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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传统与现代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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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近代国人好言现代化,却似不好言传统。现代化实指西化,而传统则似仍陷守旧中。但西方人实亦尊传统。

    姑以民族情感言,民族即一大传统。美国脱离英伦而独立,然英美两国情感,常相和谐。欧洲两次世界大战,美国均派兵参加,主要在英美关系上,民族情感乃其主因。战事平息,美国人对西欧继续作巨额经济援助,实因亲英而兼及其他欧邦。英之对美亦较对他邦为亲。最近美苏争端,英国必站在美国一边,亦其民族情感之一种表现。

    不仅英美,即如犹太人,第二次大战后以色列建国,举世犹太人无不奉之为祖国,爱护无微不至。美籍犹太人亦然,美国乃成为以色列一不叛不变之盟友。此亦民族情感特为显著之一例。其他如阿拉伯人、印度人、非洲人,亦何独不然。如今两伊战争,伊朗与伊拉克,亦有民族界线之潜存。全世界一切事变,一切纷争,可谓民族情感为其主要一原动力。而民族情感则由大传统来。故传统可以现代化,而现代化则终不能脱离其传统。

    民族传统中,有语言传统。西欧语言分裂,拉丁语与希腊语不同。北方蛮族入侵,又因语言之变引起宗教分裂。各地群以自己方言翻译经典,于是乃有德、意、法、英各国语,代替了拉丁语。语言传统,同时即为民族传统。此亦极自然而又无可奈何之事。今日欧洲之不能融和为一国,语言分歧亦其主要之一因。

    但民族语言传统,终偏在自然方面。不出数百里之远,数百年之久,而语言必变。西方文字则附随于其语言,而未能独立,故其人文化之范围常有限。唯中国文字则超乎语言之上,而能有其自身之展演,故其人文化之范围特广,绵延特久。中国民族生命,乃能广大悠久,日进无疆。论其传统,乃与西方特异。近人乃误谓中国人重传统,不知西方亦重传统,唯其为自然所限,乃若与中国有异。

    中国人又特重雅俗之分。语言有地方性,称方言,即是俗。文字则全国性,不为时地所限,乃谓雅。西方人好言变,时地异则必变。中国人好言常,超于时地,乃见其常。非不有变,而变即在常之内。故知常即知变。但徒知变,则不定能知常。变而无常,今日不知明日,此方不知他方,则人道狭而不宏,暂而不久,如何能安能大。如中国人言明日,不言他日,他日乃今日之所未知未明,故贵能有明日,即其证。中国人又连言通常。此方通于彼方,今日通于明日,可通即见其有常。可通有常,皆人生之大道。中国人又言通常日用,日用处均能通常,斯见中国人生观之期于可大而可久。

    中国古人言,书不尽言,言不尽意。斯又见中国文化传统之特深特异处。西方则似乎务求书尽言,言尽意。其他变化继起,则又需重加讨论。故中国人之出之语言著之文字者,仅略道己意而止。其未尽者,则待听者读者之自为体悟。其于吾言吾书能赞成同意否,则待其人之自加判定。即师弟子之间亦然。故言教化,闻我教者之自化,如阳光甘露,万物化生。教者一如春风,学者乃如桃李。春风之化桃李,乃由桃李之自化。“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此待学者之自习,时习之而内心自悦,非教者强之悦。今问学者何以能自悦,则孔子言所不尽,以待学者之自证自知。

    西方人则必言尽己意,务求他人之必信。乃若言者为上智,听者为下愚。果使闻所言而不尽信,则曰:“我爱吾师,我尤爱真理。”在言者方面,一若真理言之已尽,无可疑,无可辨。听者不信,则唯有自造一番语言,自创一番真理。于是哲学思想,乃务于变,务于新,而其传统则非可大可久。在中国则为师者述而不作,仍有待于从学者之续加思索,续加讨论,而遂成一传统。故在西方为个人主义,在中国则为大群主义。如中国人称一家之言,乃子孙相传之家,与西方之专家不同。即此一端已可见。

    柏拉图理想国所主张,虽未为后代人接受,而其书中几项重要观念,则迄今两千年来,在西方实永传而无变。一重职业,职业则重商。更重军。曰富曰强,资本主义与帝国主义乃为西方传统立国两大基本,两大目标。而知识分子之最高寻求则在政治。此三大观念可谓乃西方传统,乃为西方文化一柱石。

