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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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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业从中达外,如莫之惩,必损自他。忿动必令自心毒恼,且将祸身,是损自也;又必伤人,是损他也。 禽虫爪牙格斗,人群兴师杀伐,皆忿故也。

    恨数者,由忿为先,怀恶不舍故,深结怨故,故名为恨。恨亦瞋之一分,有如蛇蜴,又过于忿。

    恼数者,忿恨为先,追触暴热,极很戾故,故名为恼。追触者,于夙所忿恨者,追怀毒怨故。暴热者,谓凶暴之毒,若烈火内煎也。很戾者,凶毒至极,断尽柔慈故。 恼亦瞋之一分,其毒过恨,故全失人性。

    害数者,于诸有情损害逼恼,无悲愍故,故名为害。禽兽相吞噬,人猎禽兽而食,又残同类,皆由害故。害多者,恒发而不觉。常与人泛舟明湖,清波荡漾,巨鳞腾跃,美感移人,忽乎丧我。然而俗子于斯,方欲得鱼而烹之,是其害心窃发于俄顷而且不自觉。人性沦亡至是,亦可哀已。 害亦瞋之一分,然必与贪痴俱。

    嫉数者,狥自名利故,于他妒嫉故,故名为嫉。旧说嫉与喜违,怀嫉妒者,闻见他荣,深结忧戚,恒不安隐,故无喜悦。嫉亦瞋之一分,其恶阴慝,君子耻之。

    覆数者,于所作罪隐藏故,故名为覆。覆亦贪分,诸覆罪者,多由恐失财利名誉等故。贪分者,犹言贪之一分也。 覆亦痴分,覆罪则陷溺益深而不知惧,此即痴故。

    悭数者,耽着财法,秘吝不舍故,故名为悭。财者,货利及诸饶益于己之事,皆得名财。法者,学术技能,亦通名法。 悭亦贪分,心怀猥鄙,吝涩畜积。悭于财者,于非所需亦但积聚。悭于法者,秘其知能不肯授人,亦悭财之变相。故悭之恶为卑私,是徇物以丧其生理者,故可哀也。

    诳数者,为遂己私矫现不实故,务诡诈故,故名为诳。诳亦由贪,诸矫诳者必挟私染故。诳亦由痴,明不至则内歉,乃矫诈于外故。内歉者,内力不足故。 诳之恶,大于覆。覆者犹恐人知,诳则一切无复忌惮,悍然播其恶于众而犹自谓得计。诳习既久,则所行惟是罔人自欺,故恶至于诳而极。研社会心理者,必知衰亡之代,其人皆习于诳。怀诳之人,如秽腐中微菌,无复生理,故速亡也。

    谄数者,为罔他故,罔者欺罔。 矫设方便,行险曲故,故名为谄。凡谄者,必无真知正见,难自树立,故由痴起。耽着利誉,患得患失,亦由贪起。谄必习为揣摩,多设罗网。或侦一人好恶,恣为诡遇;或伺群众风尚,巧与迎合。此所以名险曲也。

    无惭数者,轻拒贤善故,故名无惭。此由痴故,不知自贵,甘居污下,故见贤不敬而轻忽之,闻善不乐而抵拒之。羞耻不生于其心,昏迷傲逸,人理亡灭。

    无愧数者,崇重暴恶故,故名无愧。此视无惭,痴恶又进。轻贤不足而乃崇暴,拒善不足而更重恶。历史所载暴人之雄,恶行之极,常为民群之所仿效。此于衰世,尤可征也。无惭、无愧,通名无耻。

    掉举数者,令心嚣纷故,嚣者嚣动,纷者纷驰。 故名掉举。此依不正寻求,闲杂思虑。 或复由念引令曾时爱憎等习勃然现起,爱憎即是贪瞋。 故有嚣纷相生。旧以嚣动名掉举,而别说纷驰名散乱,不知嚣则未有不纷者,纷亦未有非嚣者。故今以散乱摄入掉举,不别立之。

    昏沉数者,令心懵懂故,故名昏沉。此由痴增,遂成懵懂。懵懂初位,即是懈怠。故懈怠数,今不别说。旧以懈怠别为一数。 懵懂深者完全物化,而疑于无心与动植比,故可惧也。下等动物与植物,只是懵懂过深故。

