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道教之神

    道教之所谓神，实兼天神、人鬼、地祇及仙真而统称之。其初最尊者为老子，《史记·列传》尚作惝怳之辞，其后《列仙传》之流，已渐加藻饰。太平道、天师道等更皆奉老子为师，尊其书为经。至后代而老子遂成为至尊无上，神变无方之神人。《老子内传》：“太上老君，姓李，名耳，字伯阳，一名重耳，楚国苦县曲仁里人也，其母见日精下落如流星，飞入口中，因有娠。怀之七十二岁，于陈国涡水李树下，剖左腋而生。指李树曰，此为我姓。生而白首，故号老子。耳有三漏，又号老聃。顶有日光，身滋白血，面疑金色，舌络锦文，形长一丈二尺，齿有四十八。受元君神图宝章变化之方，及还丹伏火水汞液金之术，为七十二篇。在周为守藏史，武王时，为柱下史，能为天神所济，众仙所从。所出度世之法，有九丹、八石、金醴、金液、治心养性、绝谷、变化、役使鬼神之法。”王圻《续文献通考》：“葛稚川曰：老子无世不出，数易姓名。出于黄帝时，号广成子，周文王时，号燮邑子，为守藏史。武王时，号育成子，为柱下史。康王时，号郭叔子，汉初为黄石公，汉文时，号何上公。”此皆六朝人以来所增饰者，后代有《老子八十一化经》，即源于此。老子之地位既崇，乃更有老子一炁化三清（玉清太清上清）之说，是神仙世界，皆老子所造成。于是太上老君、玄元皇帝诸名称，乃当之无愧矣。然自六朝以来，元始天尊之名既出，老子之地位骤绌，而道教之神遂愈繁。今分述之于下。

    第一节　天地间之神

    当张角、张陵之道教初起时，所谓司人间祸福者，祇有三官，即天官、地官、水官，今称为三官大帝者也。迨其后，既有元始、太上诸尊位乎上，则神仙官府当然加增。世传葛洪《枕中书》、陶弘景《真灵位业图》之类，皆杂沓纷纶，漫无统纪。兹姑举葛洪《枕中书》以见一斑：“真记曰：玄都玉京七宝山，周回九万里，在大罗之上，城上七宝宫，宫内七宝台，有上中下，三宫如一。宫城一面二百四十门，方生八行宝林，绿叶朱实，五色芝英。上有万千种芝，沼中莲花，径度十丈。上宫是盘古真人、元始天王、太元圣母所治。中宫太上真人、金阙老君所治。下宫九天真皇、三天真王所治。”“许由巢父今为九天侍中，箕山公，夏启周发受书为四极明公，或住罗酆，或在洞天。汉高祖光武并为四明宾友。周灵王今为太虚侍郎，治波龙山，乐子长阖家得仙，未升天任，并住方丈之室。郭景纯为都箓司命，治虚台也。左元放今为天柱真人，监仙侯。葛玄受金阙君命，为太极左仙公，治盖竹山。又在女几山，常驾乘虎骑也。许映始为霍林仙人，许穆在华阳洞天，立宅为真人。许玉斧在童初之北，位为真人，未有掌领。鲍靓为地下主者，带潜山真人，复五百年，当为昆丘侍郎。郑思远住南霍，常乘虎豹白鹿，未有职事。蔡郁垒为东方鬼帝，治桃丘山。张衡杨云为北方鬼帝，治罗酆山。柱子仁为南方鬼帝，治罗浮山，领羌蛮鬼。周乞稽康为中央鬼帝，治抱犊山。赵文和真人为西方鬼帝，治蟠冢山。”“鬼谷先生为太元师，治青城山。王子乔为金阙侍中，治桐柏山。赤松为昆林仙伯，治南岳山。王子登为小有天王，治王屋山。孤竹、伯夷、叔齐等并为九天仆射，治天台山。孔丘为太极上真公，治九嶷山，颜回受书，初为明泉侍郎，后为三天司真。七十二人受名元洲，门徒三千，不经北酆之门。周公旦为北帝师，治劲革山，庄周为太元博士，治在荆山，孙权受任，治亦在荆山。张道陵为三天法师，统御六虚，数侍金阙，太上之股肱，治在庐山，三师同宅，王方平今为上相，治月支国人鸟山。墨翟为太极仙卿，治马迹山。徐来勒为太极真，治括苍山，小宫在天台山。陈世治小台山。严君平今治在峨眉山。屈原为海伯，统临八海。王弼为北海监，郭声子为阆风真人，魏夫人治南岳山，裴清灵治四明山，马明生今在钟山，阴长生为地肺真人，孙登闾北真人。九华真妃治夏盖山，或在龙山。王长、赵升受书为庐山中正，三天都护。韩众今为霍林真人，琅琊为太虚左掾侍史。”凡诸神仙，或有治，或无治，乱杂可想。《太平御览》道部引《登真隐诀》曰：“三清九宫，并有僚属，例左胜于右。其高总称曰道君，次真人、真公、真卿。其中有御史、玉郎、诸小号，官位甚多也。女真则称元君、夫人，其名仙夫人之秩，比仙公也。夫人亦随仙之大小男女，皆取所治处，以为著号，并有左右。凡称太上者，皆一宫之所尊。又有太清右仙公、蓬莱左仙公、太极仙侯、真伯、仙监、仙郎、仙宾。”其官级之森严又可想也。

