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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职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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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治·布朗待在说话时总是带着一种强烈的欲望感,以至自己也难以克制。他激动地嘟嚷着:“明天是五月一日。啊!奥林匹克日。”

    乔治在床上翻了一个身,避开床柱看着同室的伙伴,他身不由主地想:难道你不激动吗?难道对这件事就没有一丁点感想吗?

    打从乔治住在这个房间起己有一年半了,狭长的脸显得更瘦了,团长的体形越发苗条,但一双蓝眼睛仍然和过去一样炯炯有神,唯有透过乔治那双紧攥着床罩的手指,才发现他象被囚禁在笼中似的。

    乔治的伙伴暂时放下手中的书,并趁机调节了一下椅子附近那盏垂挂着的长灯的光线。此人叫亨利,是尼日利亚人。黝黑的皮肤和壮实的身体显得很稳重,而且十分平静。

    在亨利看来,刚才乔治提泛的奥林匹克日与自己丝毫无关,淡淡地说了一句:“我知道这件事,乔治。”

    在一些关键时刻,乔治总是缺乏耐心和宽容的,然而耐心和宽容也不能装得过份呀!乔治认为在这样的时刻无论如何是不能象一尊紫黑色的木头雕像坐在房间里,毫无表情。

    乔治揣想着,如果在这里再住上十年,是否也会变成这副样子呢!不过他又很快地否认了这一点:“不,我决不愿意这样。”然后,他以挑衅的口气对着亨利说:“我想,你一定是忘记了五月的意义。”

    亨利毫不退让他说。”五月的意义我知道得很清楚,它什么意义也没有。你大概忘记了这一点,五月对你没有一点特殊意义,乔治。”

    亨利稍微停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对于我亨利,也没有意义。”

    乔治不解地问:“飞船就要来载人了,到了六月,成千上万的飞船要载走千百万的男男女女到世界各地去,难道这也没有意义吗?”

    “毫无意义。你听到这个消息后,能让你去干什么呢?乔治!”

    利冷冷他说。随即用手指去一页一页地翻书,寻找那些难理解的节,而他的嘴却抖动着。乔治看到亨利这副样子,有点生气了。“该死的家伙!”乔治大声吵嚷着,“你还可以干些更坏的事情来气我吧!坏蛋。”

    乔治这样激动,其实并不希望他自己陷于如此孤独的愤怒之中他不愿意做唯一充满怨恨的人,更不愿意他一个人这样慢性自杀。

    还在头几个星期,宇宙看上去是一个混饨的却是光亮的小小外壳,那时有一种低声音在他头顶上回响,生活是那样的美好!当亨利走近乔治的生活小圈子时,并且把他带到这种毫无价值的生活中来之前,生活仍然是美好的。可是,现在……

    “亨利已经老了,至少有三十岁。”乔治不安地想:难道再过十二年,我也会变成那副样子吗?

    因为乔治害怕这一切会果真实现,所以他对亨利大叫起来:“你还不赶快放下这本糟糕透顶的书吗?”

    亨利翻开一页读了几句,然后抬起满头卷发的脑袋问道:“你说什么?”

    “我问你,读这本书有什么用?”乔治向前走近一步,用鄙视的口气哼了一声:“又是电子学。”猛地从亨利手中夺过书,并把它扔在地上。

    亨利慢慢地站起来,弯下腰捡起那本书,他没有一点怒气,把起皱的书页一一弄平整。

    亨利对乔治说:“这就是一种对好奇心的满足。今天我读懂一点,或许明天能读懂更多些。用这种办法可以取得成功。”

    “成功,什么成功?难道这就是生活中使你满意的事吗?当大家都承认你是四分之一个电子学专家时,你大概是六十五岁的老人了吧!”

    “也许我才三十五岁。”亨利回答着。

    “不过到了那时,又有谁需要你呢!你派得了什么用场?你到什么地方去呢?”

    “没有人需要,确实没有人需要我。我也不想去别的地方,就留在这里继续读其他书。”

    “那么,这样你就满意了吗?我问你,你拖着我去上课,强迫我读书并熟记这些枯燥无味的东西,为的是什么呢?这些丝毫不能使我满意。”

    “你否认自己的满意又有什么好处呢?”

    “这将意味着我退出这幕喜剧。我将按照你没有闯进我的生活圈子之前行事。我将强迫他们……”

    亨利放下手中的书,等乔治讲得精疲力尽时问他:“你打算干些什么?乔治!”

    “去纠正一件审判不公正的案件,一件诬陷别人的阴谋案。我将揪住那个安东尼利,迫使他承认,他……”

    亨利摇了摇头说:“每一个人来到这里,都认为这里的一切都搞错了不过,我认为你已经度过了这一阶段。”

    “请不要把它称为一个阶段,”乔治显然发怒了,“我目前这种状况是事实吧!我早就告诉你了……”

    “不错,你是告诉我了。但在你心灵深处应该明白,凡涉及到你的问题,没有一个人搞错过任何东西。”

    “那是因为没有人强迫他们承认错误。好!我就来强迫他们。”

    奥林匹克日,才使得乔治变得这样,改变了原来的一切。乔治觉得他的老脾气复发了,又不能阻止它。他差一点碰上失去记忆的危险。乔治说:“我打算做一名电子计算机程序员,我完全有这个条件。

    今天我行了,我才不管他们分析的结果呢!”乔治猛烈地敲着床垫,他们错了,肯定错了。”

    “分析员是不会搞错的。”

    “肯定错了,难道你怀疑我的智力吗?”

    “智力与此无关。难道对你讲得还少吗?还有什么地方不明白?”

    乔治走到自己的床前躺下,不耐烦地盯着天花板说:“亨利,么你曾经想做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我没有明确的志愿。我曾想做一个水栽农业的经营者。”

    “你干得了这一行吗?”

    “当时没有把握。”

    以前乔治从未问过亨利的个人志愿。现在,他觉得奇怪,难道他无志向的人都希望在这里得到解决么。唉,水栽农业经营者!他又继续问亨利:“你当时认为你会实现这个志愿吗?”

    “不,不,在这里我还不是一样的。”

    “然而,我认为你在这里是满意的,确实很满意你那么快活,你爱这种生活,你不能再应别的地方了。”乔治挖苦着说。

    亨利不吭声,站起来整理自己的床铺,然后说:“算了吧!乔泊你的处境十分糟糕,你在打击自己,因为你不承认自己的实际情况乔治,你上床吧!在睡觉中结束一切。”

    乔治紧咬着牙齿,迸出一句话:“不,我不干。”

    “然而我要干。”亨利认真地发出这个音节。乔治为此感到极大的耻辱,他把头扭了过去,对亨利不屑一顾。

    乔治在十八年的大部分时间里,总是坚定地奔向一个目标,那就是决心做一名电子计算机程序员。因为在他周围的那些人经常讲到宇宙飞行,冷冻技术,交通运输的自动控制以及最佳管理方法,所以乔治更加坚持这个目标。

    乔治常常和其他人激烈地争论着行业之间的优劣,为什么不呢因为“教育节”很快就要来临,这是他们生活的最大目标。教育节一步一步向他们走来,就象日历那样固定无疑——他十八岁生日过后是十一月头一天。那一天一过,就出现各种话题。象谈论职业的选择啦,某人的妻子和孩子的美德啦,某人在太空水球队的情况啦,以及某人在奥林匹克日的遭遇啦……

    在“教育节”之前吸引人们的主题就是“教育节”本身。

    “你准备干什么?干得了吗?嗨!别想得这么美,看看这份记录吧,名额都已被削减,还有什么好选的呢?”

