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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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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丈夫受到管制,刑庭的全体人员也被逮捕法办;最后如何,我不知道。

    我在别处9讲过一个人怎样被特鲁别茨科伊公爵鞭打致死,还讲过宫廷高级侍从巴济列夫斯基遭到仆人们鞭打的事。在这里我再讲一个太太的故事。

    奔萨省宪兵团长夫人的使女拿了一壶开水,太太的孩子跑来撞在使女身上,开水泼了,孩子被烫伤了。太太要用同样的方式报复,命令把使女的孩子带来,用茶炊的沸水浇他的手……省长潘丘利泽夫得悉这件骇人事件,表示内心很遗憾,但无能为力,因为他与宪兵团长关系不太融洽,如果干预,难免被人看作挟嫌报复!

    可是多愁善感的人们听到农民杀死地主和他的全家,听到旧鲁萨军屯区的士兵痛揍俄国的德国佬和德国化的俄国佬,却大呼奇怪。10

    骇人的暴行在前室和女仆房,在乡村和警察的刑讯室,留下了一篇篇蒙难史,它们被记在心中,一代代传下去,终于引起了血腥的残酷报复。这种报复要预防是容易的,但要压制恐怕无法办到吧?

    旧鲁萨,军屯制度————谁听了不毛骨悚然!难道历史真会被阿拉克切耶夫先期用酒钱收买,11难道它永远不会揭开这块白尸布,让人看到它掩盖着政府的多少暴行,那在军屯制度下无动于衷地、继续不断地制造的暴行?本来灾祸遍地,民不聊生,现在又增加了新的灾难,它带有独特的性质————彼得堡-加特契纳和日耳曼-鞑靼精神的结合。不屈的人们整整几个月生活在棍棒的毒打和树条的抽击下……乡镇公所和刑房地上的血迹从没干过……人民为了反抗刽子手,在这些地区铤而走险,干出各种罪行,这是理所当然的!

    莫斯科时代12的蒙古精神扭曲了俄国人的斯拉夫性格,横行无忌的指挥刀损害了彼得时代的声誉,而这一切的登峰造极的集大成者便是阿拉克切耶夫伯爵。毫无疑问,阿拉克切耶夫是彼得一世之后出现在俄国政府上层的最丑恶的人物之一,正如普希金所说,他是

    头戴皇冠的大兵的奴才,13

    是标准的军士,腓特烈大帝的父亲的理想人物14:超人一等的忠心,机器一样的唯命是从,天文钟一样的准确,绝对的冷酷,墨守成规,精力饱满,智慧正好满足执行命令的需要,而功名心、嫉妒心和乖张的脾气,又正好足以保证把权力看得比金钱更重。这样的人是皇帝的宝贵财富。尼古拉只因度量狭窄,宿嫌未消,才不肯重用阿拉克切耶夫,只用了他的门徒。15

    保罗一世是由于臭气相投,才起用阿拉克切耶夫。亚历山大在还有一点羞耻心的时候不很重视他,但热衷于排队出操是他得自遗传的天性,一旦这种天性占了上风,他就把远征军16的办公厅交给了阿拉克切耶夫。这位炮兵部队出身的将军有没有打过仗,我们不知道17,他在军队里主要干的是文官职务,他的战场是在士兵的背脊上,他的敌人是别人捉住后戴着镣铐给送到他面前的。亚历山大皇朝的最后几年,全俄国都处在阿拉克切耶夫的支配下,他干预一切,大权独揽,身边有空白的圣旨。后来亚历山大体弱多病,闷闷不乐,患了忧郁症,在亚·尼·戈利岑公爵18和阿拉克切耶夫之间有些摇摆不定,但最后自然仍倾向于后者。

    在亚历山大出巡塔甘罗格时期,阿拉克切耶夫的情妇被仆人暗杀了,这是在格鲁兹诺县伯爵的领地上。为了缉拿凶手,进行了恐怖的侦查,直至今日,即相隔十七年之后,诺夫哥罗德的官吏和居民谈起它还不免心惊胆战。

