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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回 杜少甫泛舟寻弟 李子靖下榻留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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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听的话来,连忙把帐子一揭,露出半个面孔,把眼睛微微的向他一横,道:“你认做怎样?”

    老娘姨因昨夜将睡未睡的时候,如玉正与少安吵嘴,后来如玉见他打盹,叫他先睡,故此少牧的那一双鞋,错认是潘少安的,几乎脱出口来,幸亏被如玉喝住,急忙转口说道:“我只认做是前几天放在这里的旧鞋,真是我老昏了。二少爷既经在此,待我去叫车夫进来。”

    少牧道:“这时候几点钟了,车夫到此做甚?”

    老娘姨道:“八点钟还没有到。听车夫说,是苏州来了几个客人,故此一早来的。”

    少牧道:“这又奇了,苏州有甚客人到此?你与我快把车夫唤来。”

    老娘姨答应一声,传出话去,招呼车夫,连称:“不要见气,少爷果然在内,唤你进房。

    我昨夜因早睡了些,进来时没知道他。”

    车夫道:“我想半夜三更,二少爷既然到此,今天又往那里去了?到底是你没有弄楚。如今也不必说了,我只要寻到少爷就是。”

    说完举步进房,走至床前一站,叫了一声“少爷”。少牧在床上答应道:“你来做甚?”

    车夫道:“少爷还没知道,今天一早,栈房里头来了三个客人,多是苏州口音,要寻少爷讲话,我回说少爷已出去了。他们问是那里去的,几时回来。内中有一个人并问:“昨夜可是在巫楚云家,没有回来。‘我因少爷楚云那边好久不去,这人还没晓得,料着必是久不见面的人,初到上海,因问他姓甚名谁,寓在什么地方,可有什么要事,好等少爷回栈告知。那人说是姓谢,又指着一人说道:“这是你主人家的兄长,多从苏州到此。’尚有一人,并未说起是谁。我听他说有大少爷在内,不敢隐瞒,故此特来报知。”

    少牧闻说是少甫来了,那姓谢的必是幼安无疑,不知还有一人,却是那个。这班人来到上海,必是要劝我回去,心中好不没趣。急忙坐起身来,分付老娘姨把左边的蚊帐挂起,叫车夫走近一步,附耳问道:“大少爷当场可有甚么说话?现今住在那里?你可快说。”

    车夫道:“大少爷并没作声,只叫我开了房门,进房去略略坐了一回。幸亏房里头昨夜收拾过的,故也没有甚说。后来我叫茶房泡茶,那茶房认得这姓谢的,说是春里头与少爷同到上海,住在一间房里,四月里动身回去。因问这回一共有几个人同来,行李可曾起岸。那姓谢的说,共是三个人同来,行李尚在船中。茶房问他可要住栈,那船可是停在门首河边。姓谢的说,住栈且慢再说,这船因今天潮水甚小,摇进洋泾浜很是不便,停在老闸桥那边的苏州河中。茶房又说这几天栈里头栈客不多,若要三个人同住一房,有宽大些的,可要同去瞧瞧。后来大少爷心中不愿,回说此刻我们要到集贤里去,住栈不住栈,停回再讲。遂三个人吃了杯茶,命我喊了三部东洋车子,车到集贤里去,现今住在那里,只怕尚还未定。”

    少牧定一定心,暗想:“他们到集贤里,必是探望李子靖去。子靖晓得尚没借栈,定要留他们住在家中。这却比住在一栈还好,免得朝夕见面,必有许多不入耳的说话,不听也要你听。但内中尚有一人,想不出他是谁,莫要再弄一个比着幼安、少甫更是固执的人,这可讨厌得很。”

    因又动问车夫:“尚有一人,你看他有多少年纪?穿的是甚么衣服?”

    车夫道:“这人五十左右年纪,须发多已有些花了,身上着的深蓝洋布长衫,天青小呢对襟马褂,足穿厚底大云头元色布镶鞋,手中拿着一根毛竹旱烟管儿,衣裳的腰身袖口又长又大,下身又没穿套裤,秃着两只袜通管儿,好像是个乡人模样。”

    少牧诧异道:“这是一个何等样人?”

    如玉听见车夫形容那人的打扮,在被窝中格支格支的笑做一堆,说:“那一定是苏州来的乡下乡亲。”

    少牧道:“乡亲里我想也没有这一个人,必须停刻见过了他,方才明白。”

    遂分付车夫出去,道:“你在外头把车子配好,等我起身,就要出门。”

    车夫答应往外。

    如玉问少牧:“到那里去?”

    少牧说:“往集贤里李公馆去。”

    如玉道:“去了可回来吃饭?”

    少牧道:“说不定就在公馆里吃饭,弟兄不见面有半年多了,见了必定有几句长脚话儿。”

    如玉道:“晚上怎样?”

    少牧道:“晚间且自再说。倘然他们住在栈中,我必得也要回栈,若是在公馆里住,我十二点钟以后,一准仍旧到这里来。”

    如玉附耳答道:“我目今是你的人了,你今夜就是不来,也断不许别的客人再在此间过夜,我总要替你争口气儿。我想既是你的哥哥到来,不论他住在栈里、住在别的地方,今天你总须与他亲热一回,尽尽手足之情。这里你竟不要来罢,免得你哥哥知道,说你迷恋烟花,连弟兄多冷淡了。你想是也不是?”