    于逸数者,令心纵荡故,故名放逸。放逸即是不敬,为掉举、昏沉所依。

    随惑略如上说。此视本惑中粗,本惑五数,各各又分粗细,如前已说。 抑又过之。随惑较本惑之粗者,又乃更粗。如随中悭较本中贪的粗相必更猛,随中忿较本中瞋的粗相必更猛。他准知。 故动损自他,注见上文。 必严对治,令其断尽,犹如拔毒必须拔骨,毋或及肤而止。昔明道少好田猎,既而自谓已无此好。濂溪曰:“何言之易也!但此心潜隐未发,一日萌动,复如初矣。”后十二年,因见猎者不觉心喜,果知未也。故知断染良难。然凛其难而勿失之放逸。十目十手严指视于幽独之地,一瞬一息善存养于宥密之中。善本既立,则诸惑自尽。先难后获,始识人生。从困难中战胜而有获,才识人生意义底丰富。 因任无功,亦物而已。物谓鸟兽之类,乃因任其与形俱始底染污习气,而不知用对治之功故。

    本随惑数,是染污性故,违碍善故,故名染数。

    善数,旧说有十一法,今省并为七法,曰:定、信、无贪、无瞋、无痴、精进、不放逸。省去惭等五法,并入别境中定。

    定数者,令心收摄凝聚故,正对治沉掉故,沉掉,谓随惑中昏沉、掉举二数。故名为定。 由如理作意力故,有定数生。作意数见前。如理者,作意若与惑俱者,即是染性法。今此作意,乃背惑而顺正理,深自警策,以引发其本心。此即善性法,故名如理作意。定数必由如理作意引生。 定者收摄凝聚,并力内注,助心反缘,注者专注。助者是相应义。此定以其收摄凝聚的力,应合叶助于心,而深自反观故。 不循诸惑滑熟路故。诸惑从无始来,与生俱有,与形相昵,未曾断舍,故其现起如率循他滑熟的路子走一般,所以惑起如机械而不自觉。今此收摄凝聚力者,即是自己新创造的一种定力,却要背惑而行,不肯率循他底滑熟路子走了。 是能引发内自本心,使诸惑染无可乘故。内者,谓此本心不由外铄故。自者,即此本心是自性故,不从他得故。诸惑无可乘者,本心既藉定显发,得为主宰,故惑不容生。 夫本心者,元是寂静圆明,毫无欠缺,寂静者,澄湛之极,其应恒止。圆明者,虚灵之极,其照恒遍。 但惑起障之,则心不得自显,而等于亡失。此昔人所以有放心之说也。然心虽受障,毕竟未尝不在,即惑染流行而此心法尔自运,亦未堪全蔽。如浮云蔽日而言无日,实则日亦未尝不在。虽复积阴重闭,要非绝无微阳呈露其间者,但势用微劣而说为无阳耳。无阳犹云无日。 其定数者,即以其收摄凝聚势用,乘乎本心之运不容全蔽。如所谓微阳者,乃令其保聚益大,而无亡失之忧。使本心浸显而极盛,则诸惑亦渐伏而终尽。故定力者,实能对治诸惑。诸惑者,即综全部染数而言之。 而云正对治沉掉者,则以定相与沉掉相正相翻故,故乃举胜而谈。然既置正言,即显不独对治沉掉可知。定数如是,余对治力,余云云者,犹言其他善数底对治力。 可例观也。

    信数者,令心清净故,正对治无惭、无愧故,故名为信。世所言信者,大抵属胜解而非即信。胜解数见前。如现见青色而信其为青。测验气象,度明日将雨,因信明日有雨。此皆常途所谓信,实则是胜解的印持相,而非信也。又如宗教家信有上帝,此云信者亦是印持而实非即信。 云何信,由如理作意力故,引生清净势用,即此净势叶合于心,而共趣所缘者是名信故。清净势用,省言净势。此与如理作意乃同时而起者。叶合即相应义。 此信所缘义境,略说以二:一者,于真理有愿欲故,此中假说真理为信之所缘义境。真理者,隐目自性而言之。吾人为惑所蔽,不见自性而又不甘同于草木鸟兽之无知,必欲洞明宇宙人生之蕴。易言之,即欲自识本来,此即求真理之愿欲。 能见真故,故起信。见自性故,名见真理。见真而起信者,是惟反求实证者乃能尔。 二者,于自力起信,即依自性发起胜行,深信自力能得能成故。行者,造作义。自思虑之微至身语之着,所有创造所有作为总说名行。胜行者,以此行是依自性而起纯善无染故,故名胜行。此行既顺性而发,故可深信自力能得而无失,能成而无亏也。如印度哲人甘地抵抗强暴侵略之行,绝无己私惑染,乃顺循乎其自性所不容己,故深信其自力于所行能得能成也。孔子曰:“我欲仁,斯仁至矣。”亦此旨也。 故信之为义极严格。世言迷信者,误以胜解为信,故有迷,胜解于迷悟心中通有之。 而信实无迷。《论语》故贵笃信。 信者清净相,与无惭、无愧浑浊相正相翻故,浑浊至于无惭、无愧而极。 故说信于无惭、无愧为正对治。于决定境印持而不疑者,世之所谓信也。实则但是印持而非即信。盖所谓信者,唯是自明自识而起自信。易所谓“默而成之,不言而信,存乎德行”是也。吾友马一浮曰:“此云自信,即宗门所云自肯。”妙哉斯言!自肯之言深矣远矣,必须自明自识才有自肯。到此境地便已壁立万仞,一切扰他不得,一切夺他不得,大雄无畏者以此。然而世人都是自暴自弃,如何识得自肯二字。

