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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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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     这一境界的追求与到达,极有意义。书家以其自己的各方面生活与书法打成一片,甚至融合而不可分。他们的一切悲欢、喜怒、歌颂与谴责,接连到内在的精神世界都隐隐约约地但却是真实地蕴蓄在笔画之中;换言之,使他们所以能不朽的活力即在于此。但如若没有一个真知的欣赏者,这却不容易被了解的。如若长此不被了解,等于这个书家湮没了一样。然而一旦他们被了解了,他们就立刻活在欣赏者的心目之中了!

    这一点,对书家讲来,意义是非常重大的。因为欣赏者的光荣和责任正在这里。欣赏者在尘封的丛残的无首尾的几行墨迹中能够发现历史上的许多书家,在一般观者心中以为是死了的,原来仍是活生生的!而作为一个欣赏者同时是一个好学生而言,也只有从自己体验中,确实了解了古代书家,方可以继承优秀的传统而成为一个新的卓越的书家。在这样正确的路上,才可以进一步谈到发扬。这便是我们所指的合作的和创造的意义。

    书家最初最普遍的特色是对于笔法的精勤苦心。相传钟繇少年时在抱犊山学书,后来他和邯郸淳、韦诞、孙楚等人谈笔法。他在韦诞的座上看到蔡邕的一卷笔法。他立即向韦诞苦求,而韦不给他。等到韦诞死了,他暗地叫人盗开韦诞的墓,方得到笔法(这些传说,也许为了鼓励后学,有所夸张)。他学书,时常白日里画地,夜眠时画被。又相传张芝学书,家里作衣穿的帛,皆先写了字再拿去染色。他在池子旁写字,写得一池水都黑了。因之“临池”二字竟成为学书的代名词。隋僧智永将写退了的笔头,装在大簏子里,装满了许多簏。诸如此类的书家故事举不胜举。但早在后汉即已有人反对这样的精勤,赵壹《非草书》篇云:“……夕惕不息,仄不暇食。十日一笔,月数丸墨。领袖如皂,唇齿常黑。虽处众坐,不遑谈戏;展纸画地,以草刿壁。臂穿皮刮,指爪摧折。见?(肉中骨也)出血,犹不休辍。然其为字,无益于工拙,亦如效颦者之增丑,学步者之失节也。”不过,像这样的议论,并非直接主张对于学习不该用功;而对于书家的“有超俗绝世之才,博学余暇,游手于斯”还是称赞的。因此可知,不是学字不该用功,而是不要只在“字中求字”。这正是我们所要强调的。

    三国魏·钟繇《墓田丙舍帖》

    唐·张旭《古诗四帖》

    唐朝韩愈有一篇《送高闲上人序》。他在这篇文中对写字的精要很说出一些来。他的意思说只要专精于某一种的巧智,在自己的心意中,百应而不失,就可以稳当地操持下去。纵然有其他的外务也只能与我所操持的相和谐而不至相滞阻。他将这道理应用到张旭的草书上。他说张旭专精草书,不做他事。张旭一生的喜怒、窘穷、忧悲、愉快、怨恨、思慕,以及到了酣醉无聊的时候,心中有了许多不平情绪,都发泄在草书上。张旭看到一切物象,水山崖谷、鸟兽虫鱼、草木的花实、日月列星、风雨水火、雷霆霹雳、歌舞战斗等可喜可怕的形状都寄托在象征在草书里。张旭以此终身而传名于后世。韩愈在这一篇文字中,具体地写出张旭的书法和生活的打成一片(韩愈与柳宗元俱能书,韩的字在丛帖中有传刻的)。

    不但韩愈而已,诗圣杜甫在他的著名的诗篇《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中,也具体地描述了这种超绝的舞蹈如何感发了张旭,使得他草书益进。并且张旭还有一个“见担夫与公主争道”而悟笔法的故事。

    不仅书法而已,即如与书法同源的画法也是一样。吴道子是唐开元中的大画家。当时将军裴旻善舞剑。裴的尊亲死了,送了许多金帛请吴为亡亲在东都天宫寺画佛像。吴封还金帛不收,却说:“我久仰你的大名了。我只请你为我舞剑一曲,足以为作画的报酬。因为看了你舞剑的壮气,可以助我的挥笔。”裴将军穿着孝服便舞起剑来。舞毕,吴道子奋笔作画,俄顷而成,有如神助。

