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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良的乡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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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弗里曼太太独处的时候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但她还有两种其他表情,一种是进击,一种是推翻,她以此来应付一切世事。她进击的表情很沉着,像驾驶着重型卡车般突进。她的眼睛从不左顾右盼,却跟随故事的转折而转动,仿佛压着限行黄线直达核心。她很少用到另一种表情,因为她不太需要撤回言辞,但是如果她这样做了,神情便陷入彻底的停滞,她的黑眼珠不易察觉地渐渐分开,旁人会发现,尽管弗里曼太太还是站着,像一袋袋堆在一起的粮食般实在,精神却已经游离。这种时候霍普威尔太太便不再对她抱什么指望。她会喋喋不休说个没完。弗里曼太太从来不承认自己犯错。她就这么站着,如果非要她说些什么,她就会说:“我不可能说过是,也不可能说过不是。”或者目光扫荡过厨房货架顶上各种积灰的瓶子,她会说:“我发现您都没怎么吃去年夏天放在那儿的无花果。”

    她们吃早饭的时候在厨房讨论最重要的事情。每天早晨霍普威尔太太七点起床,把自己和乔伊的煤气炉点上。乔伊是她的女儿,一个安着条假腿的高大的金发女孩。尽管她已经三十二岁了,而且学历很高,霍普威尔太太还把她当成孩子。乔伊在母亲吃饭的时候起床,笨拙地走进浴室,砰地关上门,过了一会儿弗里曼太太便来到后门口。乔伊听到她母亲喊:“进来吧。”接着她们便压低嗓门聊一会儿,在浴室里听不清。等乔伊过来的时候,她们已经聊完了天气,正说着弗里曼太太的哪个女儿,格林尼斯或卡拉梅,乔伊叫她们甘油和焦糖。格林尼斯十八岁,红头发,有很多追求者;卡拉梅金发,只有十五岁,已经结婚并且怀孕了。她什么都吃不下。弗里曼太太每天早晨都告诉霍普威尔太太,自从她们上一回聊天以来她又吐了多少次。

    霍普威尔太太喜欢告诉别人,格林尼斯和卡拉梅是她认识的最好的两个女孩,而弗里曼太太是位淑女,她从来不耻于带弗里曼太太去任何地方,或者介绍她给任何人认识。接着她会说起当初如何碰巧雇了弗里曼家,他们是上帝派给她的,她雇了他们四年。她这么长时间都没把他们打发走是因为他们不是渣滓。他们是善良的乡下人。她给他们说的那位前雇主打电话,他告诉她弗里曼先生是个善良的农民,而他的妻子是世界上最吵闹的女人。“她什么都要管,”那人说,“如果她在事情尘埃落定前没能赶到那儿,那她肯定是死了,就是这样。你的事情她都要管。我和弗里曼先生相处得不错。”那人说,“但是我和我妻子都没法忍受那个女人再在我们这儿多待一分钟。”这番话让霍普威尔太太愁了几天。

    她最终还是雇了他们,因为没有其他候选人,但是她事先已经想好了怎么对付那个女人。既然弗里曼太太是那种什么都要管的人,霍普威尔太太打算不仅让她管,而且还要确保她对一切负责————她要让她全权负责,做主管。霍普威尔太太自己没什么坏毛病,她知道如何有效运用别人的坏毛病,从不觉得有缺憾。就这样她雇用了弗里曼一家,一用就是四年。

    人无完人,这是霍普威尔太太最爱用的口头禅之一,还有一句是:这就是生活!还有一句最重要的是:别人也有别人的看法。她常常在桌边说这些话,语气温柔坚持,像是别人都没有她这样的见解,高大笨拙的乔伊每当这种时候便稍稍斜眼望去,乔伊有一双冰蓝色的眼睛,像是有人故意把眼睛弄瞎,也不打算复明,她脸上总是怒气冲冲的,覆盖住了其他一切表情。

    每当霍普威尔太太对弗里曼太太说这就是生活,弗里曼太太便说:“我也常这么说。”所有的事情她都先知道。她比弗里曼先生敏捷。他们在这儿干了一阵子以后,霍普威尔太太对她说:“你知道,你就是方向盘后面的方向盘。”冲她眨眨眼睛,弗里曼太太便说:“我知道。我一直很敏捷,有些人就是比其他人都敏捷。”

