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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千金:一碗饭报德胜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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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胜千金

    一碗饭报德胜千金

    诗曰:

    勿怪世间人,营营觅一饭。

    夷齐未饿前,依然一饱汉。

    这四句诗,乃近日吴中一名士所作,是说人生天地间,惟衣食二字最为要紧。你看四民之中,那一个不为这两个字,终日营营觅觅。多少具骨相的男子,戴眉眼的丈夫,到那饥寒相逼的时节,骨相也改变坏了,眉眼也低垂下来。所以伯夷、叔齐虽为上古圣人,隐在首阳山,到那忍不过饥饿的时节,也不免采薇而食。直到无薇可采,那时方才饿死。若使夷、齐肯食周粟,依然可终其天年。可见世人不比伯夷、叔齐,谁肯甘心饿死?所以说人生世间,衣食二字最为要紧。然就两件论起来,又有轻重不同。

    人不可一日无食,犹可一时无衣。说话的,你错了,人生衣食,一般关系,怎说食重衣轻?依你这般说,天下只该有饿死的,不该有冻死的了?看官有所不知。你看四时气候,春温、夏热、秋冷,一年之中,暖居大半。假如伏天,凭你〔金〕装玉裹的人,也不免科头跣足,解带褫衣。穷汉到了那时,难道反去寻裳觅袄,裹裘穿绵不成?就是冬天寒冷时节,那些无衣无褐的穷人,日间在篱边墙脚,成〔堆〕打块的曝背负暄。阴雨日子,就在荒林旷野中,拾些松枝枯梗,煨炉向火。夜间,苦无床被,只得靠着三杯落肚里,牵绵跼蹐,过了一宵。天明,又去东掏西闯,打哄过日。所以寒冷的苦,还有解救的法儿,只有饥饿二字,实难摆布。自古说民以食为天,不论春夏秋冬,温凉寒暑,自幼至老,自朝至暮,那一人不要吃,那一日不要饱。假如一餐乏食,那五脏神就告急起来。凭你将日色去晒他,也算不得饱,把炉火去烘他,也救不得饥。就想三杯软饱,或可暂救一时。奈手内无钱,也只看得。到那时节,只怕虽不隐在首阳山,也要做伯夷、叔齐了。所以衣食二字,又有轻重不同。只看淮阴城下漂母一饭,值得甚的,后来千金相报。假使当年漂母不来看觑,〔王〕孙果然饿死,那汉高帝业如何得成?

    如此看起来,一饭的关系甚重,千金的酬报尚轻。目今有桩故事,救死虽同一饭,报恩却胜千金,岂不是段佳话。

    这事出在元朝至正年间。江南淮安府山阳县地方,有一人姓曾名珙,字玉符,原是山阳县学里秀才,年纪不上三旬,胸中广有才学,只是命运不济,也走过了两三遭省试,到底榜上无名,也只索罢了。

    其时顺帝无道,天下饥荒,水旱蝗疫,处处不免。先是山东、河北,河决千里,后来河南地方,旱蝗瘟疫。百姓不是饿死,便是瘟死。看看传到江南地方,淮安一府遍生瘟疫。更加半年无雨,飞蝗蔽天,不要说豆苗没一些剩,连地皮也吃去一层。其时山阳县中,百姓惊惶逃散,十室九空。十家中到有八、九家病倒。就是不病的,又大半饿死。

    曾珙原是个穷秀才,自幼父母双亡,又无妻室,向来只有个老仆胡老儿相依度日。那时瘟疫正行,曾家左右邻舍也不知死过了多少人。那胡老儿合该数尽,也病倒了,不上五日,就呜呼哀哉。曾珙痛哭一常要想收拾出去,只是囊中乏钞。况且秀才家,怎晓得这般勾当,一时没做理会处。左思右想,除非取几件衣服,往解库中当银使〔用〕。左提右提,都是破碎不堪的,只得脱了身上一件道袍,并一床单被,卷一包拿着。

    把大门锁了,低头走出街上。

    走不上几步,只听背后有人叫道:“曾相公,忙忙的那里去?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曾珙回头看时,认得是住在巷口挑水卖的刘黑三,便回答道:“小三,不要说起,我家的胡老儿死了,没钱断送,寻些衣服,要往解库中去当银使用。家中又没个人相帮。小三,你道苦也不苦?”黑三道:“阿耶,天哪!

