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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新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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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党指向哪里,

    我们奔向哪里。

    ————新谚

    1

    抗日战争胜利了。

    牛大水、杨小梅受了伤,在白洋淀疗养。

    后来伤好了,他俩被调到阜平山区,在晋察冀边区党校学习了半年。由于蒋介石发动全国大内战,形势很紧张,他俩又奉命回到冀中,准备接受新任务。

    那时候,一九四六年七月,中共冀中区党委,驻在这大平原的滹沱河以北,靠近某城的大村庄里。大水、小梅找到这村时,天色已经黑了,只依稀看得见临时支起来的几条电话线通进村去,村口有两个黑影(挂着盒子枪)在放哨。其中的一位打亮手电,看了他俩的证件,就领他俩转弯抹角,来到组织部的宅院。

    进了大门洞,里面是宽阔的院落。高大的北屋射出微弱的灯光,隐约照见院子里有两匹毛色光亮、身材剽悍的马儿,不安静地拴在一棵大树上。(其中一匹高高的大洋马,显然是当年从日寇手里缴获的胜利品。)来到西跨院,四面整整齐齐的房屋全亮着灯光,那些新糊的窗纸都显得特别白净和明亮。院子里放着十几辆自行车,看得见北屋有许多人围着长桌正在开会,门口还站着一个青年警卫员。南屋有人用较低的声音在收听新闻。东屋有人在打电话。他俩一直被领到悄没声儿的西屋。

    呵,真是意外的会见:从灯下抬起头来的原来是陈大姐。当年她和程平同志在大水他们的县上办过抗日训练班;鬼子大扫荡的时候,她还同小梅一起钻过青纱帐呢。这位憔悴的、沉静的,但又坚强的、精明的大姐,看起来仿佛还跟从前一样,可是大水和小梅却改变得多了。在陈大姐面前,已经不是八九年前那个傻乎乎的光头小伙子,和那个羞答答的大髻儿小媳妇了。如今,他俩都已经是屡经锻炼的党员干部了。在大姐的亲切接待下,他俩很大方地并排坐在长凳上,两个人都笑嘻嘻地脱下带舌的制服帽扇着凉儿。看起来,宽肩厚背的牛大水比从前瘦了;他留了头发,却还不能完全盖住头上的一条长长的刀痕,这条日本鬼子留给他的伤疤一直斜到前额上,破坏了他的相貌;但是,他那略略皱蹙的粗黑眉毛,他那定定看人的明亮眼睛,却带着一种比从前更为刚毅、更为机警的新精神。杨小梅也有点瘦了,脸上的血色不如从前;可是她头发剪得齐齐的,两只美丽的眼睛还是那么灵动、有神,带着许多冀中妇女所共有的热情、强悍神气,而且显然比从前沉着、老练得多了。

    “你俩到得真巧!”大姐高兴地说,“今天程平、黑老蔡都来了,就在北屋参加会议,这个会议很重要。我马上开个条儿,你们快去吃晚饭。如果不太累,吃罢饭就去旁听一下。错过这机会是很可惜的,这会议和你们今后的工作可有关系哩!”

    大水、小梅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都说晚饭已经在路上吃过了,也不累,愿意马上就去旁听。陈大姐坦率地笑道:

    “也好,等开完了会你们加倍休息吧!”说完就领他俩往北屋去。

    片刻以后,这两位远道归来、就要投入新的战斗的同志,已经靠墙坐定,列席会议了。看得见屋顶挂了一盏中型玻璃泡子的汽灯,耀眼的青白光亮加重了这会议的严肃气氛。在这灯光下面,长长的方桌蒙了白布,散放着几套白瓷的茶具。桌子周围坐满穿蓝色或灰色制服的同志;也有穿便衣的,那黑老蔡就是一个。他坐在长桌西边、靠近北边那一头的位子,敞开了粗布短褂的两襟,露出深褐色健壮的胸脯。包在他头上的白手巾,由于擦汗已经扯了下来搭在肩上。这位铁匠出身的老革命,两眼闪烁,连鬓胡子又黑又亮,看起来比以前更精神了。在他左边,坐着质朴而有些斯文的程平。再过去,在长桌那一头,就在北墙毛主席像的下面,坐着主持会议的张部长。张部长旁边,还坐着一位光头的、身材精干的中年人,穿着洗得发白的灰布军装,也解开了扣子。他的身体略略侧转,左胳膊搁在桌边上,右手拿个大蒲扇轻轻地在腿上赶蚊子。在会议进行中,他似乎在深思,又似乎在专心地倾听。

    刚才,陈大姐领大水他俩到台阶上,自己先进来向张部长和程平小声报告时,旁边那位光头的中年人马上听清了,立刻转过脸来,望着站在门外的大水和小梅,脸上顿时现出欢迎的微笑,显然他事先就已知道这两位同志。当时他迅速和张部长交换了一个眼色,就对陈大姐点点头,还对大水他俩做了个“请进来坐”的手势。程平、黑老蔡也都笑着向他俩招手。可是,那位陌生的同志是谁呀?

