山同意了,又汇报一些别的事,包括斗争大会那晚上二混子打枪的嫌疑问题……等他说完以后,杨英带着尽量温和的口气对他说道:

    “少山,这一时期,你们的工作是有不小的收获,这是首先应该肯定的。不过,你们的工作里也还有相当严重的缺点,那就是大家分头忙,却并没有发挥党的强有力的组织作用和领导作用。少山,你是个区委委员,还是本村的支部书记,你想:党的政策如果不通过支部,不通过支部各党员团结一致的、正确无讹的、积极有效的工作,那怎么能贯彻到群众中去呢?”

    “可不是吗!昨天夜里,老贺跟我一说,我就想,这可糟了!唉,”少山用左拳打着自己的头,愧悔地说,“我真糊涂!我是个军人,却忘记了‘战斗堡垒’的作用……”

    5

    老贺与高老墨、宋旺、周天贵进来了。宋旺说,石漏媳妇和王小龙,由小珠儿找去了。

    “杨政委,”周天贵把几张统计表交给杨英,“你看,这是本村各阶层人口、土地、牲畜、农具等的详细统计,刚才我们已经核对过了。”

    周天贵虽然不识字,但在清算斗争中表现得特别精灵。他用粗糙的手指胡乱点着表上的一个什么地方,却很沉着、很明确地对杨英说:“这成分是按第二次复评的结果统计的。第二榜贴出以后,只有个别的成分还不能最后确定,此外全部成分,群众都没有意见了。特别是地主、富农、上中农的划分,都是老贺亲自跟翻身团委员翻来覆去研究了好多次,然后在翻身团各小组通过后,又在农会各小组再三讨论通过的,所以这部分已经定案。”他停了停,又说:“现在的问题是,第一,富农和上中农的土地也多,大部分群众都要求把它们拉平;第二,本村的油坊,是笑面虎和宋卯他们几个地主富农合伙儿开的,里面也有一小部分资金是上中农的,现在大部分群众也要求分油坊。杨政委,你看怎么办?”

    杨英拿了表细看。表上第一家富农毛敬堂,她知道就是毛二狗;第二家富农吕岁喜,她知道是宋家大院老管家吕立功的儿子;第三家宋庆云;第四家宋太平;而第五家就是宋丑————按他大小二十三口人来看,显然是把宋卯、宋辰两户也一起包括在内了。这一家光牲口就有大小牛四条、骡子两头、马一匹,土地连明带暗,有二百五十多亩。杨英知道,在本区前一次解放时期,他家名义上就分了家,把财产分散隐蔽起来,在村里宋卯等一部分干部的操纵下,宋丑、宋卯的成分都定为中农,三弟宋辰更是定为贫农;而实际上,还仍然是那么富裕的一大家,农地全由老大宋丑在经营:表面上不雇长工,但月工、短工雇得多;表面上并没出租土地,其实暗里出租和出典的土地就有一百二十多亩;表面上装得手头很紧,暗里却放高利贷————据不完全的统计,就合银洋五百多元……

    杨英看那总表:富农七家,平均每人的土地十亩又半;上中农十六家,平均每人不到三亩;而本村的土地,如果按人口平均计算,则每人只能分到两亩挂零。依此推算,则富农多占土地四百八十多亩,上中农多占土地七十多亩。

    丁少山端来一个瓦盆,从北屋分来一部分炽燃的木炭,大家围着炭火盆儿蹲成一小圈,烤着手,开始谈起来。

    “昨天晚上,大家是怎么说的?”杨英问。

    “多数委员的意见是,肥处割膘,瘦处添油,干脆一抹平,谁也不吃亏,谁也不占便宜,公平合理!”宋旺抢先回答。

    “这样做,老贺怕违反政策,我也怕使不得,”老墨叔慎重地说,“昨晚上老贺跟秀女儿说得对,咱们现在反帝反封建,反不到富农的头上,更不能侵犯中农的利益。至于油坊,我同意老贺提的办法,可以把地主那部分资金抽出来分掉,其余的保留。”

    刚巧石漏媳妇和小珠儿匆匆进来,石漏媳妇听到老墨的话,奇怪地说:

    “油坊问题,昨晚上不是决定了吗?”

    “是啊,”贺家富笑着回答她,“分油坊,分富农和上中农的土地财产,这究竟对不对,咱们还得讨论讨论啊。”

    “啊呀,”矮小的石漏媳妇,一下子冲动得黑黄脸儿都成了酱红色,一面拍掉大襟棉袄上的雪花,一面嚷道,“要不那样分,我们可不干!”