    是后勤、超力学、交通通讯;还是重力学,尤其是重力学——所以这些吸引人的行业,并没有干扰乔治,当然学校是很欢迎他的。不过,乔治曾经听说过一种新兴技术的命运。每年来一批具有新型式新性能的新型发动机,都是十分受欢迎的。因此,许多人发现他们己已经跟不上时代的发展步伐,并且被接受新教育的后来者所代替。例如,最初那群定居下来干粗活的人,已经乘船到那些未开垦的遥远的森林带去了。一年复一年,一个世纪接一个世纪,不论怎样,电子计算机程序员总是需要的。这种需要虽然还没有到达非常高的程度,还没有为计算机程序员设立一个大型的哄抬行情的市场,但这需要的形势随着新世界的产生和旧世界的衰落一定会稳步发展的。

    乔治经常和矮胖的特雷弗扬争论这个问题,尽管他们是一对最要好的朋友,但争论起来却十分尖锐,而且常常脸红脖子粗。当然,争论的结果是双方谁也说服不了谁。

    不过,特雷弗扬有一个曾经在外太空世界服务的冶金学家的父亲,而且祖父也是一位冶金学家。他自己也希望继承家业,成为一个正式的冶金学家,因为他确信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更光荣的职业了。

    “到处都是金属。”他说,“完全可以在冶炼合金和建筑行业方面作出贡献而一名程序员要做的事情却是整天坐在编码机旁边,向长达一英里的笨机器提供材料。”

    乔治在十六岁时就知道办事要实际些,所以轻描淡写地对他说:“那里会有一百万个冶金学家和你一起工作呢!”

    “因为这是一个好职业,一个极好的职业。”

    “但是,你将被排挤出来,矮胖!你会永远落在他们后面,因为任何世界都会安排自己的冶金学家。为发展地球上先进技术所设的市场还没有如此之大,首先要满足的是他们那个小世界。你知道培养出来的合格冶金学家能有百分之几可以分配到一流世界去工作?据我了解,是百分之十三点三。你要明白,这就意味着你有七次或八次机会会派到至今还是一片汪洋的世界去,当然你也可能会被派回球,这里有百分之二点三的希望。”

    特雷弗扬有点自豪他说:“回地球工作没有什么丢脸!地球上需要冶金学家。好事情嘛!”他的祖父就是一位地球上的冶金学者。

    特雷弗扬用手指按住自己的上嘴唇,那是只有他自己想象中那小胡子。乔治当然了解特雷弗扬祖父的情况,而且也真诚地考虑他祖先在地球上的地位。

    乔治婉转地说:“当然没有一个知识分子丢脸的。但是,能够到第一流世界去工作总是值得骄做的事,难道是这样吗?现在你正在学习计算机程序员课程,而且,只有第一流世界才需要一批程序员,因为那里有电子计算机市场。加上程序日趋复杂化,一般的人几乎无法胜任。所以,他们需要许多远远超过他们人口所能提供的程序员。在那里每一百万人中才产生一个程序员。那个世界需要二十名程序员,而他们只有一千万人员,因为必须从地球上抽调五至十个程序员加以补充。对吗?你知道去年多少个合格的计算机程序员到一类行星世界上去工作吗?我告诉你,只有一个。假如你是一个程序员,理所当然的你就是一个候选人。是的,尊敬的先生。”

    特雷弗扬皱起眉头,对乔治说:“如果真是这样,在一百万人口,只有一个可以达到目的,那你又有什么理由认为一定能够轮到你呢?”

    乔治认真地回答:“我将对此抱有信心。”

    乔治现在所从事的这一切,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包括特雷弗扬和自己的爸爸和妈妈。他对此不感到任何一点担心,而是信心百倍地坚信着。他象通常的八岁左右的孩子们一样,希望“学习日……决来——”

    “学习日”是“教育日”的前奏。

    当然,“学习日”是各不相同的。不论怎样看,他还是带着儿童时代的许多特点。一个八岁的孩子在向上进步时,会出现不少“奇迹”的。昨天你还不能看书,而过了一夜你就能阅读了。这就是事物发直到十年之后,“教育日”来临之时,乔治对“学习日”的情景仍然记得十分清楚。那是在九月的一个阴沉的下雨天(九月是“学习日”,十一月是“教育日”,五月是奥林匹克日,他们对这些日子都编了“摇篮脑’),乔治在灯下被打扮着,而他的父母亲则更加激动。他的父亲是一位熟练的钳工,在地球上工作。这件事使乔治感到很耻辱,尽管大家都清楚。本来吗,在地球上出生长大的人,大多数理所当然地要留在地球上。地球上有农民、矿工、技师……而外太空世界仅仅需要的是具有一些高度现代化的,经过严格培养训练,专业性很强的职业者,每年在地球上八十亿人口中只有极少数的人能够被输送到别的行星上去。所以,普通的男人和女人是不大可能成为其中之一的。

    而每个男人和女人又是多么希望他们的孩子被选中啊!布朗特·塞钠就是这样。一切都很清楚,乔治不仅特别聪敏,而且记忆力地特别强凡是他想下决心干的事情没有做不好的,是一个了不起的孩子。

    即使乔台最终不能到外太空世界去工作,那么,他的爸爸妈妈也一定会为他们的孙子谋求下一次机会。遥远的未来是对他们心灵的最大安慰。

    当然,“学习日”并不能说明更多的问题,但毕竟是一次仅有的受教育机会。地球上每个父母都做这样的事,当孩子们回到家里时,就要仔细倾听孩子们朗读的音色和语调,留神那些特别容易读错的字。

    然后再分析孩子们可能有的前途。几乎所有的家庭,从“学习日”开台,对自己的孩子就抱一张希望,因为通过“学习日”,孩子们就能学会运用三音节词了。

    乔治朦珑地感觉到爸爸妈妈对他所寄予的殷切期望。如果说在下着蒙蒙细雨的早晨乔治幼小的心灵中还有一点忧虑的话,当他阅读完毕回到家里时,其父亲的希望则增强了。

    孩子们在镇教育大厅的一间宽敞的房子里相遇。在地球上各个地方,在成千上万教育大厅里,都有许多孩子们在一起。乔治被大厅阴暗的气氛,其他孩子们紧张过度的神情以及那些令人讨厌的华丽服装弄得不安起来。

    乔治重复着其他孩子们所做的事,看起来十分呆板。也发现,来这些孩子们不过是踏在地板上象演戏罢了。不过,他也无可亲地参加进去。

    特雷弗扬就住在隔壁,仍然留着孩子气的长头发,下巴上长的一撮微红的小胡子才说明他长大成人了。

    特雷弗扬一本正经地对乔说:“我敢打赌,你在发慌了。”

    “我才不呢!”乔治回答后凑近特雷弗扬,表示友好,并且悄悄地说,“我告诉你,我家里的人在我房间里的小柜里找到一大张印刷品,等我回家时我将读这份东西给你听,好吗?”

