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第九章

首页书架加入书签返回目录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和不可动摇的原则。

    人们推翻祭坛,却不敢触动守法镜66。阿纳卡西斯·克洛斯,埃贝尔分子,给上帝改名为理性67,他们深信这完全符合人民的利益和公民的其他守则,正如中世纪的神父相信教会法典68和火焚巫师的必要性一样。

    本世纪最强大、最勇敢的思想家之一69,为了对教会发动最后的攻击,在理论上确立了教会的世俗化原则,从祭司手中救出了准备作为祭品献给上帝的以撒70,把他交给了法庭,也就是说献给了正义的祭坛,这曾经有多久呢?

    一千年来关于自由和预定71的永恒的争论尚未结束。在我们今天,也不仅欧文一人对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提出疑问;我们在边沁和傅立叶,在康德和叔本华,在自然科学家和医生们,尤其是在所有从事犯罪统计的人那里,都能看到这种怀疑的迹象。不论怎么说,争论还没有结果,但是有一点,即罪犯应该惩治,并按照罪行的大小定刑,这是没有争论的,每个人都明白这一点!

    那么疯人院在哪一边呢?

    柏拉图说过:“惩罚是罪犯不容剥夺的权利。”

    很可惜,他亲口讲了这句双关语,不过我们不一定要学艾迪生的加图,向大家宣称:“你是正确的,柏拉图,你是正确的”72,因为他甚至说过:“我们的灵魂是不灭的。”

    如果鞭笞或绞刑是罪犯应得的权利,那么在这权利遭到破坏时,还是让他自己宣布这一点。权利是不必强迫接受的。

    边沁称罪犯为拙劣的计算员;很清楚,谁计算错误,谁就应该承担错误的后果,但尽管这样,这不是他的权利。谁也不会说,如果你用额角撞了墙壁,你便有权获得一块青斑,万一没有,也不会有一个特别的官员派医生来给你制造一块。斯宾诺莎讲得更简单,他说可能有必要对一个不让别人生活的人处以死刑,“就像杀死一条疯狗一样”。这是很明显的。但是法学家们或者不这么坦率,或者头脑太聪明了,根本不愿承认判刑是一种防卫措施或报复手段,却说这是道德的补偿,“平衡的恢复”。还是在战争中干脆一些:士兵杀死敌人时不必寻找他的罪行,甚至不必声明这是正义的行为,只要可能,就可以把对方杀死。

    “但是根据这种观念,所有的法院都可以关门了。”

    “为什么不可以?从前人们把巴西利卡73改成教区教堂,今天为什么不可以把它们改成教区的学校?”

    “没有一个政府会同意这种取消惩罚的观念。”

    “欧文可以像历史上第一个弟兄74那样这么回答:‘难道我的任务是巩固政府吗?’”

    “他对政府的态度十分温和,不论是国王、托利党的内阁大臣,还是美国共和政府的总统,他都能相处得很好。”

    “难道他对天主教徒或新教徒态度不好吗?”

    “那么,您认为欧文是共和主义者吗?”

    “我想,罗伯特·欧文赞成的政府形式,应该是最符合他所接受的教会的观念的。”

    “算了,他根本不相信任何教会。”

    “一点不错。”

    “然而总不能没有政府吧?”

    “毫无疑问;不论怎么糟糕,还是需要的。黑格尔讲过一个善心的老太婆,她说:‘嗯,不论天气怎么坏,有坏天气总比什么天气也没有好一些!’”

    “好,你笑吧,但是没有政府,国家就得灭亡。”

    “可这与我什么相干!”

    4

    在革命时期,有人试图彻底改变公民的生活方式,同时又保存强大的政府权力。75

    筹备成立政府的命令保存了下来,它们的标题是:

    平等 自由 普遍幸福

    有时为了更加明确,加上一句:“或者是死!”

    可以想见,这些命令是以警察的命令开始的:

    1.凡是没有为祖国从事任何工作的人,不得享受任何政治权利;他们只是共和国的客人,是外国人。

    2.不为祖国从事任何工作的人,是指没有以有益的劳动为它服务的人。

    3.法律认为有益的劳动是:

    耕种土地,饲养牲口,捕鱼,航海。

    机器和手工劳动。

    小商贩(零售商业)。

    运输和车夫业。

    军事活动。

    科学和教育。

    4.然而如果从事科学和教育的人,未能在规定时期内提出符合一定形式的证件,证明其具有公民品质,那么不得认为他们的工作是有益的劳动。

    6.外国人不得进入公共集会场所。

    7.外国人处于主管行政机关的直接监督下,它有权把他们逐出居留地,送往管教地点。

    在关于“劳动”的命令中,一切都分别作了规定:什么时候劳动,做些什么,劳动几个小时;工长应“以身作则,认真工作”,其余的人向工长报告工场的一切活动。根据人力及劳动的需要,可以把工人从一地调往另一地点(就像我国驱使农民去修造公路一样)。

    11.凡是无公民品质、懒惰、奢侈、行为不端,对社会造成不良影响的,不分男女,由主管当局遣送从事苦役劳动(强制劳动),并由它所指定的公社实行监督。他们的财产应予没收。

    14.牲畜的饲养和繁殖,劳动者公民的衣食、迁移和休息,由专职官员予以照料。

    关于财富分配的法令:

    1.公社的任何成员,除由法律规定给予他的,以及由政府授权的官员(行政官员)分配给他的以外,不得占有任何财物。

    2.人民公社从成立起,即应对每个社员提供房屋、衣服、洗濯用具、照明用具、燃料、足够的粮食、肉、鸡、鱼、蛋、牛油、酒及其他饮料。

    3.每个公社均应在规定时期内成立公共食堂,所有社员必须在食堂用膳。

    5.每个社员凡为其劳动领取工资或私自藏匿金钱的,均应受到惩罚。

    关于商业的命令:

    1.禁止私人经营对外贸易。商品予以没收,经营者予以惩处。

    商业将由官员经营。然后消灭货币。金银不准输入。共和国不用金钱支付;国内的私人借款一律作废,外债逐步偿付;诈骗和伪造货币罪将判处终生劳役(无限期苦役)。

    你会以为这些文件是“彼得在沙皇村”或“阿拉克切耶夫在格鲁齐诺76”签署的,但是不,签字的不是彼得一世,而是法国的第一个社会主义者格拉古·巴贝夫!

