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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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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再去取它,我正抬头张望,感到束手无策,那个警察马上叫我放心:

    “您大概在找帽子吧,我会替您拿来。”

    这以后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他的同事会请我吸火红色的苏格兰鼻烟了。

    与侦探的友好交往不仅在当时,甚至以后也对我大有好处。一天,我在特鲁布南店里买了一本书坐上公共马车,把书忘在车上,下了车才想起,马车已经驶走。我赶到城里,向马车站打听,我的侦探来了,扬手向我招呼。

    “看到您很高兴,也许您能告诉我,怎样才可以尽快找到我的书。”

    “公共马车是什么名字?”

    “这样的名字。”

    “什么时候?”

    “就是刚才。”

    “这不费吹灰之力,我们找去。”过了一刻钟,书已回到我手中。

    菲茨罗伊·凯利用干巴巴的声调,愤怒的表情,宣读了起诉书;坎贝尔念了证词,陪审员们退庭了。

    我走到律师席,问一个辩护士,他觉得案子会怎样?

    “情况不妙,”他说,“我几乎相信,陪审员的裁决必然对他不利。”

    “太糟了。难道他……?”

    “不,我并不认为这么严重,”辩护士打断了我的话,“不过他大概会被放逐,一切都取决于法官。”

    法庭里相当嘈杂,到处是大笑声,讲话声,咳嗽声。一个市参议员取下自己的表链拿给夫人们看,表链粗粗的,从一双手递到另一双手。“它不会被什么人偷走吗?”我心里想。过了两小时,铃声响了,坎贝尔重又走上法官席,后面是波洛克,一个衰弱的瘦瘦的老人,他担任过夏洛特王后29的律师;最后,另外两个法官也坐下了。庭丁报告道,陪审团已经取得一致意见。

    “请陪审员们上庭!”坎贝尔说。

    死一般的沉寂降临了,我向周围看看,人们的脸色变了,显得更苍白,更紧张,眼睛睁得大大的,妇女们在哆嗦。在这片沉寂中,在这黑压压的人群面前,照例的几句问话和宣誓都变得异常庄严。贝尔纳把两手合抱在胸前,安详地站着,脸色比平时苍白一些(在整个审问过程中,他的态度都很平静)。

    坎贝尔用轻轻的、清晰的声音问道:

    “陪审员已取得一致意见,选出一人代表陪审员发言了吧,他是谁?”

    选出的是城区的一个不太富裕的成衣师。

    他宣誓以后,坎贝尔站直身子对他说,法庭等待着陪审员的裁决;这时我的心在收缩,呼吸也几乎停止了。

    “……在上帝和被告面前……我们宣布,被控参与1月12日对拿破仑的行刺事件,犯了杀人罪的医生西蒙·贝尔纳,”他提高了嗓音,继续道:“无罪!”

    沉默持续了几秒钟,然后出现了一阵起伏不定的喘息声,接着是疯狂的叫喊声,响亮的鼓掌声,雷鸣一般的欢呼声……女士们在挥手帕,律师们跳上了自己的座位,男人们涨红了脸,眼泪淌下了脸颊,人们用战栗的声音在呐喊:“乌拉,乌拉!”过了两分钟,法官们对这种喧闹表示了不满,命令庭丁恢复肃静,两三个人无能为力地挥动着短棍,张开了嘴巴,但吵闹声没有停止,也没减少。坎贝尔退出法庭,他的同事们跟在他后面。谁也没有注意他们,呼喊和喧闹声继续着。陪审员们胜利了。

    我走到被告席祝贺贝尔纳,想与他握手,但不论他怎么俯下身子,我怎么伸直胳臂,我的手还是够不到他的手。两个穿大褂戴假发的陌生律师突然对我说:“站在那儿,等一下!”不等我回答,他们便抓住我把我举了起来,使我可以与他握手。

    喊声刚才平静一些,突然一股声浪扑向墙壁,排山倒海似的冲进了所有的窗户和门口,这是从楼梯上,从过道里发出的呐喊声,然后它又像潮水一般退却,接着再度高涨,不断扩大,泛滥、终于汇集成了一片嗡嗡不绝的欢呼的浪潮,这是人民的声音。

    坎贝尔又走上审判席,宣布贝尔纳无罪开释,然后在“法官同僚们”的簇拥下离开了法庭。我也走了。这是那种罕见的时刻之一,这时人们对群众感到依依不舍,感到亲切可爱……这次裁决,这种欢乐,抵消了英国的多少过错啊!

