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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引义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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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仲虺之诰

    《易》之言曰:“敬以直内,义以方外。”《诰》之言曰:“以义制事,以礼制心。”故曰:“先圣、后圣,其揆一也。”

    今夫事与心之相接也,不接于吾之耳、目、口、体者,不可谓事也。何也?不接于吾之耳、目、口、体,天下非无事也,而非吾之所得制。非吾之所得制,则六合内外,固有不论不议者矣,则固非吾事矣。

    不发而之于视、听、言、动者,不可谓心也。何也?不发而之于视、听、言、动,吾亦非无心也,而无所施其制。无所制,则人生以上,固有不思不虑者矣,是尚未得为心也。

    是故于事重用其所以来,于心重用其所以往;于事重用其心之往,于心重用其事之来。往来之界,真妄之几,生死之枢,舜、跖之分。古之君子,辨此而已矣。

    心之往则必往矣,事之来则必来矣。因其往而放之者,纵也。因其来而交之者,欲也。于其往而固遏之,于其来而固拒之,内与外构,力争其流者,“克伐怨欲不行”者也。于其往而游于虚,于其来而制以机,往而曲以避物之来,来而巧以试心之往,以反为动,以弱为用之术也。

    古之君子则皆灼然见其非道,而不此之务矣,是故酌自然之衡,持固有之真,以范围往来于不过。其往也极其用而不忒,其来也顺以受而不逆,夫是之谓“建中”也。呜呼!非察于几、达于诚而知心与事之浃洽以利用者,孰能与于此哉!

    天地之德,日新富有,流动充盈,随在而昭其义于有形有色、无方无体之中者,至足也。其流动也,洋洋日发而无不及。使不及焉,则此且亏朒而不绍乎彼。洋洋日发者,本无不直也。其充盈也,森然各立而不可过。使可过焉,则此且溢犯乎彼,而彼不足以容。森然各立者,本自有方也。道之在吾身以内与其在天地之间者,既如此矣。流动者与物酬酢,以顺情理,而莫有适居。充盈者随事有宜,以应时变,而莫能协一。必待行之而后可以适焉,必待凝之而后可以协焉。

    夫民受天地之中以生者也。耳、目、口、体,形著于实,受来以虚;视、听、言、动,几发于虚,往丽于实。其互相入者,有居中以宰之者也。以凝之者行之,斯以事无不宜,而心无有僭;卓然而有其直,卓然而为其方,居乎此以治乎彼,故曰制也。夫然,受中以生则无不直而无不方,内之则既然。乃中建于天下,有定理焉,直之方之所自著也,外之亦既然矣。

    故告子之言曰“义外”,而言礼之驳者亦曰“礼自外作”。夫内之既卓然有可凝之直方矣,则义、礼之俱非外也亦明矣。我无以辨外义礼者之非也。则以外非无义礼,而不制于我,则非我之义与礼也。蜂蚁之君臣,虎狼之父子,相鼠之皮体,燕雁之配耦,何有于我哉?

    义外之非,夫人而言之,孟子之辨已析也。礼外之云,《乐记》之枝词也,而贤者徇焉,乃以云:“事在外,义由内制;心在内,礼由外作。”朱子云。 则是于其来而授物以所未有,于其往而增益以心所本无,日以其心与天下构,而日以天下与心构,舍自然之则,忘固有之真,斯何异于老氏所云“反者道之动”哉?

    且夫义之必内,如冬知汤而夏知水也。礼之必外,其且判涣于天地之间,自为一类,如风之不可以目见,空之不可以手握乎?将礼之用,孰从而举之?礼之名亦不足以著于人矣。义之内也,以智而喻;礼之内也,以仁而显。丧之哀,祭之敬,食之不 兄臂,色之不搂处子,亦惟以求慊乎心也。必求如此而后慊于心,则心固有之,故曰“复礼”。则亦如秦炙吾炙之胥旨吾舌矣。

    若礼之立于吾前以待用者,既似授之规矩,而非木之能自为方圆,授之羁靮,而非马之能任骖服,可云外也;则义亦显立吾前,贤在而授以尊,长在而授以敬,充外礼之说,亦未有不可以义为外者也。

    古之君子,智足以喻此,万物之充盈以来,以形之虚者应之,俾得所归,而宜以协;仁足以显此,吾性之流动以往,以色之实者奠之,俾安所止,而典以敦。事与心胥制于所建之中,反身而诚不远矣。盖天理之流行,身以内、身以外,初无畛域。天下所有,即吾心之得;吾心所藏,即天下之诚。合智仁,通内外,岂有殊哉?