    少牧闻言,满心欢喜道:“你的话果然有些见识,将来我娶你回去,聚首的日子长在后边。既是这么样说,我今天一定住在栈房里头,或者住在李公馆中,且等明天再来瞧你可好?”

    如玉道:“如此最妙。”

    二人一头讲话,一头披衣起床。老娘姨服伺少牧洗脸漱口已毕,如玉叫他差相帮到九华楼去,买了一碗鸡面,与少牧吃了。车夫已把车子端整,少牧别了如玉,到李子靖家而去。如玉那里是深明大义,这一夜要少牧去尽兄弟之情,叫他不要到院里来,为的是把少牧设法开了,好叫潘少安来,给他洋钱,并使他安安逸逸的住上一夜。这是做妓女瞒哄客人的常技,识得穿、看得破的曾有几人?我且按下慢提。

    再说少牧乘车到集贤里,跑进弄堂,见李子靖家将门大开,有几个挑夫,挑了三四担的行李铺陈进去,料着少甫等一定不住栈房,心上安了几分。让那些挑夫先进了门,款步入内。恰好子靖在客堂中招呼物件,见是少牧来了,说声:“牧弟来得正好,少甫大哥与幼安弟,并一个钱家老叔,多在这里。他们才从苏州上来,就住在公馆里。少甫大哥与安弟,都曾到你栈里去过,没有会面,正要安顿好了行李再来寻你。现在楼上客房里头,你上去罢。”

    少牧道:“那钱家老叔是谁?”

    子靖道:“这姓钱的也是苏州口音,听说他名唤守愚,乃是大哥的好友,我却不认得他。”

    少牧道:“钱守愚么?他是苏州木渎镇人,家中有数千亩良田,在各乡开有十数家油车行,苏州有一所布庄,两所花米六陈行。我家取下来的租米,多粜在他六陈行内,因此与我大哥认识。每年到了秋季,必来苏州结算账目,上海却从未来过。这人一钱如命,与大哥并不十分知己,一同来到上海做甚?”

    子靖道:“大哥也曾说起,他到上海并没有甚正经事情,不过是顽顽罢了。因此他要想另外借栈,不肯同在这里下榻,此刻尚还未定。”

    少牧笑道:“他到上海来顽,难道不怕要花钱么?五十多岁的人,怎么忽然高兴起来,这倒是件奇事。”

    子靖也微笑道:“这多是上海繁华太过的不好,地方一出了名,不论年老年少的人,多想要来见识见识。更怪的是,凭你何等样人,一到上海,便把银钱当做粪土一般,甚至流连忘返。不晓得这钱家老叔,将来把握如何?”

    少牧听子靖语出有因,明明说着自己,不由不涨红了脸,连声道是;因不敢往下再说,借着要看少甫、幼安,脱身上楼。

    子靖见船上边的箱笼行李,多挑完了,分付家人闭好了门,一件件搬上楼去,自己也跟了上来。少牧已与少甫、幼安、守愚会面,在那里诉说别后事情,无非是少甫、幼安动问少牧近日在申作何勾当,劝他早些回去,休再迷恋烟花,我们特来接你的话。少牧问问二人近事,并问少甫:“杭州要开筑马路,这地皮怎么样了?”

    少甫说:“我这回到上海来,一是要劝你早早回苏,二因杭州马路的事,已经有了图样,筑是筑定的了,这地上我家有座远代祖坟,若照图上看来,必须掘掉,我想祖宗的尸骨,怎忍他入土百年又要翻动?故想访问访问上海的租界章程,可能设法保留,且待缓天再说。”

    少牧道:“我到上海半年多了,租界上的事情,略知一二。若照大哥说来,筑马路是西人公家的大事,这坟只怕有些难保。此事将来须向久居上海之人,商量办理方好。”

    少甫点头称是。弟兄二人说到这一席话,自然长谈起来。子靖不去惊动他们,与幼安两人,指点底下人安放行李东西。

    守愚独自一个,把自己的物件提开,一定要借栈另住,子靖不便坚留。杜氏弟兄问他要借那一家栈,守愚说:“满庭芳街有个同乡,开着一所旅安客栈,想到他那边去。”

    少牧说:“这栈不甚有名,谅来房屋甚小,饮食也不见得能够讲究,何不另换一家?”

    守愚道:“栈房小些,可以省几个钱,一样住夜,何必要甚高大房廊?若说吃饭,我更随意惯的,要甚山珍海味?我可并不是个出钱的人,你晓得的。”

    少牧听罢,知他脾气这样,不再多言。少甫等也不说甚么。守愚遂央子靖,叫家丁李贵唤了两乘小车,端整把铺陈装好,别了众人,连人坐在车上,竟往满庭芳街而去。子靖要差人押车送他,守愚因怕破费酒资,执定不许,子靖等只得送出大门而回。正是:方嗟游子回头晚,又见痴翁失足来。

    要知少甫等来到上海,劝得少牧回苏与否,钱守愚住在旅安栈中怎样,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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