    无贪数者,正对治贪故,无染着故,故名无贪。由定及信相应心故,有无贪势用俱转。无贪者,谓于贪习察识精严而深禁绝之,是名无贪。无者禁绝之词。 身非私有,元与天地万物通为一体,即置身于天地万物公共之地而同焉皆得。各得其所。何为拘碍形体,妄生贪着,梏亡自性?形虽分物我,而性上元无差别。人若私其形而拘之,则必梏亡其性,自丧其本真,故深可哀愍。 故自体贪,应如是绝。非绝自体,只是绝自体贪。盖私其自体为己而染着不舍。此即是贪,故须绝也。 万物诱焉皆生,而实无生相可得,生生者不住故。刹那灭故。 不住故无物。无自体故名无物。易曰“生生之谓易”,而又曰“易无体”。此明生者未尝有独存的自体可得,其旨实通《般若》。 无物矣,则生者实未尝有生也。既生即无生,则寄之无生,而寓诸无竟,奚其不乐!何不悟生之幻化而欲怙之,妄执有一己之生,冀其后有耶?“何不”至此为句。幻化一词,不含劣义。所谓生者,元来是顿起顿灭,没有暂住的东西,故谓幻化也。义详《转变章》。妄执云云者,生者大化周流,本无所谓一己,而人之后有贪则妄执有一己之生,故惑也。 故后有贪,应如是绝。非绝后有,只是绝后有贪。盖于其生而妄计自体,即私为一己之生而怙留不舍者,此即是贪,故应绝也。 嗣续者,大生之流。大生者,万物同体而生故名。如吾有嗣续,亦大生之流行不息故也。 物则拘形,私其种息。动植传种,各私其类。 人乃率性,胡容私怙我嗣我续。《列子》曰:“汝身非汝有,是天地之委和也。孙子非汝有,是天地之委蜕也。”以嗣续为我之私有者,执形气而昧于性体,故是大惑。 故嗣续贪,应如是绝。非绝嗣续,只是绝嗣续贪。私嗣续为己有,此即是贪,故应绝也。 匹偶之合,用遂其生。爱而有敬,所以率性。敬爱之爱非贪。 狥于形者,爱变成溺,则同人道于禽兽。中土礼教于夫妇之伦,义主相敬,故燕私之情不形于动静,此相合以天也。西人则言恋爱。爱而曰恋,正是染着,则溺于形而失其性矣。 故男女贪,应如是绝。非绝男女,只是绝男女贪。男女合不以礼,交不由义,居室恒渎亵而无敬,此即贪之表现,故应绝也。 本性具足,无待外求。人的本性上哪有缺憾?只因向外追求才起了缺憾。 养形之需,元属有限。随分自适,不亏吾性。狂贪无餍,本实先拨。逐物而失其性,是本拨也 。故资具贪,应如是绝。非资具可绝,只是绝资具贪耳。并心外驰,殉物丧己,此贪过重,故应绝也。庄生《逍遥》所谓“窅然丧其天下”,《论语》曰:“巍巍乎,舜禹之有天下也而不与焉”,是能绝资具贪者。贪贪,盖贪,参看贪数。 作茧自缚,心与物化,生机泯灭。故此二贪,应如是绝。真见性者,无己见可执。己本不立,何执己见。 其有若无,其实若虚,循物无违之谓智,匪用其私。循物云云者,谓率循乎物理之实然,而非以己见臆度与之相违也。 庄生曰:“道未始有封,言未始有常。”惟自私用知,读智。 分畛始立,“是非之涂,樊然淆乱”。故见贪者,应如是绝。如上粗析八种对治。说无贪略竟。