    彼智不足以及此者,其昏也,因其往而往之,因其来而来之;其凿也,于往而禁其往,于来而忘其来。仁不足以守此者,其妄也,任其往而之于放,任其来而泛为交;其矫也,苦持其往而不得所丽,过杜其交而不绥以宜。亦恶知往来之几,形形色色之诚,自有其中焉而建之也哉?执之无权,存之无本,而内不放出以制心,外不放入以制事,斯释氏“鼠入牛角”之谓,与于不仁之甚者,可弗辨乎?

    汤诰

    显性之有而目言之,《易》谓之“缊”,《书》谓之“衷”,《诗》谓之“则”,《孟子》谓之“塞”,求其实则《中庸》之所谓“诚”也。故曰:“诚者物之终始。”终与终之,始与始之,终以密合乎始,始以绵亘乎终,相依而不贰,不著其文而已盈,静与存而皆安,动与行而不滞,官不过而如其量,神周流而恒不失,故曰“衷”也。

    夫人之有形,则气为之“衷”矣。人之有气,则性为之“衷”矣。是故痿躃者,形具而无以用其形,则惟气之不充;乃形未有毁,是表具而“衷”亡也。然则狂易者,气具而无以善其气,则惟性之不存;乃气未有馁,是亦表具而“衷”亡矣。气衷形,循形而知其有也;性衷气,循气而不易知其有也;“故君子之道鲜矣”。

    今夫气,则足以善、足以恶、足以塞、足以馁矣。足云者,有处于形之中而堪任其用者也。若夫恒而不迁,善而无恶,塞而不馁者,则气固有待而足焉,而非气之堪任也,故曰性衷气也。气非有形者也,非有形则不可破而入其中。然而莫能破矣,而 缊抟散者足以相容而相为载,则不待破以入,而性之有实者,固与之为无间。

    夫性之为衷于人也,不待破而入,非徒于气然也,形亦莫不然也。破目之黑白,而求明之藏也不可得,破耳之窾音科。 曲而求聪之藏也不可得。因实而入实,则亦因虚而入虚,凡有形而皆入焉,亦凡有形而皆衷焉。耳亦衷此也,目亦衷此也,四体百骸而皆衷此也。凡有气而皆入焉,亦凡有气而皆衷焉。衷乎形者气,衷乎气者乃天之所降之衷,则亦徼乎人之形气皆为之衷也。故曰:“睟然见于面,盎于背,施于四体。”面、背、四体,形也,气之表也。以见、以盎、以施,气也,形之“衷”也。乃其根心而生色者,更有衷气者存也,君子所性也。

    是故人之生也,气以成形,形以载气;所交彻乎形气之中,绵密而充实,所以成、所以载者,有理焉,谓之“存存”。人之死也,魂升于天,魄降于地,性之隐也;未尝亡而不得存者,与魂升,与魄降,因其屈而以为鬼神。故鬼神之与人,一也。鬼神之诚,流动充满,而人之美在中也。其屈也,鬼神不殊于人,而其德惟盛。其存也,人亦不殊于天,而其性以恒。然则此“衷”也,固非但人之“衷”,而亦天之“衷”矣。形而下者人之性,形而上者天之理,故“衷”曰“降”。非其丽乎人而遂离乎天也,天下逮于人,人之“衷”即天之“衷”也。

    且夫天之有“衷”,奚以明其然也?今夫天,苍苍而已矣,旷旷而已矣。苍苍者不诎,旷旷者无极,气也;而寒暑贞焉,而昭明发焉,而运行建焉,而七政纪焉,而动植生焉,而仁、义、礼、智,不知所自来而生乎人之心、显乎天下之物则焉。斯固有以入乎气之中,而为气之“衷”者,附气以行而与之亲,袭气于外而鼓之荣,居气于中而奠之实者矣。立天之道,曰阴与阳,而一阴一阳剂焉;统天之行,元、亨、利、贞,而四德叙焉;是则天之“衷”也。