    “每个人都是不同的。”霍普威尔太太说。

    “是啊,大多如此。”弗里曼太太说。

    “世界上的人形形色色。”

    “我也常这么说。”

    女孩已经习惯了早餐时这样的对话,午饭时说得更多;有时候晚饭还这样。没客人的时候,她们便在厨房吃饭,图个方便。弗里曼太太总是在她们吃到一半的时候出现,然后看着她们吃完。夏天她就站在门口,冬天,她便一只手肘撑在冰箱顶上俯视着她们,或者站在暖气炉旁边,稍稍拉起一点裙子的后摆。有时她会靠在墙上,脑袋转来转去。她从不急着走。霍普威尔太太简直无法忍受,但是她的耐心很好。她意识到人无完人,弗里曼一家是善良的乡下人,这年头如果遇见善良的乡下人,就应该好好珍惜。

    她碰到过很多渣滓。在弗里曼家之前,她每年都要换一家佃户。那些农民的妻子不是能够长久相处的类型。霍普威尔太太很久以前便和丈夫离婚了,需要有人能和她一起漫步田间;乔伊不得不陪着溜达时,常常说出难听的话,脸色也很阴沉,霍普威尔太太便说:“如果你不情不愿的,我根本不要你来。”女孩直直地站着,绷紧肩膀,脖子稍稍向前伸着,嘴里说道:“如果你需要我,我就在这儿————我就是这副样子。”

    霍普威尔太太因为乔伊的腿而原谅了她的态度(乔伊十岁出去打猎时出了意外,被打断了一条腿)。霍普威尔太太很难意识到她的孩子已经三十二岁了,二十多年来她都只有一条腿。她还是把乔伊当成孩子,否则一想到这个可怜的大块头女孩三十岁了还没跳过舞,也不曾拥有过平常的好时光,她的心都要碎了。她的名字真的叫乔伊,但是她年满二十一岁离家以后,便正式改了名。霍普威尔太太确定她反复思虑过,直到她找到了一个在任何语言里都最难听的名字。然后她便把乔伊这个美丽的名字改了,直到改完才告诉自己的母亲。她登记在册的名字是哈尔加。

    霍普威尔太太一想起哈尔加这个名字,便想起战船宽阔粗糙的船身。她才不用这个名字。她继续叫她乔伊,女孩也会应答,但纯粹是机械的敷衍。

    哈尔加学会了容忍弗里曼太太,因为她不用再陪母亲散步了。甚至连格林尼斯和卡拉梅都很有用,她们分散了原本集中在她身上的注意力。起初她觉得自己受不了弗里曼太太,因为发现对她粗鲁根本没用。弗里曼太太会莫名其妙记仇,会闷闷不乐很多天,但是搞不清楚她到底在发什么愁;直接的攻击、放肆的嘲弄、公然的当面让她难堪————她都无动于衷。有一天她毫无征兆地开始喊她哈尔加。

    她不会当着霍普威尔太太的面这么叫,因为霍普威尔太太会发火,但是当她和女孩碰巧一起走出屋子时,她说完什么都会在最后加上哈尔加这个名字,大块头戴眼镜的乔伊————哈尔加涨红了脸,非常生气,像是自己的隐私被揭穿。她觉得名字是私事。她起初想到它纯粹是因为难听的发音,但是这个名字太适合她了,她自己也吓了一跳。她想到这个名字就想起丑陋的伏尔甘汗流浃背地待在火炉里,女神一经召唤就得来看他。她觉得起了这个名字是她最大的创举。她的一个得意之处是她的母亲没能把灰尘变成欢乐[1],而得意的是她自己把它变成了哈尔加。然而弗里曼太太饶有兴趣地使用这个名字却惹恼了她。仿佛弗里曼太太尖利的小眼睛看穿了她的脸,直达她内心秘密的部分。在她身上不知道是什么迷住了弗里曼太太,后来有一天哈尔加意识到是她的假腿。弗里曼太太对神秘的传染病、隐疾、儿童侵犯这类事情有着特殊的癖好。至于疾病,她对久治不愈者无法治疗的更感兴趣。哈尔加听到霍普威尔太太向弗里曼太太描绘那次打猎意外的细节,她的腿是怎么样被整个炸飞的,以及她是如何保持着清醒。弗里曼太太任何时候都听得津津有味,当作是一小时前刚刚发生的。