    这时乔治表现得很规距,他的爸爸妈妈多次警告他,不准他抓口袋,拉耳朵,摸鼻子,或者把手伸进口袋里,这就排除了乔治各种出丑的可能性。

    特雷弗扬把手插进口袋里说:“我父亲一点不为我担忧。”

    特雷夫扬·塞纳曾经在底波利亚当了将近七年的冶金学家,虽然现在退职回到了地球,但仍然使他在这个地区享有崇高的荣誉。由于地球上人口过多,他们反对那些去外太空世界工作的人再回来定居,但仍然少数人还是回来了。因为住在地球上一个人平时的开销比较省,而在“底波利亚”,即是不那么丰厚的年薪,在地球上看来都是一笔十分了不起的收入。此外,总有那么一些人觉得,在自己童年时代的朋友和邻居面前,夸耀自己的不平常的经历,比在宇宙间其他人面前讲话更令人陶醉。

    特雷弗扬·塞纳就是这样来解释他的行动的。假如,他仍然留在“底波利亚”工作,那么他的孩子们也将留在那里——一个宇宙飞船世界。他回到地球上来了,而他的孩子就可以到任何地方去,甚至到“诺维安”去。矮胖的特雷弗扬早就抓住这一点不放,甚至在“学习日”之前,他谈话的内容就一直没有离开他的家庭最终将建在“诺维安”这个含糊不清的假设上。

    乔治受到了某种思想得压抑,他把其他人的远大前程和自己虚无不定的目标进行对比,心里感到非常不高兴。于是,他立即抛弃了某种挑战般的辩护,说:“我父亲也不为我担心,他希望能听到我的朗读声,因为他相信我可以读得很好,而认为你将会全部读错。”

    ‘我不会读错。在‘诺维安’会有人朗读给我听的。”

    “那是因为你是一个哑巴!”

    “那么我在‘诺维安’怎么生活呢?”

    乔治一步一步挑起争论,继续说:“谁说你会到诺维安去的?我敢打赌,你什么地方也去不成。”

    矮胖的特雷弗特的脸涨得绊红,说:“我又不是象你父亲那样是一个钳工。”

    “收回你这句话,你这个哑巴!”乔治也立即回击道。

    “你先收回!”

    当然,特雷弗扬也不退让。他俩几乎鼻子对鼻子地站着,但没有打架,他们只是想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发泄心中的不满。现在,既然乔治已经把手捏成拳头,而且把拳头伸到特雷弗扬面前,那么特雷弗扬的手应该放在哪里的问题总算暂时解决了。

    这时,其他孩子们十分激动,一个个围在他们周围观看动静。

    突然,一个音色优美的女人说话声在广播里响了,这场争斗一下子平息了下去。乔治忘掉了烦恼,也忘记了特雷弗扬。

    “孩子们,”广播里在说,“我们将要叫你们的名字,凡被叫到的孩子请朝着墙那边的人走去,你们看到了他吗?穿着红制服,所以是很好找的。女孩子们排在右边男孩子排在左边。大家请注意,穿红衣服的人离你们不远——”

    乔治一眼就看到了他要找的人,所以在等待着唤自己的名字。治从来没有被介绍去结识一个知识渊博的人,虽然在一段日子里乔治也希望别人知道他的名字。这群孩子都是身材瘦瘦的,现在他们有了一个穿红制服的领队。当听到“乔治·布朗特”这个名字时,一种由于特雷弗扬还站在老地方没有被叫到而感到的高兴,已经超过了安慰当乔治离开原地时,他回过头来对着特雷弗扬说:“喂!我的矮胖,他们也许不要你了。”

    不过这种高兴很快消失了。他和那些陌生孩子们排成一行走进走廊,大家睁大眼睛只顾看别人,并且把讲话声音压得很低:“不要推!”

    “注意!”

    现在几乎听不到任何别的声音。他们每人手中都发到一张小小的卡片,并且要他们保存好。

    乔治仔细地看着卡片,发现卡片上尽是一些各种不同大小的黑色记号,卡片上的字无法辨认。怎样才能认识这些字呢?他毫无办法。

    走过一个人来,要乔治脱掉身上的衣服和其他几个男孩在一起所有的新衣服脱掉了,四个八岁的男孩站在那里显得特别瘦小,大多因为窘迫的缘故身子颤抖起来。

    医生走过来,用很奇怪的仪器检查他们,并抽了血。一个人把他们的小卡片收去,用一支黑色的笔在面作了其他记号。这时孩子们又排成整齐的队伍。乔治看了一下那的记号,并不比原先的那些好懂。

    当孩子们听到命令要穿衣服时,一下子就都穿好了,一个一个坐在小椅子上,等待继续检查。又开始名字了,这次是第三个叫到乔治。

    乔治走进一个大房间,这里摆满了可以按电钮和玻璃操纵盘的很古怪的仪器。房间的角落里放着一张书桌,书桌后面坐着一个人眼睛一直盯着放在他面前的纸上,他问:“谁是乔治·布朗特?”

    “我是,先生!”乔治用发抖的声音回答着。等待了这么久才来到这个地方而这个地方的所有摆设都使他胆怯,多么希望这一切尽快结束啊。

    这时,坐在书桌后面的人说:“我是热卢雅特医生。乔治,你好吗?”这位医生在说这个话时并不对着乔治,并且把这句话重复了好几遍。

    “我很好。”乔治说。

    “你害怕吗?乔治!”

    “不——先生!”连乔治自己也能听出自己声音中的惊恐。

    “那很好,”医生继续说,“这里并没有使你害怕的东西。让我们来看你的卡片吧!据卡片上记载,你的父亲叫彼得,是一个钳工,你的母亲叫玛丽,是一个家庭技师。对吗?

    “是的,先生。”

    “你的生日是二月十三日,大约在一年前你的耳朵患过感染病,对吗?”

    “是的,先生。”

    “那么你知道我是怎么会晓得这一切的?”

    “这些都在卡片上写了,先生。”

    “很好!”

    医生第一次看着乔治笑了起来,你看他笑得连牙齿都露出来了,看起来医生比乔治的父亲还年轻。于是乔治的胆怯顿时消失了,医生把卡片递给乔治:“你知道这上面所写的一切是什么意思吗?乔治。”

    虽然乔治明明知道自己不懂,但仍然对此为之一振,似乎只要能看懂卡片,就可以知道自己的命运的了,可是,卡片就在他面前,他只好又把卡片还给医生:“不,我不知道。先生。”

    “为什么不呢?”