    陶弘景之《真灵位业图》，系将所有道教之真灵，分别班次，共分七阶，宛如佛教之曼陀罗（道场）。其说如下：

    第一，上清虚皇道君，应号元始天尊。

    第二，上清高圣太上玉晨玄皇大道君（为万道之主）。

    第三，太极金阙帝君，姓李（壬辰下教太平主）。

    第四，太清太上老君（为太清道主，下临万民），及上皇太上无上太道君。

    第五，九宫尚书（姓张，名奉，字公先，河内人。先为河北司命禁保侯，今为太极仙侯，兼领北职，位在太极矣）。

    第六，右禁郎定录真君中茅君（治华阳洞天）。

    第七，酆都北阴大帝（炎帝大庭氏，讳庆甲，天下鬼神之宗，治罗酆山，三千年而一替）。

    最上第一级，以天尊为中位，左方，二十九君，右方，十九君。第二级，以大道君为中位，左方，太微天帝、赤松子，以下三十君，其后有逸域宫、八景城、七灵台、凤台琼阙、金晨华阙，右方，为八君，并三十余名女子。后有太和殿、寥阳殿、蕊珠阙、七映房、长绵楼。第三级以李帝为中位，左方，五十余君，其中有尹喜、葛玄、孔丘、颜回、轩辕黄帝、颛顼、帝喾、帝舜、夏禹、周穆王、帝尧、巢父、许由等。右方，三十余君，其中有庄周、秦佚、接舆、老聃等。第四级以老君及大道君为中位，左方，六十余名，其中以张陵、鬼谷先生、张子房、赤松子、东方朔、墨翟等，右方，百余名，其中有徐福、葛洪等。第五级以九宫尚书为中位，左右各十九名。第六级以茅君为中位，左方十一人，中有鲍靓，右方三十余名，中有许迈、葛玄、郑思远，又有比干等。第七级以北阴大帝为中位，左方有秦始皇、魏武帝、周公、汉高祖、吴季札、周武王、齐桓公、晋文公、光武帝、谢幼舆、庾元规、杜预、李广、何晏、殷浩、刘备等，右方有王敖、陶侃、蔡谟、马融等。其次序之凌杂颠倒，盖不可究诘也。且就此图而观，老子在第四重，葛玄、赤松子在第二重（后又重出），即谓赤松子于第二级，加以左圣南极南岳真人左仙公太虚真人之徽号，并注为黄老君弟子，曰裴君师。乃第四级更有赤松子，是赤松子有两重也。第三级有太极左仙公葛玄，乃第六级又有葛玄，注云，太极左仙公为演灵宝，吴时，下降为地位之葛玄云。然则此图之中，包蕴天神、地祇、人鬼及诸仙真之名，亦可云尽致矣。