    早晨哈尔加重重走进厨房(她走路时可以不发出这么可怕的声音,但是她偏要这样————霍普威尔太太确定————因为这样听上去很难听),一言不发地瞥了她们一眼。霍普威尔太太会穿一件红色的睡衣,头发用破布条扎起来。她坐在桌边吃早饭,弗里曼太太则站在那儿,胳膊肘向外撑在冰箱上,低头看着餐桌。哈尔加总是在炉子上煮鸡蛋,抱着胳膊站在旁边看,霍普威尔太太会朝她看看————像是看弗里曼太太时又顺便瞥她一眼————心想如果她能振作一点,便不会那么难看了。她的脸挺好看的,只需要表情愉快些。霍普威尔太太说乐观的人即便不美,看起来也是美的。

    她每次这样看着乔伊,都忍不住想,如果这孩子没有读博士就好了。学位没有带来任何好处,但既然她拿到了学位,就没理由再回学校。霍普威尔太太觉得女孩去学校玩玩挺好的,但是乔伊已经“读穿了”。不管怎样,她身体不好,不能再去读书。医生告诉霍普威尔太太,就算精心照顾,乔伊也只能活到四十五岁。她的心脏不好。乔伊曾经清楚地说过,要不是因为这种情况,她早就离开这些红红的山丘和善良的乡下人远远的了。她会在一个大学里给大家上课,他们能听懂她的话。霍普威尔太太能生动地想象出这幅画面,乔伊像个稻草人似的给一群和她一样的人讲课。她在这儿整天穿着一条穿了六年的裙子,一件黄色的汗衫,上面印着个褪色的骑马牛仔图案。她觉得这很有趣;而霍普威尔太太则觉得很蠢,直接说明她还是个孩子。乔伊很聪明,但是没脑子。在霍普威尔太太看来,乔伊一年年地愈发和常人不同,愈发像她自己————傲慢、粗鲁,斜眼睨视。她还总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她对自己的母亲说————毫无征兆和理由,吃饭吃了一半突然站起来,脸憋得青紫,嘴里塞着食物————“女人啊!你有没有反省过自己?你有没有反省过自己,看看你是什么东西?主啊!”她嚷嚷着坐下,盯着自己的盘子,“马勒伯朗士说得对:我们不是自己的光。我们不是自己的光!”霍普威尔太太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她不过是说了一句“微笑不会伤害任何人”,希望乔伊可以听进去。

    女孩拿的是哲学博士学位,这让霍普威尔太太陷入彻底的茫然。你可以说“我女儿是护士”或“我女儿是老师”,甚至“我女儿是化学工程师”,你不能说“我女儿是哲学家”。哲学家已经和希腊罗马人一起绝种了。乔伊整天都垂头坐在椅子里看书。有时候她出去散散步,但是不喜欢狗啊猫啊鸟啊花朵啊大自然啊,也不喜欢年轻的小伙子。她看着不错的年轻人,就像是能嗅到他们的愚蠢。

    有一天霍普威尔太太随手翻开一本女孩刚刚放下的书,读道:“从一方面来说,科学必须重申其理性和严肃性,并且宣布它只和事物的本质有关。虚无————科学除了恐惧和幻觉外还能是什么?如果科学是对的,那么有一件事便确凿无疑:科学无意探究虚无。毕竟这才是讨论虚无的严谨的科学态度,我们对虚无不感兴趣,才得以了解科学。”这些句子用蓝色的钢笔画了线,在霍普威尔太太看来,都是胡扯的恶魔的符咒。她飞快地合上书走出房间,像是打了个寒战。

    这天早晨女孩进屋时,弗里曼太太正在聊卡拉梅。“她晚饭以后吐了四次,”她说,“晚上三点以后还起了两次夜。昨天她除了在五斗橱的抽屉里乱翻,什么都没干。整天就这样。她就站着,看看能找点什么。”