    我走出大门,街上挤满了人。

    一个运煤工人刚从旁边的胡同出来,看了看人群,问道:

    “结束了?”

    “是的。”

    “怎么样?”

    “无罪。”

    运煤工人放下煤车的缰绳,摘下大帽檐朝后的皮帽把它抛到空中,用疯狂的声音大喊:“乌拉,乌拉!”群众又一次发出了欢呼。

    这时,陪审员们在警察的护卫下,从老贝利门口出来了。人们纷纷摘下帽子迎接他们,不断发出赞美的呼喊。不用警察给他们开路,人群自动让开了。陪审员们向舰队街的饭店走去,群众跟在后面,人越聚越多,他们经过时,不断有人欢呼,挥帽子。

    这是在五点多钟,到了七点钟,曼彻斯特、纽卡斯尔、利物浦等地都得到了消息,工人捧着鲜花走上了街头,向居民们报告喜讯:贝尔纳已获得自由。这消息是他们的熟人用电报通知他们的;从四点起人们已等在电报局里了。

    英国就是这样庆祝自己的自由所获得的新胜利!

    帕默斯顿为阴谋法案下了台,德比内阁又在贝尔纳一案中败北,这样,政府策划的反对两本小册子的诉讼已变得难以成立。如果贝尔纳被定了罪,判了绞刑或流放二十年,社会舆论仍保持平静的话,那么为了使牺牲功德圆满,把两三个出版界的以撒30送上祭台就不费吹灰之力了。法国间谍已磨刀霍霍,准备向其他小册子,包括马志尼的《公开信》31,开刀了。

    但是贝尔纳被无罪释放了,不仅如此,陪审员们受到的热烈欢呼,老贝利的兴奋场面,全英国的欢乐浪潮,都不是成功的预兆。小册子的案件移交给了高等法院。

    这是想给被告定罪的最后一次尝试。老贝利的陪审员看来并不可靠,城区的居民对自己的权利寸步不让,传统上就带有反对派色彩,自然不能信任;高等法院的陪审员却来自伦敦西区,大部分是富裕的商人,他们严格维护社会秩序,遵守赢利的传统精神。但是在成衣师的裁决之后,对这个陪审团看来也不容乐观。

    何况伦敦和全国的新闻界,除了几份官办报纸以外,不分党派,一致反对侵犯出版自由的诉讼案件。人们召开了大会,组成了委员会,并开始募集捐款,万一政府得手,出版人被判了刑,可以支付罚金和诉讼费用;他们还起草了抗议信和请愿书。

    案件一天天变得难办和棘手了。法国穿上茜红色大灯笼裤,稍稍歪戴着军帽32,从海峡对岸虎视眈眈地注视着这件卫护它的君主的案件将如何结束。贝尔纳的无罪释放深深激怒了它,它从剑鞘中拔出了双锋宝剑,像小班长33那么骂骂咧咧的。

    心情变得更沉重,

    烦恼也加深了……34

    资本露出苍白的银色的脸望着政府,政府像镜子一样反映出资本的恐慌。但是这一切都不在坎贝尔的话下,司法权威不受尘世的制约。它只知道,违反出版自由的案件,背离了整个民族精神,严厉的判决只能使他们大失人心,引起强烈的抗议。他们的唯一办法便是判处微不足道的惩罚:一文钱的罚款,或者一天的监禁……可是法国歪戴着军帽,势必把这样的判决当作是对它的人身侮辱。

    何况万一陪审团裁决特鲁勒夫和霍尔热夫斯基无罪,那就更糟,政府势必为此承担全部责任:它为什么不命令伦敦市长或警察局,从秘密警察,至少从“秩序之友”中挑选陪审员……到那时,接着便是:

    鼓手们!鼓手们!他们已从远处发出警报……

    这种进退两难的处境,女王的内阁和法官们了如指掌,也许,如果在英国可以实行英国人所说的“苦迭打”,法国人所说的“政变”35,他们也愿意如法炮制,然而那位工于心计、实力雄厚、无懈可击、既年轻又老练的帕默斯顿的前车之鉴记忆犹新……

    天呀,作个成熟的国家的君主,

    这个任务多么繁重!36

    开庭的日子到了。

    前一天,我们的博特金37特地到高等法院找了一个警察,给了他五先令,要他明天带他入内。博特金得意扬扬,搓搓手,他以为我们一定找不到座位,或者会被拦在门外。有一点他没有估计到,高等法院根本没有门,只有一个大拱道。我比坎贝尔早到一个钟头,那时人还不多,我找了一个很好的座位。过了二十分钟,我看到博特金来了,他东张西望,有些心神不定。

    “你要找谁?”