    对这样一份计划,要抱怨政府权力不大,那是很难的;一切都在它的保护下,一切都在它的监督下,一切都由它管理,一切都安排得有条不紊。甚至不准牲口随意谈情说爱,繁殖后代也得按照主管当局的命令行事。

    你想,这一切是为了什么?为什么要让这些幸福的农奴,这些享有平等权利的囚犯吃“鸡和鱼,喝酒,穿衣和娱乐”?77这不单是为了他们,正如命令所说,这一切只是为了维持最低限度的生活。“只有共和国才应该富裕、强大和繁荣。”

    这使我不由得想起我们莫斯科的伊威尔圣母像,她满身珠宝,既有马车,又有侍候她的祭司,还有永远不会挨冻的车夫,总之,她什么都有,唯一不足的只是她拥有这一切财富仅仅是在画中。

    罗伯特·欧文与格拉古·巴贝夫截然不同,这是十分明显的。过了几个世纪,地球上的一切都改变以后,根据这两大臼齿,便可以重现英国和法国的整个骨骼,包括每一根骨头在内。尤其因为这两位社会主义的始祖实际上属于同一家族,目的和动机都是一致的,因而他们的区别也更明显。

    一个人看到,尽管处死了国王,宣布了共和,消灭了联邦主义分子78,实行了民主恐怖政治,人民还是一无所获。另一个看到,尽管工业、资本和机器获得了巨大发展,生产力大大提高了,“快活的英国”却变得越来越不快活,肥胖的英国变得面黄肌瘦。这一切使两人得出了相同的结论:必须改变国家生活和经济生活的基本条件。为什么他们(还有其他许多人)几乎在同一时候产生了这同样的思想活动,这是可以理解的。社会关系的矛盾没有比以前增加或变坏,但是与18世纪末年相比,变得更突出了。社会生活的各种因素发展不一致,破坏了早先在较不顺利的环境下它们之间所保持的平衡状态。

    但是尽管两人的出发点如此接近,他们却走向了相反的方面。

    欧文认为社会意识到了自己的罪恶,这是复杂、困难的历史进程的最后成就和最后胜利;他向新时代的曙光欢呼,这是过去从来没有、也不可能有的,他劝导孩子们赶快抛弃襁褓和牵索,用自己的脚走路。他向未来的门口张望,像已经到达目的地的旅客,不再为道路生气,也不再骂驿站长和不中用的马了。

    但是1793年的宪法不是这么想,与它一样,格拉古·巴贝夫也不这么想。它宣称要恢复被遗忘的、被抛弃的人的天赋权利。国家的生活方式是篡权的罪恶果实,是暴君和他的同谋犯(神父和贵族)的恶毒阴谋造成的。应该惩办他们,他们是祖国的敌人,应该把他们的财富归还合法的主人,尽管他目前什么也不是,因而被称为无套裤汉79。到了把他不容剥夺的权利还给他的时候了……这些权利是什么?为什么无产者是主人?为什么一切财富属于他,只是遭到了别人的掠夺?……啊!你们怀疑————你们是多疑的人,新来的主人会把你们送交法官公民,而后者又会把你们送交刽子手公民,于是你们就不再怀疑了!

    外科医生巴贝夫的手术与产科医生欧文的手术,并不是互相排斥的。

    巴贝夫想用武力,也就是权力,摧毁武力所建立的一切,镇压不正义的聚敛者。他为此组织阴谋;如果他得以控制巴黎,就可以用起义委员会的名义命令法国建立新的政权,就像战无不胜的穆罕默德二世80命令他的拜占庭一样。他会强迫法国人接受他的公共福利制度的奴役,当然,这是靠暴力建立的,它必然引起最骇人听闻的反抗,在这场斗争中,巴贝夫和他的委员会势必被推翻,只是给世界留下了体现在荒谬形式中的伟大思想,这思想直到今天仍在灰烬下暗暗燃烧,困扰着富足者的平静生活。

    欧文看到,文明国家的人民在逐渐成长,可以进入新的时代了,他完全没有想到暴力,只是希望减轻发展的痛苦。他从自己说是彻底的,正如巴贝夫从自己说也是彻底的一样,他着手研究胚胎和细胞的发育。他像一切自然科学家,是从个别事例开始的,他的显微镜和实验室便是新拉纳克;他的学说也随着这个基层组织一起成长和壮大,正是它使他得出了结论;确立新秩序的主要途径是教育。

    欧文不需要秘密活动,暴动对他有害无益。他不仅可以与世界上最好的政府,与英国政府,而且可以与其他一切政府友好相处。在他眼中,政府是陈旧的历史事实,支持它的是落后而没有知识的人,但它不是由一群强盗组成,不必用突然袭击的办法把他们逮捕归案。他既不要求推翻政府,也丝毫不觉得有改良它的必要。如果那些圣徒老板对他不横加干预,那么在英国和美国目前已会出现几百个新拉纳克和“新和谐村”81,它们会使劳动群众的新生力量汇集到那里,从而让优良的生命液汁从国家过时的水槽中逐渐分离出去。他为什么要与垂死的力量斗争?他可以让它们自然死亡,他知道,送进他的学校的每个孩子都是对教会和政府的一次新胜利!

    巴贝夫被处死了。通过这次审问,他成了那些伟大人物中的一个,他们是殉难者,也是被处死的先知,在他们面前人是不能不表示敬意的。巴贝夫死了,在他的坟墓上,那吞噬一切的怪物集权主义越来越壮大了。在它面前,特殊性被铲除了,泯灭了,个性退化以至消失了。在欧洲的土地上,从雅典三十僭主时期82到三十年战争83,以及从三十年战争到法国革命,政府的蜘蛛网对人的束缚,行政机关构成的网络对人的限制,从未像法国这个最新阶段那么严密。

    污泥逐渐包围了欧文。但是只要能行动,他就奔走,只要能讲话,他就呼号。污泥在耸肩膀,摇头;无法抗拒的市侩的浊浪日益高涨,而欧文老了,终于越来越深地陷入了沼泽;他的力气,他的声音,他的学说逐渐进入低潮,消失在这片污泥中了。有时紫红色的火星仿佛又在跳动,使自由主义者胆怯的心灵惶惶不安————但也只限于自由主义者,贵族不把这些火星放在眼里,教士憎恨它们,人民不理解它们。

    “然而未来是他们的!……”

    “这还不一定!”

    “得了吧,如果这样,那么整个历史向哪里发展呢?”

    “谁知道世界上的一切会向哪里发展?至于历史,它不是我创造的,我不能为它负责。我像《蓝胡子》中的‘安妮妹妹’84,为你们探望道路,我只得说,我在大路上除了看到尘埃,其余什么也没有……啊,好像有人来了,来了,然而不,这不是我们的弟兄,这只是一群绵羊,许多绵羊!最后来了两个巨人————他们走着不同的道路。好吧,不是这个便是那个,他们会揪住拉乌尔的蓝胡子。但事与愿违!拉乌尔不服从巴贝夫的可怕命令,也不肯进欧文的学校————他把一个送上了断头台,把另一个赶进了沼泽,要让他淹死。我根本不赞成这件事,拉乌尔不是我的亲戚,我只是确认事实,如此而已!”

