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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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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病人的呻吟,仆人酒醉后的咒骂。现在一切都变得暗淡无光了……在丧葬的环境中,在神香的烟雾里,我又隐隐约约想起了那些话,那些时刻,我感到伤心,对它们我还是不能忘情的。

    她的忧郁逐渐平息了,在自己的处境面前,她坚强了一些;后来她心神不定的凄恻脸色也逐渐开朗了,显露出了另一些思想。她的目光常常带着不安的探询神情,停留在我身上,似乎她在期待着什么————期待着问题和答复……

    我沉默着,于是她害怕了,变得惊惶不安,疑虑重重。

    这时我才明白,丈夫实际上充当了我自己原谅自己的理由————我的爱情之火熄灭了。我不是对她漠不关心,绝不是,但她需要的不是关心。现在另一种思想感情占有了我,那一阵热情的迸发,仿佛只是为了要向我阐明另一种感情。我只有一点可以为自己辩解,那就是我在热恋中是真诚的。

    在我惊慌惶惑、不知所措的时候,在我忐忑不安等待机会,指望时间和环境来改变一切的时候,时间和环境却使我的处境更复杂了。

    秋法耶夫眼见这个年轻貌美的寡妇身处绝境,无依无靠,给丢在遥远的陌生地方,作为真正的“一省之父”,自然不能不向她表示最温柔的体贴。起先我们都以为他是真心同情她,但不用多久,P害怕了,发现他的关怀绝不是单纯的。维亚特卡的夫人们得到过两三位荒淫无耻的省长的栽培,秋法耶夫对她们习惯了,因此没有浪费时间,直截了当向P提出了要求。P当然以冷漠的蔑视回答他,讥笑他人老心不老。秋法耶夫岂肯罢休,继续无耻地纠缠。然而看到事情极少进展,他就要她明白,她的孩子们的命运握在他的手中,没有他,他们休想享受官费补助;从他来说,如果她不改变对他的冷淡态度,他也不愿替她出力。被侮辱的妇女像一头受伤的野兽跳了起来。

    “请出去,您的脚不准再跨进我的门槛!”她指着门口对他说。

    “嘿,好大的脾气!”秋法耶夫说,仿佛刚才只是几句戏言。

    “彼得,彼得!”她朝着前室大喊。秋法耶夫慌了,怕她声张,气得哼哼哧哧的,狼狈不堪地跑回了自己的马车。

    晚上,P把发生的事告诉了维特贝格和我。维特贝格马上明白,老色鬼虽已自讨没趣逃之夭夭,但绝不会放过这个可怜的女人————秋法耶夫的性子我们全都知道。维特贝格决心冒一切风险搭救她。

    迫害很快开始了。为孩子申请补助的呈文遭到拒绝是必然的;房东和店铺掌柜讨账也特别坚决;天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把彼得罗夫斯基关进疯人院的人,是什么都干得出的。

    维特贝格家庭负担很重,生活困难,但他没有片刻犹豫,建议等他的妻子到了维亚特卡,过一两天就让P搬到他家居住。P在他那里可以安然无事,这个流放者的道德力量就是这样,他那不屈不挠的意志,那崇高的精神面貌,那无所畏惧的语言,那蔑视一切的笑,连维亚特卡的舍米亚卡5本人也不能不有所顾忌。

    我住在同一幢房子的另一部分,与维特贝格同桌吃饭。就这样,我们住到了一个屋顶下,可这正是在应该远隔重洋的时候。

    在这么接近的生活中,她明白,往事一去不复返了。

    为什么她偏偏遇到我这个意志薄弱的人?她应该得到幸福,也可以得到幸福,凄惨的经历过去之后,新的和谐的爱情生活对于她是可能的!不幸的、可怜的P!爱情的云朵不可抗拒地奔向了我,它来得这么炽烈,这么迷人,这么可爱,然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是我的过错吗?

    ……我彷徨无主,预感到了不幸,埋怨自己,在惊慌不安中打发日子;我又开始喝酒,想从中排遣愁绪,寻求解脱,总觉得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不知如何才好;我在污浊沉闷的炎热中等待清新的气流————纳塔利娅从莫斯科发出的信。在这种无所适从的情绪中,“孤儿”的亲切形象愈来愈明朗地升起了。我对P的爱只是一阵冲动,它让我看清了我真正的内心,揭开了它的秘密。

    堂妹不在我身边,她对我的吸引力却越来越大,然而联系着我与她的感情是什么,我没有加以追究。我对它已经习惯,没有留意它已发生了什么变化。

    我的信变得愈来愈焦躁不安了;一方面,我深深感到,我不仅对P犯了罪,而且我的沉默使我犯了新的罪————撒谎。我觉得我堕落了,不配得到另一个人的爱……然而爱情还是在增长。