    “老弟,找我的警察。”

    “你找他干吗?”

    “他答应给我座位的。”

    “算了,现在你要找一百个座位也不难。”

    “我上了警察的当。”博特金笑道。

    “他没有骗你,这儿有的是位子呢。”

    警察当然没有露面。

    霍尔热夫斯基与特鲁勒夫正在进行热烈的争论,他们的辩护士也参加了,最后,霍尔热夫斯基向我转过身来,递了一封信给我,说道:

    “您认为这封信怎么样?”

    信是特鲁勒夫写给他的律师的:他向他埋怨说他被捕了,又说他出版那本小册子时压根儿没有想到拿破仑,今后他也不打算出版这样的书了;信后署了名字。特鲁勒夫站在旁边。

    我没有什么意见可对特鲁勒夫提出,只是用几句废话搪塞了一下。但霍尔热夫斯基对我说道:

    “他们要我也照这样子写一封信,这不成,我宁可坐牢也不在这种信上签名。”

    “肃静!”庭丁喊道。坎贝尔勋爵升堂了。等一切仪式结束,陪审员宣誓之后,菲茨罗伊·凯利起立,向坎贝尔说,他受政府委托宣布一件事,然后开始道:“政府鉴于特鲁勒夫已在信中作了如此这般的表示,并考虑到了如此这般的情况,因而决定撤销起诉。”

    坎贝尔转身向陪审员们说道:“出版那本议论刺杀暴君的小册子的人是有罪的,这一点毫无疑问;英国法律赋予人民以充分的出版自由,但是也握有充分的权力惩办敢于煽动这种可怕罪行的人,等等。但是政府考虑到如此这般的种种情形,决定撤销起诉,因此,如果诸位陪审员同意,我准备停止审问;但如果陪审员不同意,我仍将继续开庭。”

    陪审员肚子饿了,又急于办自己的事,因此没有走出陪审席,便彼此转身商量了一下,正如预期的一样回答道,他们也同意停止审问。

    于是坎贝尔通知特鲁勒夫,审问取消了,他可以走了。这时连一个鼓掌的人也没有,只听到一片笑声。

    休息时间到了。这时博特金突然想起他还没有喝茶,便到附近的饭店去了。我特别写到这一点,因为这是俄国人牢不可破的习惯。英国人吃得很多,而且脂肪不少;德国人也吃得很多,但脂肪很少;法国人吃得不多,但吃得津津有味;英国人要喝不少啤酒,还有别的酒;德国人也喝啤酒,只是除了啤酒不喝别的酒;但不论英国人、法国人还是德国人,都不像俄国人那样得完全服从肠胃的习惯。这习惯束缚了他们的手脚。少吃一顿饭……这不成……宁可把工作推迟一天,宁可错过与朋友见面的机会。博特金为了喝茶,不仅付了两个先令,还错过了下面这场好戏。

    轮到审问霍尔热夫斯基时,菲茨罗伊·凯利又站起来宣称,他受政府委托要宣布一件事。我竖起了耳朵。他还能提出什么理由?霍尔热夫斯基没有写信。

    凯利说道:“被告斯坦尼斯拉斯·热尔夫……夫尔热……霍热夫……”他停了一下,又道:“这简直叫人受不了!在被告席中的外国先生……尽管他确实有罪,出版和发行了费·皮亚的小册子,但政府考虑到他是外国人,不了解有关的英国法律,又系初犯,因此决定不予起诉。”

    同样的喜剧又搬演了一次。坎贝尔征求陪审员们的意见。陪审员们立即同意释放霍尔热夫斯基。

    法国人也并不满意这件事。他们指望演出一场色彩斑斓的戏剧,声讨暴君,保卫“人民的事业”,为了这个事业,特鲁勒夫和霍尔热夫斯基也许会被判处罚金,关进监狱,但是监狱,十年徒刑……这比起人民群众再度揭竿而起,推翻一切暴君和他们的追随者的统治,又算得了什么……伟大的开端已在1789年出现,它是不可动摇的,法国的自由便得牢固地建立在那上面……从流放中诞生!

