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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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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眯缝着眼睛,笑得连嘴巴也合不拢了。

    “将军,”我最后说,“我不知道,甚至无法相信,斯特罗戈诺夫的呈文已转给皇上。”

    杜贝尔特打了铃,吩咐把我的“案卷”拿来,同时对我殷勤地说:

    “伯爵和我向您建议的那条获得护照的途径,我们认为是最可靠的。如果您有更好的办法,也不妨试试。您放心,我们决不会从中阻挠。”

    “列昂季·瓦西里耶维奇说得一点不错。”一个阴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了起来,我回头一看,原来是萨赫迪斯基,五年前他也在这个第三厅接见过我,只是现在头发更白,人也更老了。“如果您想走,我劝您还是照他的意见办好。”

    我向他道了谢。

    “瞧,案卷来了。”杜贝尔特说,从官员手中接过了一大叠公文(要是让我全部看一遍那该多好啊!1850年我在巴黎卡利埃3的办公室中看过我的“档案”,把它们对比一下一定是很有趣的)。他翻了一阵,打开一页给我看,这是收到斯特罗戈诺夫的报告,要求批准我到德国矿泉疗养六个月之后,本肯多夫的签呈。页边写着大大的铅笔字:“尚早”,铅笔字上涂了光釉,下面是钢笔写的一行字:“皇上御批‘尚早’。亚·本肯多夫伯爵”。

    “现在您相信了吧?”杜贝尔特问。

    “相信了,”我回答,“我也相信您的话,所以明天就回莫斯科。”

    “您可以玩几天,警察现在不会打扰您了,您走以前再来一下,我让您看给谢尔巴托夫4的信。再见,祝您一路顺风,如果我们不再碰头的话。”

    “一路顺风。”萨赫迪斯基跟着说。

    不用说,我们是在友好的气氛中分手的。

    回到家中,正好警察所长要找我,大概是第二造船厂区的警察所。他问我什么时候动身。

    “明天晚上。”

    “哦,好像……我以为……将军说是今天呢。当然,总监大人会同意延长一天的,您让我请示一下,好吗?”

    “可以,可以,那么您先把通行证给我吧。”

    “等我在所里写好后,过两小时送给您。您打算坐谁的车走?”

    “坐谢拉平的车,如果有座位的话。”

    “很好,万一没有座位,劳驾通知我一声。”

    “可以。”

    晚上警察又来了,所长要他通知我,不能发给我通行证,要我明晨八时去见警察总监。

    这又是什么玩意儿,这么麻烦!我未能准时到达,但还是在早上赶到了警察总监的办公厅。所长在那儿,他对我说:

    “您不能走,第三厅有公文来了。”

    “什么事?”

    “不知道,将军不让发通行证给您。”

    “办公室主任应该知道吧?”

    “他当然知道。”他向我指指另一间屋子中的一个上校,那人穿着制服,挂着军刀,坐在一张大办公桌后。我问他是怎么回事。

    “不错,”他说,“我们收到了公文,这就是。”他看了一遍,把它递给我。杜贝尔特写道,我完全有权前来彼得堡,要待多久就待多久。

    “因此你们才不放我走?对不起,我实在觉得好笑,昨天总监大人不准我留下,要赶我走,今天又不准我离开,原因不过是因为公文上说,我要待多久就可以待多久。”

    事情很明显,连这位上校秘书官也不禁哈哈大笑了。

    “我已经在驿车上定了两个座位,为什么要白花钱?您还是吩咐给我开通行证吧。”

    “不成,我得请示将军。”

    科科什金命令给我发通行证。他走过办公室时还责备我道:

    “您这是算什么,一会儿要留下,一会儿要走。要知道公文上说您可以留下呢。”

    我一声也没回答他。

    晚上,我坐上马车出了城。我重又看到了森林中一望无际的大道,一直通到十字路站。我望望天空,在心中真诚地宣誓,再也不踏进这个城市,这个由蓝色的、绿色的、杂色的警察横行霸道的城市,这个杂乱无章的警察天地,这个奴才扬眉吐气、宪兵志得意满的地方,这儿只有杜贝尔特还差强人意,但他也是第三厅的头子。