    堂妹的名字开始给我带来苦恼,现在友谊已不能令我满足,这种平稳的感情显得太冷静了。她信上的每一行都流露了她的爱,但对于我这已经太少,我需要的不仅是爱,而且是明确的表白,我这么写道:“我要向你提出一个奇怪的问题:你是否相信,你对我的感情仅仅是友谊?是否相信我对你的感情也仅仅是友谊?我不相信。”

    “你似乎在为什么事烦恼,”她回答道,“我知道,你比我更为你的信担忧。放心吧,我的朋友,它丝毫不能改变什么,我对你的爱已经不可能增加一分,也不可能减少一分了。”

    但是话终于说出口了;她写道:“雾消失了,天空又晴朗和明亮了。”

    她兴奋而无所顾虑地忠于她所说的感情,她的信成了一首少年的爱情之歌,孩提的喁喁低语已上升为强有力的抒情诗。

    她写道:“也许你现在坐在书房里,没有写字,没有读书,只是出神地抽雪茄,目光注视着不确定的远方,对进屋的人的问候也没回答。你的思想在哪里呢?你的目光要奔向哪里呢?你不必回答————让它们飞向我这儿吧。”

    “……让我们像孩子一样,约定一个时间,在这时间我们两人必须都在户外,这时我们可以相信,我们之间除了遥远的距离,没有任何间隔。在晚上八时你大概没事吧?我前几天走到了台阶上,但马上回屋里了,心想你这时一定在屋里。”

    “……看了你的信,看了画像6,想到我那些信,想到那手镯7,我真想一步跨过一百年,看到那时它们的命运怎样。那些我们视为神圣的事物,那些医治过我们的身心,作过我们的话题,并在离别时多少能互相代替我们的东西,那一切我们曾用来防止人们的侵凌,防止命运的打击,防止我们自己的亵渎的工具,在我们死后,它们的命运将怎样呢?它们还会保存它们的力量,它们的灵魂吗?它们会唤醒、会振奋谁的心灵吗?会讲出我们的故事,我们的苦难,我们的爱吗?它们会获得哪怕一颗眼泪的酬谢吗?当我想到,你的画像最后会挂到不知谁的书房中,或者,一个孩子也许会玩弄它,打碎玻璃,磨损画面,我觉得多么伤心啊!”8

    我的信不是这样9,在饱满的、热烈的爱情中间,流露出痛苦的声音,那种自怨自艾的忏悔的音调;P的无声的谴责啃噬着我的心,折磨着明朗的感情,我觉得我是个伪君子,可是我实在没有撒谎。

    我怎么能在1月份向P供认,向她说,我在8月份向她表白爱情表白错了;她怎么会相信我的话是真话————不如说另有新欢更合理,说变心更令人信服。一个人不在本地,她那遥远的形象怎么能与眼前的相抗衡,那另一股爱的热流在跋涉万水千山之后,怎么反而更鲜明、更强大————这一切我不理解,我只知道这都是真的。

    还有,P以蜥蝎的难以捉摸的机灵,躲避严肃的解释,她觉察到了危险,一面寻找谜底,一面又回避事实。似乎她已预见到,我的话将揭开可怕的真相,这么一来,一切都完了,因此她总在危险迫近的时候打断了话头。

    起先她在周围观察窥探,有几天把一个活泼可爱的德国少女看作她的情敌。其实我只因那是个孩子才爱她,我与她在一起很轻松,她既不在我面前搔首弄姿,我也不必在她面前装模作样。过了一星期,P才看到,保利纳对她根本并无危险。但我必须先谈几句她的事,才能继续写下去。