    “你们,是谁呀?”杨英微笑着问。

    “我们,妇女翻身团!”石漏媳妇不假思索、理直气壮地回答。

    “好吧,你说说你的理由吧。”杨英笑着鼓励她。

    “理由!”石漏媳妇的话里带着气,“你们还要什么理由?咱们的苦日子过得还不够吗?你们还要让人家地多,咱们地少吗?你们还要让人家富,咱们穷吗?”她越说越气,竟对大家做着手势:“哦,原来你们的胳膊朝外弯呀!要是这样,要是你们真分给我一亩多地,那呀,哼,反正不够种,反正还要挨饿,我宁可不要,宁可干脆饿死!”

    “石漏嫂!”丁少山大不以为然地站了起来,一只胳膊也挥动着,“你可别这样说!你看我,打八岁起就给宋庆云家干活,一直干到十八岁,到我投了八路军为止。就是说,我这可怜的孤儿,整整给他们压榨了十年!开头,他家还是个上中农,可十年间,他们拿我的血汗生了利息,竟发展为富农。你想想,难道我不想向他们讨还血债吗?哼,照我看来,别说是富农的大剥削,就算是上中农的小剥削吧,只要是剥削,就都是吸人的血,榨人的骨头取油!所以,石漏嫂子,你放心,我们都跟你一样恨透了剥削!可是,为什么我们不马上向富农和上中农进攻呢?那是因为,党教导我们,”这位年轻的残疾军人,像背书一样烂熟地、热情地说道,“咱们现阶段民主革命,基本上就是土地革命。那么,土地革命的目的是什么?目的就是要打倒地主阶级,消灭封建关系,解放农民的生产力,好准备走社会主义道路。可是,别说上中农,就是富农经济和工商业,也都是资本主义性质,并不是封建性质,眼下让它们发展,对咱们的社会生产还有好处咧,破坏它们干什么?”

    “到将来,”老贺插言道,“资本主义剥削也要消灭,一切剥削都要消灭的,忙什么?”

    “因此,”少山用玩笑的口气结束道,“好嫂子,你还是不要死,等社会主义革命成功了再死吧!”

    “到那时候,叫她死她也不死啦!”老墨叔笑道。

    但是石漏媳妇远离着大家,坐在左边房的门槛上,依然生气地说:

    “我不懂!我不懂!反正我随大伙儿走!”

    跟石漏媳妇一同进来的李小珠,一直还站在门跟前,好奇地看着辩论的双方。这位抗日时期就参加党的小同志,这时候忽然对少山不满意地发话道:

    “在党的会议上,你们开什么玩笑呀!”她的眼光溜一下石漏媳妇,神情严肃地说道,“我们既然都是共产党员,就应该问一问自己:我们参加党,究竟是为什么?是为了革命,还是为了给自己分两亩地呀?要是分不到两亩地,难道说不干就不干了吗?”几句话说得石漏媳妇脸色又成绛红了。

    杨英微笑着。她看见周天贵坐在他脱下的一只鞋子上,一面伸双手烤着火,一面歪着脑袋在沉思,就问:

    “天贵,你的意见怎么样?”

    天贵抬起头来,照例缓慢而确切地说:

    “是这样:叫我看,这几家富农,除了自家有人参加劳动,别的方面,不论出租、出典土地,放高利贷,雇人……都跟地主没有什么区别。再说,他们的地也实在多!要不把他们的地分出来,这村平均每个人连两亩地也不得够。闷了一大场土改,结果三百来户贫雇农地还是不够种,我看这倒是个大问题。要说上中农嘛,终究是咱们团结的对象。好在他们的地也不算太多,我想,干脆不动就算了。”

    在每个人发表意见的时候,杨英都十分注意地瞧着、倾听着。她外表上并不显露,究竟谁的意见更使她赞同;然而她内心,却不由得对周天贵深感钦佩,正像以往每一次天贵发表意见时一样。她觉得,周天贵的无产阶级立场总是站得很稳,因而在工作上特别显得聪明和能干。而这样的人,差不多各村都有。

    周天贵的话引人深思。高老墨似乎很感兴趣地问:

    “那么,油坊呢?”