    5

    大约就在巴贝夫和达尔泰85的头颅从旺多姆的断头台上滚下的时候,欧文正与另一个不被承认的天才和穷人富尔顿86住在一起,他把自己最后几个先令给了他,让他制造机器的模型,这些机器是为人类的富裕和幸福创造条件的。这时,一个青年军官87带了几位夫人参观自己的炮台。为了讨得她们的欢心,他毫无必要地放了几发炮弹(这是他自己说的);敌人以同样的方式回答他,死了几个人,还有一些人受了重伤;夫人们对这种惊心动魄的游戏十分满意。军官的良心有些不安,他说:“这些人的牺牲是毫无意义的”……但这是战争时期,事情很快过去了。这是个预兆,后来这位年轻人使人类流的血比所有的革命加在一起更多,他一次征兵的人数超过了欧文为改造整个世界所需要的学生。

    他没有任何体系,不希望人们幸福,也不允诺什么。他只想自己得到幸福,而他所说的幸福便是权力。现在你们瞧,巴贝夫和欧文在他面前是多么渺小!他的名声直到他死了三十年以后还足以使他的侄儿88登上皇帝的宝座。

    他掌握了什么秘诀呢?

    巴贝夫想用命令给人们创造幸福生活和共产主义共和国。

    欧文想教育人们接受另一种对他们有利得多的经济生活方式。

    拿破仑既不想用命令,也不想用教育的办法,他明白,法国人实际上并不希望吃斯巴达人的粗糙饮食89,恢复老布鲁图90提倡的生活方式,他们也不太乐意每逢重大节日,“全体公民得集中开会讨论法律91,并对孩子进行公民道德教育”。可是打架和夸耀勇气却是另一回事,这正是他们所喜爱的。

    拿破仑不想干涉和惹怒他们,向他们宣传永恒的和平、拉塞达埃蒙92的饮食、罗马的道德和桃金娘花冠;他看到,他们热爱的是流血的荣誉,因此便唆使他们攻打其他民族,自己也与他们一起出征。对他没什么好责备的,法国人没有他也会那么干。但这种趣味上的一致足以充分解释人民对他的爱戴:在群众眼里,他是无可指责的,他没有以自己的纯洁,也没有以自己的道德使群众蒙受侮辱,他从未向他们提出过任何崇高的、先进的理想;他不是惩恶的先知,也不是劝善的天才,他本身便属于群众,是他们的自己人,具有他们的缺点和趣味,他们的欲望和爱好,他使群众的精神上升到了天才的境界,沐浴在荣誉的光辉中。正因为这样,他的力量和影响才如此之大,也正因为这样,群众才为他痛哭流涕,依依不舍地把他的棺材运回法国,一路上到处挂满了他的画像。93

    他之所以失败,完全不是因为群众抛弃了他,看透了他的荒唐野心,不愿再把最后一个儿子交给他,不愿再毫无必要地为他流血。他是惹怒了其他民族,招来了坚决的反击,他们为自己的奴隶地位,也为自己的主人,进行了誓死的战斗。基督教精神得到了体现:不要憎恨你的仇人,要爱护他们!

    这一次是封建主义战胜了军事专制主义。

    每逢走过威灵敦和布吕歇尔94在滑铁卢战场胜利会师的浮雕,我总是不能平静,每次我都要对它注视很久,每次心里都会发冷,都会害怕……一个是安详的、不能给人以任何光明希望的英国人,另一个是头发花白的、既凶残又仁慈的德国佣兵队长。一个是英国军队中的爱尔兰人95,一个没有祖国的人,另一个是普鲁士人,他的祖国便是军营,就是这么两个人在欢呼声中会师了;他们怎么能不高兴,他们刚把历史从大路上推进深及车毂的污泥中,经过了半个世纪,它还没有爬出这片污泥……那时天刚蒙蒙亮……欧洲还在蒙头大睡,不知道它的命运已经改变。由于什么?由于布吕歇尔行动迅速,格鲁希96错过了时机!这次胜利给各个民族带来了多少不幸和眼泪!可是相反的胜利又将给各个民族带来多少不幸和眼泪啊!

    那么这一切的出路在哪里呢?

    “你所谓的出路是指什么?是‘尽人事,听天命’那样的道德说教,还是‘从前也是血流成河,从前也是哭声遍地’那样的警世格言?”

    理解真相,这就是出路,摆脱假相,这就是教训。

    “那有什么好处?”

    “现在大家都在叫喊贿赂的不道德,怎么还有贪污?欧文老人解释道:‘真理是一种信仰,除了它本身,不能向它提出别的要求。’”

    对那暴露的一切,那断裂的骨骼,那受伤的心灵,那一切损失,错误,迷惑————最低限度,应该从这本神秘的书中破译出几个字母,从发生在我们周围的事物中看到一点普遍的意义……这多得不可胜数!那些童年的废物正从我们心中消失,不再吸引我们,我们珍惜它们只是出于习惯。这里有什么值得留恋的?难道是那些巫婆和自发力量,那关于过去的黄金时代和未来的无限进步的故事,那圣亚努阿里乌斯创造奇迹的瓶子和呼风唤雨的气象祈祷,那化学因素的神秘意图和大自然的愿望?

    第一分钟是可怕的,但也只是一分钟而已。周围一切都在摇摆,奔驰;站住或者前进,随你要到哪里;没有关卡,没有道路,没有指挥的人……也许,海洋的汹涌澎湃也是可怕的,但是一旦人们了解它的起伏不定并无目标,他们就可以自己决定行踪,靠自己的力量横渡海洋了。

    不论大自然还是历史,都没有固定的目的地,因此可以走向要它们走向的任何地方,只要有这可能,也就是说没有任何阻力的话。它们是由无限多的互相作用、互相会合、互相制约和吸引的局部,日积月累地形成的;但是这绝不意味着人便因此像山上的石子一般毫无作用,完全屈服于自然力量,处在必然性的严格控制下;相反,人会逐渐成长,了解自己的地位,掌握自己的命运,高傲地驾着自己的船破浪前进,迫使无边的海洋成为他的交通大道。

