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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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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像烟一样消散,剩下的我们什么也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很可怜啊。”继母总是不断向父亲进谗言。尽管如此,在这世上不会有人愿意接收这个败家子当养子,不如把手头的钱分一些给他,让他提前退休另立门户。虽然家里这么私下商量决定,但他本人还是漫不经心当作耳旁风,一副我才不会上当的样子。

    “财产分我一万,每个月还要送来退休的生活费,别干预我玩乐。父亲死了以后我就是妹妹们的抚养人,就算要买供奉灶神的一根松枝装饰,也要听我这个受尊敬的哥哥下神谕才行。毕竟我是另一户的主人了,要不要为了这个家工作是我的自由,这样也行的话,那就照你们说的做吧!”石之助故意说些让人讨厌的话,令人伤脑筋。当他从众人的口中得知山村家比起去年又多了长屋,收入应该也加倍了,他说道:“怪了,怪了,存那么多钱是要给谁啊?有道是‘火灾起于油灯盘’,自称长子的火球正在滚动喔,不久就会把山村家的财产搜刮一空,让你们也能过个好年。”石之助这番话让伊皿子附近的穷人们很开心,也定好了大年夜要痛饮一番的场地。

    “哥哥回来了。”只要一听到这句话,妹妹们就很害怕,她们会小心翼翼地对待石之助。因为大家对他百依百顺,他也就更加为所欲为,两脚伸进暖桌里,粗暴喊着:“给我拿醒酒的水来。”虽然觉得他很令人讨厌,但终归母子一场,母亲只好藏起背地里的刻薄话,还怕他着凉拿了小棉袄之类的给他,甚至拿枕头让他靠着。太太接着故意在他枕边大声说:“为了明天做准备,我要去撕小鱼干,让别人来做的话会糟蹋食物。”借以展现自己很节俭。接近正午时,阿峰很担心与舅舅的约定,也没时间斟酌太太的心情好坏了,趁着些微的空当把头上的手巾取下揉成一团说:“之前曾拜托过您的那件事,很抱歉在这么繁忙的时候提起,但是到了今天过午,那是一笔和对方约好、很要紧的款项,若您能相助的话是舅舅的福气,我会很开心,您的恩情我没齿不忘。”阿峰搓着手拜托太太。一开始提出这件事的时候,太太就是模棱两可地,这算是答应了吧?凭着太太这种回应,考虑到她又情绪多变,多次叮嘱她弄不好还会被讨厌,所以阿峰才忍到今天,但与舅舅的约定是今天的中午前,太太不知道是不是忘了,什么也没提起,根本不当一回事。忍着这件急迫重要的事难以开口,现在总算下定决心说出来了,然而太太却一副惊讶傻眼的表情说:“你在说什么啊?之前的确听过你舅舅生病了要借钱,但是我应该没说过要先帮你垫款,是你听错了吧?我完全不记得有这回事。”这就是此人的拿手好戏,实在是相当无情。

    女儿们穿着春花秋叶的漂亮衣裳,时而把新年春装的窄袖和服领子弄整齐,时而重叠和服下摆的两端。虽然看着女儿们令人喜不自胜,偏偏眼中钉哥哥在场就是讨人厌。“快点出去,赶快消失吧!”尽管不能把心里话说出口,但天生的暴躁脾气还是压抑不住,要是让有德行的和尚来看的话,一定会看到她被火焰包围、黑烟缠绕,心灵狂乱。偏偏这时候又提到钱更是雪上加霜,虽然自己也记得曾经答应过,但那是她很厌烦的事情,于是斩钉截铁地回阿峰:“大概是你听错了吧!”吐着烟圈佯装不知。

    又不是多大一笔钱,不过才两元而已,而且明明亲口答应过,才过不到十天怎么可能就老糊涂忘了呢!那个收文具砚台的抽屉里不就有没动用的一叠纸钞吗?又没说要十张、二十张或全部,我只是要两张而已。这样一来就能让舅舅开心,令舅妈欢笑,也能让三之助吃年糕汤了。阿峰一这么想就非常想要那笔钱,憎恨起太太,觉得好不甘心。但是阿峰打从平日就是什么都不能说,只能乖乖做事的身份,她也没有讲道理驳倒人的方法,于是垂头丧气地站在厨房,此时正午的报时声响起,更让她心头一惊。

    “请母亲马上过来,早上开始阵痛,下午就要生了。”太太的女儿因为是第一胎,她的先生慌慌张张地不知所措,家里也没有可以帮忙的老人,一片混乱。“请现在马上过来。”因为这第一胎处在生死之交,住在西应寺的女儿派了车子来接太太过去。虽然今天是除夕,但是这件事可不能拖延,再说家里也有钱,不肖子也正在睡觉。该去吗?还是该留下来?一心分成两半,但无法分身两处。虽然因为担心女儿而坐上车了,但是心里还是觉得此时悠闲自在的丈夫令人讨厌,“今天这种日子还去什么海钓!”太太怨恨着靠不住的丈夫出门去了。