    乔治忽然感到这位医生的神经是否有点补正常,难道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吗?乔治说:“先生,我不能阅读这些字。”

    “那么你想读吗?亲爱的乔治!”

    “当然了。”

    “为什么呢?乔治。”

    乔治这时有点目瞪口呆了,因为从来没有人这样向他提问。他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我不知道,先生。”

    “知识将能指引你度过一生,就是你度过了‘教育日’,你需要掌羽识还是那样多。这帐卡片会教导你,书本会教导你,电视也会;场这一切都会告诉你很多有用的和有趣的知识。如果你不能读懂这些卡片,那就糟透了。你明白吗?”

    “是的,先生,我明白了。”

    “你怕吗?乔治。”

    “不,我不怕。”

    “好,那么我来告诉你,我们先该干些什么我要把一些金属丝放在你眼睛上面的部位,让它放电,但决不会伤害你。然后我打开一个开关,它将发出嗡嗡声。这声音很古怪且会使你发痒,但不会伤害你。如果你觉得痛,可以立即告诉我会把开关关掉。我再说一遍,它不会使你受伤。好吗?”

    乔治点了头,有些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

    “你准备好了吗?”

    乔治又点了点头。

    当医生忙碌着摆弄他时,他就闭上了眼睛。乔治的爸爸妈妈也曾经作过解释,他们说过这样通电决不会伤害人的。可是,乔治周围些稍大的孩子,只有十到十二岁左右,却对八岁的孩子们在等待“学习日”来临时,吓唬他们:“要特别留心医生手中的针。”还有的讲更是活龙活现,使人不得不相信:“医生将打开你的脑袋,用一把特峰利的刀来对付你。”以及诸如此类更恐怖的细节。

    乔治决不相信那些稍大一点的孩子们的话,但他确实做过类似恶梦。现在他闭上眼睛,感到十分惊骇。现在他并不感到有金属在太阳穴上,嗡嗡声仿佛离他很远很远。除此而外,只有自己血液流动声在耳边响着,他好象在一个大山洞里;他慢慢地睁开了眼望着周围的一切。

    医生的背对着他,一架仪器里送出一张长条纸,上面压了一条条波形线,呈紫色。医生从上面撕下一片送入另一架机器,这个重复了好几次,而每次都有一张薄纸从机器里送出来,然后医生过目。最后医生转过身来对着乔治,古怪地皱起眉头。

    嗡嗡声经过以后,乔治屏住呼吸,问医生:“结束了吗?”

    医生回答:“是的。”但仍然皱着眉头。

    “现在我能阅读了吗?”乔治问。

    现在他已经没有任何异样感觉了。

    医生说:“什么?”然后突然地笑了起来,并说:“一切进行得很顺利。乔治,再过十五分钟你就能阅读了。现在我们再来使用另一种仪器,不过这次需要的时间可能长一些。我要把你整个脑袋都覆盖起来,当我转动开关时,有一段时间你将看不到任何东西或者听不到任何声音,但仍然不会伤害你。为了使你放心,我给你一个小型开关,拿在手里,假如你感到疼痛,只要把按钮掀一下,一切就会结束。行吗?”

    在后来的几年中,乔治才知道这个小型开关完全是摆摆样子的它唯一的作用是取得你的信任。但乔治无论如何不相信这种说法,尽管他自己也没有掀过那个按钮。

    一个光滑的内部中空的圆形头盔,套在乔治头上,好象有三、四只手抓住了他的头似的,并感到有东西刺进了他的脑袋。他并不感到痛,而是觉得一股压力逐渐消失。

    医生说话时模糊的声音在乔治耳边响起:“一切正常吗?乔治。”

    然而,他始终没有听到任何警告的话,只是感到有一层浓雾般的东西包围了他。现在乔治失去了感觉,脱离了现实,甚至连宇宙也觉得不存在了。只有他一个人,空荡荡的角落里传来的低微的声音在告诉他一些事情,告诉他——告诉他乔治想努力听清和听懂那些低微的声响所表达的意思,但总是有一种浓雾在干扰他。

    后来当头盔被取走以后,医生的声音又在他耳边响起,这时他发现灯光是如此明亮,甚至要刺伤他的眼睛。

    医生说:“你的卡片在这里。这上面写了什么?”

    乔治凝视自己的卡片,他高兴得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几乎要喊出声来。那些记号都不再是陌生的符号了,现在可以一个一个拼成词,而这些词又通过一个声音在他耳边低语,现在可以听得很清楚。当乔治注视这些记号时,就可以听到那个低微的声音在阅读。真是奇怪极了!

    “乔治,那上面讲了些什么?”

    “它说———它说——乔治·布朗特生于彼得六四九二年二月十三日……”乔治停了下来。

    “你能够阅读了,乔治。”医生说,“我们可以结束刚才的一切。”

    “真的吗?我还会忘记吗?”

    “当然不会,”医生靠在桌子旁边摇摇头说,“现在你可以回家去从这天开始,乔治恢复了他的聪敏和才智。当他给父亲朗读文章时,他的父亲快乐得流下了眼泪,急急忙忙把这个好消息去告诉他了的亲友。

    乔治在镇上到处逛着,读着他所能见到的每一张图片上的文字说明。他感到奇怪,怎么过去就不明白这些意思呢!他尽力要使自己相信,他不能朗读。可是,不可能。因为凡是他能够找到的东西,他都能读懂,毫无例外。

    乔治在十八岁时,长得相当黝黑,虽是中等身材,然而由于瘦,看上去却显得比较高。特雷弗扬比他矮不了一英寸,由于长得粗壮,所以别人叫特雷弗扬“矮胖”,这个绰号倒是挺合适的。近一年来,特雷费杨有点神经过敏,谁叫他“矮胖”,谁就会遭到报复。特雷弗扬甚至更不喜欢自己的正式名字,所以别人只好用他的姓——特雷弗扬一来称呼他,或者用“特雷弗扬”任何一种悦耳动听的变化词叫他,似乎这样就可以来证明他已经进入成年时期。你看他已经留起了连鬓胡子和硬而短的鬓。现在的特雷弗扬看上去很激动,他正在出汗。

    乔治看他觉得很有趣。乔治不再被称为“江一简”,而是叫“乔治”这名字了。

    他们又相聚在十年前呆过的那个大厅里了,过去模糊的梦想似突然变成了现实。在最初的几分钟里,乔治发现这里的每件东西都比记忆中的要来得小和狭窄,感到很惊奇,其实是由于自己长大了缘故。

    现在聚集在这里的人群比童年时代要少一些,而且都是男的,女子们将在另外的日子分配。特雷弗扬侧过身子说:“他们这样使人等,真叫人奇怪。”

    “官僚作风,”乔治嘲笑他说,“这是难免的。”

    “是什么使你变得如此宽容和忍耐了?”特雷弗扬问。

    “因为我没有任何东西需要担心的。”乔治得意地回答。“哦,兄弟,你使我讨厌,我希望你最终当个正式的撒类肥者,这样我可以看到你愁眉苦脸的样子了。”特雷弗扬用忧郁的目光扫视了一下周围的人群。

    这时,乔治也环顾了一下大家。这已经不完全是他们在儿童时代的那副样子了。情况渐渐地变化着,一些已经毕业的人都收到了通知单,而布朗特和特雷弗扬的名字却仍然在分配名单下面,这一情况他俩是知道得很清楚的。

    年轻人一个个皱起眉头从教育室里走了出来,心情十分不安他们手里拎着自己的衣服和行李议论着分配情况。当每一个人走出来时,便被变得越来越少的那堆人包围起来,大家七嘴八舌地问:

    “怎么样?”