    历史是一支杂乱无章的即兴曲,它没有纲领,没有预定的目标,也没有不可避免的结局,它准备跟任何人前进,任何人也可以把自己的诗句插入这支曲子,哪怕它的声音响一些,它仍是他的诗句,整个诗篇不致因此中断,过去会留在它的血液和记忆里。在发展的每一步中,都蕴藏着无限多的可能性、插曲和新发现,它们在历史即兴曲和大自然中酣睡。运用科学可以使岩石中渗出水流,只要想想水是什么,压缩的气体可以变成水,自从发明了电以后,它们就不是掌握在朱庇特的手中,而是掌握在人的手中了。人的参与是伟大的,充满诗意的,这是一种创造。自然力量和物质都一样,它们可以沉睡千万年,从不苏醒,但是人驱使它们为自己工作,于是它们活动了。太阳早已在空中行走,突然人攫取了它的光线,留下了它的痕迹,于是太阳为他制作了照相。

    大自然从不与人争斗,这是宗教对它的卑鄙诬蔑,它不是那么有思想的东西,会进行斗争,对它说来一切都一样。培根说:“人对自然了解到什么程度,他对它的控制也达到什么程度。”这是完全正确的。如果人没有违背大自然的规律,大自然就不可能违背人的意志;它继续做自己的事,在不知不觉中却在做他的事。人们知道这一点,正是在这基础上掌握着海洋和陆地。但是在以历史世界为对象时,人却对它不这么尊重,这里他是在自己家中,不受约束;在历史中,他让事件的洪流带着他被动地前进,或者拿着刀子冲进它中间,一边大喊:“普遍幸福或者死!”97这自然容易,相比之下,观察历史浪潮的来龙去脉,研究它们摆动的规律,因而为自己开拓无限远大的航道,这就难了。

    当然,人在历史中的地位是比较复杂的,在这里他同时既是小船和浪涛,又是舵手。可是连一张地图也没有!

    “要是哥伦布有了地图,他就不可能发现新大陆了。”

    “为什么?”

    “因为它必须发现以后才能画上地图。只有给历史排除了任何预定的道路,人和历史才会变得严肃认真,实事求是,充满深刻的乐趣。如果事件早有安排,整个历史只是某种史前的密谋的发展,那么它要做的无非是执行,无非是‘搬演’,我们手中拿的也至多只是木剑和黄铜盾牌而已。难道我们流了真正的血,真正的眼泪,只是为了搬演一出早已编好的戏剧?有了预定的计划,历史就只是把数字填进代数公式,未来在诞生之前已注定了处于服从的地位。”

    有人大惊小怪,认为欧文否定了人的自由意志和精神力量,这些人是要使预定观念不仅可以与自由,而且可以与刽子手并行不悖!经文上说:“人子必要交给人钉在十字架上……但出卖人子的人有祸了”98,这也许是他们的根据。99

    在神秘主义观点中,这一切都是正常的,在那里它带有艺术意味,这在理论中是没有的。在宗教中展开的是整个戏剧;这里有斗争,有反抗,也有镇压;不朽的弥赛亚,提坦,魔王撒旦,亚巴顿100,被驱逐的亚当,被锁住的普罗米修斯,被上帝所惩罚和被救主所救赎的人。这是小说,震撼心灵的故事,但也正是形而上的科学所抛弃的东西。宿命论从教堂走进学校时,失去了自己的全部意义,甚至失去了我们在童话中所要求的那种逼真性。美丽、芳香、迷人的奇花异草,在学究们手中变成了干瘪、苍白的标本。他们抛弃了幻想的形象,只留下了赤裸裸的逻辑上的错误,一切成了荒谬的历史的“秘密构思”,它体现在形形色色的事物中,借助于人类和国家、战争和革命达到自己的目的。但如果它是存在的,为什么要再一次确认自己的存在?如果它不存在,只是靠事件在体现和维持,那么为什么在新的纯洁受胎论之后,它又会蕴藏在暂时还没有出现的观念中,而这些观念一旦走出历史的母腹,便立即宣告它以前存在着,今后也依然存在?这是灵魂总体不变的新说法,它向两边扩展,它不是个人的,某一个人的,而是种族的……全人类的不灭的灵魂……它的价值抵得上死魂灵!全体白桦树中不是存在着不灭的白桦树吗?

    毫不奇怪,最简单、最平常的事物在这种光照下,也会被烦琐哲学的解释弄得完全不可理解。例如,一个人越是活得长久,越有机会致富,一个人观察一件事物越是长久,只要不遭到干扰,或者他没有失明,那么他对这事物的理解就越深,这对任何人说来,不是最容易接受的事实吗?可是人们却别出心裁,从这事实制造了进步的偶像,仿佛不断地发展便是一切,可以到达无限幸福的金犊世界101。

    再也清楚不过,人活着不是为了完成命运的安排,不是为了体现一种思想,不是为了进步,只是因为他出生了,而他出生是为了(不论这个词多么不恰当)……为了现在,尽管这现在既不妨碍他从过去取得遗产,也不妨碍他留下自己的遗物。这对理想主义者说来,似乎显得低劣而粗俗;他们怎么也不愿看到,在我们这渺小的生命中,在我们一闪而过的短暂的个人生活中,我们的全部伟大意义只是在于当我们还活着时,当我们所取得的这个躯体还没有解体,重返于大自然时,我们便是我们,而不是命运指定的为进步受苦或者体现某种虚无缥缈的思想的傀儡。我们应该感到自豪的是我们不是天命手中的针和线,不是为它编织彩色的历史画卷的……我们知道,我们也参与了这幅画卷的编织,但这不是我们的目的,不是我们的使命,也不是我们所要完成的作业,这只是那个复杂的连环作用造成的,它把一切存在物的开端和结尾、原因和结果联结成了一个整体。

    不仅如此,我们可以改变地毯的花纹。没有主人,没有图样,只有材料,只有我们自己。从前的命运织匠,那一切伏尔甘们和尼普顿们102命令人们永远活下去。遗嘱执行人向我们隐瞒了他们的遗言,而已故者却把自己的权力托付给我们。

    “但是如果您一方面让人任意支配自己的命运,另一方面又取消了他们的责任感,那么您的学说只能使人抄起双手,什么也不干。”

    “当人们知道,他们吃饭和听音乐、恋爱和玩乐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完成上天的使命,不是为了尽快达到无限(发达的)完美境界,难道他们就会停止吃喝,不再恋爱和生育子女、欣赏音乐和女性的美吗?”

    如果宗教和它令人窒息的宿命论思想,如果空洞理论和它阴森冷漠的教条,没有使人抄起双手停止活动,那么就不必为摆脱了这两块铁板的观点担心。只要对生活和不合逻辑还有一点感觉,就足以挽救欧洲各民族,使它们摆脱宗教耍弄的禁欲主义和清静无为等等花招,事实上它们始终只停留在口头上,从未付诸实行。难道理性和思想会比它们更软弱吗?