    谢尔巴托夫勉强给奥尔洛夫回了信。他的秘书不是上校,是一个虔诚派牧师5,他因我那些文章恨我,因为我是“无神论者和黑格尔主义者”。我亲自找他商量。这位教士秘书用甜蜜的嗓音,像做祷告似的向我说,总督对我一无所知,他毫不怀疑我崇高的品德,但理应向警察总监查询一下。他是想拖延时间,而且这位先生是不要贿赂的。俄国官场中最可怕的就是这些奉公守法的君子;在我们这儿也只有德国人才天真得无法收买,如果是俄国人却不要钱,那么他一定要你别的东西,而且肯定是个不好对付的大坏蛋。幸亏警察总监卢任对我的印象还不坏。

    过了十来天,我回家时在门口遇到了一个宪兵。在俄国,警察的光顾就像瓦片落到了脑袋瓜上,因此我怀着紧张的心情等他开口。他递给我一封公文,奥尔洛夫伯爵通知我,皇上已批准撤销对我的监督。这样,我也获得了领取出国护照的权利。

    为我高兴吧!我获得了自由!

    获得了远走他乡的自由!

    这会不会是梦中的幻景?

    不会!明天付了护照费,

    我就可以登上驿车,

    从一站飞到另一站。

    我要走了。在那儿将遇见什么?

    我不知道!我有的只是信心!

    然而未来仍是茫茫一片,

    天知道,它将给我什么!

    我惶恐地站在欧洲的大门前,

    心头充满了热烈的期望,

    还有那模糊的憧憬,

    但朋友,我仍在怀疑中

    频频摇动愁容满面的头。

    …………………………

    (《感怀》第二卷)

    “……六七辆三驾马车直送我们到黑土站,我们在那儿最后一次碰了杯,然后含着眼泪告别了。

    “天已黄昏,马车开始在雪地上吱吱滑行,你们依依惜别,目送着远去的我们,但决不会想到这是送葬,是永诀。大家全到了,只缺少一个人————那个好友中的好友,唯独他病了,不能送行,仿佛为了免得看到我的离开。

    “这是1847年1月21日。”6

    十天后,我们到达了国境线。

    ……军士把护照交还了我;一个瘦小的老兵戴着笨重的高筒军帽,军帽上遮着一块漆布,提着异常大、异常重的步枪,拉起了拦路木;一个小眼睛、大颧骨的乌拉尔哥萨克牵着矮小的马,马身上的毛乱糟糟的,挂满了冰锥儿,他走到我跟前,祝我“一路平安”;车夫是犹太人,又脏又瘦,脸色煞白的,脖子上围了四道破布,登上了驾车座。

    “再见!再见!”我们的老朋友卡尔·伊万诺维奇7说,他是送我们到塔乌罗根的。接着塔塔8的乳母,一个美丽的农妇,也满面泪痕地与我们道了别。

    犹太人拉了拉马,车动了,我回头探望,拦路木放下了,风从俄国挟带着雪吹向大路,把哥萨克的马吹得尾巴和鬣毛都斜向了一边。

    乳母穿着长袍和坎肩,仍在后面望着我们啼哭;佐年贝格,这个老家的缩影,我童年时起就熟识的可笑人物,挥着绸手帕;周围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地。

    “再见,塔季扬娜9!再见,卡尔·伊万诺维奇!”

    看到界标了,界标上是飘满雪花的瘦瘦的单头鹰,它张开了翅膀……好得很————少了一个头10。

    再见吧!

    1 1841至1856年的俄国内务大臣。科科什金是当时的彼得堡警察总监。

    2 图奇科夫(1775——1858),1812年卫国战争中的俄国将领。

    3 卡利埃(1799——1858),法国第二共和时期的巴黎警察局长。

    4 1844至1848年的莫斯科总督。

    5 虔诚派是17世纪后流行于德国的路德宗教派,信徒均为德国人,怀有狂热的宗教信念。

    6 引自本书第五卷第三十五章《西方小品》之一《梦》。“好友中的好友”指奥加辽夫。黑土站是莫斯科通往彼得堡的大道上的第二个驿站,送行者一般到此告别。

    7 即佐年贝格。

    8 赫尔岑的大女儿,名纳塔利娅,出生于1844年。

    9 即塔塔的乳母。

    10 鹰徽是普鲁士的国徽,双头鹰是帝俄的国徽(鹰徽本来是欧洲各君主国普遍采用的国徽,据说俄国吞并波兰后,加上了一个头,表示两国的合并,也有说这是伊万三世于1472年开始使用的,因为他娶了拜占庭末代皇帝的侄女,以此表示俄国要继承拜占庭帝国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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