    前日我在相公门首经过,见胡老官坐在门槛上打草绳。我问他打绳做甚的。他道水桶上绳子坏了,打条来换了好用。不想不多几日,就过世了,可见人是没用的。相公,你也不须苦楚。

    死的也不只他一个,如今山阳县中这条街上,多少有钱财的,年纪小的,不知死了多少。那老官六十往外的人,死了也不算短命,只是苦了相公一人。那断送的事,只是省俭些罢!相公若是没人相帮,停一会我再寻个人来,替相公收拾出去,省得又坏钞去唤团头火家。”曾珙道:“兄弟,难得你这样好心。

    停一会,须要早来,不可失信。我在家专等,省得又来找你。”

    黑三道:“这是我的事,不须吩咐。相公可去干事,黑〔三一〕定就来。”一头说,一头就走去了。

    曾珙往解库中解钱回来,买些应用物件。黑三果然又同了一个汉子到来。将老胡尸首扛抬出去,不要分文。自此,刘黑三常来替曾珙挑水做工。工食一些不费,曾珙感激,自不必说。

    无奈年岁饥荒,饿莩盈路。曾珙一来不做生理,二来坐吃山空,不上半年,将家中所存家伙尽行变卖来吃用完了。只有一条折脚板凳无处卖得,无柴又打来烧了。其时又是冬天,雨雪交加,草枯冰冻,身上又冷,肚里又饥,日捱一日,看看要上首阳山做伯夷、叔齐的伙伴了。

    且说山阳县中,有一富宦黄通理,官拜江西行省平章事。

    因见朝政日坏,时事已非,就告假回来,在家养玻只为百姓饥荒,发心济饥。就唤家中主管来吩咐,每月逢五逢十,在庄院中设饭济饥,所费即在庄租内注销。遂发出告示一道,粘贴在院门首道:黄衙示:照得山阳一县,连岁灾荒,更加疾疫频仍,流离载道。本衙因念桑梓之谊,不忍坐视,例于每月逢五逢十日期,设饭济饥。除僧道外,不拘诸色人等,准于午时齐集东庄,报名给票,支饭一餐。过时不得混扰,有坏定规。特示。

    至正年月日

    此示一出,一时传遍山阳县中。那些饥饿的人,眼巴巴盼到初五日,都到黄衙庄上来。

    本日清晨却下了一天大雪,路上泥泞难走。只见这些饥民,纷纷扰扰,也有扶老携幼的,也有提篮捏棒的,大半蓬头垢面,曲背弯腰,半不象人,半不象鬼,挨挤不开,都来庄院前齐集。

    就中单表刘黑三,向来原在人家挑水帮工度日,家中只有个七十多岁的母亲。不想一月前,黑三传染疾症,卧床半月,幸得不死,挣挫得起来,那老娘又病倒了。自己病后,又做工不得,食用全无。这日闻得人说黄乡宦济饥,只得也打伙赶来,随着众人在东庄门外,报名领票。

    门上逐一点名放进。只见仓场上搭了大卷篷,遮盖好了,下面铺设桌凳。当值的照票点数,分头给派。仓厅上,坐个大主管监视。每人一大碗饭,一碗豆腐。众人到手,狼餐虎啖,风卷残云。黑三拿起饭来,正待要吃,又放下箸了,眼中不觉的扑簌簌掉下泪来,想道:“我在此公然吃饭,家中老娘不知怎样饿得慌哩!教我如何吃得下肚。”正掉泪时,只见对面一个长大汉子,看了看,叉开五指将黑三兜脸一掌,打个踉跄,险些儿跌个倒栽葱。那汉竟将黑三一份饭并豆腐抢去,吃了个精光。看的人都发起喊来,惊动了厅上主管,喝问道:“众人不要啰唣,有话好说。”刘黑三就挨向前来,告诉道:“小的蒙大官人赐饭,正待要吃,想着家中老娘忍饿,做儿了的不忍独饱,要将饭带回与老娘吃。不想这厮无礼,把小的打开,竟抢去吃了。”主管道:“这厮这般可恶!”叫手下人打他出去。