    何况现实的观点也包含自己的秘密;由于它而什么也不干的人,不会了解它,也不会接受它。他的头脑还没有得到应有的发展,他还需要别人的推动————一方面是长黑尾巴的魔鬼的推动,另一方面是拿白百合花的天使的推动。

    人向往更和谐的生活,这是完全自然的,什么也不能阻止他,正如饥饿和口渴不能阻止他一样。就因为这样,我们根本不必担心任何学说会使他抄起双手,停止活动。至于能否找到较好的生活条件,人能否享有它们,或者是否会在一个地方迷了路,在别的地方出差错————这是另一个问题。我们说,人永远不能免除饥馑,这不是说我们怀疑每个人经常能得到食物,而且是健康的食物。

    有的人很容易满足,要求不高,目光短浅,欲望有限。有的民族也视野狭隘,坐井观天,满足于穷困、虚伪、有时甚至鄙陋的生活。中国人和日本人无疑便是这样的两个民族,它们为自己找到了最合适的公共生活方式。正因为如此,它们始终这样,历久不变。

    在我们看来,欧洲也接近了“饱和状态”,它疲倦了,向往着平静和停顿,从市侩制度中找到了自己巩固的社会方式。妨碍它的是已经寿终正寝的封建君主制度的残余和正在积极进取的因素。市侩制度与军事寡头政治相比是一大胜利,这一点毫无疑问,但是对于欧洲,尤其是对于盎格鲁-日耳曼人而言,它不仅是胜利之路,也是富裕之路。荷兰跑在前面,它是第一个安于现状、让历史终止的国家。成长的终止是成年的开始。大学生的生活丰富多彩,比一家之主的父亲那种冷静而忙碌的生活动荡得多。如果英国没有封建土地所有制像铅板一样压在它的上空,如果它不像乌戈利诺103那样老是踹在自己即将饿死的孩子们的身上,如果它像荷兰一样可以给一切人提供小店主和不太富裕的中等老板的小康生活,它就会安于市侩阶级的现状。但与此同时,思想水平、视野、审美情趣降低了,生活变得空虚,除了外界的冲击有时带来一点差异以外,只是单调的循环,稍有波动的一泓死水。议会在开会,预算在审查,演说头头是道,形式略有改进……明年还是这一套,十年以后也还是这一套,生活进入了成年人平静的轨道,一切只是例行公事。我们在自然现象中也看到,不论开端多么光怪陆离,延续总是日趋平静和安详,不会像披着长发从空中横扫而过的、没有固定轨迹的彗星,只是带着自己那些灯笼般的卫星,在空中循着一再反复的道路缓缓移动的行星;小小的变化只是更加突出了总体上有条不紊的状态……春天有时雨水多一些,有时少一些,但是春天一过总是夏天,而在它之前也总是冬季。

    “这么说来,整个人类就得这么进入市侩社会,然后停留在那里?”

    “我想,不是整个人类,但某些部分确实这样。‘人类’这个词最讨厌,它不能表达任何明确的概念,只是在其他一切模糊观念之外,增加了一个半神半人的花斑怪物。‘人类’这个词能说明什么统一性?除非是我们所理解的某些总体名称,如鱼子等等。世上谁敢说,有一种制度同样适用于易洛魁人和爱尔兰人,阿拉伯人和马札尔人,卡菲尔人和斯拉夫人?我们可以说的只有一点:某些民族讨厌市侩制度,但有些民族对它却如鱼得水。西班牙人,波兰人,一部分意大利人和俄罗斯人,很少市侩因素,他们向往的社会制度,不是市侩阶级所能给予的。但这绝对不是说,他们因此便能达到这种高级状态,或者他们不会走上资产阶级的道路。单单向往什么也不能保证,我们不得不着重指出可能和不可避免之间的差异。知道某种制度对我们不利,这是不够的,必须知道,我们希望什么样的制度,它是否可能实现。在我们前面存在着许多可能性,资产阶级也可以采取完全不同的路线,最富有诗意的人也可能变成小店主。可能性消失,憧憬流产,发展改变方向,这种事是屡见不鲜的。不仅是可能性,最触目惊心的还是个人的生命、思想和活力,一开始就从每个儿童身上死去。请注意,儿童的这种夭折也不包含着必然性,只要医生精通医学,这医学又是真正的科学,那么十分之九的生命是可以保留的。对人和科学的这种作用,我们必须给予充分注意,它是非常重要的。”

    还必须警惕猿猴(例如猩猩)对智力进一步发展的侵犯。这从它们惶惶不安的目光,从它们对一切变化忧心忡忡的注视,从它们的疑虑、惶惑、慌张和好奇中,都可以看到,而这种好奇心理反过来又影响了它们的思想集中,使它们经常处于精神涣散状态。一代一代的人前赴后继,要奔向某种理性的世界,一代一代的人继承了这个事业,但没有达到目的而死去了————就这样经过了几千年,也还会再过几千年。

    人比猿猴前进了一大步;他们的追求不可能不留下踪迹,它们凝结在文字中,体现在形象中,保留在传统中,一代一代继承下去。每个人依附在人类演变的参天大树上,它的根几乎可以追溯到亚当的乐园中;我们像拍岸的浪涛,在我们的后面可以感到整个海洋————全部世界历史的压力;每个时代的思想这个时刻都存在于我们的头脑中,没有前者也就没有后者,而有了前者,我们就拥有了巨大的力量。

    谁也不是不可缺少的,但每个人都可以成为不可代替的现实力量;在每个人面前,大门都敞开着。人有什么要说的,就让他说,有人会听;他心里有什么信念,就让他宣讲。人不会像自然力那么屈服,但是我们始终得与当代的群众打交道,他们不是独立存在的,我们也不能脱离整个生活画面,我们同样接受前人的影响,有着共同的联系。现在你明白,人们的未来,民族的未来,依靠什么人了吧?

    “依靠什么人?”

    “怎么依靠什么人?……举例说便是依靠你们和我们。既然这样,我们怎么能抄起双手,什么也不干呢!”