    “感觉如何?”

    “他们分配你干什么工作?”

    “你感到异常吗?”

    而所有的回答往往都是含糊不清的。

    乔治强迫自己不参加到那群人中去,因为那样只能使血压升高不会有什么好处的。俗话说“稳如泰山”,这样就占据了最有利的地位。即使如此,你还是可以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在变冷,有趣的是,随着年月的消逝,新的紧张仍会接睡而来。

    例如,专业性强的专门人员,他们将由妻子(或丈夫)陪同出发到别的外太空世界去,在那里。男女性别的比例保持良好的平衡状态这是非常重要的。然而,你准备到第一流世界去工作,又有哪一个女孩子会拒绝你呢?在乔治的心目中还没有一个称心如意的女孩子他也不想考虑这个问题,至少现在不考虑。等他当上了程序员,他就可以在自己的名字的前面,加上合格的电子计算机程序员称号,到了那时,他就可以象苏丹进入后宫那样进行他的理想选择。这个想法在激励着他,乔治虽然想方设计要抛弃这一点,因为他想使自己平静下来。

    特雷弗扬在咕哝着:“这算什么名堂呢?起初他们说‘假如你态度和缓,悠闲目在,就是最合适的了’,然后他们又让你经受这些使你不能忍受的遭遇和一些莫名其妙的倒霉过程。”

    “可能就是这个意思。你看他们首先把孩子们和成年男子区别开来,别着急,特雷弗扬。”乔治嘲弄他说。

    “住口”特雷弗扬喊了一声。

    终于轮到了乔治,没有大声叫他的名字,而是在公告牌的显示仪上以发光的字母出现。乔治向特雷弗扬挥手告别。特雷弗扬对他说“别慌,不要被他们难住了。”当乔治跨进考试房间时,他感到很高兴从未有过的真正高兴。

    坐在书桌后面的人间:“你是乔治·布朗特吗?”就在这问话的一刹那间,乔治的头脑中出现了十年前另一个人的清楚形象,也问过乔治同样的问题。而且,这一个人和从前的那个人几乎差不多,于是乎乔治又好象回到了八岁时的光景,就象刚开始踏入学习日一样。这个人现在抬起头来了,如果仔细地观察他的脸部,又和记忆中的那个人的脸又不完全相符合。你看他的鼻子是球茎状的,头发稀少,而且细得象绒毛,下巴肥嘟嘟地垂了下来,就象快要掉下来似的。

    坐在书桌后的人不耐烦地又问:“怎么啦?”

    乔治很快地清楚过来对那个人说:“我是乔治·布朗特,先生。”

    “好,我是安东尼利医生,我们将会很快地熟悉起来。”他说完话又凝视着一些细长的卡片,面容严肃地把它举得凑近灯光。乔治这时暗暗地在想,在思索着。他感到有点迷惑不解,因为他清楚记得上次那个医生(已记不起名字了)也象现在这样凝视过同样的卡片。难道这是真的同样卡片吗?上次那个医生曾皱起眉头,而现在这个医生似乎是有点发怒。

    于是,乔治心中的高兴劲已经差不多消失光了。

    安东尼利医生打开摆在自己面前的文件夹,并且小心地把手中的卡片放在一边,说:“这里说你想当一个计算机程序员。”

    “是的,医生。”乔治回答。

    “现在仍然这样想吗?”

    “是的,先生”程序员是个责任重大,要求相当严格的工作,你觉得能胜任吗?”医生接着说。

    “能,先生。”乔治回答。

    “许多毕业前的学生没有对自己的职业提出任何特殊的要求,我相信他们是因为害怕自己会陷入不利的地位。”

    “我以为是对的,先生。”

    “那么,你就不怕吗?”

    “我想,我还是诚实为好,先生。”

    安东尼利医生点了点头,但脸上却没有流露出任何使人宽慰的表情。他又问:“你为什么要想当个程序员呢?”

    “因为正如你所说的那样,这是一项责任重大,严格的工作,先生。这不但是一项重要的工作,而且也是一项令人激动的工作,我十分喜爱它,愿意干这一项工作。”

    安东尼利医生把手边的文件推开,把眼睛盯着乔治,说:“你为什么喜欢它呢?你认为这样做,你就可以被第一流世界争着要吗?”

    乔治敏感地意识到,这可能是要扰乱他的思路,因此,必须保持平静和真诚的态度。

    乔治回答说:“是的,我认为当一个程序员可以有一个很好的机会到外太空世界去,先生。但是即使我被留在地球上,我仍然喜欢干这一工作。”乔治想,这是千真万确的实话,一点也没有撒谎。

    “很好,你怎么知道这一点的呢?”医生问。

    乔治微笑了,他说:“我读过一些关于程序员的书籍,先生。”

    “你已经看过那些资料吗?”现在医生真正感到惊奇了。而乔治对此却感到十分高兴。

    “我买了一本有关这方面知识的书,先生,我读过了,并且一直在钻研它。”

    “一本关于计算机程序员的书吗?”

    “是的,先生。”

    “但是你不可能读懂它。”

    “是的,开始我读不懂。后来我又搞来了数学和电子学方面的参考书,我尽自己的努力去阅读,去搞懂它。虽然我仍然懂得不多,但已足够激励起我对这一工作的兴趣,而且使我坚定了自己的信心,我能够胜任这一工作。”

    不过,连乔治的父母亲也从来没有发现他的书本藏在哪里,也不知道乔治为什么要长时间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当然也就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是怎样用牺牲睡眠时间的办法换来一些别的什么东西。

    医生拉了一下下巴下面那块下垂的皮肉,然后说:“你这样干的目的是什么呢?孩子。”

    “我想证明,我对这项工作是感兴趣的,先生。”乔治说。

    “你一定明白,兴趣对你是毫无意义的。你可以被一门学科所吸引,然而,如果你的头脑更能胜任别的工作,那么你就得改行。你是知道这个道理的吧!”

    “有人告诉过我这一点。”乔治谨慎地回答。

    “那么,你就相信它吧!这些道理是完全正确的。”

    乔治默不作声。

    安东尼利医生接着说:“或许你相信这样的一种说法,以为学习了一些学科的有关知识,就能使头脑转向某一方面。这就象一个怀孕的妇女,以为只要坚持每天听大量的音乐就可以使腹中的婴儿成为一个作曲家的理论同样荒谬。你相信那些东西吗?”

