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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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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就字方面先说。第一说临摹。我们已经知道临和摹是两种方法,这两种方法各有所长,也各有所短,因此两者应相互补助。摹书容易得到字形,但不容易得到笔法;临书容易得到笔法,但又不容易得到字形。因此这两种工夫必须参用,才可补偏救弊。古人法书,其所以称为法书,就是因为写得好,可以作我们的法式。字中笔画的距离,都是用心结构成的。尤其是很细微的地方,为什么有一笔特别短些,为什么平常不出头的,忽然出了头,都是书家精心妙意的所在。我们应该特别留心。因此我们摹习时,必须亦步亦趋。纵然心中不以为然,也不要改了人家原来的样子(等到完全明白了,再不依他不迟)。逐渐摹了再临,临了再摹,对于字形笔法完全熟了,我们写起字来“神气”就出来了。等到知道什么是“神”是“气”,已经踏进欣赏的地步了。到此地步,不用说一句话,也明白了。宋朝姜夔说:“临书易失古人位置,而多得古人笔意;摹书易得古人位置,而多失古人笔意。”宋朝岳珂说:“摹帖如梓人作室,梁栌榱桷,虽具准绳,而缔创既成,气象自有工拙;临帖如双鹄并翔,青天浮云,浩荡万里,各随所至而息。”这种言语都说出临、摹两法的甘苦短长,都是在“形”的方面去说明“神”的。因为离开“形”,便无法解释“神”。

    其次,我们应该不专在一个一个的字上去欣赏。当然,我们写字,必须要考究点画。因此,每个字都要用心。但用心的范围不是仅仅局限于每个字为已足,而是应该将所有的字,贯串来看。一个字譬如一个战士,一个战士固然要威猛矫健;一篇字则譬如一支部队,一支部队则必须阵容严整,旗帜飞扬。这就是进一步的欣赏了。这在评书的人讲来,叫作“血脉”。宋朝姜夔说:“字有藏锋出锋之异,粲然盈楮,欲其首尾呼应,上下相接为佳。……余尝历观古之名书,无不点画振动,如见其挥运之时。”这几句话就说出全篇的字中,总格局的优美。从这样的欣赏角度去看,我们至少要明白,每个字大小轻重,不要像算盘子一样的死板划一才好。这其中须要“行乎其所不得不行,止乎其所不得不止”,并无一定的规矩,而规矩未尝不在其中。这些功夫,全由积学而致。它的阶梯仍从临摹入手,要考究了向背疏密的位置,把握了用笔迟速的巧妙。形体既工,风神自出。再进一步,从所写的字里,真是可以看出人的性情来。

    再次,所用的墨和纸,也有助于书法的趣味。以后再说。还有一些人喜欢从笔画的方圆中,欣赏其骏利与浑融的情趣。实际上笔画的方和圆的不同,并不由于用笔的不同。用笔的方法总归不外乎提按。所谓的藏锋,近乎圆笔,多由于提,多有浑融飘逸之趣;所谓的出锋,近乎方笔,多由于按,多有骏利沉着之趣。但圆笔未尝不能沉着,方笔未尝不能飘逸。并且书家行笔之时,时机极是迅速,绝无从容考虑或提或按之理。因之,笔画的为圆为方初无成见。欣赏者从这一点看去,有所领会固未始不可;若执牢了这一点来研究,来说明,恐也不能有多少益处。

    现在再就人的方面说。这一点表面上完全和书法不相干,但却是书法的内在的精神生命所托赖,非常要紧。要想说明这一点,不得不先绕一弯子从陆游的论诗说起。

    南宋·陆游《自书诗卷》

    宋朝的大诗人陆游曾经教他的儿子作诗,说了一句最精深的话:“工夫在诗外。”这里所谓的“诗”,乃是指的由字句组成的诗。作这种字句的诗,要想作得好,下起功夫来,竟然还在字句的诗之外!原来我们字句的诗所描写表达的是我们的生活。字句是表面,而生活方是内容。所以生活是字句的诗的来源的根本。把根本弄好了,表面才会好,那么所谓的诗“外”,乃是指的字句之外;实际上是生活之内,那才是真正的诗“内”哪!

    书法也是如此。我们可以毫不迟疑地说,要想学书学得好,功夫在“书”外!