    众人听得主管说个打字,就发喊向前,〔要〕打那汉,却被那汉跳起来,将桌子推翻,掣断两条凳脚在手,就象双刀飞舞,东打西倒。可怜这些饥民,半死不活,如何抵挡得祝那汉一路打将出去。幸得守庄门的,听得里边喧嚷,有人打将出来,早把庄门关上。那汉打到门前,出去不得,回身又打将进来。

    刘黑三原有些蛮力,平日也习些拳棒,虽然病后无力,因见众人被他打得落花流水,又事从他起,只得努力向前拦住那汉厮打。谁知雪地泥滑,才交手,两个都滑倒了。众人乘势向前将那汉揿倒乱打。那汉一谷碌扒起来要走。黑三向前一把扯落了他头巾,原来是个光头和尚,大家又发起喊来。那时主管正唤齐庄丁,共有几十,各执棍棒赶来,将那汉捉祝主管道:“你们切莫动手,可拿这秃驴到厅上来,待我细细问他。”众庄丁将和尚推拥到厅上,只唤刘黑三一同站着,其余众人都在下面观看。主管开言道:“你这秃厮,你是那里人?如何到本衙庄上行凶?我家老爷因怪你僧道们平日哄骗人的钱财,背地里买酒肉吃,如今年荒,想来无处哄骗,到这里骗饭吃,故此发愿只济饥民,不斋僧道。你这秃驴必然见了本衙告示,晓得门上人不肯放进,故此假戴头巾混进吃食。你既坏了本衙规矩,如何又行凶抢饭打人?如今拿住有何理说?”和尚喊叫道:“你问什么鸟!兀谁是和尚?咱家是山西太原客人李老四,贩枣儿折了本,回去不得,就在这里出家。叵耐寺里这些秃驴饭也没得把咱家吃饱,谁鸟耐烦做和尚;咱家戴了头巾原是个汉子。今日闻得你家有饭请咱家吃,只这一碗饭,那里吃得咱家饱。咱家见这黑脸厮见了饭,反要掉泪,想是他有病吃不下。

    咱家替他吃了,倒不干净,打什么紧,你们这般鸟乱起来。”

    厅上厅下众人听了,一齐都笑起来。主管道:“原来你不做和尚,这也罢了。只是打坏了这些家伙,我家老爷晓得如何是好?”

    和尚道:“这不打紧,咱家自去回复他。若要赔还,只有一双拳头相送。不要的时节,难道把咱家生吃下肚子去不成?”主管见他发风话,恐怕惹起祸来,便收科道:“不要你去见老爷了,我自有话回复。你去罢!下次来不可如此。”和尚大笑道:“常言道,斋僧不饱,有如活埋。谁鸟耐烦再来吃你这样肮脏东西。”说罢,竟光着头出庄门去了。众人也渐渐散去。

    主管唤过刘黑三来,道:“你这个人倒是个孝子,不可空腹回去。”叫手下人再把一份饭食,赏与刘黑三,又取一份饭,叫刘黑三带回去与母亲吃。黑三将破布衫兜了饭,千恩万谢的出来。

    才出庄院门,天又忽然下起大雪。不上半个时辰,那雪下得铺街塞道,滑泞难行。黑三一步一步挨将回来。离家中巷口,只有百步多远,只见〔跌〕倒一个人在雪堆里,身上衣衫破碎,头上破巾掉在一边。黑三仔细看时,认得是曾秀才,吃了一惊,连忙叫唤,微微有些声息,再叫几声,方才开口答应。黑三晓得他冻倒,行走不动,只得勉强扶他起来,背在肩上,逐步挨回。且喜离他家不远,拖到门首。大门是扣的,竟开进去,扶他睡在做床的破板门上,连忙走到左近人家去讨些滚水。走了好几家,才讨得一碗热汤。将来灌了几口,曾珙方开口道:“兄弟,亏你救了我的命了。今早饥饿得慌,走去寻个相识,不想反被他数落一常含羞忍饿回来,不期遇了大雪,冻倒在路上,亏你〔救〕我回来。”黑三逍:“相公,这样世界寻什么相识!见你饥寒,就是相识的也不相识了。我带得有饭在这里,趁些热汤,相公吃了,暂救一时饥饿。”一头说,一头就扶曾珙起来坐了,把破布衫兜来的饭,将热汤搅和,双手递与曾秀才吃。曾珙道:“兄弟,你如何带得饭在身间?”黑三道:“相公,你先吃饭,待我细细告诉你。”遂将上项事一一说了。