    乔治脸红了,不过他内心是同意这些理论的。由于他一直强迫自己的思想朝着所希望的方向想,并且确信会有一个良好的开端,乔治绝大部分信心可以说是建筑在这个基础上的。

    “我从来不——”乔治立即发现自己讲不下去了。

    “唉,那都是不真实的。年轻人,你的头脑的型式生来就是固定的,它可以因受到一次沉重的打击而毁坏脑细胞,或者因为一根血管皮裂出现肿块,或者受到一种重要的感染而改变。当然,每次都是越改越坏,但是它决不会受你的一种特殊思想的影响而改变。”

    医生凝见着乔治,然后问:“谁叫你这样干的呢?”

    现在乔治彻底地心慌意乱起来,“没有任何人叫我这样干。医生,完全是我自己的主意。”

    “在你刚开始的时候有谁知道你这样干吗?”

    “没有任何人知道,医生,我没打算做坏事呀。”

    “谁说你做坏事了,我说得是无用的是,你为什么要一个人保守秘密?”医生紧接着问。

    “我,我怕他们会嘲笑我。”突然想起最近和特雷弗扬的一次交谈,幸亏他刚想谈这件事时,立即遭到了特雷弗扬的白眼,故只好守口如瓶,才未泄露秘密安东尼利医生愁眉不展地从一个位置移到另一个位置,看了看那些卡片就扔在桌子上,然后说:“让我再为你做一次分析,因为从原先的分析中我没有得出任何有进展性的结论。”现在,金属线又插进了乔治的太阳穴,嗡嗡之声又响了起来,十年前的情景又记忆犹新了。乔治的手粘糊糊全是冷汗,他的心剧烈地跳动着。唉!乔治懊悔起来,他不该把自己的秘密阅读情况告诉这位医生。他咒骂自己,都是那些该死的虚荣心所造成的不幸。原来想显示一下自己所富有的进取心和积极性,谁知反而暴露了自己的愚昧无知,以致引起了医生的敌意。他猜想医生是憎恨野心勃勃和自作聪敏的人的。现在乔治已经到了一个如此紧张不安的地步,医生的再一次分析也不会有任何积极意义的结果。

    当金属线从太阳穴上取走时,乔治还没有感觉到。医生的眼睛不停地看着他,这才使他意识到金属线被拿走了。乔治竭尽全力想控制自己,现在想当一个程序员的抱负完全抛弃了,就在这短短的十分钟里,一切志向都化为乌有。

    乔治忧郁地问:“我想结论是否定的吧!”

    “否定什么?”医生反问道。

    “否定我当程序员,是不是?”乔治追问了一下。医生擦了擦自己的鼻子说:“你可以拿你的衣服和一切属你的东西到十五(丙)房刚去了,你的档案会在那里等你,那里还会有我为你写的报告。”

    乔治非常惊奇地间:“我不是已经受过教育了吗?我想这是——”安东尼利医生看看书桌说:“一切会给你解释的,你按照我说的去做吧!”乔治感到一阵恐慌,他们不能告诉自己的是什么呢?难道乔治只适合当体力劳动者!他们决定训练他去从事体力劳动,并使他适应它。他突然肯定了这一点,差一点要尖叫起来,但又不得不尽力克制自己的感情。乔治瞒珊地回到他曾经在那里等待过的地方。

    可是,特雷弗扬早已离开了那里,对此他倒感到高兴,因为这可以说明他能镇定得足以意识到周围环境中所发生的一切。事实上留下来的人很少。那极个别的几个人看上去好象要间他什么问题似的,由于他们的名字排在名单的最后,大概因为等得太久的缘故,都显得很疲倦了,没有一个人想开口。乔治想,你们有什么资格当技术员呢?

    而我又为什么要当一个体力劳动者呢!现在要让他当一个体力劳动者是确定无疑的了。

    有一个穿红色制服的向导,领着乔治沿着喧闹的走廊走去,走廊的两边有一排排隔开的房间,里面可以容纳一群群人,一边是两间,另一边有五间。发动机的技工、建筑工程师、农学家——这里有成百种可以列举出来的职业。而乔治这时候最痛恨的是:统计学家、会计……他恨他们,因为他们只知道自己有很好的学识,但却不知道自己的命运,而乔治却仍然一无所有,并且还得面对某种严重的官僚作风他被带进了十五(丙)房间,他独自一个人留在空洞洞的房间里。

    顿时,乔治的精神振奋起来,他猜想,假如这里果真是体力劳动者这一等级的房间,那么早就应该有一打一打的年轻人在了。这时,隔壁房间的一扇门拉了开来,一个上了年纪的自发老人走了出来。老人微笑着,露出了整齐的牙齿,很明显那些都是假牙,但是老人的脸仍然是红润的,没有皱纹,说话的声音也很响亮。老人说:“晚上好,乔治我们这个部门到现在为止仅仅只有你一个人。”“只有一个吗?”

    乔治茫然地问。

    “不,成千个在地球上。当然,是成千个人,你决不会感到孤独的“我不明白,先生,我的等级是什么?正在发生什么事?”乔治气愤地说。

    “别着急,孩子,你没问题。对任何人都可能发生这类事情。”

    人伸出了手,乔治机械地握住了它,它是温暖的。老人也紧握着乔治的手说:“坐下,孩子,我是山姆·叶连夫德。”乔治不耐烦地点了点头“我希望知道的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先生。”

    “当然,首先你不可能是一个计算机程序员。乔台,我想你大概已经猜到这一点了。”

    “是的,我猜到了,”乔治抱怨地继续说,“那么,我将成为什么呢?”

    “需要向你说清楚的就是这一点,乔治。”老人暂停了一下,然后小心他说,“你什么也不是。”

    “什么?”乔治吃惊了。

    “什么也不是。”

    “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你们不能分配我一个职业呢?”

    “对不起,在这件事情上,我们没有选择的余地。乔治,这是由你的大脑结构所决定的。”听了这话,乔治的脸色变得灰黄,他的眼睛都鼓了出来:“难道我的头脑有毛病吗?”

    “关于你的头脑是有些问题,在涉及到你的职业级别时,我认为你可以称它为毛病。”

    “这是为什么?”

    叶连夫德耸了耸肩膀说:“我相信你知道地球上是怎样实行它的教育计划的,乔治。实际上任何人都可以汲取任何知识,而我们只是尽可能做到在职业分配上,某种脑型同某种职业所需要的某种知识相一致。”

    “是的,我懂了。”乔治点点头。

    “不过,偶尔也会碰到一个年轻人,他的头脑不适合接受任何添加的知识。”

    “那么,你以为我是不能被教育的人了。”

    “我是这样认为的。”

    “但是,我要说明,这是大小看人了。我理解力很强,我能够明白——”乔治无可奈何地把四周打量了一下,似乎想方设法寻找一些办法来证明他有一个很起作用的脑子。

    “请不要误会我的意思,”叶连夫德说,“你是理解力很强的人,关于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你的理解力超过了一般水平。不要误解我的意思。”叶连夫德继续解释说:“毫无疑问你是聪敏的,甚至比一般人更聪敏。不幸的是,你不能控制自己的头脑(使它多增加些额外知识或者不加任何知识)。其实,到这儿来的都是些聪敏人。”

    “你以为我甚至做一个普通劳动者的资格也没有吗?”乔治忍不住地喊了出来。不过他又觉得做一个劳动者也比现在的情况来得好些乔治说:“难道做一个劳动者还要什么条件吗?”