    形而上衷乎天,形而下衷乎人。由天以之人,因其可成可载而降之人;乃受于天,亦既主形主气,而莫不以为性之藏也,故曰“恒”。是故形则有“恒”也,气则有“恒”也。然而有不“恒”者,形之有痿躃,性之有狂易,或伤之,或陷之,一人之身而前后殊,斯不“恒”也。形之有利钝,气之有衰王,利易而钝难,王壮而衰馁,均人之身而彼此殊,斯不“恒”也。

    其不“恒”者,何也?文著于外,质凝于内;著于外者枵其内,故与衷而相离;滞于内者困于外,故衷不效于用也。衷也者,其外不著,其内不滞,柔与为柔,刚与为刚,动而不丧,静而不遗,无所忤而柔顺与亲,无所挠而刚健与干,化不流而居不失,则亦奚有不“恒”之咎哉!“恒”者何也?曰诚也。诚神诚几,于物胥动;诚通诚复,于己皆真;斯以屈伸变化,终始弗离,而莫有不“恒”矣。

    呜呼!古之知性者,其惟自见其衷乎!仁、义、礼、智,以为实也,大中、至正,以为则也,黯然而日章,以内美也,和顺积中而英华发外,以充美也,故曰:“乾坤,易之缊邪!”变易者其表之文,健顺者其里之著直略切。 与!

    惟此不察,则且以“玄牝”为根,而其中枵然,则且以督为经,而其动芤然;则且以运动为性,而其守荡然;则且以真空为体,而其主冥然;忘其衷之缊,褫其缊之塞,生民之性沦胥以铺,非直日用不知者之咎也。

    太甲

    一

    权,重于经者也。经有未审,悬重以酌其平之谓权也。而或以为轻于经而行其妙,则悖矣。重于经者,持而乃得其平。轻于经者,反而外移于衡之杪,则权重而物轻。物轻权重,物且昂起而权坠矣,何有于权之用哉?

    为鲁庄公责者曰:“母不能制,当制从母之人。”审然,则太甲之“狎于弗顺”,不必放桐,而但施刑于弗顺之宵人也,其可哉?此有道焉,亦有权焉。制弗顺者则畸而之轻,制太甲则持而之重也。

    尝试谂之,以本末言,太甲之“欲败度,纵败礼”,本也;弗顺者之给其欲,导其纵,末也。不持其本而急其末,犹攻毒者之急四支而遗腹心也。一弗顺退而一弗顺,进一弗顺殛而一弗顺兴,故曰“人不足与适也”。不足者:力之不足,我处外庭而轻;权之不足,彼操君心而重也。

    以情势言,太甲之情,弗顺者之势也。口之于味,目之于色,耳之于声,四体之于安佚,夫人之不能废,而独谓君上之不宜有此乎?弗顺者见制而不逞,则重为减替以相激,将使安饱之不给,乃宣言曰,是使王监门舆皁之不若也。冲人何知?始相怜,中相悼,终相匿,而睽于元老者益孤矣。良娣刻木以行棋而邺侯疏,刘瑾伏地以请死而韩文黜,其明验已。

    如其欲显戮之与,则害尤有重焉者。凡权臣之逼主,恒先削其君之肘腋,故后羿篡而洛表无反斗之臣,州蒲弑而匠丽先胥童之死。今以靖献之心,弗择而蹈其辙,左右相依之媚子,旦放一人焉,夕诛一人焉,取之君侧而肆之市朝;孱尔冲人,始则姑听之,继则涕泣以讲之,又继则甘心群小以报之矣。彼群小者,既挟尊主之号以为弹压之名,其主亦怀孤立之恐;而己抑终以投鼠忌器之故,不得大快其所欲为,卿尹百辟其不中立以祈免者鲜也,则身危而国亦随之矣。