    阿拉克切耶夫已是六十岁的老人,他的情妇是一个年轻的女农奴,她仗势欺压仆役,打骂陷害无所不为,而伯爵对她言听计从,照她的话鞭挞仆人。大家忍无可忍,一个厨子才终于杀死了她。事情做得天衣无缝,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但是多情的老人务必把凶手缉拿归案,他扔下国家大事,驰赴格鲁兹诺。在拷打和鲜血中,在呻吟和濒死的哀号中,阿拉克切耶夫用姘妇尸体上解下的血迹斑斑的头巾包着脑袋,给亚历山大写了一封情意绵绵的信,亚历山大复信道:“来吧,来靠在你的朋友的胸口,忘掉你的不幸吧。”从男爵维利19的话大概是对的,他说,皇上死前,水流进了脑髓。

    但是凶犯没有找到,俄国人的善于保密是惊人的。

    这时,阿拉克切耶夫完全像疯子一样,又来到诺夫哥罗德,一群受难者给送到了那里。他的脸色蜡黄,阴沉可怕,眼睛布满血丝,血迹斑斑的头巾仍未取下;审问重新开始,情形真是触目惊心,惨绝人寰。八十来人再度被捕。在城内,谁只要讲错一句话,有一点形迹可疑,就给抓走,向他盘查与阿拉克切耶夫某个仆人的关系,追问那些疏忽的议论。过路人也被捕入狱;商人和小文书们待在警察局几个星期,等候审问。居民躲在家中,不敢上街;对案件本身,大家噤若寒蝉,不敢触及。

    克莱恩米赫尔这个阿拉克切耶夫的老部下,也参加了这场审问……

    省长把自己的官邸变成了刑讯所,拷打在他的办公室旁边从早到晚地进行。旧鲁萨的县长,这个早已司空见惯一切暴行的人,现在也感到了不安。有一个年轻妇女已怀孕五六个月,他奉命拷打审问她;他觉得无能为力,求见省长(这事是老波波夫20告诉我的,他当时也在场),对他说,这女人经不起鞭挞,这么做是直接违反法律的;省长气得发疯似的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冲到县长面前,举起拳头嚷道:“我命令马上逮捕您,马上审问您,您是叛徒!”县长被捕后辞职了。我衷心感到遗憾,不知道他的姓名,为了这件事,他过去的一切罪恶都可以得到宽恕————简单地说,这是英雄行为,在这班强盗面前显示人的感情,不是轻易能办到的。

    妇女受尽拷打,她什么也不知道……然而因此死了。

    但是“万寿无疆”的亚历山大也死了。那些恶魔还不知道今后的变化,作了最后的努力,终于查到了凶手;当然,他被判了笞刑。正当刽子手们庆贺胜利的时候,尼古拉下诏把他们送交法庭审问,制止了事态的发展。

    省长被押送最高法院受审21……甚至那儿也无法为他开脱罪责。但是尼古拉加冕后,发布了大赦令,大赦的范围不包括佩斯捷利和穆拉维约夫的朋友们22,却包括这个混蛋。两三年后他已因在自己的领地上滥施淫威,在坦波夫再度被送上法庭;是的,他应该得到尼古拉的赦免,因为他还比不上他。

    到1842年初,我对省政府的职务已忍无可忍,想找个理由脱身。我正在左思右想,选择办法时,一件完全无关的事替我作了决定。

    一个寒冷的冬天早晨,我去上班。前室中站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农妇,她见我穿着制服,马上跪在我面前,泪流满面,要求我主持公道。她的主人穆辛-普希金把她和丈夫放逐外地,却把他们十岁的儿子留下,她要求让她带走孩子。她正向我诉说时,省长进来了,我向她指指他,把她的状子交给他。省长向她解释,孩子年满十岁,就该留在地主那儿。母亲不能理解荒谬的法律,继续哀求,他感到不耐烦,女人却哭哭啼啼,抱住他的脚不放,他粗暴地推开了她,一边说:“你这人怎么这么笨,我已用俄国话对你讲过,我没有办法,你还纠缠什么。”说完,他迈开大步,庄严地走到墙角放军刀了。