    被邻居吓坏了的政府,在英国的自由这块坚硬的岩石上第二次碰了钉子,只得低声下气地退却了————出版自由还能获得更光辉的胜利吗?

    1 贝尔纳(1817——1862),法国医生,参加过1848年巴黎的革命运动,后流亡在英国,1858年2月因奥尔西尼案被逮捕————法国指控奥尔西尼行刺拿破仑三世的炸弹是由贝尔纳在英国组织制造的。

    2 阿尔卑斯山的高峰,通常译为圣伯尔纳山。

    3 指拿破仑三世。在克里米亚战争中,英法两国曾结成同盟,其后拿破仑三世曾两次访问英国,维多利亚女王也访问了法国。

    4 防止阴谋活动的法案,正式名称是《密谋暗杀法案》,由帕默斯顿勋爵(当时任首相)于1858年2月9日向议会提出,2月19日遭到否决。

    5 指1793年法国革命高潮中逃亡的天主教徒。

    6 保利(1725——1807),意大利政治家和爱国者,曾领导科西嘉人反对热那亚的统治。科西嘉被法军占领后,保利逃亡英国,在伦敦住了二十年。

    7 法国复辟时期的国王,1830年七月革命爆发后,逃亡到英国。

    8 法国二月革命后,路易-菲力普逃亡到英国隐居。

    9 英国于1689年颁布的法令,它规定必须宣布国家处于紧急状态时才可调动军队维持秩序。

    10 米尔纳-吉布森(1806——1884),英国自由主义政治家,对欧洲的革命运动采取同情态度。

    11 帕默斯顿内阁于1858年2月底辞职。

    12 德比(1799——1869),英国政治家,保守党领袖,曾三次出任首相,这里是指1858年德比的第二次组阁。

    13 迪斯累利(1804——1881),英国政治家,在1858年的德比内阁中任财政大臣,他的父母是犹太人。

    14 卡斯尔雷(1769——1822),英国外交家,1812至1822年任外交大臣。

    15 当时在伦敦流行的一首民歌中的词句,曾配以乐曲,成为一种舞蹈的名称。

    16 海德公园中一个著名湖泊,因其形状似蛇,故名。

    17 屠格涅夫在短篇小说《小地主奥夫相尼科夫》中曾写到在1812年卫国战争时期,农民差点把一个法军俘虏丢在冰窟窿中淹死,见《猎人笔记》。

    18 普里斯尼茨(1790——1851),法国著名医生,水疗法的创始人。

    19 英国刑法中有重罪和轻罪之分,但两者并无明确界线,一般说来,对社会危害不大的为轻罪,刑期不会超过一至三年,重罪则可判处死刑、放逐等。

    20 此人在伦敦开了一个书店,帮助波兰的流亡者。

    21 指伦敦的中央刑事法庭,它位在老贝利街,因此通常被称为“老贝利”。

    22 恺撒指拿破仑三世,迦太基人指英国的执政者。

    23 伦敦的律师。

    24 伦敦刑事警察厅的所在地。也译作“苏格兰场”。

    25 伦敦警察局局长。————作者注

    26 大概是这个名字。————作者注

    27 帕尔默是英国医生,因涉嫌毒死了一个朋友,于1856年被处死。此案由于案情复杂,曾轰动一时。

    28 格莱斯顿(1809——1898),英国著名政治家,自由党领袖,多次出任首相和大臣,但终生坚持研究古典著作,他的巨著《荷马和荷马时代研究》出版于1858年。

    29 夏洛特(1768——1821),英王乔治四世的妻子,与丈夫不和,曾提出诉讼。

    30 指牺牲品,出自《圣经》。

    31 指马志尼于1858年发表的《致路易-拿破仑的公开信》。

    32 法军步兵的装束。

    33 小班长是拿破仑一世的绰号。

    34 引自奥加辽夫的诗篇《乡村更夫》(1840)。

    35 指拿破仑三世的政变,即实行专制统治。

    36 根据《聪明误》第一幕第十场的台词改写。

    37 俄国评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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