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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道集说(卷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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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既有不好色而[泳-永+(瑶-王)]者,是气血也,非心也明矣。

    上蔡曰:伊川曾问某,近日事何如?某对曰:天下何思何虑?伊川曰:是则是有此理,贤者却发得太早。当见得这个事,经时无他念,终有不透脱处。若不得他一句救援,便入禅家去矣。闻此语後二十年,不敢道「何思何虑」。

    屏山曰:列子学於壶丘子也,三年心不敢念利害,口不敢言是非,始得一盻;六年心更念利害,口更言是非,始得一笑;九年横心所念,更无利害;横口所言,更无是非;始并席而坐。至於口如耳,耳如目,目如鼻,即造乘风之妙,此入道之阶也。奈何以少时无他念为禅乎?

    上蔡曰:释氏与吾儒,须认取精微,最非同非不同处,才有私意,便支离。

    屏山曰:精微之理,无同无异,有支离处,即私意耳。

    上蔡曰:释氏有言:不怕念起,只怕觉迟!岂免念起,须识念起时。

    屏山曰:此念起时,已变灭矣。须欲识认,其可见乎?学者试思之。

    上蔡曰:吾儒下学而上达,穷理之至,自然见道,以我为天也。佛氏不从理来,故自不信,必待人证明然後信。吾儒从里面做,岂有不见。佛氏只从外见之,却不肯入来做,不谓佛氏无见处。

    屏山曰:孔子游於方内,诉流而上;老子游於方外,沿流而下;至於瞿昙氏,则无上无下,无内无外,无来无去,亦无见处,大包太虚而有余,细入微尘而无间,同天同人,非天非人,以其言大有迳庭,故其徒必相订正,真伪之襍,间不容发,果有所得,如双鉴然,非自信也,恐高谈自欺,误学者耳。

    上蔡曰:佛之论性,如儒之论心;佛之论心,如儒之论意;循天之理,但是,性不可容些私意,才有私意,便不能与天为一。

    屏山曰:性如水也,心如海也,意如沤也,此天理之自然者;岂不了然。初无同异,沤生沤灭,其如海何,儒佛妙处,皆无私意。

    上蔡曰:敬是常惶惶法,心齐事事放下,其理不同。

    屏山曰:见道者敬,即是观、是慧、是照、是无上菩提。齐则是止,是定、是寂、是大般涅盘,了无差别。如未见道。敬即无明,齐即无记,正孟子之所谓助长与忘,固不同矣。

    上蔡曰:释氏所以不如吾儒、无义以方外一节,义以方外,便是穷理。释氏以理为障碍,然不可谓释氏无见处,但见了不肯就理。诸公不须寻见处,但且敬以穷理。

    屏山曰:佛以八万四千尘劳烦恼,为八万四千清凉解脱法门。岂无义以方外一节,以谓理为障乎?果有所见,事事无碍,无非理也。何所就耶?如无所见,敬以防心可矣。其能穷理乎?学者欲有所见,不必他求,我无所见,即无不见矣。

    上蔡曰:古人千言万语,许多模样,只要一个是字。

    屏山曰:古人千言万语,许多模样,只没一个是字。

    上蔡曰:邵尧夫问:今年雷起甚处?伊川曰:起处起,邵愕然。

    屏山曰:此正滑头禅者之葛藤耳。尧夫之易数,未可轻也!

    上蔡曰:儒异於禅,正在下学矣。

    屏山曰:禅同於儒,止在上达处矣。其可不知之乎?

    上蔡曰:摠老尝问,默而识之,是识个甚?无入而不自得,是得个甚?

    屏山曰:上蔡常记总此语,而无所畣(答),其意欲学者自求之也,今特表而出之。

    元城曰:孔子、佛之言,相为终始。孔子之言毋意、毋必、毋必、毋固、毋我。佛之言曰:无我、无人、无众生、寿者。其言次第,若出一人。但孔子以三纲五常为道,故色色空空之说,微开其端,令人自得尔。孔子之心佛心也,假若天下无三纲五常,则祸乱又作,人无噍类矣!岂佛之心乎?故儒释道其心皆一,门庭施设不同耳。如州县官不事事,郡县大乱。礼佛、诵经、坐禅,以为学佛可乎!

    屏山曰:元城之论,固尽善矣。惜哉!未尝见华严圆教之旨。佛先以五戒十善,开人天乘,後以六度万行,行菩萨道;三纲五常,尽在其中矣。故善财五十三叅,比丘无数人耳。观音三十二应,示现宰官居士长者等身,岂肯以出世法,坏世间法哉!