    1 赫尔岑的老朋友,莫斯科大学历史学教授。

    2 引自雷列耶夫的长诗《沃伊纳罗夫斯基》。

    3 阿基米德在谈到他的杠杆原理时说过,只要给他一个支点,他便可以移动整个地球。

    4 指玛蒂尔达·比格斯(?——1867),英国政治家詹姆斯·斯坦斯菲尔德的女儿,同情各国流亡者,与马志尼、赫尔岑等过从甚密。

    5 写到这里,我不能不想起莱莱维尔,他的白眉毛下同样有着一对童心未泯的蓝眼睛。————作者注

    6 阿那克萨哥拉(约公元前500——约前428),古希腊伟大的自然哲学家。亚里士多德在《形而上学》中给了他很高的评价,说他是在沉醉的世人中唯一清醒的人。

    7 指《圣经》中耶稣与税吏同席,以及与门徒们在海上航行的事,见《马太福音》第八章及第九章。

    8 1815年,尼古拉(那时还没有登基)到新拉纳克访问过欧文。据欧文后来在自传中说,尼古拉邀请欧文到俄国办厂,俄国政府可支持他在新拉纳克纺织厂实施的制度,欧文谢绝了。

    9 欧文在晚年成了神秘主义者,相信唯灵论和灵魂不灭等。

    10 宗教裁判所的各种刑罚中,有一种是把人关在隐修小室中,四面插着刀尖向外的刀,使人无法活动,这种囚室挂有“悲伤圣母像”(圣母在耶稣尸体旁悲哭的画像)。

    11 指使徒约翰,据说他是耶稣的十二门徒之一,他曾同圣母马利亚一起守在耶稣的十字架旁边。后来他前往以弗所传教,被流放在帕特莫斯岛(《圣经》中译为拔摩岛),后死在以弗所。

    12 杰斐逊(1743——1826),美国第三任总统,《独立宣言》的主要起草人。

    13 指1861至1865年的美国南北战争。

    14 罗奇代尔是英国大曼彻斯特郡的一个自治市,19世纪为棉纺织业中心,1844年成立的以棉纺织业工人为主体的罗奇代尔公平先锋社,一般认为是最早的消费合作社。

    15 1851年在伦敦水晶宫举行的“世界博览会”,是全世界第一次国际性展览会,曾轰动一时。

    16 布鲁厄姆(1778——1868),英国辉格党政治家,曾任大法官兼上院议长。1857年发起成立“社会科学促进协会”,并任主席。

    17 因奥尔西尼的案件而闻名的。————作者注

    18 欧文出生和安葬在威尔士蒙哥马利郡的新城镇。安葬时,新城教区牧师坚持必须按教会仪式进行,并不得发表墓前演说。当时只有欧文的老朋友艾尔索普对违背死者意愿的仪式提出了抗议,并拒绝参加这样的仪式。“一切都过去了”是欧文的长子事后发表的公开信中第一句话,这信于1858年11月17日登载在伦敦各报上。

    19 歌德的悲剧《伊菲格涅亚在陶里斯》中伊菲格涅亚的话。

    20 肯特公爵(1767——1820),英王乔治三世的第三子,维多利亚女王之父。

    21 《威斯敏斯特评论》是英国著名哲学理论刊物,这篇文章没有署名。

    22 威灵敦公爵战胜拿破仑后,成了英国的民族英雄,声望极高,但后来转入政界,成为保守党领袖,并出任首相,组织内阁,由于政策上的原因,威信一落千丈,遭到了群众的愤怒攻击。

    23 法国著名政治家。

    24 福克斯(1749——1806),英国政治家,辉格党领袖,多次出任外交大臣,对英国历史发展有过重大贡献。

    25 见《圣经·创世记》第九章:挪亚在葡萄园中喝醉了酒,赤身露体,他的儿子含看到了,便觉得羞涩,偷偷给他盖上衣服。

    26 傅立叶是在他父亲的呢绒铺里当伙计出身的;蒲鲁东是贝桑松农民的儿子。社会主义的起源多么下贱!这些既不像神,又不像强盗的人,能建立一个王朝吗?————作者注

    27 这里提到的都是伦敦市中心的一些地方。大教堂指圣保罗大教堂;哥革和玛各出自《圣经》,后来英国把他们作为魔王的子孙,被罚作守门人,伦敦市政厅门口便有他们的雕像。白厅是英国政府所在地;世俗银行大礼拜堂指英格兰银行。1817年8月21日欧文在伦敦市中心发表了演讲,主要阐述他在《新社会观》一书中提出的思想。

    28 指1860年出版的欧文传记《罗伯特·欧文和他的社会哲学》,作者为威廉·萨金特。

    29 指欧文的一篇文章《世界————一个大疯人院》,它登载在《罗伯特·欧文杂志》1850年11月的创刊号上,文章最后说:“把这个疯人院改造成合理的世界,便是这份杂志需要完成的工作。”这里赫尔岑把它当作了题目。

    30 即威廉·萨金特。

    31 法拉第(1791——1867),英国物理学家,对理论物理作出过重大贡献。

    32 瓦尼尼(1584——1619),意大利哲学家,因宣传唯物主义泛神论观点,被宗教法庭处以火刑。

    33 布鲁诺(1548——1600),意大利哲学家和数学家,被教廷定为异端处死。

    34 比沙(1771——1802),法国解剖学家和生理学家。

    35 卡巴尼斯(1757——1808),法国哲学家和生理学家,庸俗唯物主义的代表人物之一。

    36 拉普拉斯(1749——1827),法国数学家和天文学家。

    37 主张罗马教廷具有绝对权威,教会权力凌驾于国家权力之上的一种宗教派别。所谓“越山”,指越过阿尔卑斯山,以山那边的罗马教廷为信仰中心的理论,实即教皇权力至高论。

    38 引自席勒的诗《信念》,诗中写了一个挣脱枷锁取得自由的奴隶。

    39 今年治安法官邓普尔不接受罗奇代尔一位妇女的供词,因为她拒绝按规定的方式宣誓,说她不相信来世的惩罚。特里劳尼(拜伦和雪莱的著名朋友的儿子)2月12日在议会质问内政大臣,预备采取什么措施排除这种障碍。大臣回答,什么措施也不想采取。类似的状况曾多次发生,例如,著名的新闻记者霍利约克便是这样。假起誓已变得不可避免。————作者注特里劳尼的父亲指爱德华·特里劳尼,英国作家,写有《拜伦、雪莱和我》。他的儿子当时任下议院议员。霍利约克(1817——1906),英国新闻记者,因宣传“现世主义”(认为基督教不应仅仅关心死后的天堂,应以现世为实现基督教道德的场所),于1841年被法庭以亵渎宗教罪判处六个月监禁。

    40 吉本(1737——1794),18世纪英国最伟大的历史学家。

    41 指拜伦,《恰尔德·哈罗尔德游记》第一章第十三节的《晚安曲》:“船儿……随你把我送到哪里,只要不是我的故乡。”