    无瞋数者,正对治瞋故,无憎恚故,故名无瞋。由定及信相应心故,有无瞋势用俱转。无瞋者,谓于瞋习察识精严而深禁绝之,是名无瞋。于诸有情,利害等因引生憎恶。此念萌时,反诸本心,恻然如伤,不忍复校。校者计较。 心体物而无不在,其视天下无一物非我故也。本心即性。性者物我之同体,故云心体物而无不在。 然瞋势盛者,犹欲瞒心而逞其惑。此在常途,故云理欲交战。当此顷间,必赖无瞋势用助叶于心方能胜惑。心者天明,即性也。性难自显,必藉净习以行。无瞋数者则是净习,乃顺性而起者,故心得藉之以显。 人能率性,不因利害瞋物而失慈柔。体物所以立诚,此言体物者,视万物与吾为一体故,故无瞋而尽其诚也。 备物所以存仁,无瞋故备物。瞋则损害乎物而不能备之,故伤吾仁。 故人极立而远于禽兽也。禽兽非是无性,但因气昏或重,故天性全汩没,本心全障蔽了,所以只知利害而不知其他。如其善于逐食及厉爪牙以防患,皆动于利害之私,寻不出他有超脱利害的优点来。至人则不然,却能发展他底天性本心而有无瞋、无贪、无痴等善心数之着见。此其所以异于禽兽。 设有难言:“于暴恶者,亦起瞋否?”应答彼言:于彼暴恶随顺起瞋而实非瞋。瞋因于彼而不以私,瞋因于彼云云者,彼为暴恶不利群生,公理所不容,因而瞋之,非以私利私害而起瞋故。 廓然顺应,未常有瞋之一念累于中也。故虽诛杀暴恶而不为瞋,因彼故也。因彼之当诛而诛之耳。吾无私也,故不为瞋。世儒或云嫉恶不可太严者,则是乡愿语。恶既可嫉,焉得不严。不严则必自家好善恶恶之诚未至,而姑容宽假之私。须知严嫉者,亦因乎彼之恶耳,非可以私意宽严于其间也。自乡愿之说行,而暴恶者每逞志,此可戒也。 然瞋之为私与否,此最难辨。非私与无私之难辨也,人情恒以其私托于无私而自诡,故难辨也。如矫托革命者,当其在野则瞋在位之暴恶而为群众呼吁,固俨然不为私瞋也,然其实绝无矜全群众之心,特欲肆一己之贪残而苦于不得逞,故托于群众以诡示革命之谋不为私瞋已耳。彼既自诡如是,浸久亦不自觉为私,及一旦取而代之,其暴恶益厉于前,而后群众乃察见其前此之隐衷,而彼犹不自承为私也。 果其瞋不以私,则当憎恚因物而起时,其中必有哀痛惨切之隐。曾子所谓听讼得情,哀矜勿喜者,称心之谈也。是其发于本心体物之诚而不容已也。若瞋发于私,则惑起而本心已失,心为惑所障故。 即物我隔绝,乃唯见有物之可憎,而何有于哀痛惨切耶。此段吃紧。 于物暴恶,以瞋相报,便已随转而弗自知,可惧孰甚。故有情瞋,毕竟应断。安土敦仁,本《易传》。土者,境界。言随境能安,乃所以敦笃吾之仁。无入不得。《中庸》云:“君子无入而不自得焉。” 心为境缚,则天地虽大,诗人犹嗟靡骋;境随心转,则陋巷不堪,贤者自有乐在。故境界瞋,毕境应断。是非之执,每囿于情识。守其一曲,斯不能观其会通;取舍两端,必有偏倚。彼其明之所立,正其蔽之所成,庄子曰:“是非之彰也,道之所以亏也。道之所以亏,爱之所以成。”此云爱者属所知障,当此文所谓蔽。 明与蔽相因。斯执碍横生,诤论竞起,诋諆瑕衅,互为主敌。故天竺外道,至以斩首相要;此土异家,亦有操戈之喻。此见瞋之害也。惟见性者,不为情识所封,故能因是因非,玄同彼我,息言忘照,休乎天钧。知辨者之劳,犹蚊虻之于天地,虽不得已而有言,始乎无取,终乎无得。故智与理冥,而喜怒不用,岂复有龂龂之患乎?故见瞋者,毕竟应断。