    我们须知,书法的形体之美还只是欣赏的浅浅一步。及其到了深处,硬是写字的人的生命和所写的字融合为一。我们看到某人所写的字,便如同亲见其人。书法的所以能传人的精神以至于不朽也就在此。因此,如若我是一个好人,便将我的好处,传之不朽。如若我是一个坏人,那么坏处也传了不朽下去。这绝对不是空言,也绝对不是神话。这是有证据的。这个原因也很简单,我的字将我的真正精神传了下去。我的行为也早在后世人脑中传有观念。这个观念必然因有了我的笔迹而愈加引起人的强烈刺激而愈为鲜明。好也要不朽,坏也要不朽,纵然想躲藏,也躲藏不了的。到此地步,欣赏之中更有评判之意,其中包含的要素不但有写字人的功夫,并且有看字人的感情。这是写的人和看的人双方分工合作的创造。

    明朝有一个著名的书家名叫张瑞图。他的书法功力是很深的,并且也自己成立了一种面目。但,他是当时窃柄祸国的太监魏忠贤的干儿子。他因这种秽恶的关系做到了宰相的高官(建极殿大学士)。他为魏忠贤生祠写了许多碑文。他的字,真迹流传下来的也有。人们看到了作何感想呢?他的笔画是很变化飞动的,不是很好吗?但人们看了,只联想到他的奔走“义父”太监的丑恶活动,正像这笔画的飞舞一样!

    明·张瑞图《送康侯杨外孙北上七篇》

    相反地,唐朝颜真卿,是一个忠义爱国的大英雄。他能在七十多岁的高年,不屈于叛将李希烈而慷慨捐躯。他的书法到今日,人们看了,仍然是英风凛冽,虽死犹生。在几百年前就有人说过,像颜鲁公这样的人,纵然不会写字,人们对他的片纸只字都是当宝爱的,何况书法又是那样超逸绝伦。宋朝的欧阳修,是一个正人君子的大文学家。他的书法并不怎样高明,但他的字至今为人宝重。此外,凡是著名的书家,多是著名的文学家。他们的人格均有卓立磊落的特点,不随流俗人颠三倒四。例如宋朝苏轼和黄庭坚,便是最显明的。至于书圣的王氏父子更不待多言。单看羲之的《辞世帖》《告墓文》和献之的《辞中令帖》,人们可以从笔画的优美中,无形中受到人格的熏陶。这是最可贵的。

    唐·颜真卿《祭伯父文稿》

    此外,书法并同时传出每个书家的特殊作风。杜牧是唐朝的诗人兼军略家。他传下来的《张好好诗》真迹,使人感觉到多情慷慨的襟度。苏舜钦是宋朝遭遇困顿的奇士,他传下来的行草书,由苏州顾氏收藏,使人想象到他那跌宕不羁的神情。清宫旧藏有倪瓒给“默庵先生”索莴菜和大金花丸的诗札真迹。在这里面,倪氏的高风逸格和他平淡天真的生活,宛然如见。这种例子真是举也举不完的。

    唐·杜牧《张好好诗》

    谈到欣赏,我想凡艺术上的事,不但对于作的人是一个创造功夫,对于欣赏的人一样是个创造功夫。贝多芬是一个音乐大家,他的乐曲是惊天动地的创造,这是不用说的。但没有音乐素养的耳朵乍听演奏贝氏的音乐,都觉得难以领会,甚至不悦耳!我们的哲学家庄周曾说过“大声不入于里耳”,正说明了这道理。因此,我们若希望能欣赏艺术,必须先要练习自己的一套懂得艺术的功夫。就书法说,这样才可深入领会书家的内外各方面的精微。而法书的妙处也因有了真的欣赏者,方能将它所包蕴的一切流传发挥出来。实际上这就是一种合作和创造了。

    因此,对于书法,作为一个欣赏者来说,我们需要深切了解书家学书的甘苦,以及他们的卓越技法与他们实际生活之间的关系,最后,还要研究他们立身处世的人格。这样方可透彻地了解一个书家。这样才是书法欣赏最全面的境界。宋苏轼说:“古之论书者,兼论其生平。苟非其人,虽工不贵也。”这正扼要地说明了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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