    太太前脚刚走,三之助后脚就来了。听说姐姐在这里,他没迷路便找到了位于白金台町的房子。他很在意自己衣衫褴褛的装扮,也考虑到姐姐的面子,在厨房的入口提心吊胆地探头探脑。阿峰本来正伏在灶前哭泣,察觉到有人来了,于是藏起眼泪,一看发现是三之助。现在可不是说“你总算来了啊”的时候,该怎么办?三之助说:“姐姐,我进去会被骂吗?我可以来拿咱们约好的东西吗?爸爸交代我要好好向老爷和太太道谢。”他仍一副不知情的欢喜神色。阿峰回他:“总之先等我一下,我有点事情要忙。”接着,就跑去四处张望确认屋内外:小姐们在庭院专心地打羽毛毽子 [7] ;小伙计们去跑腿还没回来;做缝纫的女工在二楼,而且她是聋子不碍事;看看少爷,他正在客厅的暖桌旁梦周公。“求您了,佛祖神明。我要当坏人了,虽然不想做坏事,可是我不得不做。如果要处罚的话就让我一人承担,舅舅和舅妈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用这笔钱的,请原谅他们。虽然很抱歉,但请让我偷这笔钱吧!”阿峰事先察知砚台抽屉里有钱,只从那叠钞票里抽出两张,之后简直不知这是一场梦还是现实,就把钱交给三之助拿回家了。她以为这一切都没人看见,真是傻瓜。

    这一天也到了将近黄昏的时刻,老爷满面笑容地钓鱼回来;太太也继老爷之后回到家,因为顺产的喜悦,让她连对待送她回来的司机都很亲切:“今天晚上收拾好这里的事以后,我会再去探望她,转告她明天我会让一个妹妹早点过去帮她,真是辛苦你了。”还给了司机小费。“哎呀!忙死了,真想借某个闲人的身体来用。阿峰,小松菜烫过了吗?鲱鱼子洗了吗?老爷回来了吗?少爷呢?”问少爷这句话时很小声,听到“还没回去”的回答后,眉头又皱了起来。

    石之助这天晚上很乖。“新年应该从明天开始的三天都待在家庆祝,但是你们也知道我这个人没规矩,拘束地穿着和服去跟人拜年也很麻烦,那些意见其实我也听腻了,亲戚们的长相也不漂亮,我也不想见他们。今晚我也和住小巷出租屋的朋友们约好了,就先过去了。改天有机会我再来拿钱,听说今天家里刚好有喜事,可以拿多少压岁钱啊?”他从早睡到现在,等父亲回来,一开口就是钱。虽说“儿女是永远的枷锁”,但有个不肖子才真是做父母的不幸。即使儿子只会不务正业,面临即将落入深渊之际,因为切不断的血缘关系,就算装作不知也得不到世人的谅解。为了家族的名声、不丢自己的脸,即使舍不得也只好打开仓库了。石之助早就预料到这点,于是说:“我有笔借款今晚到期,那是我不小心当了保证人盖章的,赌场狂风一阵的,答应给流氓的东西要是不给就难以收拾了。我是没关系,但是对家里的名声我只能说抱歉了。”总之听起来就是要钱。

    “果然不出所料。”太太今天早上开始的担心毫无疑问猜对了,会要多少钱呢?虽然个性温和的老爷处理事情令人不耐烦,但太太嘴上又难以胜过能言善辩的石之助。她现在和今天早上弄哭阿峰的嘴脸截然不同,不时斜眼窥探老爷脸色的模样真是可怕。老爷静静地往金库的房间走去,不久后拿来一叠五十元的钞票说:“这可不是要给你的喔!我是觉得你那些还没出嫁的妹妹很可怜,而且也要顾及你姐夫的面子。我们山村家代代都是规规矩矩,一向老实正直的,从来没让人传出什么不好的流言。你这小子是恶魔转世吗?像你这种坏蛋缺钱,要是莽撞地觊觎别人的钱包,耻辱可就不止于我这一代了。再怎么重要,财产也只能算次要的,可别让亲兄弟蒙羞。你这小子就算没有用处,一般来说当个山村家的少爷,至少也要不遭世人批评,代替我稍微帮忙跟人拜年,但你让年近六十的父母伤心落泪,真是该遭天谴的家伙啊!你这小子小时候也读过一点书吧,怎么连这道理都不懂呢?好啦,你走吧、去吧,随便你要去哪里,别再让我们家丢脸了。”老爷走入深处,钱则进了石之助的钱包。