    故中国文化传统中有士,而西方无之。中国之士曰“志于道”,西方则当谓志于政。耶教后起,乃始离于政而传其道。传教徒亦自成一职业。西方有大学,肇始于教会。初兴分四科,神学逻辑为传教,另两科法律医学,律师医生皆成职业。实则此下大学分院分系,各教授仍是一职业。可谓于商与军之外,增出学之一业,如是而已。各业皆隶于政之下。西方政教分,故大学教授亦鲜有志于从政。理乱不问,黜陟不知。职业即人生。而文化传统乃亦各自分别在其职业上。最高政治外,又增宗教,又增科学。而各业之为生,则主要仍赖于商。政治统制,则赖军警权力。西方文化传统,大体言之乃如是。

    中国士人不曰志于政,而曰志于道。道非职业,非谋生途径,故曰“士志于道而耻恶衣恶食者,未足与议也”。故士有进退出处辞受之自由,亦即隐显之自由。士之出仕,不为君,乃为道。士之传道,则为师。而中国社会则师犹尊于君。故师道犹在君道之上,道统犹在政统之上。此为西方观念之所无。老子言君则曰:“太上下知有之,其次亲之誉之,其次畏之,其次侮之。”此四语二十字,可谓中国人对君位一观念,已尽其大致。而其论治道,亦涵有深义。岂如柏拉图之言哲人王,总揽万务,缕举详陈,连篇累牍,积千万言而竭尽无遗乎。老子又曰:“信不足有不信,犹兮其贵言。”为政者高高在上,而在下者不之信,岂言辞之所能为功。中国人能知看重对方地位,不以言辞强人信,不仅政治如此,即教育亦如此。孔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自述己事,由人体验。又曰:“有朋自远方来。”师生相处如朋,非强之来。故曰:“有来学,无往教。”其不来,与来而不知,则又曰:“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老子则曰:“知我者稀,斯在我者贵。”岂强人以必知。故中国人虽重师道,而尤贵不求人知。孔子曰:“辞达而已矣。”语言文字表达己意而止,又岂在求人之必信。

    孔子曰“自古皆有死”,五字已足。西方人之三段论法则曰:“人必有死,苏格拉底是人,苏格拉底亦当死。”下两语实已在前一语中,何必增此下两语强人以必信。孔子又曰:“民无信不立。”此语大有深意,但孔子亦仅五字,未加发挥,以待人作深长思。又曰:“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又焉知来学者之不如我。喋喋以言,反使来者生厌,减其亲敬,又或侮之则奈何。为师教人如此,为政治人更宜然。中国传统政治,在上位者必少言,在下位者始多言,读历朝帝王诏令与历朝名臣奏议可见。近代西方民主政治,总统竞选,奔走道路,反复多言。当选者未必增人信,落选者转见受人侮。一切政事,又必出于大众之会议。仅以多少数争胜败,亲与敬在所不论,乃与中国传统意旨大相违。

    中国人言商,则必曰“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又曰“信义通四海”。信不信在人,义则在己,货真价实斯止矣。广告宣传,迹近欺人,异于信义。为政亦然,能守信义,又何来有革命。今人竞好言革命,而不究革命所由来。此亦可谓竞尚现代化,置传统于不究。无本无始,又何以望于今。

    再言宗教信仰。若果真有一上帝,则老子言“下知有之”,亦至高至善矣。中国人之上帝乃如之。耶教之上帝,使人“亲之誉之”。回教之上帝,乃使人“畏之”。回教终不如耶教,亦在此。

    以中华民族较之西方,显见为乃一和平柔顺之民族。苏格拉底在雅典下狱死,耶稣在罗马上十字架。此两人讲学传道,未有犯法违纪之事,然皆陷于死。故争取思想自由,乃成西方一传统。在中国则如伯夷叔齐,饿死首阳之山,乃其自愿,非周武王逼之。而后世犹尊伯夷叔齐在周武王之上,此为思想自由。

    孔子辞鲁司寇,周游列国,虽不见用,备受崇敬。老而归鲁,鲁之君卿仍加敬礼。若使伯夷叔齐如孔子,宜亦受周公成王之敬礼。实则孔子反时政亦如伯夷。两人生于西方,恐其获罪当不亚于苏格拉底与耶稣。

    秦始皇焚书案,伏生之徒,皆得归隐。坑士乃坑方士,后世永詈秦始皇为暴君。汉臣亦有劝汉帝让位被诛,然继起言者不已,汉终让位于王莽。可见中国思想自由已成传统。

    西方人好争成功,但成功后不免继之以失败。逮其失败,即不获再有成功。全部西洋史尽如此。中国人则不尚进取,尚保守。不务成功,戒失败。执中知止,谨小慎微,随遇而安,无所入而不自得。故在先举世之败而乱,不害后起一人之治与成。伯夷叔齐,孔子称之曰“求仁而得仁”,则伯夷叔齐乃成功人物,非失败人物。孔子曰:“道之不行,我知之矣。不仕无义。”孔子之周游求仕,乃孔子之所以成其为孔子。孔子之道,不行于当代,而永传于后世,则孔子亦一成功人物,非失败人物。杀身成仁,舍生取义,杀身舍生非其失败,成仁取义乃其成功。故全部中国史乃一部成功史。在个人则成圣成贤,在大群则五千年来成为一广土众民大一统之民族国家,至今而仍屹立在天壤间,举世无与匹,此即其成功之明证。西方人争成功,群意每受裹胁,不得不丧其自由。故争自由乃为西方一传统。近代民主革命,共产革命,皆由此传统来。中国则自始即为一自由,但求无过,故言行道不言争自由。