    无痴数者,正对治痴故,于诸理事明解不迷故,故名无痴。无痴依何而起?由定力故,于本心微明,保聚增长。本心微明者,心为惑所障蔽而不得显发,但于障蔽中微有呈露耳,故说微明。参看定数。 由信力故,引发本净,本净者,谓本心本来清净,但为惑所障,故赖信底势用引发之。 于是有自性智生。自性智者,即谓本心。本心元是圆明遍照,故以智名之。其在人则为人所以生之理,故以自性言之。参看《明宗章》注。 依自性智故,遂起明解。明解即是无痴异名。 盖明解元属后得,明解依自性智起而非即自性智,但是净习故,故云后得。 多于境转,而积渐扩充。多于境转者,明解本是缘虑境事的,然亦能反缘自性,故于缘境而置多言。积渐扩充者,明解于种种境事上练磨益深,则其势用随练磨的推广而扩充不已故。 然其势用初兆,亦非无因突现,必有自性智为根本依,方得起故。如火之燃,如泉之达,皆有依故。《集论》说明解即慧,《识论》不许,权衡得失,宜从《识论》。盖尝言之:明与慧,迹有稍似而实乃绝异。明解亦省称明。 迹稍似者,慧分别境事,犹言事物。 明亦分别境事故。稍似者一。 又慧精者,其分别境事,明征定保必止于符,言其分别事物,必举征验而符于理。 先难后获必戒于偷;其得理不由偷幸也。 而明于境起分别时,亦复如是故。稍似者二。 实异者,慧一向逐境而与境化,与境化者,慧起必现似境相,虽极抽象的概念,还是现似一种境相。 故迷失其本有自性智而不知求之;慧是分别境事的,易言之,是向外去看东西的,所以不能反缘自性。若任慧去推求自性,他扑着不得一物,便要大炫惑了,所以古德每斥知识为此理之障。 明则廓尔旷观,能不缚于境故,故云旷观。 能得总相,总相即谓自性。以其在人而言曰自性,以其遍为万物实体而言曰总相。 虽不亲证自性而疏缘故。不亲证自性者,若是自性智直接呈露,他便自己证知自己,即是亲证。今此明解,只是依自性智而起者。他已不是自性智底本身,虽能回顾自家底自性,只是筹度之而作共相观耳,所以谓之疏缘。非自亲证,故云尔也。然虽疏缘,比于全迷而不知求之者,其相去甚悬远矣。此实异者一。 又慧于事物简择,纵言如量而犹着相故,还复是痴,非真能如量者。何以故?一切事物于俗谛中假设故有,推入真谛即皆亡实。如慧比知比者比度。 地动非静,在任慧者固云如量,实则慧取境时,非不着于地相动相。须于当念察识。 着相即痴,以乖真故,云何可言如量?乖真故者,着相则与真谛理不相应。 明乃异慧,虽于俗中事物亦假设为有,而析其理但不着相。此处吃紧。 如起地动解时,实不曾执着地相动相。宗门诸大德,尝有此境地。 故此非痴,是真如量。实异者二。

    综前所说,明非即慧,是义决定。然明者非一般人所得有,非谓其本来无有此也。人人固具此大宝藏而不自发展,故云不得有耳。夫明依自性智而起,若智不得显者,明即不生。自性智,亦省称曰智。 然智虽不显,要非无智,但为惑障而不显耳。惟夫一向任慧而又富于探求真理之愿欲者,真理,同信数中说。参看信数注。 久之自感慧用有限,而悟宇宙人生之蕴不可以物推观,必更为鞭辟近里之功,以求其在己。于是而自明自识,而本有自性智卒显发焉。宋人小词所谓众里寻他千百度,回头蓦见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喻此最似。 及夫自性智起,则体立而用自行。其推致此智之妙用于事事物物而莫不得其理者,是即为明。具云明解。 明者智之用,其行于事物也,恒以练磨之多而明相增盛。故明者亦缘分别事物而起,所以说为后得。明者,是分别事物的,是待练磨而增盛的,所以说明是后得。后得云者,即习之谓也。或有难者,以为若主后得,应全站在经验上说,不应说个智之用又搀入固有底东西来了。不知说到经验,便须有个能经验的。这个能经验的在此则谓之明;而所谓明者,自然不无根据,所以说是智之用。因他是智之用,所以说是依智而起。而他所以不同于慧者,元来只此。但又须知,才说到用,便是感物而动,应事而发,即已是后起而不是固有的自性之本然了。若非应感事物,亦没有这个用可见。所以又说明者缘分别事物而起。如此说来,明为智之用而却是后得,于理无疑。 旧师言明亦称正慧,正慧者,以别于常途所谓慧故。 犹嫌稍滥。理实明依智起,是智之用故,亦得名智,或对自性名后得智。即明与慧,称名不滥。或复问言:“明依智起,既得闻矣。然慧亦有依否?”今答彼言:慧亦非不依于自性智。有言慧全由经验得来者,此说亦是。但慧虽资经验而起,要自有个能经验的一种作用。这个作用才是慧底本身。此自不由外铄者。既不由外铄,则亦依自性智而起矣。试思吾人若非具有自性智者,便是无心灵的死物,又哪得有慧生而为能经验者耶? 然又不可言慧依智起者,此何故耶?智虽人所本有,然人自有生以后则常拘于形气以造诸染习,遂使固有性智自性智亦省称性智。 恒受障蔽而不得显发。故其作用流行于障蔽中者,既杂夫形气与染习之私,而其缘境,遂成乎物交物之势。此慧所以不得名为智之用,即不得言依智而起也。此段道理煞难说,今人更不曾注意及此。 故必待性智显发而后依智所起之明,乃纯为智之妙用而非慧之所及也。智如何显发,即在造净习以引发之耳。本节首举定与信,即是净习中端绪也。 惟明能破闇,故说无痴是痴对治。若性智未得恒时为主于中者,即明犹未盛,而慧犹时与痴俱,以扰于心。此复性之功,所以不容已耳。复性即是自性智得恒为主于中也。又阳明良知则是通性智与后得智而浑沦言之,示人亦亲切。 易曰:“明出地上,晋,顺而丽乎大明。”是无痴之象也。