    我也走了……这对我已经够了……那女人不是已把我看作他们的同伙了吗?应该结束这场喜剧了。

    “您身体不舒服吗?”赫洛平参议问我,这人是因为犯了错误给从西伯利亚调来的。

    “我病了。”我回答,站起身一鞠躬便走了。当天我就写了病假报告,从此我的脚没再踏进省政府。后来我又“因病”呈请辞职。枢密院批准了我的报告,并确定我的官阶是七等文官。但本肯多夫同时通知省长,不准我进入首都,应仍在诺夫哥罗德居住。

    奥加辽夫第一次出国回来后,便在彼得堡替我活动,希望我能重返莫斯科。我不大相信这位保护人能获得成功,在诺夫哥罗德这个无足轻重的历史名城中,只觉得度日如年。谁知奥加辽夫办事有方,居然成功了。1842年7月1日,皇后利用家庭节日23的机会,请求皇帝让我回莫斯科居住,理由是我的妻有病,希望移居该地。皇帝允准了,三天后我的妻便接到本肯多夫的信,他通知她,我已蒙皇后的关照,获准随她回莫斯科;还向我报告了一个愉快的消息:我到了莫斯科仍得继续接受警察的监督。

    我毫不留恋诺夫哥罗德,因此越快离开越好。然而临走时却发生了我在诺夫哥罗德生活时期几乎唯一叫我感到兴奋的事。

    我没有钱,又不想等莫斯科寄钱,因此托马特维替我设法借一千纸卢布。一小时后,马特维带了旅馆主人吉宾来见我,我认识他,在他的旅馆中住过一个星期。吉宾是胖胖的商人,面貌和善,他一边向我鞠躬,一边递给我一包钞票。

    “您要多少利息?”我问他。

    “您知道我不干这个营生,”吉宾回答,“有利息我也不一定借,只是听马特维·萨韦利耶维奇说,您要用钱,借一两个月,我们很尊敬您,我手头又正好有些闲钱,所以拿来了。”

    我道了谢,问他希望我写一张普通的借条,还是签一张期票给他?但吉宾对此也答道:

    “这是多余的,我相信您超过相信字据。”

    “得啦,万一我死了呢?”

    “那么我损失几个钱,比起对您的悼念来,就算不得什么啦,”吉宾笑笑说。

    我深为感动,用热烈的握手代替了字据。吉宾按照俄国的风俗拥抱了我,说道:

    “我们实际上什么都明白,知道您做官是不得已的,您办事也跟别的官员不同,您对我们商人和老百姓一向采取保护的态度,因此有机会为您效劳,我感到很高兴。”

    当我们深夜离开这个城市时,车夫在旅馆门前停了车,那位吉宾又为我们的旅途准备了一个大得像车轮的蛋糕……

    这也是授予我的“功绩奖章”!

    1 因此怪不得有个德国人在《广告晨报》上攻击了我十来次,说我没有流放,因为我在省政府身居参议官的要职。————作者注《广告晨报》是英国的资产阶级报纸,于1794年起在伦敦发行。1855年,赫尔岑的《监狱与流放》在伦敦出版了英译本,接着《广告晨报》发表了一些文章,认为赫尔岑在维亚特卡的经历不是流放。赫尔岑进行了答辩,这涉及他与马克思的关系。

    2 塔列朗(1754——1838),法国著名外交家。据说,他认为当时法国的外交宫们越卖力,事情越糟,因此有一次在外交部对他们说:“主要是请各位不要太卖力!”