    曾珙道:“阿呀!我吃了你的,你〔拿〕甚的回去,与你老娘吃?”黑三道:“相公,你莫管,我自有做工的人家去讨碗来把老娘吃,不用你忧心。天色晚了,我要紧回去看老娘。相公,你自安置。明日再来看你。”说罢,自去了。曾珙想道:“难得刘黑三这个好人。后来倘有寸进,决不可忘他今日一饭救命的恩。”左思右想,再睡不着。

    挨到天明起来,开门一望,只见黄雪堆门,人烟断绝,甚觉凄凉。霎时一阵冷风吹来,寒威透骨。刚欲把门掩上,忽见一个人,头戴范阳毡笠,身穿獾皮袄子,脚踏帮钉油靴,背了行囊,奔近前来,向曾珙问道:“这里有个曾珙秀才,住在那里?”曾珙道:“在下便是,有甚话说?”那人也不再问,竟跨进门来,放下行李,跪下磕头,道:“小人不认得相公,方才甚是冒犯,望相公饶耍”曾珙大吃一惊,连忙扶起,道:“足下何人?素不识面,如何行这般礼,莫非认错了?”那人道:“相公既是曾秀才,如何认错。这里不便讲话,相公可同小人到前面去,自有话说。”曾珙要问来历,只得锁了门,跟着那人走。

    约莫也走了二、三里路,到一林子前,只见两头牲口,一个脚夫,等在那里。那人道:“相公请上了牲口,就此起身。”

    曾珙道:“足下说个明白,还是要我那里去?”那人道:“小人唤做张义,是河南刘千岁爷差来迎接相公的。千岁爷如今屯兵在叶县地方。相公到了那里,自然认得。”曾哄吃惊道:“我从来不认得你家千岁爷,要我去何干?既是差你来,难道没有封书札?”张义道:“千岁爷说,若写了书,路上恐有失悮,泄漏军机,甚是不便,故差小的只是口请。若在府上说明,恐相公不肯去。故此设计,哄相公到此。事不宜迟,小人带有衣装在此,请相公换了,作速起身。”曾珙沉吟半晌,本待不去,在家免不得饿死;去时,又不认得刘大王是何人,又恐相逼入伙,寻思无计可施。曾珙叹口气道:“罢罢!好歹随他去走〔一〕遭,家中〔倒〕无牵挂。只是刘黑三不曾别得,甚觉放心不下,也只索罢了。”遂换了衣装,与张义一般打扮,上了牲口。那脚夫原是张义一伙,赶着牲口,一齐起身。正是:不能够黄榜上标名,且暂向绿林中托迹。

    话说曾珙同张义在路上,晓行夜宿。过了几日,渐渐〔相熟,至〕无人的所在,曾珙再三盘问他。张义被问〔不过〕,只得实说道:“我那千岁是颖州出身,讳叫做福通,〔与〕相公是至戚,故此差小的来迎接。”曾珙听了刘福通三字,心上方才明白。原来与曾珙是姑表弟兄,几年没有往来,如今起兵占了河南四府。军中少个行文草檄的人,想着曾珙,特地差人来请他。曾珙问知就里,心上才得安稳,同着张义赶路。

    一路无话。一日到了宿州地方,相去河南不远。张义道:“前面去,都是千岁爷的汛地了。今日且寻个宿店歇了,明日早行罢!”曾珙道:“说得有理。”那时年荒兵乱,人烟稀少,连饭店都不开了。东寻西觅,将近市稍头,望着一个人家,门首挂着安歇客商的招牌。张义道:“好了,前面这家子,不是个歇店么?”到了门首,二人下了牲口,脚夫自牵去喂草了。

    二人走进店里,人影也不见一个,只见满地都是酒浆,打碎许多碗盏家伙,二人心上大是疑惑。张义拍着座头,叫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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