    精进数者,对治诸惑故,令心勇悍故,故名精进。由如理作意力故,有勇悍势用俱起而叶合于心,同所行转。凡人不精进者,即役于形、锢于惑而无所堪任,是放其心以亡其生者也。无所堪任者,无所堪能,无所任受,如草木鸟兽然也。放者放失,不自存养其心,故放失也。心者生理,放心即亡其生理故。 精进者自强不息,体至刚而涵万有,此言体者,合也。人性本来刚大,而役于形锢于惑者,则失其性。故必发起精进,以体合乎本来刚大之性。夫性唯刚大,故为万化之原。唯率性者为能尽其知能,故云涵万有。 立至诚以宰百为,诚者真实无妄,亦言乎性也。立诚即尽性也。百为一主乎诚,即所为无不顺性。一切真实而无虚伪,故是精进。 日新而不用其故,《易》曰:“日新之谓盛德。”唯其刚健诚实,故恒创新而不守故。 进进而无所于止,进进本横渠语。 故在心为勇悍之相焉。精进起而叶合于心,即成为心上之一种势用,故言在心。 旧说精进为五种:一被甲精进,最初发起猛利乐欲,如着甲入阵有大威势故。二加行精进,继起坚固策勤方便故。即以坚固策勤为方便,乃得精进不已也。坚固二字吃紧。 三无下精进,有所证得,不自轻蔑,益勤上达故。四无退精进,忍受诸苦猛利而前,虽逢生死苦亦不退转故。虽云无下,逢苦或休,故应次以无退。 五无足精进,规模广远,不为少得,便生餍足故。孔子曰:“我学不厌,而诲不倦也。”又曰:“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又曰:“忘身之老也,不知年数之不足也。俯焉日有孳孳,毙而后已。”此皆自道其精进之概。 总之,人生唯于精进见生命,一息不精进即成乎死物,故精进终无足也。精进即身心调畅。古师别立轻安,今故不立。精进与常途言勤者异义。如勤作诸恶者,常途亦谓之勤,此实堕没,非是精进。

    不放逸数者,对治诸惑故,恒持戒故,恒字吃紧。 名不放逸。由如理作意力故,有戒惧势用俱起,叶合于心,同所行转,令心常惺,惑不得起,为定所依。佛氏三学,以戒为本。由戒生定,故戒是定依。不放逸即摄戒。儒家旧有主静、主敬之说,学者或疑有二,不知敬而无失,始能息诸憧扰;主一无适,内欲不萌,即是静也。此中说定,即该主静,说不放逸是定依,即该主敬。 夫微妙而难见者心也,猛利而乘权者惑也。心无主宰则惑乘之,陵夺其位,心即放失。喻如寇盗相侵,主人被逐。 《记》曰:“斯须不庄不敬,则暴慢之心入之;斯须不和不乐,则鄙诈之心入之。”敬则自然虚静,敬则自然和乐,故不和乐即是不敬。 故必齐明俨恪,收摄止畜,卦名有取于畜者。畜止即存在之义,与放失相翻。人心不止畜则流荡。凡虚妄攀援,皆流荡也。 然后此心微妙不可睹闻之体,始得显发于隐微幽独之地,而力用常昭。默存于变化云为之间,而不随物靡。《易》谓“显诸仁,藏诸用”者,即此义。 识得此体,须勤保任。故朝乾夕惕唯恐或失,见宾承祭同其严畏,造次颠沛亦莫之违。防检不忽于微渐,涵养无间于瞬息,绝悔吝于未萌,慎枢机于将发。斯能正位居体,不为诸惑之所侵矣。故儒者言“闲邪则诚自存”,又言“不敬则肆”。禅家谓“暂时不在,即同死人”。此皆不放逸之教,其言至为精切。《诗》谓文王,无然歆羡,无然畔援,此即不放逸相。学者当知始自凡夫至于大觉,戒惧之功不容或已。故曰:惧以终始,无可纵任。纵任有作自在解者,即是胜义。有作放肆解者,即是劣义。此中是劣义也。 安不忘危,治不忘乱,有不断惑之众生,即如来无可忘其戒惧。自本心言之,众生与如来本是一体。众生惑相,即是佛自心中疵累,何得不戒惧耶?经云:“有一众生未成佛,终不于此取泥洹。”亦此义也。 唯知机其神,斯自强不息。故敬也者,所以成始而成终也。今以不放逸为诸善心数之殿。此义甚深,学者其善思之。或疑常存戒惧,有似拘迫而碍于心,不知拘迫由惑起,戒惧则惑不得乘,而不失此心坦荡之本然,即当下受用。故戒惧恒与和乐相依,何有拘迫之患耶?又戒惧之保任此心,犹如舵工持舵,不敢稍疏。初时似劳照应,久之功力纯熟,则亦即身即舵。如庖丁解牛,游刃有余。象山有言:“得力处即省力。”故以戒惧为拘迫者,无有是处。