    此外,北宋郭熙在他所著的《林泉高致》一书中,提到“怀素夜闻嘉陵江水声,而草圣益佳”。苏轼记载“文与可亦言见蛇斗而草书长”。在袁昂所著的《古今书评》中说“陶隐居书如吴兴小儿,形容虽未成长,而骨体至骏快”,又说“萧子云书如上林春花,远近瞻望无处不发”,“张伯英书如汉武帝爱道,凭虚欲仙”。从他们的话里,可以看出:对于一个专精于某种艺术的人来说,他看世间一切事物,都会联想到他所专精的那一件事上去。由于他的用志不纷,他能够在许多表面上不相干的事物中,在某种程度或某种角度上,发现与他所专精的一事之间的共同点。这一共同点,在别人正是毫无感觉的;而在他,却恰好“触了电”。这正是古话所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好例子。由于积累了好学深思的功夫,逐渐涵养,随机而悟,确有这种事情。凡是有过积学经验的人都能感到这是真实的。这也正是所谓的由量变到质变。

    唐·怀素《大草千字文》

    即以张旭而言,他所专精的是书法。书法的完成在乎体势的表现。因此所有一切事物的动静状态都能激发导引他联想到点画的体势上去。公孙大娘将左手挥过去,他看见了可以立即触到这姿态像一个什么字。公孙大娘忽然跳跃起来旋转,他也可以立即触到某种“使转”的笔锋驰骤应该如此,乃至整个剑器舞的音容,可以给他一个全面草书结构的启发。担夫与公主争道,使他可以悟到几种笔画接凑处所生出的相拒相让的安排。僧怀素听到江声,也立即受到启发。江声是没有形状的;然而可以感发到在风雨纵横中如吼的江声,正是一种豪横的气势;其或在空江明月之下,江流有声,正是又一种纡徐的气势。这难道不能使得怀素忽然开悟到运笔的节奏和草书满纸布局的体势么?这正是在某种程度上或某种角度上,书家从“异中求同”的地方。即如张旭的看剑器舞,文与可的看蛇斗,也正是“异中求同”的必至之理。这就证明了一个书家是以其生命的全副生活皆镕冶于书法之中,因之托赖了他所专精的书法,建立了他的不朽生命。其中最重要的关键,只在他所感到的一切物象,在此或在彼,今天或明天,都可能被“触电”而转移到笔画上去的一点,书家积功力之久,一旦悟到这步程度,他的书法必然突变到另一升华的境界。这一切都就我们所能解释的,这样解释,我想颖悟的读者必然不拘牵在字句上而得到了解。

    还有书家本身的人格给予观者的印象极大。书家的修养是极其重要的。颜真卿的《争座位帖》是一篇正直的忠臣发愤之作,它那圆劲激越的笔势与所写的谴责郭英的文辞中所含的勃然之气相称。姚姬传评这帖中最好的几行,说其中有怒气。杨凝式是五代时一位高尚有远见的君子。他的坚刚不苟的操守,使他不能不在当时反复变乱的环境中孤立成为“风(疯)子”。看他所写的《神仙起居法》,使人在笔墨之外,感触到他的这种逃世思想的深刻悲哀。这里不过略举一二例子而已。

    唐·颜真卿《争座位帖》

    五代·杨凝式《神仙起居法》

    由于中国书法需要经久的练习,所以欣赏能力的培养也不是一蹴可成的。在东晋时,王献之好写字,他曾经到羊欣家,正值羊欣昼寝。他看到羊欣着的白练裙非常洁净,便取笔在裙上写字,羊欣醒来,遂宝重这裙子。有一好事少年故意穿了精白纱裓去访他,他便在裓上写了草正各体的字,几乎写满了。但最后这件白纱裓,被大家抢夺碎了,少年只落得一只袖子。像这样普遍欣赏的风气,在当时虽已培养成功,但还只局限于封建的上层社会之中。这是与社会制度、经济条件息息相关的。我们国家正在社会主义的大建设之中,我们欣赏书法的风气,今后必然渐渐更广泛地兴起的。

    东晋·王献之《新妇地黄汤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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