    3 是否真是神灵派教徒,我不能肯定。————作者注神灵派是俄国分裂派中的一派,形成于18世纪下半叶。他们反对东正教的烦琐仪式,强调真诚的信仰,具有基督教共产主义思想,主张建立基督教公社。

    4 又称公谊会或教友会,17世纪起源于英国,主张教徒之间的平等友爱,反对形式化的宗教仪式等。

    5 保罗一世于1798年接受了马耳他骑士团荣誉团长的称号。

    6 贵族团的首脑。贵族团是叶卡捷琳娜时期开始建立的、加强贵族统治的机构。首席贵族由选举产生,三年一选,因此必须得到贵族的好感。

    7 佩诺奇金是屠格涅夫的小说《村吏》(见《猎人笔记》)中一个假仁假义、自诩文明的地主。

    8 俄国18世纪的一个女地主,以对农奴残暴狠毒闻名。

    9 见《领洗礼的私有财产》。————作者注(这是赫尔岑在1853年发表的一本小册子,所谓“领洗礼的私有财产”即指农奴而言。赫尔岑在文中分析了两个俄国————地主的俄国和农奴的俄国不共戴天的对立状态。)

    10 亚历山大一世在阿拉克切耶夫的支持下,实行了军屯制度,把原属国家的一些村庄划为军屯区,当地农民世世代代成为士兵,过军营生活,并从事农业生产,稍有反抗,即按军法处死。军屯区内实行普鲁士的军国主义制度,有不少德国人在那里管理士兵,士兵也不断举行暴动。1831年夏诺夫哥罗德省旧鲁萨军屯区发生的一次暴动规模最大,杀死了不少德国和俄国军官,最后被残酷镇压。沙皇政府于1842年被迫撤销了军屯区。

    11 阿拉克切耶夫在当铺里存了大约十万卢布,指定在一百年后连同利息一起,奖给写出亚历山大一世时期最好的历史著作的人。————作者注按1833年,阿拉克切耶夫在国家银行存了五万卢布,作为一百年后发给颂扬亚历山大一世功绩的作者的奖金。

    12 指彼得大帝以前以莫斯科为京城时期的俄罗斯。

    13 引自普希金的讽刺诗《咏斯图尔札》。斯图尔札是德国的反动政论家,神圣同盟的鼓吹者。普希金这诗在他生前未发表过,只是以手抄本流传,用来影射和讽刺阿拉克切耶夫。

    14 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大帝的父亲腓特烈·威廉一世推行军国主义政策,希望把人培养成盲目服从的野蛮工具,对他的儿子他便是这么培养的。

    15 尼古拉一世登基后,阿拉克切耶夫失宠了,本肯多夫取代了他的地位,成为新成立的沙皇办公厅第三厅长官,第三厅继承了阿拉克切耶夫的全部警察统治方式。

    16 指1812年卫国战争胜利后追击拿破仑的军事行动。当时亚历山大一世任远征军总司令,阿拉克切耶夫任远征军办公厅主任,成了沙皇指挥军队的代理人。

    17 阿拉克切耶夫是可怜的懦夫,托尔伯爵在《回忆录》中谈过这点,御前大臣马尔琴科也在一篇关于12月14日事件的小文章中讲到过这点,这篇文章载在《北极星》上。工程兵将军赖谢尔曾告诉我,旧鲁萨暴动时期,阿拉克切耶夫躲在屋里,吓得魂不附体。————作者注托尔伯爵是亚历山大一世的副官长,马尔琴科是尼古拉一世的亲信,曾参与镇压十二月党人事件。

    18 即曾任宗教事务及教育部大臣的戈利岑公爵。

    19 亚历山大一世的御医,亚历山大即于这年末死于塔甘罗格。

    20 赫尔岑在诺夫哥罗德省府任职时的同事。

    21 我非常遗憾,忘了这位罪有应得的省长的名字,只记得他的姓是热列布佐夫。————作者注

    22 指被流放和判刑的十二月党人。

    23 这一天是尼古拉结婚二十五周年的纪念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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