    均一非常之举,则何似昭昭然揭日月而行之,以散宵人之聚也?是故略庸人之好恶,审天理之权衡,伊尹所以任尧、舜之道于躬而直行不惴也。

    夫佞幸持权,权移而毒下逮,天下且血眦扼腕以争致其怨恶,而君之失德奖奸,姑宽假而不忍深求,此亦君臣之彝伦所不可泯,而要以为庸人之好恶。何也?畸其重于佞幸,而不谅其不足以有为也。

    若夫天理之权衡,善有所自植,恶有所自致。君实处隆墀远壑之势,而给欲导纵之夫,固卑且贱以顺君子之命:或趋善,或趋恶,犹骤雨之乘回风,可使南而可使北。“君子豹变”则“小人革面”,固大人君子所矜宥而移易者也。

    积不欺之忱,膺毋贰之棐,拔本塞源,以正告天下万世而无疑;则弗顺之子,渊薮已失,而不敢以萤尾争日月之光,亦震惊湔洗,谨执其唾壶虎子之司矣。故于桐初放,未尝有流窜匪人之刑;奉冕既迎,终不有易置近臣之事。然而太甲思庸,则已捷于枹鼓,其效为不爽也。

    格君心之非者,经也。放之以格之者,循经而尤重之也。人不足适而急于适人者,末也。适不可适之人而以自诎者,益争于末,而倒授以重之。昧者不知,尝试轻杪而利其易制,覆取坠焉,其不可与权也久矣。

    乃伊尹之克任大权以正大经者,一介取与之义,咸有一德之贞,志大明而诚豫立。彼鲁庄者,固不足以语此也。无哀毁痛父之忱,无枕戈报齐之志,经已拂矣,权不足以持矣。然使取文姜之左右,钳束而诛戮之,将文姜挟君母以内讻,群小恃外援以一逞,元诩之于胡媪,五王之于二张,斯不亦后事之左验哉?

    鲁庄公而果可为人之子也,饮血誓死,与诸儿争命于原野,上告天王,正文姜在宫之辟,弃位逃禄,幽忧以死于草土,而后车中之怨可雪。是尹处其易,而庄处其难。然使庄之笃孝如尹之忠也,则姜淫不敢宣,桓势不孤立。虽以诸儿之禽心,抑不敢谈笑而贼人君父,且如云如水,肆丑行于康庄矣。子母亲而感终易,君臣睽而感愈难。尹处新造之邦,庄正适储之位,则尹固处其难,而庄处其易也。

    童昏不知,导淫纵贼,在位具臣,申 、御孙皆不足为有无,乃欲制从母之人,以酿肘腋之祸,不亦愚乎!

    彼鲁庄者固不足道,而说《春秋》者,以制母从人为权,岂知权者哉?惟尹而后可与权,惟尹而后可与经也。

    二

    习与性成者,习成而性与成也。使性而无弗义,则不受不义;不受不义,则习成而性终不成也。使性而有不义,则善与不善,性皆实有之;有善与不善而皆性,气禀之有,不可谓天命之无。气者天,气禀者禀于天也。故言性者,户异其说。今言习与性成,可以得所折中矣。

    夫性者生理也,日生则日成也。则夫天命者,岂但初生之顷命之哉?但初生之顷命之,是持一物而予之于一日,俾牢持终身以不失。天且有心以劳劳于给与,而人之受之,一受其成形而无可损益矣。

    夫天之生物,其化不息。初生之顷,非无所命也。何以知其有所命?无所命,则仁、义、礼、智无其根也。幼而少,少而壮,壮而老,亦非无所命也。何以知其有所命?不更有所命,则年逝而性亦日忘也。

    形化者化醇也,气化者化生也。二气之运,五行之实,始以为胎孕,后以为长养,取精用物,一受于天产地产之精英,无以异也。形日以养,气日以滋,理日以成;方生而受之,一日生而一日受之。受之者有所自授,岂非天哉?故天日命于人,而人日受命于天。故曰性者生也,日生而日成之也。

    夫所取之精,所用之物者,何也?二气之运,五行之实也。二气之运,五行之实,足以为长养,犹其足以为胎孕者,何也?皆理之所成也。阴阳之化,运之也微,成之也著。小而滴水粒粟,乍闻忽见之天物,不能破而析之以画阴阳之畛,斯皆有所翕合焉。阴为体而不害其有阳,阳为用而不悖其有阴;斯皆有所分剂焉。川流而不息,均平专一而歆合。二殊五实之妙,翕合分剂于一阴一阳者,举凡口得之成味,目得之成色,耳得之成声,心得之成理者皆是也。是人之自幼讫老,无一日而非此以生者也,而可不谓之性哉?