    梁武帝造寺、度僧、持戒、舍身,尝为达磨所笑。?摩尊者谓宋文帝,王者学佛,不同匹夫。省刑罚则民寿,薄税敛则国富,其为斋戒不亦大乎?惜一禽之命,辍半日之飡,匹夫之齐戒尔!此儒者学佛,不龟手之药也。

    元城曰:古今大儒着论毁佛法者,盖有说也。且彼尾重则首轻,今为儒佛弟子,各主其教,犹鼎足也。今一足失可乎?则鼎必覆矣。所谓佛法,凡可以言,皆有为法,有成有败,物极则反,佛法太盛,不独为儒病,亦为佛法之太祸也。彼世之小儒,不知此理,见前辈或毁佛法,亦从而诋之。以谓佛法皆无足取,非也。士大夫多以禅为戏,此事乃佛究竟之法,岂可戏而为一咲之资乎?此亦宜戒!

    屏山曰:刘子之言,深中强项书生之病矣。虽然,其父报仇,其子必却,是亦先儒之过也。圣人之道,无首无尾,过虑尾重而首轻,吾谓不如首尾之相救也。三圣人同出於周,固如鼎足,然偏重且覆。乌可去其一乎?韩子之时,佛法大振,於吾儒初无所损,今少林之传将绝,而洙泗之道亦如线矣。唇亡齿寒之忧,可立而待也。悲夫!

    元城曰:所谓禅一字,於六经中亦有此理,佛易其名。达磨西来,此话大行。佛法到今果弊矣!只认色相,若渠不来,佛法之灭久矣!又上根聪悟,多喜其说,故其说流通。某之南迁,虽平日於吾儒及老先生得力,然亦不可谓於此事不得力。世间事有大於死生者乎?此事独一味理会生死有个见处,则贵贱祸福轻矣。老先生极通晓,但不言耳。盖此事总系利害,若常论之,则人以为平生只谈佛法。所谓五经者,不能晓生死说矣。故为儒者不可谈,盖为孔子地也。又下根之人,谓寂寞枯槁,乃是佛法,至於三纲五常,不肯用意。又其下者,泥於报应因果之说,不修人事,政教错乱,生灵涂炭,其祸盖不可胜言者!故其平生何曾言,亦本於老先生之戒也。

    屏山曰:元城之说,为佛者虑尽矣。为儒者虑似未尽也。佛书精微幽隐之妙,佛者未必尽知;皆儒者发之耳。今已章章然已,或秒而不传,其合於吾书者,人将谓五经之中,初无此理,吾圣人真不知有此事,其利害亦非细也。吾欲尽发其秘,使天下後世,其知六经之中有禅,吾圣人已为佛也,其为孔子地,不亦大乎!彼以寂寞枯槁为佛法,以报应因果废人事,或至乱天下者,正以儒者不读其书为所欺耳。今儒者尽发其秘,维摩败根之议,破落空之偏见,般若施身之戒,攻着相之愚夫,上无萧衍之祸,下无王缙之惑矣。虽极口而谈,着书而辨,其亦可也,学者其熟思之。

    元城曰:看经者当知其义,但寻文逐句,即生诽谤,如《法华》云:念彼观音力,刀寻叚叚坏!言其性也。见《楞严经》故,祖师将头迎白刃,如劒斩春风耳。此理喻人不致谤佛也。

    屏山曰:刘子诚辩矣。虽然理中有事,性即是相,吁!匪测也。佛说不可思议,思议求之,或未尽善。

    元城曰:系词亦有非孔子之言。如在传穆姜之言。元亨利贞之说是也。

    屏山曰:欧阳子之遗毒也。学者其吐之,不然,或杀人矣。穆姜虽有此语,孔子删定之,即孔子语也。

    元城曰:温公着论诋释氏云:其妙不能出吾书,其诞吾不信也。某问如何是妙?曰:无我,千经万论,只辨一个我字。又问如何是诞?曰:其言天堂地狱不足信。曰:今王法虽至杀戮,不能已之,恶人苟有不肖之心,自弁其命。何所不可?佛之设此,俾人易恶而向善耳。且邹衍谓:天地之外,如神州赤县八九。庄子言六合之外,圣人存而不论。凡人耳自所不及,安知其无?公曰:吾欲扶教尔。

    屏山曰:元城与司马君实如父子然。故心术之发,无有所隐,此言固善。虽然!元城之疑未尽,君实之情,亦太矫矣。吾圣人六经中,皆有此意,眛者弗知耳。必欲扶教,此说其可诞乎!

    元城曰:若由中道,则无时不正。释老之道,皆未免入邪。

    屏山曰:苟有意於中正,即入於邪矣!惟学道者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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