    42 1817年英国大法官决定剥夺雪莱教育子女的权利,因为他在作品中宣传无神论思想,并与玛丽·葛德文“非法结合”。

    43 阿里奥斯托(1474——1533),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伟大诗人,他的长诗《疯狂的罗兰》情节曲折离奇,变化莫测。

    44 据希腊神话,阿喀琉斯出生后被母亲握住脚踵浸在冥河中,因此除踵部外全身刀枪不入。“阿喀琉斯之踵”即人的薄弱点。

    45 为1851年伦敦国际博览会兴建的水晶宫,在博览会后迁至伦敦附近的西德纳姆,成为举行各种活动的场所。

    46 见席勒的《华伦斯坦的军营》(《华伦斯坦》三部曲的第一部)第八场。嘉布遣修会是天主教圣芳济会的一支。

    47 指耶和华向摩西传授圣训————十诫,见《旧约·出埃及记》第十九至二十章。

    48 没有一个逻辑的抽象观念,没有一个集合名词,没有一种无人明白的原则或无从查究的原因,不曾至少在一个短时期内,成为人们崇拜的事物,或神圣的事物。理性主义的圣像破坏者大声疾呼反对偶像,却惊讶地发现,他们刚把一些偶像丢下台座,另一些偶像又在它们上面出现了。大部分人之所以没有表示惊讶,也许是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发现这一点,或者他们自己也把它们当作了真正的神。自然科学家夸耀自己的唯物主义,阐述他们事前构想的自然界的布局,它的目的和对事物的巧妙配置;但你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自然界希望怎样”会比“要有光就有了光”更合理?这是宿命论的第三阶段,它的三次方;第一次是亚努阿里乌斯的血沸腾;第二次是田野靠祈祷普降甘霖;第三次是发现了化学过程的秘密作用,赞美为胚胎制造卵黄的生命力的经济价值等等。新教徒一边撰文嘲笑圣亚努阿里乌斯的血会沸腾,一边却宣扬主教的祈祷可以使田地降雨或干旱,这非常可笑,仿佛对上帝说来,使放在天主教瓶子里的血沸腾,比必要的时候使新教徒的田地降雨或干旱更加困难。但这再一次暴露了天真的愚昧,它与虔诚的空谈一样毫无意义,这种空谈在生理学或地质学的讲义中已屡见不鲜,自然科学家们怀着感动的心情,说明上天多么仁慈,把翅膀赋予了鸟,没有翅膀,这些可怜的小动物便难免掉到地上,以致粉身碎骨等等。————作者注“要有光就有光”见《圣经·创世记》第一章第三节:“上帝说,要有光,就有了光。”亚努阿里乌斯(?——305?),意大利人,贝尼文托主教,后殉教而死,被认为是那不勒斯的保护神,那不勒斯教堂的玻璃瓶中保存着他的凝血块,据说每逢他的节日,血块便会沸腾。

    49 霍屯督人和卡菲尔人都是非洲的原始民族。

    50 法国最早的王朝(481——751),第一次统一法国,在基督教会支持下建立了法兰克王国。

    51 墨西哥的土著民族。在西班牙入侵以前统治墨西哥一带。

    52 卢奇安(约120——约180),希腊古代讽刺作家,作品主要以唯物主义精神证明神并不存在,对后世讽刺文学发生了较大影响。这里所谈的内容出自他的《演悲剧的宙斯》。

    53 指英国国教会。

    54 指桌子在不施加外力的情况下自行转动,这是西方通灵活动的一种重要形式,它与扶乩等降灵活动,都成为19世纪唯灵论者蛊惑人心的手段,在当时十分流行。

    55 古罗马男子成年(十八岁)后穿的长袍。

    56 欧文于1816年在新拉纳克厂开办了一所幼儿学校————工人子弟学校。

    57 孔西德朗是傅立叶的继承者。他于1852年前往美国,与美国的傅立叶主义者布里斯班在得克萨斯州创办了傅立叶公社(“再联合”共产主义移民地),但两年后即以失败告终。法国科多尔省的西多修道院于1848年革命后建立了工人生产合作社。1848年3月在巴黎附近的克利希镇,由路易·勃朗倡议,在卢森堡委员会的支持下,成立了裁缝的生产合作社。1849年蒲鲁东根据自己的理论建立了“人民银行”,企图以无息贷款的方式帮助工人摆脱贫困。但这一切努力也都失败了。

    58 公谊会又称贵格会、教友派,属于非国教派。

    59 根茨(1764——1832),奥地利政治家,首相梅特涅的顾问,维也纳会议和神圣同盟的策划者之一。

    60 新拉纳克是苏格兰拉纳克南部的一个小镇,当时人口仅二千人。欧文本来在曼彻斯特一家大纺织厂当经理,为了实行他的计划,说服股东们买下了新拉纳克的小厂,在那里经营了二十来年,直至1829年才被迫离开。

    61 马略(约公元前157——前86),罗马共和国战略家,军事统帅,功绩显赫,曾远征非洲,使城市成为废墟,公元前88年因政治上失败,被放逐后逃至非洲。

    62 基督教的一派,主要是否认三位一体教义,只承认上帝是一位。

    63 蒙特菲奥雷(1784——1885),犹太人出身,后成为英国的银行家。

    64 麦克马洪(1808——1893),法国元帅,1830年率领法军远征阿尔及尔,大肆屠杀当地阿拉伯人。当时法军穿红裤子,阿拉伯人一般穿白衣服。

    65 麦奇生(1792——1871),苏格兰卓越的地质学家,英国地质学会主席。

    66 一种饰有双头鹰的三棱镜,作为守法的象征,在帝俄时代悬挂在官厅中。

    67 克洛斯和埃贝尔都是法国大革命时期左翼的领导人,在1793年倡导以对理性的崇拜代替基督教信仰,认为这是符合人民的利益的革命行动。

    68 即《天主教教会法典大全》,历来为教会(天主教及东正教)一切立法的依据。

    69 指蒲鲁东。

    70 《圣经》中亚伯拉罕的儿子,上帝曾要亚伯拉罕把以撒作为燔祭献给他,见《创世记》第二十二章。

    71 基督教的“预定论”,认为一切均由上帝预定,任何人无法改变。这里只是借用这个词,指人的行为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72 艾迪生(1672——1719),英国著名评论家及作家,著有悲剧《加图》。在《加图》第五幕中,加图讲了那句话,这时他手中拿着柏拉图谈灵魂不灭的书。