    如上七法,是清净性故,对治染故,故名善数。旧言心所,但具名数,无甚说明。又以染净一一相翻,似如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全无立本之道,如何对治得去。大抵世亲以来言唯识者全走入辨析名相一途,颇少深造自得之功。奘基介绍此学于中土,虽盛行一时而终不可久。宗门迅起代之,亦有以耳。

    综前所说,心者即性,是本来故。心所即习,是后起故。本来任运,任自然而运行。 后起有为。本来纯净无染,后起便通善染。本来是主,只此本来的性,是人底生命,故对于后起的习而说为主。 后起染法障之,则主反为客。无据曰客。本心障而不显,虽存若亡,故说为客。 后起是客,染胜而障其本来,则客反为主。吾人生命,只此本来者是。然吾人不见自性故,常以染习为生命。一切所思所学所为所作,莫非滋长染习而恃之以为其生命,而真生命乃日戕贼于无形。此亦愚之至也。 如斯义趣,上来略明。今更申言:欲了本心,当重修学。盖人生本来之性,必资后起净法始得显现,虽处染中,以此自性力故,常起净法不断。起者创义。依据自性力故而得创起净习不断,即自性常显现而不至物化故。 依此净法,说名为学。创起净习,即是认识了自家底生命而创新不已。这个自识自创的功用,总说名觉,只此觉才是真学问。 若向外驰求,取著于物,只成染法,不了自性,非此所谓学。此语料简世间一切俗学。 故学之为言,觉也。学以穷理为本,尽性为归。彻法源底之谓穷,无欠无余之谓尽。性即本来清净之心,理即自心具足之理,不由外铄,不假他求。此在学者深体明辨。今略举二义,以明修学之要。

    一者,从微至显,形不碍性故,性之所以全也。本心唯微,必藉引发而后显。微有二义:一者微隐义,以不可睹闻言之。二者微少义,以所存者几希言之。此兼具二义。 既凝成形气则化于物者多,而其守自性而不物化者遂为至少。如易消息,从姤至剥,仅存在上之一阳。此段道理极难说。参看《转变章》、《成色章》、《明心上章》首段,须深心体究翕辟之故才得。本来者,性之代语,已见上文。性者,言其为吾人所以生之理也。若赅万有而言之,则亦假名恒转。形气者,谓身躯。此即恒转之动而翕所凝成者。易言之,即此形气亦是本来的性底发现,但形气既起,则幻成顽钝的物事,忽与本来的性不相似。所以,性至此几乎完全物质化了,而尚能守其自性而不至全化为物者,实只至少的一点,如《易剥卦》中所剩下底一阳而已。这点真阳,是生命底本身,宗门所谓本来面目,他确是形气底主宰。王弼《易例》所谓“寡能制众者”此也。然此只就原理上说,未可执一曲以衡之。盖此点真阳若不得显发,即未能主宰形气而为物役者,又随在可征。故不可持一曲之见,以疑此原理为妄立也。 此仅存之真阳,即性。 虽遍运乎形气之内而隐为主宰,然其运而不息者,固法尔自然,未有为作。法尔犹言自然。不直言自然者,以法尔义深故。下言自然者显无作意,与常途言自然者,义亦稍别。 而形气既生,即自有权能,形气底权能,本是随顺乎性的,而亦可以不顺乎性。 则性之运于形气中者,既因任无为,因任者,因而任之故。 形乃可役性以从己,而宛尔成乎形气之动,形气简言形。乃可者,未尽之词。形之役性,非其固然也,故云乃可。己者设为形气之自谓。 故性若失其主宰力矣。所谓本来惟微者此也。言若失者,非真失也。形气之动者即性也。但动而从乎形,而不能主乎形,故谓之失。然性实非从形者,故非真失也。 然则形为性之害乎?曰:否否。若无形气,则性亦不可见。且形者性之凝,即形莫非性也。故孟子曰:“形色天性也。”形何碍于性乎?形之役夫性者,本非其固然,特变态耳。如水不就下而使之过颡或在山者,此岂水之固然哉?染习与形俱始,随逐增长,以与形相守而益障其本来,染习与形相守,故学者难于变化气质也。 遂使固有之性无所引发而不得显,如金在矿不见光采。反之,性之主乎形者,则以善习力用增长,与性相应,引发不穷,故全体顿现。如《易》消息,从复之一阳,渐而至于纯《干》。如炼矿成金,不重为矿。然性之为主,亦行乎形气之中,故先儒有“践形尽性”之说,使视极其明,听极其聪,斯无往而非全体之昭著矣。横渠云:“德胜其气,则性命于德。德不胜其气,则性命于气。”此言性主乎形者,即性命于德之义。言形役乎性者,即性命于气之义。但横渠之言简要,学者或有未喻。今虽词费,欲使人易晓耳。又易象之消息,实善状此心之隐显。人心以锢于形气之私,遂令本性汩没,不得透露,然无论如何物化,此本性实消不尽,如古言“人穷则反本”。劳苦倦极未尝不呼天,疾痛惨怛未尝不呼父母。又如“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乃是形气以消索而退听,即此性于中发露。《易》所谓“《剥》穷于上,《复》生于下”,即此象也。佛氏言五阴壮盛是苦,以其盖覆如来藏心,若转众生五阴成法性五阴,则六根门头皆成清净功德。此与“践形尽性”之旨同。