    “可不要轻视普通劳动者,年轻人。任何工作都需要知识,你以为当一个劳动者就不要生产技能吗?劳动者也要经过挑选,他们还需要有健康的体魄。你不属于这个类型,乔治,抛开这个念头吧!”叶连夫德笑着开导乔治。乔治虽然意识到自己的身体不大健壮,气恼他说:“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一个人可以没有职业。”

    “是不大多。”叶连夫德也承认这一点,“但我们可以保护这些儿”

    “保护他们吗?”乔治有点发慌了,他感到一阵说不出的惊恐。

    “对,你将被送到一颗行星上保护起来,等你离开那里时,我们已经往你的头脑里填满了知识。”

    叶连夫德笑了起来,这是一种充满爱怜的微笑,它使乔治觉得自己是属于他的了,而又觉得失去了一切自由。乔治问:“你的意思是说我将被送进监狱吗?”

    “当然不是,你将和你的同伴们在一起。”叶连夫德尽量用话安慰他但乔治却象听到一声响雷在耳边轰鸣。叶连夫德又说:“你需要享受特殊的待遇,我们会尽可能地照顾你的。”乔治不禁地发抖起来,而且大声啼哭。叶连夫德在走到房间的另一头,低着头似乎在沉乔治努力抑制着自己痛苦的抽泣,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母亲以及朋友们,甚至想到了特雷弗扬,更多的想起自己所蒙受的耻辱,他倔强地说:“可是,我已经学会了阅读。”

    “凡是有头脑的人都能学会阅读,我们从来没有发现有过例外而我们的任务倒是专门研究例外。乔治,当你学习阅读时,我们已经注意着你头脑的类型。当然你的头脑的特色早已由医生写了报告叶连夫德这样回答他。

    “那么,你就不能试着教育教育我吗?而你还根本没有试过呢乔治对此是感到气愤的。

    “法律禁止我们剥夺你的学习权。乔治,现在这样做对你并没不好,我们会向你家里作些适当解释,使他们不至于因此惊慌不安在你将要去的地方,你可以得到一些特权。我们会给你书看,你可学习那些你愿意学的东西。”叶连夫德仍然不停地解释着。

    乔治沉默不语,突然他的脑子里闪出了一个顽固的念头:“那他……”

    “什么?”叶连夫德问道。

    “是安东尼利那个狗东西坑害了我。”

    “不,乔治,你完全搞错了。”

    “别对我说这些。”乔治显然陷入了狂怒,“那个无耻的杂种,把我出卖了,因为他知道我太聪敏了,对他有所妨碍,我已经读了那么多书,而且正为着我的理想在奋斗。够了,你想得到些什么好处吗?休想!我要离开这儿,我要到处去揭发你的诬陷鬼计……”乔治大声头叫着。

    叶连夫德摇了摇头,轻轻地按了一下电钮,立刻走进两个人来他们分别站在乔治的左右两侧,把他的手臂扭到身后,其中一个人在他的右肘部打了一针,催眠药注射进他的血液。他立即感到浑身无力,脑袋低垂了下来,膝盖也软了,只有靠那两个人架着,才能勉强地挺直身体正象他们所说的那样,他们尽力照顾乔治,待遇确实是非常好,也非常仁慈。但这种方式,乔治总是觉得自己成了一只生病的小猫似的,受到人们的怜悯。

    他们告诉乔治应该做起来,应该对生活产生兴趣。并且还告诉他,大多数来到这里的人,开始时都采取这种绝望的态度。希望乔治下要这样,还是振作精神。可是,乔治根本就不愿意听这些话。后来,叶连夫德特地来看他,告诉乔治,他们已经通知乔治的父母:乔治已经离开,进行特别分配。

    “那么,父母亲已经知道——”乔治轻声问。

    叶连夫德立即向乔治保证说:“我们没有把详细情况告诉他们。”

    最初,乔治拒绝吃东西,他们只好通过静脉注射的办法来供给营养,把尖尖的针刺入乔治的手臂,并且派专人看管着乔治。后来,亨利搬进他的房间和乔治同住,乔治这种倔强的态度却换来了这个更糟的结果。

    有一天,在百无聊赖之中,乔治要求找本书来看看。亨利是经常看书的,听了乔治的请求后,宽厚地微笑着。这倒使乔治马上想收回刚才的请求,因为他绝对不希望使他们感到某种满意。虽然乔治没有指定书名,亨利给他带来一本化学书,书很厚很厚,字却很小,里面言许多图片。这是给青少年看的书,乔治气恼地把书对着墙壁扔去,他扔得很重。原来他觉得,他在人们的眼里永远是一个青少年似的,一个永远需要接受教育的人,不过,还有一些特殊的书籍是专门为乔治准备的。他满腔愤怒地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只是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一个小时过去了,乔治还是气呼呼的。终于他还是把书捡起,开始阅读。

    乔治只用一个星期就看完了这本厚书,然后要求亨利替他再换一本。

    “你希望我把第一本书再拿给你吗?”亨利问。乔治大力光火,这本书中的一切他都看懂了,为什么亨利还要这样问他?但亨利却对乔治说:“好好回想一下你所看过的东西吧!必须记住它。书是需要反复阅读的呀!”

    就在这一天,乔治同意跟亨利一同去观光。他跟在亨利后面,用一种不满的目光看着周围的一切。这个地方绝对不是监狱,因为这里没有围墙,没有锁门的大锁,也没有任何看守人员。可是,再仔细看看又象一个监狱,因为住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没有自由,不能外出活动。乔治看到许多其他人都跟他一样,这毕竟是一种莫大的安慰现在他相信,原来世界上并不是他一个人受到了伤害。他问亨利:“这里一共有多少人?”“二百零五个,乔治,世界上类似这样的地方还不止一个。”

    当乔治走过时,两边的人都盯着他看,无论他走到那里,都是一样。当他走到健身房边,绕过了网球场,刚要走进图书馆时,那里又有一群人好奇地盯着他看,

    乔治竭力避开了他们的视线。其实,这些人并不比乔治好多少,他们有什么权利这样看他,这些人大多数在二十岁左右。

    乔治突然问亨利:“年龄稍大一些的人要干什么呢?”

    亨利说:“这个地方是专门给年青人待的。”然而,亨利猛然觉察到乔治的话中还有另一种含义,他若有所思地摇摇头说:“这里没有什么可以使你向往的东西,不过为年龄较大的人准备了专门房间。”

    “谁去呢?”乔治又追问了一句,他实在太想知道这些了,他是多么怕失去这个了解情况的好机会啊!