    “母亲大人您好,新年快乐,那么我走了。”石之助特地毕恭毕敬地告辞。“阿峰,帮我摆好木屐,我要从玄关走,我要出门而不是回家。”他还厚脸皮地挥舞双臂,是打算去哪呢?父亲的眼泪也会在一夜的狂欢作乐之后化为一场梦了吧?不该有的是不肖子,不该有的是养出不肖子的继母啊!虽然不至于撒盐除秽,继母姑且还是用扫帚打扫了一番,很开心少爷总算离开了。虽然舍不得金钱,但只要看到他就令人一肚子火,只要人不在家就最好了。“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变得像他那么厚脸皮啊?真想见一见生出那孩子的母亲长什么样子。”太太又像往常一样嚼起毒舌了。阿峰当然也听到了这段话,但她很害怕自己犯的罪过,事到如今还在对刚才的所作所为恍着神:“是我做的吗?还是别人?”想来这件事终究还是会露出马脚,就算只是一万当中的一张,只要算一下就一目了然了。和我想借的金额相符的钱正好在手边遗失,就算是我也会先怀疑自己。要是被查问该怎么办?我该怎么说?推托抵赖的罪过更深重,但要是认罪的话,也会给舅舅添麻烦。自己的罪过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若让耿直的舅舅被冤枉,虽说不澄清是穷人的常态,可要是让人以为穷人也会偷窃那就伤脑筋了。真可悲啊,我该怎么办才好?为了不牵连舅舅,有没有让我猝死的方法呢?阿峰的眼睛紧盯着太太的一举一动,一颗心则绕着砚台抽屉徘徊不去。

    大年夜这晚会做总结算,将家中所有钱汇整清算并加上封印。太太这时想起来了,说道:“砚台抽屉里刚才放了屋顶商太郎还的二十元,阿峰、阿峰,去把砚台抽屉拿过来。”太太从内室呼唤阿峰。阿峰心想,事到如今我命休矣,就在主人面前说出事情的始末,直接大胆说出太太的无情吧!既然无计可施,那就保持自己的诚实,不逃避也不隐瞒,虽然我也不想,但既然偷了就认罪吧。唯有舅舅不是共犯这件事,我一定要力陈到底,要是他们不肯相信,那我就当场咬舌自尽,豁出性命他们总不会认为是谎言了。阿峰如此壮起胆子后,走向内室,心里宛如待宰的羔羊。

    阿峰只抽走两张钞票,应该还剩下十八张才对,但不知为何整叠钞票都不见了,把抽屉整个翻过来找也没用。奇怪的是掉出一张纸片,这张不知何时写的东西,是一张收据。

    抽屉里的我也借用了  石之助

    “又是那个败家子啊。”人人面面相觑。结果没人审问阿峰,是孝顺的余德不知不觉把阿峰的罪转成了石之助的吗?不不不,说不定是石之助知道才帮她顶罪的,那么石之助就成了阿峰的守护神了。真想知道之后的发展呢!

    尘之中一叶记(一)

    为钱所困的樋口一叶

    “一个人如果没有固定收入,也难有安定的心。虽然憧憬风花雪月,然而若无油盐,终究无法生活下去。”

    出生寻常士族家庭的樋口一叶在十七岁之前未曾尝过贫穷的滋味。她七岁便能读长篇巨作《南总里见八犬传》,十二岁能作和歌,十四岁入和歌私塾,虽不比私塾里的上流前辈,但凭着聪明与才气,倒也教人另眼相待,谁能预见她的一夕颠落?

    父亲死后留下的庞大债务纠缠着樋口一家,一叶不得不放下风花雪月,投奔柴米油盐。二十一岁那年,一叶在下谷龙泉寺町靠近风月场所吉原附近经营起杂货店,但生意惨淡无比,家中到了粒米不剩、连衣服都拿去典当的地步。她忍受着友人们的鄙视,用尽各种手段借钱,例如她曾与想纳她当小妾的相术师假意周旋以便获得金钱援助,又如每当一叶家有客人来访,她会特意请客人吃鳗鱼饭,在来访者离开之际开口借钱,根据她的友人伊东夏子所言,若被一叶请客可要做好借她钱的心理准备呢。

    即使这样,一叶也有一套自己的借钱原则,那就是尽可能地不跟亲近的人与年纪比自己小的人借钱,若要向人借钱则与日后断绝来往也无妨的人借。穷亦有道,一叶在那些为钱所困的苦日子里仍保有尊严并持续写作,龙泉寺町贫民窟的九个月生活也使得她的作品不像过去一样华而不实,她将写作重心移至社会底层的庶民众生,开创了被后人称为“奇迹的十四个月”之写作生涯高峰。

    注解

    [1]  一寻约六尺。

    [2]  狂言有能狂言与歌舞伎狂言两种。歌舞伎狂言在近世的歌舞伎兴起后,以有剧情与引人发笑的演出节目引人注意。引文来自刘崇稜所著的《日本文学史》。

    [3]  贫民学校。

    [4]  日本佛教徒认为,在佛灭日这个日子做任何事都不顺利,所以诸事不宜。

    [5]  亦即车轮饼。

    [6]  一栋房子隔成几户合住的住房。

    [7]  日本人通常在过年时玩的一种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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