    项王被围垓下,单骑至乌江。亭长舣舟待,促速渡。项王曰,我率江东八千子弟渡江而西,今一人回,何以见江东父老。闻汉军悬赏得我头,今以赠君。遂自刎。项王年尚壮,江东地大,焉知不能再起。然项王终不胜其愧惭失败之心,以生赠人,得后世广大之同情,此亦一成功,非失败。齐田横逃亡孤岛上,从者五百人。高祖得天下,召之,谓横来非王即侯,不来当派兵围剿。横应召,随二客至洛阳前一驿,告其二客,我与汉王同起兵,同王一国。今汉王得天下,我何面目往见。汉王但欲一见吾面貌,今我自刎,一驿之间,我面貌当不变,可速持往。二客携头往,乃亦自刎。岛上五百人闻之,皆自刎。田横虽亦如项王之失败,而英名百世,则亦一成功人物。吾中华民族如项羽田横具壮烈性格之人物尚多有,而吾中华民族乃竟为一和平柔顺之民族,其中乃存有文化大精义,深值阐发。

    故中国人不争成功,而常能于失败中得大成功。史籍昭彰,难以缕举。即如关岳,尊为武圣,岂非乃其失败中之大成功。失败在一时一事,成功则在此心此道。而此心此道,则可历万劫而长在,经百败而益彰。其他如诸葛孔明、文天祥等,难列举姓名以详说者尚多。故西方历史尊成功人物,中国历史则多尊失败人物。但人事多变,成功而终归于失败,失败乃常保其成功。一则限于时代化,一则成为大传统。此又双方历史文化一大不同处。

    求成功,必务进取。戒失败,常务保守。进取则必牺牲其当前,而企图于将来。将来复将来,牺牲又牺牲,乃永无实际之成功,此之谓功利主义,而实非功利所存。前人稍有成功,后人保之益谨,守之益坚,使此成功永在人间,此之谓道义。故尚进取则必蔑古而尊今,尚保守则每尊古而谦今。尊今蔑古,则后亦自尊而蔑今。谦今尊古,则后亦自谦而尊今。蔑古故求变求新,尊古则守旧守常。一则常弃其所有,一则保其有而不失。故中国人言政治,有开创,有守成。但又言自古无不亡之国,故或禅让,或革命,必有后王之兴起。中国二十五史,自史记开始外此下皆断代史。西方历史则与中国异。即如当前之美国,立国未达二百年,即已一跃而为世界之盟主,全世界事无不闻问。富益求富,强益求强。进取愈进取,骏马千里,不知税驾之所。中国则如一匹驽马,五千年治乱相乘,何啻十驾,而尚有前程,待其缓驾。传统不同,得失互见,若必务求现代化而弃传统于不顾,则驽马已弃,骏马未得,税驾无所,更何进退迟速可论。

    孔子曰:“殷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其言因,即所谓传统。言损益,即其当时之现代化。殷周汤武,何尝非当时之现代化。孔子已早知必有继周而起者,但又知其仍必因于周,而亦不能无损益。秦汉以下迄今两千年何尝不然。但所因少,则传统弱,而不能常。如秦,如新莽,如三国魏晋,如隋,如五代,皆是已。所因多,则传统强,而能常。如两汉,如唐,如宋,如明是已。其间如五胡,如北魏,如辽,如金,如元,如清,皆以异族入主。因于中国者多,则亦能有常。因于中国者少,则无常。今人好言革命,革即有所损当更多于所益。因与革之或当或不当,而得失高下定。又何得有革而无因。

    至言学术思想,孔子信而好古,述而不作,亦有所因,亦有其损益。故孟子曰:“孔子圣之时者也。”可谓孔子乃上承周公而亦现代化。孟子又曰:“乃吾所愿,则学孔子。”孟子则亦可谓乃承孔子而现代化。荀子亦然。孟荀之于孔子,其所损益各不同,而高下得失亦以是而判。两汉以下,中国全部儒学史,亦复如此。同因于孔子,同有所损益以求其现代化。故吾中华民族,乃积五千年来之人文而化成。或可谓中国民族文化乃由神农、黄帝、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所开创,而此下则为守成。今则唯求因于西方,尽革故常,凡我所有尽必损,凡求所益则皆我之所本无。其在西方以及全部世界历史中,亦无其例。此乃举世人类自古未有之一番新期图,其成其败,又乌能遽加以论定。