    “油坊?”又黑又瘦的周天贵歪着头,他那太阳穴的“青筋儿”像弯曲的蚯蚓似的膨胀着,“叫我看,油坊属于工商业,不该是在土改的范围以内。党的政策不是保护工商业吗?再说,这油坊的资金,地主倒占了百分之七十,若是把地主的资金一抽掉,这油坊不就垮台了吗?油坊垮了台,我们吃油还跑到千家营去买?叫我看,如果一定要没收地主的资金,那也得一总留在油坊里,不能分!”

    “怎么,刚才你是说,富农的土地还是要分?”宋旺却莫名其妙地问。

    天贵转脸瞧了他一眼,点点头。

    “啊呀,你!”红脸宋旺就发开了牢骚,对周天贵嚷嚷道,“昨晚上我举了手,你把我批评了一顿;刚才我脑子好容易清楚了,可你这么一说,我又糊涂啦!”

    大家都笑了。

    6

    “我说一点意见,怎么样?”杨英提议。

    于是,笑声马上静下来。少山用手势招呼两位妇女,并且跟老贺先让出两个位置。她俩也就跑过来,蹲到火盆边,烤着火。

    “怎样,他不在?”杨英低声问小珠。

    “别提了,又装他的鬼病呢!”小珠儿赌着气。

    再没有人说话了,静得仿佛外面雪花的纷纷飘落都听得见声音。

    杨英用两根细枝子拨着炭火,略略考虑了一下,才开始说道:

    “我想谈两个问题。第一,是党的领导问题。因为昨晚上有人说,他要贯彻群众路线,群众要怎么办,就怎么办。那么,他这句话,对不对呢?依我了解,毛主席是这样教导我们的:如果群众的意见正确,党就应该领导群众,实现它;如果群众的意见不正确,党就必须教育群众,纠正它。这样,跟群众路线是不是矛盾呢?一点不矛盾。因为党是人民群众里面最有觉悟的分子组成的先锋队,它能够代表人民群众的最高利益。有时候,群众只看见眼前的利益,看不见长远的利益;或是只看见局部的利益,看不见整体的利益。这时候,党就要教育群众:不光看现在,还要看将来,不光看部分,还要看全体;必要的时候,还得牺牲眼前利益,服从长远利益,或是牺牲局部利益,服从整体利益。因为这样做,才符合群众的最高利益。所以,光有群众路线,没有党的领导是不行的。当然,光有党的领导,没有群众路线也不行。”

    说到这里,杨英看着身边的李小珠说:

    “小珠儿,咱们九分区老百姓有两句话是怎么说的?”

    “我说不来!”小珠儿却忸怩地,不,或许是调皮地,笑着不肯说。

    “这小家伙!”石漏媳妇打了她一下,“刚才你怎么训人来着?”

    “大概是这样说的,”杨英回想着,背诵道,“千条万条,党的领导第一条————”

    “————千计万计,群众路线第一计!”小珠儿很顺溜地接过去。

    “好好好!”大家都衷心地赞叹。————

    “真好!”

    “真对啊!”

    “昨天的漏子,就出在这上面!”

    “就像没头的蜻蜓,乱飞乱撞啊!”

    “真危险!”……

    “以后可要注意点!”杨英警告着,特别看了看老贺与少山,“以后,一定要加强支部工作,尽可能使所有党员,都在原则基础上,政策思想上,团结一致,然后好去领导群众,正确地执行党的政策。而不是让共产党员的水平,降低到一般群众的水平上,随随便便地、糊里糊涂地‘跟大伙儿走’!”

    “是呀,”石漏媳妇不好意思地说,“可就是,不知道怎样才算正确嘛!”

    “别忙呀!”老墨叔关照着。

    “要记住黑老蔡说过的一句话:‘斗争越紧张,越要抓思想!’”杨英说,“……这就是我要讲的第一个问题。”她停了一停,拨着炭火想了想,才又说道:

    “第二,是党的政策问题。昨天晚上,有人想不按照党的政策办事。那么,究竟是执行政策对呢,还是不执行政策对呢?要回答这问题,首先要了解政策是什么,它是从哪儿来的。依我了解,政策是革命运动的指南针,有了它,才不会迷失方向,走错路。因为政策是根据客观形势的发展,根据广大群众的要求,而且集中了群众的智慧、群众的经验,由党中央制定的。所以,政策本来是从群众中来的,它最直接地、最恰当地体现着最广大群众的利益。党员的任务,就是要使政策回到群众中去,让广大群众都能了解、都能掌握、都能为它的实现而斗争:一句话,就是要把党的政策变为群众的行动。因此,离开了正确的革命政策,就不会有正确的革命运动。我们要把党的政策看作党的生命一样重要。大家想想看,政策的重大意义是不是这样?”