    “她得吃东西。”霍普威尔太太低声说,喝了口咖啡,一边看着乔伊在炉子边的背影。她思忖着这个孩子对《圣经》推销员说了什么。她无法想象他俩间的对话。

    那是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没戴帽子,昨天上门来推销《圣经》。他提着一只黑色的大箱子出现在门口,箱子太重了,把他一边的身子直往下坠,他不得不靠在门上。他眼看就要崩溃了,却用欢欣的口吻说:“早上好啊,松树太太!”说着把箱子放在脚垫上。尽管他穿着一身明蓝色的西装,黄色的袜子也没有拉拉直,却长得不难看。他有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一绺黏糊糊的棕色头发耷拉在额头上。

    “我是霍普威尔太太。”她说。

    “哦!”他假装一脸疑惑,眼睛却闪着光,“我看见信箱上写着‘松树’,还以为您是松树太太!”说完爆发出一阵愉快的笑声。他拎起箱子,借着喘口气的工夫,跌进她的门廊。仿佛箱子先进来,再把他拽进来似的。“霍普威尔太太!”他握住她的手说,“我希望您过得不错!”他再次大笑,但旋即又换上严肃的神态。他顿了顿,热忱地看着她说:“女士,我是来和您谈正经事的。”

    “那好吧,请进。”她低声说,不情不愿,因为午饭快做好了。他来到客厅,贴着靠背椅的边坐下,把箱子放在双脚之间,四处打量了一下,像是要借此来衡量她。她的银器在两只餐柜上闪闪发光;她估计他从没踏进过这么高雅的房间。

    “霍普威尔太太,”他用几乎亲热的语气唤她的名字,“我知道你们都信任基督教服务处。”

    “没错。”她嘀咕着。

    “我知道,”他顿了顿,歪着脑袋,看起来很机智的模样,“您是个善良的女人。朋友们告诉我的。”

    霍普威尔太太不喜欢被愚弄。“你是卖什么的?”她问。

    “《圣经》。”年轻人飞快地把四周打量了一圈,又补充说,“我发现您的客厅里没有家庭版《圣经》,您缺的就是这个!”

    霍普威尔太太不能说:“我女儿是个无神论者,不让我把《圣经》放在客厅里。”她稍有些不自然地说:“我把圣经放在床头。”这不是真的,它被扔在了阁楼上。

    “太太,”他说,“上帝的旨意应该放在客厅里。”

    “唔,我觉得这是个人喜好的问题,”她说,“我觉得……”

    “太太,”他说,“对于基督徒来说,上帝的旨意除了放在他的心里之外,还应该放在家里的每个房间。我知道您是基督徒,你脸上的每道纹路里都写着呢。”

    她站起来说:“哦,年轻人,我不想买《圣经》,而且我闻到我的午饭烧焦了。”

    他没有起身。他低头看着自己绞起来的双手,轻声说:“太太,我跟您实话实说吧————现在不太有人买《圣经》了,另外我知道自己头脑简单。我说话直来直去。我只是一个乡下男孩。”他注视着她并不友善的脸,“像您这样的人不喜欢和我这样的乡下男孩打交道。”

    “哎呀!”她嚷嚷起来,“善良的乡下人才是世上的盐呢!另外,我们都有不同的处事方法,这样世界才能运转。这就是生活!”

    “您说得太对了。”他说。

    “哎呀,我认为世界上善良的乡下人还不够多!”她振奋地说,“我觉得这就是问题所在。”

    他的脸上露出神采。“我还没自我介绍呢,”他说,“我叫曼雷·波恩特,从维罗霍比边上的乡下来,那地方连个名字都没有,就在维罗霍比边上。”

    “你稍等,”她说,“我得去看一看锅子。”她跑进厨房,发现乔伊正站在门边听着呢。

    “把世上的盐打发走,”乔伊说,“我们吃饭去。”

    霍普威尔太太痛苦地看了她一眼,把蔬菜下面的火关小。“我没法对人粗鲁。”她咕哝着回到客厅。

    那人打开了箱子,坐在那儿,每个膝盖上各放了一本《圣经》。

    “你最好把这些收起来,”她告诉他,“我不想买。”

    “我感谢您的坦诚,”他说,“现在很少能遇见真正坦诚的人了,除非去乡下。”