    第二节　人身中之神

    身中诸神，《太平经》已详言之。《淮南子·精神训》已分气为阴阳二神，气者宇宙之生命，又为活动力，据道教所说，人类体内之气，能与宇宙之气相往来而不绝，即得长命。故有吐故纳新即炼气炼丹之工夫。又以气为神，体内五脏，亦各有神来往，故欲长寿，当直观此神，与之同体。故《太平经》曰：“善自持养之，可得寿老。不善养身，为诸神所咎。神叛人去，自安得善乎。……为善，神自知之，恶，神亦自知之。非为他神，乃身中神也。”（卷乙部）又云：“直观五脏之神，空气中，画配当五行之色之童子，春为青色童子，悬东子，一心念之，其神自来助之，万病皆平愈。气为生命之根本，即鼻之中，瞑目内观，守守一之法，其气始出如火赤，暂白，又久青色，可与自然之元气为一体。”（同上）鼻为风，即元气之门户，《抱朴子》记云：“或置羽毛于鼻端，伺其动摇，习炼气息。”是即前文所云鼻中通风也。

    《太平经》所述，直观五脏之神，实为观照自己。故云：“道之生人，本皆精气也，皆有神也，假相名为人。愚人不知还全其神气，故失道也。能还反其神气，即终其天年。……其为之法，当作齐室，坚其门户，无人妄得入，日往自试，不精不安，复出勿强为之，如此复往，渐精熟，即安之不复欲出。口不欲语视食饮，不欲闻人声，关炼积善，瞑目还观形容客象，若居镜中，若窥清水之影也，已为小成。无鞭策而严，无兵仗而威，万事自治，岂不神哉，谓入神之路也。守三不如守二，守二不如守一。深思此言，得道深奥矣。”（癸部第十）自己观照之法，亦道教所说，陶弘景《真诰》卷十，记范幼冲炼青、白、赤三气，遂为神仙，谓为守玄白之道。凡人常存思，识己之形，极使仿佛对在我前云云。皆出于《太平经》。此等工夫，盖当时已输入佛教经典数息观，例如安世高（后汉时代）《安般守意经》，昙摩密多（刘宋时代）《五门禅经要用法》，沮渠京声（同上）《治禅病秘要法》，或有影响也。

    至于《黄庭经》，在《太平经》之后，其《外景经》云：“老子闲居作七言，解说身形及诸神。”而《内景经》当又在《外景经》之后，则云：“散化五形变万神。”此直谓一人之身具有万神也。故其言曰：“发神苍华字太元，脑神精根字泥丸，眼神明上字英玄，鼻神玉垄字灵坚，耳神空闲字幽田，舌神通命字正纶，齿神崿锋字罗千。”右面部七部。又曰：“心神丹元字守灵，肺神皓华字虚成，肝神龙烟字含明，肾神玄冥字育婴，脾神常在字魂停，胆神龙曜字威明。”右六府真人。此言脏腑皆有神也。然道教之说，视人身为一小天地，故天地之神，亦皆存吾人之身中。如《老子中经》所云，兹姑摘其自一至十三之神，以示梗概。

    其一，上上太一者，道之父也，天地之先也。乃在九天之上，太清之中，八冥之外，细微之内。不知其名，元气是耳。其神，人头鸟身，状如雄鸡。正在兆（指人）头上，去兆身九尺。常在紫云之中华盖之下住。

    其二，无极太上元君者，道君也，一身九头，或化为九人。上上太一之子也，非其子也，元气自然耳。正在兆头上，紫云中，华盖下。兆见之言曰，皇天上帝，太上道君，在太微勾陈之内，一星是也，号曰天皇大帝耀魄宝。人亦有之，常存之眉间，通于泥丸，气上与天连。

