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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不讲避讳学之贻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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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天之祜’,祜为安帝讳,皆未改易。即以《毛诗》征之:‘四月秀葽’,秀为光武讳;‘思皇多祜’,祜为安帝讳,亦未改易也。临冲,《韩诗》作隆冲,《韩诗》在汉时立于学官,何尝避隆字!”

    沈兼士曰:《五经异义》谓:“汉幼小诸帝皆不庙祭,而祭于陵。不庙祭,故可讳可不讳。”《说文》于殇帝之讳隆字,不注上讳,殆以此故。段玉裁注既引《异义》以为说,又云:“书成于和帝永元十二年,以前未及讳。至安帝建光

    元年许冲上书时,不追改,故不云上讳。”按永元十二年,为许君草创《说文》之年,而非成书之年。段氏《说文叙》注与隆字下注,自相矛盾。且考两汉诸帝避讳所改之字,皆为同义互训,而无一音近相转者。《古今注》谓:“殇帝讳隆之字曰盛。”是也。《汉书地理志》,隆虑,应劭注:“避殇帝名改曰林虑。”疑非事实。盖隆虑之作林虑,亦犹《毛诗》隆冲之作临冲,皆是双声转语,恐无关于避讳也。

    《容斋三笔》六云:“《辋川图》一轴,李赵公题,其前一行云‘元和四年八月十三日弘宪题’。弘宪者,吉甫字也。其后卫公又跋云:‘乘间阅箧书,得先公相国所收王右丞画《辋川图》,实家世之宝也。太和二年李德裕恭题。’洪庆善作《丹阳洪氏家谱序》云:‘丹阳之洪,本姓弘,避唐讳改。有弘宪者,元和四年跋《辋川图》。’”是误认李吉甫为洪氏祖宗也。

    正之有征音,非为秦讳;昭之有韶音,非为晋讳;甄之有真音,非为吴讳。说已见前。

    準之作准,相传以为避刘宋讳,亦非也。《野客丛书》十四云:“今吏文用承准字,合书準。说者谓因寇公当国,人避其讳,遂去十字,只书准。仆考魏晋石本吏文,多书此承准字。又观秦汉间书,与夫隶刻,平準多作准,知此体古矣。”刘宋顺帝名準,改平準令曰染署令,未尝以準之作准为避讳也。

    汉碑中秀作,《避讳录》二以为避光武讳;庄作作壯,以为避明帝讳;

    肇从殳,以为避和帝讳;隆作作,以为避殇帝讳;缵作纉,以为避质帝讳;

    志作,以为避桓帝讳,皆非也。汉隶之变体多矣,岂得以避讳解释之。

    《避讳录》又谓“汉文帝名恒,改恒农郡曰弘农”,“北魏献文帝名弘,复弘农郡为恒农”,“唐穆宗名恒,改恒山恒农作常”,“宋真宗名恒,改恒山为常山”,亦非也。弘农汉武时置,文帝时未有恒农,从何而改!此盖沿陆费墀《帝王庙谥年讳谱》之误。北魏以前,既无恒农之名,则献文之改,又何所谓复!唐神龙初改弘农为恒农,开元十六年已复故名,穆宗时安得恒农而改之!恒山,唐穆宗时已改为镇州,宋真宗又安得恒山而改之!应参看数朝同讳例。

    《避讳录》又谓“晋愍帝名业,改建业为建邺”,“北魏太武帝名焘,改平陶县为平遥”,亦非也。晋愍改建业为建康,邺之从邑,与避讳何涉!《册府元龟》三且谓“晋愍名邺,改邺为临漳”也。《魏书》一○六《地形志》,济阴郡有定陶,阳平郡有馆陶,巨鹿郡有廮陶,与廮遥并列,南安阳郡有中陶,皆不避讳,何独平陶避讳。且《魏志》《隋志》,均无是说,是说出《旧唐志》,臆说不足据。