    73 古罗马的公共建筑,用作会议大厅和审理案件等社会活动场所,后来由最早的基督教徒改为教堂,新建的教堂也采取巴西利卡的建筑式样。

    74 指耶稣。

    75 这是指法国革命家巴贝夫的活动。巴贝夫是空想社会主义者和平均主义者,因此他这一派称为平等派。在热月党执政时期,巴贝夫为了推翻督政府,于1796年建立了秘密革命组织,拟定了各种施政计划,下面所引述的便是这类计划和命令,但由于赫尔岑反对中央集权政府,因此在转述时未免有些夸大和歪曲。巴贝夫后来由于叛徒的告密,在起事前被捕处死,因此那些计划和命令只是草案,并未正式发布过。

    76 阿拉克切耶夫的领地。

    77 “每个公民可以从政府得到住房,食物,衣服和娱乐。”————作者注

    78 在18世纪末年法国大革命时期,有一些人为反对雅各宾党强调中央集权的革命民主专政,提出了各城市自由联盟的主张,被称为联邦主义者。

    79 因不穿贵族和有产者所穿的短套裤而得名,在法国大革命时期这称呼指无产者和急进民主主义者。

    80 穆罕默德二世(1432——1481),奥斯曼帝国的奠基人,1453年攻占君士坦丁堡,完成了对拜占庭的征服。

    81 依靠欧文的声誉,英国的工人合作社得到了迅速发展,总数已达到二百个。十五年前,罗奇代尔的合作社创建的规模很小,也很穷,资金仅二十八镑,现在它却用自己的资金建立了一家工厂,拥有两台机器,每台六十马力,工厂的总资产已超过三万英镑。合作运动出版了自己的刊物《合作者》,它全部是由工人们印行的。————作者注按:“新和谐村”是1824年欧文在美国印第安纳州建立的新型社区,人们在那里共同劳动,共同分享一切,后来由于宗教和管理上的问题,欧文被迫于1829年放弃这种实验,返回英国。

    82 雅典经伯罗奔尼撒战争后,危机加深,公元前404年雅典公民会议指定三十人负责建设新城邦,但他们篡夺了权力,营私舞弊,实行专制统治,一年后被罢免,史称三十僭主。

    83 1618至1648年欧洲各国发生的一场混战,它成为欧洲历史上的第一次大规模国际战争,对各国造成了巨大创伤。

    84 蓝胡子拉乌尔杀死了六个妻子,第七个妻子法蒂玛发现了他的秘密,被他囚禁在塔楼中准备处死。法蒂玛送信请她的弟兄们来搭救她,并派她的妹妹安妮在塔楼中瞭望,看他们到了没有,每隔一会儿她便要问:“安妮妹妹,看到了没有?”最后她的两个弟兄赶到,杀死了蓝胡子。

    85 达尔泰(1769——1797),法国空想共产主义者,与巴贝夫同时被捕和判处死刑,1797年5月27日在法国卢瓦尔-歇尔省的旺多姆市被送上断头台。

    86 富尔顿(1765——1815),美国发明家,早年曾在伦敦学习,后来成为汽船的发明者。

    87 即拿破仑,拿破仑是炮兵军官出身。

    88 指拿破仑三世。

    89 斯巴达是军事国家,崇尚俭朴、艰苦的生活。

    90 公元前6世纪的传说人物,据说曾在公元前509年把伊特鲁里亚人的暴君逐出罗马,建立罗马共和国,并当选为第一任执政官。他生活简朴,在道德上对自己十分严格。

    91 格拉古·巴贝夫大概从我们的法律中找到了这种乐趣吧?在团体中无事可做时,每个成员便得诵读法律!————作者注

    92 斯巴达在历史上的名称。

    93 拿破仑于1821年在圣赫勒拿岛病逝,1840年他的棺木被运回法国,葬在巴黎荣军院,沿途受到了群众的热烈欢呼。

    94 普鲁士陆军元帅,1815年,他配合英军元帅威灵敦在滑铁卢的行动,使两军会师,决定了这次战役的胜利。

    95 威灵敦出生在都柏林。

    96 格鲁希(1766——1847),法军元帅,在滑铁卢战役中指挥后备部队。布吕歇尔的普鲁士军队被拿破仑打败后,退至马斯河一带;拿破仑命令格鲁希跟踪追击,但布吕歇尔克服了种种困难,进行了一次反方向强行军,突然出现在法军右翼,使拿破仑措手不及,终于彻底失败。

    97 以巴贝夫为首的平等派在法国大革命时期提出的口号。

    98 见《新约全书·马太福音》第二十六章第二及第二十四节。

    99 神学家比理论家勇敢一些,他们直截了当地说,没有上帝的意旨,不会掉一根头发,可是人得为每个行为,甚至动机,承担责任。宿命论学者断言,他们从不谈论个人,思想的个别表现者……(那是指我们这些普通人,至于马其顿王亚历山大或彼得大帝那样的人,那是得到全世界历史公认的,他们的名字一直在我们耳边嗡嗡直响。)理论家与地主老爷一样,在历史的生产劳动中看到的只是一群群没有个性的人……但是群体与个体的界线在哪里?或者像可爱的雅典诡辩派问的那样,几粒谷子与一堆谷子的区别在哪里?不言而喻,我们是不会混淆预定论与概率论的。我们有权以过去作前提推定未来。我们应用归纳法,根据某些规律和现象的固定性,可以知道我们在做什么,但同时也允许有违反规律的事。我们看到一个三十岁的人,便有充分的权利推论,再过三十年他的头发会变白或变秃,他的背会有些驼等等。这并不表示,他的使命便是要使头发变白,变秃,使背变驼,这是他一生下来就注定的等等。如果他在三十五岁上死了,他的头发就不会变白,只是像哈姆雷特说的一样,“变成泥土”,或者变成生菜。————作者注哈姆雷特的话见《哈姆雷特》第五幕第一场。

    100 《圣经》中无底洞的魔王,见《启示录》第九章。

    101 据《圣经》传说,摩西带领以色列人出埃及时,亚伦用黄金铸了一只牛犊,作为带领以色列人出埃及的神,这受到了上帝的申斥,由摩西把它毁了,见《出埃及记》第三十二章。后来金犊便成为拜金主义的同义语。

    102 罗马神话中的火神和海神,火神教给人各种制作工艺,海神教人航海。

    103 乌戈利诺(1220——1289),意大利伯爵,1284年任比萨保民官,后因政治斗争失败,于1288年与自己的两个儿子和两个孙子一起被关入所谓“饥饿塔楼”中,监狱的钥匙被扔入河中,乌戈利诺便在那里活活饿死,几乎互相吞食。但丁在《神曲》中把乌戈利诺作为卖国贼放在地狱的最底层,见《地狱篇》第三十三歌。
上一页目录下一章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