    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蝶也。乃复化为庄周,又瞿瞿然周也。此仅庄周之一梦。今国人百年以来之猛求西化,乃一实,而非梦。我之固有,方将尽化为乌有。蝶乎蝶乎,翩翩而舞,又何得复化为庄周。我不知蝶之将何化,而庄周则已失。悲乎怆矣,庄周庄周,吾则犹望此百年之犹如一梦,则大梦犹可醒。天佑中华,斯文之幸。与我同感者,尚其善祷之。

    (二)

    人之一生,自婴孩坠地,迄于童年、成年、壮年、中年、老年、耆年,时时刻刻在变。当其在婴孩幼童时期,何能预知其将来中年晚年之所为。逮其届于中晚,回视往年,亦往往如隔世。

    余生前清光绪末,在无锡南乡七房桥一小村庄中,是年台湾割让于日本。及余年过七十,乃播迁来台。以今日所居台北士林外双溪,较之八十五年前所诞生之啸傲泾上七房桥,显然是两个世界,漠不相同。然而在此两个世界中,亦显然有一不变者,厥为我之存在。存在于八十五年前之无锡七房桥者,是此我。存在于八十五年后台北外双溪者,仍是此我。我之一生,由幼至老,亦几全变。然我心自知有一未变者,即我其人。

    人生在其成年壮年期,可以极多幻想,然此等幻想未必能实现。在其晚年耄年期,前途无多,幻想全消,渐多回忆。所回忆者,乃是我之真实生命。我之一生之意义与价值,则全在此老年之回忆中。在余八十之年,写为八十忆双亲一文,记念我父我母。我之婴孩期,却不在我记忆之内。以其无可记忆,乃若无所存在。但却能明白记得我父我母。我之生,即从我父我母来。我之婴孩期,若我无生。我之生乃在我父我母之怀抱抚养照顾中,逐渐成长。待我五六岁以下,始渐有记忆。然凡我所记忆者,亦全是我父我母之抚养照顾为主。我之在此家,仅若一远来之客。我父我母与此家,乃我生之主,我仅是一附属品,乃全于此附属中成长。

    及我成长为一人,为一我,后又渐变为一家之主。而我父我母,以老以死,生命失其存在,其犹有存在者,则唯在我之记忆中。我又念,父母生命其实仍存在,我即我父母之化身化生。由婴孩化为今日之耄老,亦犹由父母而化为今日之我。在变中有一不变者存在,及今回忆,若有一条线贯串此一切变。而此线则不变。此一不变之线,即是我之生命。此一不变之生命,唯我知之,唯在我之记忆中知之。除却记忆,则已无知。他人之不知,则更无论。

    我又在八十四五岁写我之师友杂忆。远自七岁起,我即有师有友。及今八十五岁,回念亦近八十年。我之在此世界中,仍如一客。此世界乃我所寄旅之客店,我今方将离此寄旅而去,但此寄旅则常在,亦常变。我在此常变之寄旅中,所遇多矣,而唯我师我友,则若与我之生有大关系。我之得为今日之我,我父我母外,我师我友影响于我者实大。曾有一友朱怀天,较我年幼,先我而死。怀天之死,我亦仅二十余岁。纪念之余,我忽愕然惊惕,悟若怀天实未死,以其常在我记忆中。而我则实已死,因我之一切当在怀天记忆中,怀天既死,此等记忆亦随而失去。其他人不知我此一切,虽同在此世,然与我此一线之内在生命实无关。我之此一线,当不在此许多人心中,则我岂不虽生犹死。

    我之师友杂忆一书中所记诸师诸友,十之九今皆已死去。我之回忆,乃存留其一部分。其实凡我之回忆,即我生命之一部分。我尝告人,我此一分回忆,幸而写在我之八十四五年,记忆早已衰退,所不忘者,正见其与我生命有亲切真实之关系。所忘者,只可证其与我生命关系不亲切不真实,忘之亦可无憾。

    我因此想,我之一生,实常在今日国人所提倡之“现代化”一词中。如我某年得某师某友,某年又得某师某友,所变多,此非我生之一种现代化而何。然在我记忆中,亦常若有一条线贯串此多变而存在,此即我之生命传统。必打破传统来求现代化,则我之现代乃在台北之外双溪,而我犹忆我乃从无锡之七房桥来,幸而有此传统常存我记忆中,故我乃觉有此一生命。若仅有现代化,失去此传统,并求尽力打破此传统,只知我在外双溪,不记我从何来,则已失却了此我,即不啻失却了我此一生命。则一切完了,复何意义价值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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