    其三，东王父，青阳之元气也，万神之先也。治东方，下在蓬莱山。人亦有之，在头上顶巅。左有王子乔，右有赤松子，治在左目中，戏在头上。其精气上为日，名曰伏羲。西王母在目为日月，左目为日，右目为月。目中童子字英明，王父在左目，王母在右目，童子在中央，两目等也。东王父姓无为，字君鲜。

    其四，西王母者，太阴之元气也。姓自然，字君思，下治昆仑，上治北斗。华盖紫房北辰之下。人亦有之，在人右目之中，姓太阴，名玄光，字偃玉，夫人两乳者，万神之精气，阴阳之津汋也。左乳下有日，右乳下有月。王父王母之宅也。上治目中，戏于头上，止于乳下，宿于绛宫紫房，此阴阳之气也。

    其五，道君者一也，皇天上帝中极北辰中央星是也。乃在九天之上，五色华盖九重之下。老子太和侍之。人亦有之，在紫房宫中，华盖之下，姓陵阳，字子明，身黄色，长九分。其妻太阴玄光玉女，居太素宫中，养真人子丹。

    其六，老君者，天之魂也，自然之君也。常侍道君，在左方，吾等九人，九头君也，吾为上首。人亦有之，衣青衣，长九分。把芝草，持青幡。其妻素女，衣黄衣。

    其七，太和者，天之魄也，自然之君也。常侍道君，在右方。人亦有之，姓角里先生，字??。衣白衣，长九分。持金剑，捧白幡。其妻青腰玉女，衣青衣。

    其八，泥丸君者，脑神也，南极老人也。正在兆头上脑中。

    其九，南极者一也，仙人之首出也，上上太一（当有脱字）也，天之侯王太尉公也。主诸灾变，国祚吉凶。上为荧惑星，下治霍山。人亦有之，姓李，名尚（一作常），衣绛衣，长九分，在心中。其妻玉女。

    其十，日月者，天之司徒司空公也，主司天子人君之罪过，使太白辰星下治华阳恒山。人亦有之，两肾是也。左肾男，衣皂衣，右肾女，衣白衣，长九分。为日月之精，虚无之气，人之根也。在目中，故人之目左为司徒公，右为司空公。两肾各有三人，凡有六人。左为司命，右为司录，左为司隶校尉，右为廷尉卿，主记人罪过，上奏皇天上帝、太上道君，常存之。令削去死籍。司录六丁玉女，皆在神龟上，乘紫云车，驾双鲤鱼。玄母，道母也，在中央，身之师也。主生养身中诸神。

    十一，中极黄老者，真人之府，中斗君也，天之侯王，主皇后素女宫也。人亦有之。黄庭真人，道之父母也，赤子之所生也。己，吾身也，皇后者，太阴玄光玉女，道之母也，正在脾上，中斗中也。衣五色珠衣，主哺养赤子。赤子当胃管中，坐常思两乳，下有日月，日月中有黄精赤气，来入绛宫，填满太仓，饮食之即饱。中黄真人主辟谷，字黄裳子。

    十二，吾者，道子之也。人亦有之，非独吾也，正在太仓胃管中。正南面坐珠玉床上，衣五彩珠衣。母在其右上，抱而养之，父在其左上，教而护之。父曰陵阳子明，母曰太阴玄光玉女。己身为元阳子丹真人，字仲黄真，吾之师也。常教吾神仙长生之道，常侍吾左右。休舍太仓，在脾中，与黄裳子共宿卫吾，给事神所，当得常致行厨。吾之从官凡三万六千神，举族得仙，白日升天。常以四时祠吾祖先，及郊庙社稷。郊在头上脑户中，庙在顶后骨上，社在脾左端，稷在大肠穷。

    十三，璇玑者，北斗君也，天之侯王也。主制万二千神，持人命藉。人亦有之，在脐中。太一君，人之侯王也，柱天大将军特进侯也。主身中万二千神。

    以下为五脏之神，不具录。其尤可怪者，为第十七神仙。“丹田者，人之根也，精神之所藏也，五气之元也。男子以藏精，女子以藏月水，主生子，合和阴阳之门户也。在脐下三寸，附着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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