    “啊呀,”石漏媳妇说,“李玉的话可不对头啊!”

    “嗨,我也上他的当啦!”宋旺说。

    “是啊,”杨英说,“我们决不能抛开政策,相反的,我们一定要坚决执行党的政策。刚才,大部分同志的意见是对的。按照党的政策,我们必须坚决地依靠贫雇农,巩固地团结中农。因此,我们绝对不允许侵犯中农的利益,包括上中农的利益在内!此外,少山说得很明白,我们也绝对不允许破坏工商业,包括地主富农的资金在内!————当然,恶霸地主是例外!”

    “好!好!”老墨叔满意地说。

    “对啊,”老贺也连连点头,“要紧的是团结中农,包括上中农在内,别让他们跟着地主富农跑!”

    “现在地主富农坏分子,正在背地里搞鬼呢,他们就是想夺取群众,争夺天下。我们要是在政策上犯了错误,那正好是帮了他们的忙!”少山严肃地指出。

    “现在,问题是很明白了!”周天贵说,“只是富农的土地,究竟还分不分?”

    “是啊,难题儿就在这里啦!”几个人都是这样的意见,“分吧,不合政策;不分吧,土地不得够!这可怎么办?”

    “这也难不着我们!”杨英笑着说。因为蹲得腿疼,她站起来,略略退后一些,掠一掠垂下来的头发。这时候,如果有谁注意,就会发现她的眼睛闪耀着异乎寻常的光彩。“同志们,富农经济,一般虽然属于资本主义性质,可是刚才周天贵说得对,咱们这儿的富农,有许多方面跟地主没分别。最有意思的是,刚才我在路上,听见翻身团的妇女纠察组也说,要挖富农的封建老根子,要砍富农的封建尾巴儿。我看这些话都说得非常好、非常重要。这些话,使我想起了,毛主席在一篇文章里也提到过带有封建尾巴的富农。真的,同志们,咱们仔细想想看,咱们这儿的富农经济,都含有相当大的封建成分,有的富农,简直可以说是‘封建性的富农’。咱们现在不是正要消灭封建剥削吗?为什么这一部分封建剥削就不应该消灭呢?况且,刚才有些同志也提到了,不这样做,广大贫雇农的地就不够种。咱们党领导群众进行土地革命,第一不就是要满足贫雇农的土地要求吗?”

    “哈呀,杨政委,你这句话可说到节骨眼儿上啦!”老墨叔笑道。

    “哈呀,我本来也有这一份心思,可不知怎的,就像茶壶里煮饺子,光在肚子里翻腾,可就是倒不出来!”宋旺嚷嚷说。

    “哈呀,要是这样做,保证群众能满意!”石漏媳妇叫道。

    大家都很兴奋,纷纷地议论起来。连丁少山也欣喜地觉得杨英的考虑非常深刻、非常周到。只有贺家富一个人,还带着多少有点儿怀疑的、不放心的神气,对杨英略有些吞吐地说道:

    “可就是,这样做,会不会跟党对于富农的政策,有些抵触?”

    “我想不会。”杨英考虑说,“咱们根据他们封建剥削的程度,适当地分别对待嘛。再说,党的一切政策,都是拿最广大群众的利益做标准的。咱们对人民负责,跟对党负责是一致的……当然,这样重大的政策问题,我们还是请示上级批准了,再具体执行。”

    老贺同意后,杨英就吩咐高老墨,赶快召集翻身团委员会,彻底地,重新展开辩论。这个会,决定仍由老贺参加。等会议成功后,再把政策贯彻到小组去。杨英还吩咐少山,赶快发通知,召集各村的支部书记和工作组的两位党员,前来开会。她自己则准备立即动手,写一份“龙虎岗土地问题”的简要说明,迅速呈报分区党委。在大家解散以前,杨英笑着举起一只手,对大家说道:

    “喂,最后一句话。同志们,可千万别忘记了,敌人就在城里,还没有消灭呀!咱们的土改工作,能不能在稳稳当当掌握政策的基础上,再加紧一些?要知道,土改以后,咱们还有许多事要做,时间就是力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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