    “你可能去,当你再长大一些,你会发现自己和一些男女在同一房间。”亨利回答他。

    顿时,乔治十分激动起来:“也有女人吗?”

    “当然有,你以为女人就可以免除这类事情吗?”

    乔治怀着激动的心情,以极大的兴趣考虑这个问题,他感到非常激动,不由想起了那天在等待分配时所想到的东西———然而,他迫使自己不去追忆那些。

    亨利在一个房间的门口停住了,那里有一架闭路式电视机在播放,还有一架台式计算机,有五、六个人围在电视机旁。亨利告诉乔治:“这就是教室。”

    “是什么?”乔台惊奇地问。

    “年青人在这里接受教育的地方。”哈利又补充了一句,“当然这里不是采用传统的教育方法。”

    “你的意思是他们正在把一点一点的知识塞进脑袋里去。”乔治说。

    “是的,这是一个古时候每个人都得用的方法。”

    自从乔治来到这里以后,他们经常告诉乔治许多东西。但他想不通,这样做有什么用处呢?难道这就意味着在整个世界上的人都吃熟食,而却让他一个吃生食,而且还要让他感到满意?于是他说:“为什么他们想一遍又一遍的积累知识呢?”

    “为了消磨时间,乔治,还因为他们是好奇的。”

    “他们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吗?”

    “这样可以使他们愉快些。”

    乔治考虑着这个不解的问题,慢慢地入睡了。到了第二天,他向亨利提出:“可以让我到教室里去吗?在那里我可能会取得一些进展。”

    亨利满腔热情地答应了乔治这个要求:“当然行。”

    时间一天一天流逝,乔治的怨恨与日俱增。他对许多问题想不通,为什么有些人一遍又一遍地要他搞懂那些知识?为什么必须反复阅读同一本书呢?对于数学公式之间的联系为什么就不能马上弄懂呢?在他看来,其他地方的人不一定都是如此。

    天长地久,乔治决定放弃这种学习。,于是他整整一个星期没有去上课。后来,他又回去听课,看电视,不过也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混日子罢了。最后,乔治在院子里得到一个工作,他的任务是浇灌各种蔬菜和打扫卫生。就是这样的工作,据说还使他升了一级。

    但乔治可不是那样好愚弄的人。本来,这个地方应该,而且可以达到很高的机械化程度,可是,现在却搞得如此糟糕。他们是故意把这些艰苦的劳动留给年青人干的,以便使年青人产生错觉,以为这类工作是值得花时间的,是有益的。乔治一下子就识破了这个阴谋,当然他不会如此受人摆弄。

    他们付了一小笔工资给这些年青人,让其自由地去购买一些奢侈品,或者把钱积蓄起来留到年老时亨用。乔治也把这些钱放在一个瓶子里,而瓶子则放在一个小房间的架子上,不过乔治一点也没有考虑过自己到底积蓄了多少钱,他也不想去关心这件事。

    乔治已经到了交朋友的年龄,但他却没有一个真正的朋友。他现在已经不再考虑自己被分配到这里来工作的理由,因此乔治可以一连好几个星期不再梦到安东尼利的那个丑恶样子:那粗俗的鼻子,垂肉的头颈,还有那总是用斜视的眼光看别人的讨厌相。就是他把乔治推进了火坑。等到乔治一觉醒来时,一切都已经完了。只有亨利拼命地拖他去干那些他不愿意干的事。

    二月里的一个下雪天,亨利对乔治说:“多么令人惊奇的事啊!我看,你已经适应了这里的一切。”

    这天正好是二月十三日,乔治记得非常清楚,因为这是他十九岁的生日。

    三月又过,囚月方尽,不久五月又来了。五月唤醒了乔治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感情。不,他并不适应这里的一切。以前度过的所有五月,对乔治来都是悄悄地从他身边流逝而过的,而现在乔治却是精神萎靡地毫无颈头地躺在床上,这年的五月和以往的任何五月都不尽相同。

    乔治知道,在地球上所有地方都要举行奥林匹克节,年青人可以参加他们喜爱的技能比赛,以争取优异成绩而觅得在其它新世界中有一个好的工作岗位。在那里到处都是节日的气氛,激动人心的义论,来自遥远的外太空世界的新的广告吸引着许许多多年青人,成为鼓舞人们上进的动力,还有胜利时的光荣,失败时的刺激……所有这一切都是美好的,有趣的。围绕着这一崇高主题,从儿童时代起乔治就编织了多少美妙的梦,而现在——从乔治的声音里流露出不可克制的强烈欲望,以至根本无法忍耐,他说:“明天就是五月一日,奥林匹克节来了。正是这个原因,导致了他和亨利第一次争吵,他大大地对着亨利发了一通牢骚。亨利目不转睛地盯着乔治看,然后说了一句:“一个安抚心灵的地方。”

    乔治脸红了,安抚心灵!他根本不想听,仍然用不变的调子说:“我准备离开这里。”

    很明显,说这句话是一时冲动,但当他讲出这句话以后,倒使他第一次明确“走”这个念头。

    正埋头看书的亨利惊奇地抬起头来:“什么?”

    乔治知道现在他应该说些什么了,他叫嚷着:“我要离开这里。”

    “那是可笑的,坐下吧!乔治,冷静些!”

    “哦,不,我告诉你,我之所以到这里来完全是由于被人坑害了。就是那个安东尼利,他讨厌我。谁允许他们用留在卡片上一些怪符号来决定一个人的终身。”乔治愤愤他说。

    “那么,你还回来吗?”亨利问。

    “留在那里,直到问题解决为止。我要去找安东尼利算账,狠狠地揍他。我要迫使他承认这些事实。”

    乔治沉重地喘着气,但感到异常兴奋。奥林匹克月来临了,不能让它白白地过去。这将是他最后一次机会,要是让它过去了,一切就会落空。

    亨利从床上爬起来,站在地下,温和地对乔治说:“假如是我们伤了你的心——”

    乔治扭过身子,摆脱了亨利,对他说:“你认为你所说的都是事实吗?我要证明这一切全不是真理。为什么呢?你看,门是开着的,并未上锁。从来也没有人告诉我说不能离开这里,我一定要走出去。”

    “好!那么你准备去哪里呢?”

    “到最近的一个航空集散站去,然后再到最近一个奥林匹克中心我已经积了一些钱。”

    乔治摇晃着那放钱的瓶子,里面装着他积蓄起来的工资,那些硬币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这最多能维持你一个星期的生活费用,那么以后怎么办呢?”

    “我以为会找到固定的工作做。”

    “到了那时,你将象蜗牛似的慢吞吞地爬回这里。”亨利用讽刺的口吻说,“到那时,你所取得的进步就全完了,你又要重新开始一切。

    会后悔莫及的,乔治。”

    “不。我决不留在这里,”乔治斩钉截铁地说。

    “请原谅我所说的一切,留下吧!怎么样?”亨利再次请求他留下。

    “怎么,你企图阻止我吗?”乔治发怒了。

    “不,我不想这样做,这是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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