    生之初,人未有权也,不能自取而自用也。惟天所授,则皆其纯粹以精者矣。天用其化以与人,则固谓之命矣。生以后,人既有权也,能自取而自用也。自取自用,则因乎习之所贯,为其情之所歆,于是而纯疵莫择矣。

    乃其所取者与所用者,非他取别用,而于二殊五实之外亦无所取用,一禀受于天地之施生,则又可不谓之命哉?天命之谓性,命日受则性日生矣。目日生视,耳日生听,心日生思,形受以为器,气受以为充,理受以为德。取之多,用之宏而壮;取之纯,用之粹而善;取之驳,用之杂而恶;不知其所自生而生。是以君子自强不息,日乾夕惕,而择之、守之,以养性也。于是有生以后,日生之性益善而无有恶焉。

    若夫二气之施不齐,五行之滞于器,不善用之则成乎疵者,人日与偷昵苟合,据之以为不释之欲,则与之浸淫披靡,以与性相成,而性亦成乎不义矣。

    然则“狎于弗顺”之日,太甲之性非其降衷之旧;“克念允德”之时,太甲之性又失其不义之成。惟命之不穷也而靡常,故性屡移而异。抑惟理之本正也而无固有之疵,故善来复而无难。未成可成,已成可革。性也者,岂一受成形,不受损益也哉?故君子之养性,行所无事,而非听其自然,斯以择善必精,执中必固,无敢驰驱而戏渝已。

    《诗》曰:“昊天曰明,及尔出王;昊天曰旦,及尔游衍。”出王、游衍之顷,天日临之,天日命之,人日受之。命之自天,受之为性。终身之永,终食之顷,何非受命之时?皆命也,则皆性也。天命之谓性,岂但初生之独受乎?

    形之恶也,倏而赘疣生焉;形之善也,俄而肌肤荣焉;非必初生之有成形也。气之恶也,倏而疢疾生焉;气之善也,俄而荣卫畅焉;非必初生之有成气也。食溪水者瘿,数饮酒者齄,风犯藏者 ,瘴入里者厉。治疡者肉已溃之创,理瘵者丰已羸之肌。形气者,亦受于天者也,非人之能自有也;而新故相推,日生不滞如斯矣。然则饮食起居,见闻言动,所以斟酌饱满于健顺五常之正者,奚不日以成性之善;而其鲁莽灭裂,以得二殊五实之驳者,奚不日以成性之恶哉?

    周子曰:“诚无为。”无为者诚也,诚者无不善也,故孟子以谓性善也。诚者无为也,无为而足以成,成于几也。几,善恶也,故孔子以谓可移也。

    有在人之几,有在天之几。成之者性,天之几也。初生之造,生后之积,俱有之也。取精用物而性与成焉,人之几也。初生所无,少壮日增也。苟明乎此,则父母未生以前,今日是已;太极未分以前,目前是已。县一性于初生之顷,为一成不易之形,揣之曰“无善无不善”也,“有善有不善”也,“可以为善可以为不善”也,呜呼!岂不妄与!