    “我认识一些,”她说,“真正坦诚的人。”她听到门缝里传来哼的一声。

    “我猜有很多男孩会跟您说他们正在勤工俭学,”他说,“我不会这么说,不知道怎么的,”他说,“我不想上大学。我想把自己奉献给基督教服务处。知道吗,”他压低声音说,“我心脏不好。我可能活不久了。当你知道你身体出了问题,而且活不久了,那么太太……”他顿了顿,张着嘴看着她。

    他和乔伊生了一样的病!她知道自己热泪盈眶,但是她飞快地克制住了自己,低声说:“你愿意留下来吃饭吗?我们很乐意和你一起吃饭!”话一说出口她就后悔了。

    “好啊,夫人,”他局促地说,“我很乐意!”

    乔伊在被介绍给他的时候看了他一眼,接下来的整顿饭,都没再正眼瞧他。他对她说了几句话,她都装作没听见。霍普威尔太太不能理解乔伊的故意失礼,尽管她忍了下来,但是为了弥补乔伊的无礼她不得不表现得过分热情。她敦促小伙子谈谈自己的情况,他照做了。他家里有十二个孩子,他排行老七,他八岁的时候,父亲被压死在一棵树下。压得很严重,差点被砍成两半,几乎认不出来。他母亲努力赚钱养家,让孩子们去礼拜学校,每天晚上读《圣经》。他现在十九岁,卖了四个月《圣经》。那会儿他已经卖了七十七本,还有人答应要再买两本。他想要成为传教士,觉得这样可以更好地为人们服务。“丧失生命的,将要得着生命。”他简单地说,那么真诚,那么坦率,那么热切,霍普威尔太太想笑也笑不出来。他用一块面包阻止豆子滚落到桌子上,接着又用这块面包擦干净了盘子。她发现乔伊偷偷观察他如何使用刀叉,也发现每隔一会儿,男孩就会飞快地朝女孩投去欣赏的一瞥,像是要引起她的注意。

    吃完饭以后,乔伊收拾了碗筷就消失不见了,霍普威尔太太留下来和男孩聊天。他再次和她聊起他的童年和父亲的事故,还有发生在他身上的其他各种事情。每隔五分钟左右霍普威尔太太都要强忍住一个哈欠。男孩坐了将近两个小时,直到她告诉他,她得走了,她在城里还有个约会。他收起《圣经》,感谢了她,打算离开,却在门口停下脚步,握住她的手,说他从没碰到过像她这么好的女士,问能不能再来拜访。她说很乐意再见到他。

    乔伊站在路中间,似乎正望着远处什么东西,男孩侧身拎着沉重的箱子,步下台阶朝她走过去。他在她跟前停下,面对面地站着。霍普威尔太太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但一想到乔伊会对他说什么,就哆嗦起来。她看到过了一会儿,乔伊说了些什么,男孩开始说,空着的手激动地比画着。又过了一会儿,乔伊接着说了什么,男孩又说起来。令霍普威尔太太吃惊的是,他俩并肩朝大门走去。乔伊陪他一路走到门口,霍普威尔太太无法想象他们彼此说了些什么,也不敢问。

    弗里曼太太继续说个没完。她从冰箱走到炉子旁边,这样霍普威尔太太就不得不扭过头来对着她,做出在听的样子。“格林尼斯昨晚又和哈维·希尔一起出门了,”她说,“她长了针眼。”

    “希尔?”霍普威尔太太心不在焉地说,“是那个在修车厂工作的吗?”

    “不是,是上按摩学校的那个。”弗里曼太太说,“格林尼斯长了针眼。整整两天了。她说希尔那天送她回来的时候说,‘我帮你治治吧。’她说,‘怎么治?’他说,‘你就躺在车子的座位上,我来告诉你。’于是她照做了,他就拍她的脖子。一直拍,直到她喊他住手。今天早上,”弗里曼太太说,“针眼没了。针眼就这样没了。”

    “闻所未闻啊。”霍普威尔太太说。

    “希尔要她在法官面前嫁给他。”弗里曼太太继续说,“格林尼斯说,她可不会在办事处登记结婚。”

    “嗯,格林尼斯是个好女孩,”霍普威尔太太说,“格林尼斯和卡拉梅都是好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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