    “是不是林书记?”坐定以后,大水的眼睛盯着那中年人,悄悄问小梅。

    “不是他还会是谁!”小梅笑着瞅大水一眼,也低声地说,“他不是兼着军区政委嘛!”

    会议的内容,在大水、小梅听来,是不太明了的。每一个原则问题都结合着许多具体情况,乍一听来既琐碎,又混乱,找不出头绪。可是听的时间长了,慢慢地也就听出个脉络来了。原来他们是在讨论十分区的工作,并且对该分区一部分干部的右倾思想展开了激烈的批评。

    十分区,这是大水、小梅早就听说过的地区;这是在冀中的北部,在北平、天津、保定这三个城市之间的一块广大的三角区;这是永定河和大清河的流水所滋养的肥沃平原,是号称“中国的乌克兰”的著名产麦区;这是人民流了许多鲜血,才从日本强盗手下解放的地区。

    但是,这半年以来,从北平,从天津,开来了由美国武器装备,由美国飞机和美国军舰运送到华北的蒋介石反动派军队,配合着当地有名的“小老蒋”、最恶毒的“地头蛇”宋占魁等的队伍,重新蹂躏了那儿大部分土地。依大水、小梅估计,这十分区,也就是他俩即将被派去工作的地区。

    他俩看见,在会上,受到最严厉批判的是十分区的一位县委书记,名字叫作李玉的。大水他俩都记得,抗战胜利的前一年,从九分区调出过一批干部和民兵,其中有一个从前跟过张金龙,后来又跟过大水的王圈儿,就是调给李玉当通讯员,改名王小龙,一块儿派往十分区的。而李玉,这美男子,这北大毕业生,这抗战初期参加革命的干部,谁想他如今却成为右倾机会主义的典型,被提交会议讨论。他仿佛有些惊慌和委屈,白嫩的脸皮儿涨得通红;又像有些抬不起头来似的,一个劲儿在小本子上记录着,汗把漂亮的白衬衫和蓝制服都湿透了。

    很显然,李玉的错误是严重的。在抗日胜利以后,他强调国内和平,擅自把县、区的人民武装大量裁减,甚至每个区只剩下七名警察;又强调国共合作,对地方上反动势力低头作揖,却把农民的切身利益丢在脑后;还片面强调宽大政策,将群众捉住的反动地主、匪军、特务,一个个开门释放。并且,仿佛是革命已经到头,他不适当地强调改善生活,不但自己享受,还领着头儿铺张浪费,例如,过年的时候他们竟三次宴请抗属,每次都开几十桌酒席,还连唱了半个月大戏庆祝和平。在这样的麻痹大意下,突然被宋占魁的匪军打了个措手不及,于是只好步步退让。最后,李玉所领导的那片地区就全部落到宋匪的手里了。当时各村的惨案连续不断地发生,心毒手黑的宋占魁及其大肚子还乡队,流了干部和群众的无数鲜血,以致烈士们的家属都扑到死尸身上痛哭“宽大政策”。呵,右倾思想的危害是多么大呀!

    是的,血的事实狠狠地教训了李玉。但李玉,似乎对自己的错误并没有足够的认识。他虽然也表示要痛心地检讨,却还口口声声“拉客观”,为自己辩护。

    “实在是,和平把我闹昏了!”他羞愧地说,用一支花杆儿钢笔敲敲额头。一只蚂蚱儿突然飞落在他的肩膀上,他吓了一跳,慌忙用钢笔去拨,蚂蚱儿又飞去了。

    他定了定神,继续申辩着。在他的整个发言中,他反复提到毛主席飞重庆,国共双十协定,以及后来的停战协定和政协决议,甚至还提到杜鲁门的声明、马歇尔的调停,仿佛这一切都可以开脱他的罪责。末了,他痛苦而抱怨地说:

    “谁料想得到,美蒋竟会这样背信弃义呢!”