    咸有一德

    言道者胥言一矣,乃从乎形气而数之,则一者数之始也,以俟夫增加者也。依于道以言之,则一者数之终也,无不统会者也。

    且以数而言之:一而小成,十也;其大成,万也;乃至参差不可纪之至赜,而会归于一,则莫有逾于一者也。若其可倍而生二,析一而破之也;参而生三,伸一而歧之也。取其破析分歧之余,而孤持其一,则必至于贼道。

    伊尹曰“咸有一德”,据纯德之大全而言也,故曰:“德二三,动罔不凶。”不可生二以与一相抗衡,生三以与一相鼎峙也,明矣。又曰“德无常师,主善为师,善无常主,协于克一”,非散殊而有不一也;又曰“无自广以狭人”,非博取而有不一也。

    是故道,非可“泛兮其可左右”也,非“一与一为二,二与一为三”,三居二之冲,“冲而用之不盈”也。诚“泛兮其可左右”与?师左则不协于右,师右则不协于左矣。诚“冲而用之不盈”与?将虚中以游于两端之间,自广而狭人,天下之德非其德矣。老氏以此坏其一,而与天下相持,故其流为刑名、为阴谋、为兵法,凶德之所自生,故曰贼道也。

    夫以左右无定者遇道,则此亦一道,彼亦一道。以用而不盈者测道,则方此一道,俄彼一道,于是而有阳阖阴辟之术,于是而有逆取顺守之说。故负妇人,嬖宦寺而以霸,焚《诗》《书》,师法吏而以王。心与言违,终与始叛,道有二本,治有二致,仁义亦一端,残杀亦一端,徜徉因时,立二以伉一,乘虚择利,游三以乱一,乃嚣然曰“凡吾之二三,皆一之所生也”,而贼道者无所不至矣。老聃之幸不即为天下祸也,惟其少欲知止,不以天下为事耳。不然,又岂在商鞅、李斯下哉?

    古之君子,虽遇中主,进危言,而不姑导以庞杂之术。全而学之,全而用之,圣足以创,贤足以守,中材犹足以不亡。其惟一以统万,而不二三以伉一乎!

    一以统万者,达天者也。今夫天,则浑然一而已矣。天居一以统万,圣合万而皆一。尹自耕莘以至于割夏,一也,道义以严取与也。汤自有国以有天下,一也,义礼以制事心也。夫是之谓达天。

    有其始,即以之终;有其微,即以之着。立一资始之谓统天,成一允终之谓成物,含一于中之谓尽心,传一于言之谓穷理。合天下之臣民,举万事之纲纪,胥一于善而无不实也,无不纯也,故冒天下之道而不可过,贞天下之观而无所疑。一之用大矣哉!

    彼之析一以二,游一于三者,侈数广而执一狭。狭于执一,侈于生三,而放以之于万,以自广而狭天下,则始之局量以小,规模以隘,而不足以资始;终之诐而蔽,蔽而穷,而不足以成终。不知大备之谓一者,其贼道固必至于斯也。

    夫惟备斯纯,惟纯乃大,是故周子伸一而围之,以为太极。二殊五实、仁义中正之理,莫不一也,莫不备也。而曰:“君子修之吉,小人悖之凶。”夫太极既已范围天下而不过,则且何所容小人之悖乎?悖云者,举一所备之二以伉一,举一所函之三以游一,势逆而背其宗也。

    道一而已矣,一以尽道矣;道非大而一非小,不得曰“道生一”。一该万矣,万为一矣;二亦万之二,三亦万之三,万乃一之万,不得曰“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由此以积彼,坚彼以敌此,因以有常师,因以有常主,专师多蔽而专主不达,测之妄而执之吝,不能出于一之中,而固已悖也。生于其心,害于其政,呜呼!可不慎与!

    说命上

    君子之道,无妄而已矣。天积阳于上,而雷动于下;积者诚也,动者几也,诚而几,神矣。积之富有而动之以时,则“大亨以正”。“大亨”故通乎幽明,“正”故绝其疑似。通乎幽明,其言也顺;绝其疑似,其言也信。顺以信,乃以无眚无疑,则无妄矣,无妄则诚矣,诚则物之终始赅而存矣。

    若夫疑者,则必其妄也。疑也者非有也,有则不疑也。疑也者非无也,无亦何疑也?非有而有,非无而无,非有非无而亦有亦无,则梦是已。

    今夫梦,其积非富有,知其不原于诚;其动不以时,知其不足与于几。不诚不几,而若有神焉,岂神也哉?故孔子之自言也,曰“五十而知天命”,诚也;“六十而耳顺”,几也;“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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