    在维亚特卡社会救济处的药局里,药剂师是德国人,这没什么奇怪,奇怪的是他的助手是俄国人,名叫包尔曼。我早已认识这个人,他娶了维亚特卡一位官员的女儿,她的辫子又长又粗,是我见到过的所有辫子中最美的一条。当时药剂师费迪南德·鲁尔科维乌斯本人不在,我常与包尔曼一起喝各种“汽水”,以及经过药剂员艺术加工的“健胃药酒”。药剂师到莱伐尔去了,在那里见到了一个年轻姑娘,向她求婚,姑娘刚认识他,便冒冒失失嫁给了他;凡是姑娘,尤其是德国姑娘,往往这样;她甚至从未想过,他要她去的是怎样一个荒凉所在。但是结婚后准备行装时,她害怕和绝望了。为了安慰新娘,药剂师邀请新娘的远亲,一个十七岁的少女,与他们一起前往维亚特卡,这个姑娘更加冒失,根本没弄清楚“维亚特卡”是个什么地方,便答应了。两个德国女子不会讲一句俄语,在维亚特卡也找不到第四个会讲德语的人。甚至中学的德语教师也不懂德语,这事曾使我大惑不解,我决定向他请教,他是怎样上课的。他回答道:“照文法教,照会话课本教。”同时向我说明,他本来是数学教员,但暂时没有空缺,他才教德语,何况他只领半薪。10德国女子寂寞得要死,看到一个人尽管德语讲得不好,至少可以交谈,便高兴极了,拼命请我喝咖啡,还有一种什么“加尔特沙尔”11,对我无话不谈,把她们的秘密、志愿、理想,统统告诉我,过了两天已把我当作好朋友,更加殷勤,请我吃肉桂甜糕饼了。两人都相当有知识,就是说能背诵席勒的诗,能弹钢琴,唱德国浪漫歌曲。然而她们的相似之处也仅此而已。药剂师太太是头发淡黄、皮肤苍白的女子,身材高大,长得颇有几分姿色,但懒洋洋的,整天像没睡醒似的;她非常善良,事实上,有了这种体质也很难是凶恶的。一旦相信她的丈夫就是她的丈夫,她便死心塌地爱他,烧饭做菜,洗衣服,空闲的时候看看小说,并且及时给当家的生下了一位淡黄头发的小千金。

    她的女友身材不高,皮肤黝黑,体质健康,眼睛又大又黑,具有独立自主的外表,显得粗壮结实,属于小家碧玉之类。她的举止谈吐都充满力量,有时,枯燥吝啬的药剂师对太太说话不太客气,太太听了嘴角含笑,眼泪却往肚子里咽,保利纳看见,马上涨红了脸,盯住不知检点的药剂师看,弄得他只好收起怒容,装作有事,溜进配药间,为恢复维亚特卡官员们的健康调制各种丸散了。

    我喜欢这个天真的姑娘,她能够保卫自己。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我确实把我的爱情首先告诉了她,并把信上的话译给她听。只有长年累月住在异乡客地、举目无亲的人,才懂得这种促膝谈心的价值。我很少讲到感情,但有的时候忍耐不住,便想一吐为快,甚至现在也这样。何况那时我才二十四岁,刚才理解我的爱情。我可以忍受离别,当然也能保持沉默,但一旦遇到一个纯洁的、天真无邪的少女,我便忍不住要把心头的秘密向她吐露了。她为此多么感激我,又给了我多少帮助啊!

    维特贝格的谈话总是那么严肃,有时叫我受不了,我与P的别扭关系又使我痛苦,在她面前我觉得不自在。因此到了晚上,我常常找保利纳,给她读些无聊的小说,听她响亮的笑声,听她特地为我唱的《异邦少女》12(我与她都是用它称呼另一个“异邦少女”的),于是乌云散开了,我的心变得轻松愉快,无牵无挂,我可以带着一颗平静的心回家了;这时,药剂师已调完最后一瓶药水,涂好最后一块膏药,来向我提出各种荒谬的政治问题了,这使我厌烦,然而我还是得先喝了他的“药酒”,吃了药剂师太太用白白的手制作的鲱鱼色拉才走。

    ……P在痛苦,我怀着无可奈何的心情,等待时间来解决一切,听任半撒谎状态继续下去。我千百次想走到她的面前,跪在她脚下,讲出一切,忍受她的怒斥和蔑视……但是,我不怕愤怒(我甚至乐于接受这种惩罚),我怕眼泪。必须阅尽沧桑,才能忍受女人的眼泪,才能在它们还未冷却,还挂在红肿的眼睑下的时候对它们无动于衷。何况她的眼泪应该是真诚的。

    这样过了不少时候。人们开始传说,我的流放即将结束,看来,我坐上马车飞往莫斯科的日子已不远了,我仿佛看到了一张张熟悉的脸庞,而出现在最前面的便是我朝思暮想的那张容貌。但是正当我陶醉在这些幻想中的时候,马车的另一边却出现了P那苍白阴郁的身影,那哭肿的眼睛,那流露着痛苦和谴责的目光,我的欢乐变成了烦恼,我觉得可怜她,非常可怜她。

    我不能在虚伪的状态中继续生活,决心不顾一切摆脱这种处境。我写信给她,作了彻底的忏悔。我热烈地、坦率地说明了一切实情。第二天她托病没有出来。一个怕受责备的罪人可能忍受的一切,这一天中我都忍受了。她那种神经质的麻木状态恢复了————但我不敢去探望她。

    我需要毫无保留地忏悔;我与维特贝格关在书房中,向他公开了我的全部爱情史。起先他吃了一惊,但后来,不是作为一个法官,而是作为一个朋友,他听完了我的话,没有提出质问来折磨我,没有作事后的说教,只是与我一起寻找减轻打击的途径————这是他一人也能办到的。他爱的人,他就热烈地爱他们。我怕他铁面无情,但对P和对我的友情终究占了绝对优势。是的,我可以把不幸的女人留在他手中,她那没有欢乐的一生是我最后摧毁的。现在她可以从他那里得到有力的精神支持,把一切交给他。她对他是像对父亲一样尊重的。