    二者,天人合德,性修不二故,学之所以成也。《易》曰:“继之者善,成之者性。”全性起修名继,性是全体流行不息的,是万善具足的,故依之起修而万善无不成办,是谓全性起修即继义。 全修在性名成。修之全功依性而起,祇以扩充其性故,非是增益本性所无,故云全修在性即成义。 本来性净为天,后起净习为人。故曰:“人不天不因,性者,天也。人若不有其天然具足之性,则将何所因而为善乎? 天不人不成。”后起净习,则人力也。虽有天性而不尽人力,则天性不得显发,而何以成其为天耶?此上二语,本扬子云《法言》。 故吾人必以精进力创起净习,以随顺乎固有之性,而引令显发。在《易》,《干》为天道,《坤》为人道。《坤》以顺承天,故为善继乾健之德。《坤卦》表示后起底物事。吾人自创净习,以引发天性,即坤法天之象。 是故学者继善之事,及其成也,性焉。《论语》曰:“人能弘道,非道弘人。”《论语》言道,当此所谓性。人能自创净习以显发天性,是人能弘大其道也。人不知尽性即化于物,而性有不存者矣,故云非道弘人。 弘道之目,约言之,在儒家为率循五德,在佛氏为勤行六度。五德本性具之德,其用必待充而始完。六度乃顺性而修,其事亦遇缘而方显。佛氏言六度多明事相,不及儒家言五德克指本体,于义为精。 故曰:“无不从此法界流,无不还归此法界。”法界即性之异名耳。 此谓天人合德,性修不二。学者于此知所持循,则精义入神以致用,利用安身以崇德,皆在其中矣。或曰:“染缚重者恶乎学?”曰:染净相资,变染成净,祇在一念转移间耳,何谓不能学耶?夫染虽障本,本者,具云本来。染法障蔽本来。 而亦是引发本来之因。由有染故,觉不自在。不自在故,希欲改造,自己改造自己。 遂有净习创生。由净力故,得以引发本来而克成性。性虽固有,若障蔽不显即不成乎性矣。故人能自创净力以复性者,即此固有之性无异自人新成之也。 古德云:“一念回机,便同本得。”明夫自心净用,未尝有间,诸惑元妄,照之即空。苟不安于昏愚,夫何忧乎弱丧。故学者首贵立志,终于成能,《易》曰:“圣人成能。”人能自创净习以显发其性,即是成能也。 皆此智用为主。智体本净,不受诸惑。办惑断惑,皆是此智。净习之生, 即此本体之明流行不息者是。引而不竭,用而弥出,自具明强之力,绝彼柔道之牵。《中庸》云:“虽愚必明,虽柔必强。”此言其力用也。《易》曰:“困于金柅,柔道牵也。”柔道即指惑染,以诸染法皆以柔暗为相。阳德刚明,自不入于柔暗,故智者不惑。 如杲日当空,全消阴翳,乃知惑染毕竟可断,自性毕竟能成。斯称性之诚言,学术之宗极也。故曰:欲了本心,当重修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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