    这样可笑的说法,连旁听的大水、小梅都忍不住嗤之以鼻了。在黑老蔡他们气愤地加以驳斥后,那位光头的中年人(他果然是冀中区党委的林书记)略带嘲讽地说:

    “是啊,我们有些同志,就是爱把一只眼睛闭起来,用一只眼睛看问题;这一只眼睛也只看事情的表面,不看事情的本质。”

    他停了一停,又接着说:

    “毛主席飞重庆,自然是一件伟大的事情。这件事情,集中地、突出地表现了全国人民对反革命内战的厌恶,以及对国内和平统一的愿望。可是,蒋介石怎样呢?他一只手被迫签订了‘坚决避免内战’的协定,一只手却偷偷发布了坚决进行内战的密令。事实难道能瞒得过人吗?亏得我们共产党、解放军,并没有闭起眼睛挨揍,相反的倒是时刻警惕着,时刻准备着。结果,上党战役,歼灭了进犯的蒋军三万;邯郸战役,又歼灭了进犯的蒋军七万……几个胜仗一打,才暂时地制止了内战。这还是去年秋后的事,谁又不知道呢?那时毛主席告诫我们:没有人民的军队,就没有人民的一切。我们的同志可以想想,我们连丝毫麻痹大意都不敢,难道竟可以放下武器吗?”

    说到这里,他的口气仍然是温和的,但他的眼光却锐利地、责问地望着李玉。李玉不敢看他,早就满脸通红地低下头了。

    “当时,”林书记又说,“蒋介石被迫在停战协定上签了字,又通过了政协决议;可是我们仍然不能躺在这些协议上,做和平的美梦。党中央明白地指出:如果没有人民的强大力量,没有人民的坚决斗争,那么,这些协议仍然是不可能实现的;历史早就证明,大地主大资产阶级的政治代表蒋介石,决不会老老实实地遵守协议。果然,他假和平、真备战,很快重新布置了兵力,进行更大规模的内战。对于蒋介石这反革命的两手,我们必须坚决用革命的两手去对付他。这不是毛主席早就指示过的吗?”

    他又停了一下,对李玉略带讽刺地看了一眼:“什么杜鲁门,什么马歇尔?我说,也要看他是什么人,看他是代表谁在说话。而且,不仅要听他说的话,更重要的,是看他做的事。事实是,从去年九月到现在,美帝国主义用新式武器装备的蒋军,已经有五十七个师了,而且全部用来打我们。我们的同志要是没有睡大觉,那么不会不知道,就在咱们河北省,就在咱们十分区的东边和北边,现在还驻扎着美国海军陆战队,一共十四万人,强占着北平、天津、唐山、秦皇岛……做蒋介石、宋占魁这些人的后盾。难道说,刺刀还插在我们的胸膛上,我们就忘了痛吗?同志,不行呵,对帝国主义,对反动派,你太善良了!你忘了列宁的教训,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人民的残忍!……”

    接着,林书记谈到农民问题,他引述了毛主席《论联合政府》中有名的几段关于农民的话,并且重新阐发了不久前在干部会议上所传达的,党中央关于土地问题的“五四指示”的精神,尖锐地批判了那种忽视农民利益,不依靠广大农民群众的严重错误。他特别强调指出:在目前,土地革命是一切问题的根本。没有土地革命,就不会有工人阶级与农民之间的巩固联合,更不会有工人阶级与其他阶级之间的联合;没有土地革命,就不会有封建剥削制度的消灭,更不会有帝国主义侵略势力和国民党反动统治的消灭。因此,封建剥削制度的保存,是帝国主义侵略势力和国民党反动统治得以存在的基础;封建剥削制度的消灭,是人民革命得以发展、得以胜利的基础。

    最后,林书记把中国革命的特点,概括为这样的两句话:

    “以武装斗争为主要形式;以土地革命为主要内容。”

    呵,林书记的话是多么明确,多么简短有力啊!

    经过详细的讨论,李玉是开除党籍了;对其他几个犯轻微错误的同志,则主要是进行教育。会散了,林书记和张部长留下十分区党委书记程平和准备调到十分区去工作的黑老蔡,研究该分区今后的工作,叫大水他俩先等一等,一会儿听候指示。

    于是,大水、小梅就出来了。

    2

    陈大姐领大水、小梅到对面招待所去,让他们歇息一下。可是他俩一听说王小龙————王圈儿受了点轻伤,也从十分区回来了,跟李玉他们一起住在隔壁,就马上要去看看他。于是,大姐又领他俩到隔壁去。

    那儿,人们还没有睡,乱嚷嚷的,原来李玉那美男子正在闹自杀。几个同志和一位老乡使劲抓住他的胳膊,他还拼命挣扎,蹿着,跳着,喊着。他头发散乱,面孔苍白,看见大水他们进来,忽然停止了动作,对他们愣了一下,就垂下头痛哭起来。人们七嘴八舌地劝着,把他放到炕上去了。

    “真不害臊!”小梅气愤地想。

    “这样,影响多不好!”大水也皱了眉,憎恶地望着李玉。

    他们寻找王小龙,可是小龙没有在。后来他们在东屋找到了他,陈大姐就回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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