    早上,马特维交给我一封信。我几乎一夜未睡,用颤抖的手不安地拆开信。她写得简简单单,光明正大,流露出深沉的忧郁。我那些娓娓动人的话不能掩盖蛇蝎的心肠,而从她和解的语言中,却可以听到一颗软弱的心在低声饮泣,用异常的毅力压制着痛苦的哀号。她向我祝福新的生活,希望我们幸福,称纳塔利娅为妹妹,还说,为了忘记过去,为了未来的友谊,她要向我们伸出手来,仿佛有罪的是她!

    我一边哭,一边反复读她的信。她献出了怎样一颗心啊!

    后来我还遇到过她,她向我伸出了友好的手,但我们总有些不自在,似乎二人都有什么话还没讲完,有什么事还要回避。

    一年前我听到她逝世了。

    离开维亚特卡后,对P的回忆一直使我感到痛苦。为了求得良心的平静,我动手写小说,它的女主人公便是P。我写了叶卡捷琳娜时期的一位少爷,抛下了爱他的女人,与另一个女人结婚。她憔悴了,剩了奄奄一息。她去世的消息给了他沉重的打击,他变得闷闷不乐,沉默寡言,最后发疯了。他的妻是温柔和自我牺牲的典范,忍受了一切,在他平静的一个时刻,送他到新处女修道院,与他一起跪在不幸的女人的墓前,祈求宽恕和保护。从修道院窗中传出祈祷声,女性的柔和嗓音在歌唱赦罪的诗,于是少爷逐渐康复了。小说并不成功13。我写它时,P还没打算上莫斯科;只有一个人猜到了我与P之间的关系,这就是那位“无所不在的德国人”卡·伊·佐年贝格。自从1851年我母亲死后,我没有听到过他的消息。1860年,一个旅行家告诉我,他认识八十岁的卡尔·伊万诺维奇,掏出他的信给我看。在附言中,他讲到了P的去世,还说我的哥哥把她安葬在新处女修道院!

    理所当然,他们两人都不知道我的小说。

    1 俄国边境的小镇,1847年赫尔岑出国时经过这里,见第三十四章。

    2 据说,恺撒因怀疑妻子庞培娅不贞,向法院要求离婚。在法庭上,恺撒提不出罪证,只得说:“恺撒的妻子甚至是不应该被怀疑的。”这便成了他要求离婚的理由。后来这话成了流行的“名言”。

    3 维多克(1775——1857),法国冒险家和侦探,著名的保安警察,曾任法国警探署署长。

    4 指普拉斯科维娅·梅德韦杰娃,即作者在第十六章中提到过的那个与“沉重的忏悔感”有关的女子。

    5 舍米亚卡(1420——1453),古俄罗斯一个残酷野蛮的王公。

    6 指1836年维特贝格为赫尔岑作的画像。

    7 指纳塔利娅1837年寄给赫尔岑作纪念的手镯。

    8 前面那些纳塔利娅的话,均引自她在1835至1837年间写给赫尔岑的信。

    9 纳塔利娅的信和我的信,笔法之相异是非常大的,特别在通信开始之时,后来由于相互影响,才逐渐接近了。在我的信中,除了真诚的感情之外,还有佶屈聱牙的句子,矫揉造作的文字,这显然是雨果和法国新小说家一流人的影响。在她的信中,这类缺点完全不存在,她的语言朴实,真诚,富有诗意,这里只能看到一种影响:《福音书》的影响。那时我总是竭力想写得高雅,实际上却写得很坏,因为这不是我的语言。生活在脱离实际的环境中,只知埋头读书,往往使一个青年人不能自然地、单纯地讲和写;一个人必须等到他的风格形成,取得了最后的形态以后,他的智力才算开始成熟。————作者注

    10 然而“文明的”当局在同一所中学里,还派了一个著名的东方学家韦尔尼科夫斯基担任法语教师,他是科瓦列夫斯基和密茨凯维奇的同学,是因“菲拉列特社”案件而被流放的。————作者注科瓦列夫斯基(1800——1878),俄国著名学者,后来曾任喀山大学教授和校长。“菲拉列特社”是波兰一个秘密组织,以维尔诺大学的学生为主。1822至1823年,这个团体的不少青年人被逮捕和流放到了俄国各地。

    11 德国的一种清凉饮料。

    12 原文是德文。这是席勒的一首诗。

    13 指《叶连娜》,赫尔岑在1836年秋开始写这篇小说,没有完成,小说带有浓厚的神秘主义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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