    第五十九已避讳而以为未避例

    《避讳录》三谓:“刘知畿《史通》不避世字,其论李百药《齐书》曰‘变世祖为文襄,改世宗为武成’,是讥百药不应避时讳也。其他征引书目,则世本、世说,屡见于篇。其第五篇以世家标目。书中泛言世字,如春秋之世,高惠之世,不下二十余处。又曰民者冥也,两言民无得而称焉,民到于今称之,皆一以人代民,一则直言民字,是太宗二名皆不讳也。其引古人,则石虎、刘昞、邓渊、张渊、石显、萧子显、韩显宗、高堂隆、卫隆景,皆直言其名;崔伯渊、季彦渊,皆直书其字。其泛言虎渊等字,则曰画虎不成,虎踞龙蟠,临朝渊默,治国字人,旦行不臣之礼,基业未彰,而用显微、显晦、隐显、幽显等字,亦不下十余处,皆不用同义字代。是于祖宗庙讳,明皇御名,皆所不避,又不独太宗偏讳也。然《史通》称鲁庄公曰严公,称楚庄王曰严王,远避汉明之名,而于本朝不讳,殊属怪谬。且知畿以明皇嫌讳,改以字行,嫌且改避,隆基正名,绝不顾忌,是谨于问安小礼,而不顾父母之养,恶得为孝子!”

    唐以前避讳,多用改字法;唐以后避讳,改字缺笔,二法兼用。既有缺笔之法,则临文较前方便。然古书辗转传写雕板,则原文缺笔与否,无由得知。《避讳录》讥《史通》不避唐讳,安知非后人校改,而必断定今所传本为知畿原文耶!

    《日知录》廿三引谢肇淛曰:“宋真宗名恒,而朱子于书中恒字独不讳。盖当宁宗之世,真宗已祧。”竹汀先生曰:“此说非是。朱文公注《论语》《孟子》,正文遇庙讳,则缺笔而不改字,注则无不避者,其注《易》亦然。见于赵顺孙《四书纂疏》及吴革所刊《易本义》,班班可考。谢在杭未见真宋本,故有此言,岂可依据!考宋宁宗之世,太庙自太祖至光宗,九世十二室,亦未尝祧真庙,顾氏偶未审耳。”【乃和案:钱说见《养新录》十四。】

    《十驾斋养新录》三,有“《朱子四书注》避宋讳”一条,云:“《论语》《孟子》注,皆避钦宗讳,桓改为威,今世俗本皆改桓字矣。唯《论语》‘谲而不正章’,‘召忽死之章’,《孟子》‘敢问交际章’注,于桓字俱未回避,盖刊《纂疏》时,校书人妄改,犹幸改有未尽耳。”

    第六十以为避讳回改而致误例

    章怀注《后汉书》,避太宗讳,民字皆改为人。如《光武纪》“兆人涂炭”, “为人父母”,“祖宗之灵,士人之力”,是也。今本有作民者,则宋以后校书者回改。然有不当改而妄改者,如:“建武七年,诏郡国出系囚见徒,免为庶民。” “十一年,诏敢灸灼奴婢,论如律,免所灸灼者为庶民。”“十二年,诏陇蜀民被略为奴婢,自讼者,及县官未报,一切免为庶民。”“十三年,诏益州民自八

    年以来,被略为奴婢者,皆一切免为庶民。”“十四年,诏益、凉二州奴脾,自八年以来,自讼在所官,一切免为庶民。”“殇帝延平元年,诏宗室坐事没入宫者,今悉免遣,及掖庭宫人,皆为庶民。”此庶民悉当作庶人,校书者不知庶民与庶人有别,而一例改之。然“建武五年,诏郡国出系囚见徒免为庶人。”“六年,诏王莽时吏人没入为奴婢,不应旧法者,皆免为庶人。”此两处仍未改也。凡律言庶人者,对奴婢及有罪者而言,与他处泛称庶民者迥乎不同。今本有改有不改者,由当时校书,不出一手故尔。又《崔寔传》引景帝诏曰:“加笞与重罪无异,幸而不死,不可为民。”此亦不当改而妄改者也。

    又《宦者传论》:“三世以嬖色取祸。”注:“夏以末嬉,殷以妲己,周以褒姒。”三世当为三代。章怀注,凡世字皆改为代,宋以后校书者复改之。此三代字,乃范氏本文,校书者以为章怀避讳所改,而回改为世,致有此误。

    《南史范晔传》云:“元嘉二十二年九月,征北将军衡阳王义季、右将军南平王铄出镇,上于虎帐冈祖道。”考之《宋书》,本作武帐冈。《通鉴》一二四《宋文帝纪》亦作武帐冈。《汉书汲黯传》,上尝坐武帐见黯。应劭曰:“武帐织成帐为武士象也。”《通鉴》廿四《汉昭帝纪》:“将废昌邑王。太后被珠襦盛服,坐武帐中。侍御数百人,皆持兵期门,武士陛戟陈列殿下。”元嘉武帐,取此义也。后之校《南史》者,误以为李延寿避唐讳改作武,实当作虎,遂奋笔改之。而初不知其本当为武帐,并非因延寿避讳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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