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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团圆:裴节女完节全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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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准候罢!”当下季侯归家,对裴氏道:“售主到有一个,只是要约在门首经过,相看相看,怎好?”

    裴氏道:“我也要看一看。”明早竟走到门首立着。不多几时,只见陶三领一人来走过。四目相视,不惟那人得意裴氏,就是裴氏也觉中意。原来那人姓成名义,表字尚之,是里中一个富商,年将六十,丧偶已有半年。他有两个儿子,大的名唤成志,已有妻室,小的名唤成贤,只得十六岁。尚之因是出外惯的,在家反觉清闲不过。况且还有些欠债要出去勾销,可奈家中没个人照管。虽是儿媳在家,恐他年小不知世务,因此要娶个继室。他又略知风鉴,凭这双眼睛,要相个善于作家的,并不为容貌上起见。当日看过裴氏,知是甘守淡薄的贤内助,心上十分中意。裴氏见他是个老诚持重的人,又打听他有儿子,正合着那两件主意,也便应允。那陶三两边撮合,讲定十五两财礼,一边交付银子,一边就要收拾动身。一一议过,诸事俱已停当。

    到那临别的时节,季侯甚觉凄然,裴氏竟是笑容可掬,并无一些苦楚。季侯看见,心上不乐道:“怎么多年夫妇,一毫恩情也没有。今日这个光景,想是还怪我不曾早卖他哩!可见妇人最是没情况的。”未免一番伤感,遂放声大哭一场,凄凄凉凉的过了一夜。

    明日,遂将十两银子去纳了一票。自道:“这番限期,便可安枕无忧了。”谁知到那限期,依旧有几个公差,要他到官回话。季侯自恃完过十两,绝不惊慌,随着就走。不料一进县门竟有喝打的光景。季侯情极,忙叫道:“小人已是完过十两,现有官票可证。”知县道:“我不打你别事,正要打你这十两。”

    季侯道:“不完或者该受老爷责罚,完了如何又打起来?”知县道:“我道你是个穷民,故此饶你二次。你原来是个富翁,眼见得你刁顽,戏弄官长了,怎么不要打?”喝皂隶扯下去打。

    季侯哭起来,道:“这是小人卖妻子的身价。”知县道:“这是真情么?你妻子卖多少银子?”季侯道:“十五两。”知县道:“既是十五两,怎么只完十两?”季侯道:“因是媒人去了一两,妻子分去一两,那些邻家吃酒去了一两,叔子主婚去了二两,只剩得十两,故此完这十两。”知县将那几个人的姓名问明白了,立刻拘齐到县。先唤陶三,问道:“你是媒人么?还是惯做媒的,还是初做媒?”陶三道:“小人是开果子店的。因李某托了小人,故此成就他们,也是初做媒的。”知县道:“你既另有行业,只该做自己的生理,怎么又夺做媒的衣食?他那卖妻子的银子,须不比儿女姻亲,你为什么又要他的谢仪?你既得过他一两,今罚你偿他二两。”又叫众邻来,问道:“你们邻里便须和睦,晓得他是个穷人,便该扶持他。你们不扶持他也罢了,怎么他卖妻子与你们什么相干,也要诈些酒食?既吃过了一两,须还他二两。”又叫主婚的,问道:“你是他的叔子,便是尊长了。看见侄儿纳不起粮折,也该周济,方是尊长的道理,怎么到要他二两银子?”那叔子道:“小人纵得他二两银子,总是在他面上费的。三朝满月,免不得要买些盒礼送去。若论起来,连那二两银子也还不够,尚要赔出来多少,须不是过分得他的。”

    知县怒道,“你既有赔出来的银子,怎么不于未卖之前送与侄儿,使他夫妻完聚。今既卖去,到肯赔出不成?明明是巧言抵饰,本该责你几下,如今为你幼辈的事,饶这一次。速速将四两银子来交与本县,免你送礼的使费罢。”随即差人都押去,立即追纳,总在季侯粮折项下勾销。又对季侯道:“你卖了妻子,我今与你做媒。有一个妇人在此,你可要吗?”遂叫人领那妇人过来。不多时,有个囚妇立在面前。又对季侯道:“你还是要不要?”季侯道:“蒙老爷天恩见赐,极不该回拗。

    只是小人不幸,致使发妻离异,何忍再求妻室,情愿终身不娶的了。望老爷别与匹配,实为恩便。”知县道:“我怜你是个穷人,好意赏你,你到不堪抬举。我晓得,你如今单身独自,钱粮未完,下限你好脱身逃走么?”季侯道:“小人若要逃脱,连那十两也不纳了。”知县道:“不管。”叫禁子:“且押他下铺,问日带比,限他完日吊放便了。”只见知县签了铺牌,狱卒鹰拿燕捉,锁他出去,吓得季侯魂飞魄散,忙喊道:“小人愿领。”知县笑道:“唤转来。”又对季侯道:“你真个愿领吗?”季侯道:“愿领,愿领。”季侯只得同妇人叩谢。

    领出县门,顿足道:“老天,我李荣前世造下何等罪孽,偏是这些不堪的事,加到我身上来。我好端端一个妻子卖了,到换着一个贼妇。就是天姿国色,与我何干。况我终身不娶之心,矢如金石,断不易转的了。如今虽领他回去,不要算他是个妻室,只作一个兄妹过日子便了。”原来那个妇人姓须,乃是个石女,又叫做二形子。只因父母双亡,却被叔子卖给强盗,骗了重价。那强盗爱他姿色,不忍抛弃,留做个干妻子。强盗惯摆那夜里快舡。有时众人劫得些东西,不拘衣服金银,多少也分些受用。不料众伙败露,招他出来。既有赃物,自然不能脱罪。那时受刑不起,已是告殂了。当下季侯问他出身及赃罪的缘故,须氏便把此情一一告诉。又道:“我今归了官人,便是终身有靠。我向日还有些少衣饰,藏寄在人家。今去取来,做个度日之计。”季侯听说是个二形子,又有些东西,十分快活。到明早随着须氏各处取讨拢来,都是衣服绸布之类。

    又在屋后挖出一包银子,把来藏裹好了。两人欢喜归家。

    季侯本是个穷人,得了些意外之财,未免小器易盈,渐渐做出富翁身分来。那些邻家曾与二两之数,代他完过粮折的,不惟恼他不过,且又妒忌不了,便道:“这个妇人便是官配与他,那些东西少不得是个赃物,便该入官。怎么竟干没受用?

    我们地方不去报官,到担一个差字了。”

    这里正要算计出一个首呈,早被季侯知道了风声,连忙把些破旧衣服,做个自首免罪之法,道:“蒙老爷赏小人的妻子。

    不料他有几件衣服,小人惟恐是个赃物,不敢取用,理应禀明入官。”知县道:“这妇人,我既与你,这些东西自然是你的了,不须更要入官。”季侯道:“虽蒙老爷见赐,但恐地方不容,又到别处首告,小人却那里当得起。”知县道:“既是地方要生事,唤书办写一张禁约起来,叫他拿回粘在门首。”季侯自谓得计,叩谢归家,将告示粘起。众人看见,知官府作主,料想不能够难为他,遂休息了这个念头。季侯便安心享用,又雇人开个酒店,侭是丰衣足食了。有诗为证:一妻卖了一妻赔,又得金银随嫁来。

    寄语循良贤丈夫,钱粮从此不须催。

    如今且说裴氏到了成家。那尚之虽是将近六旬的人,不十分好色,但在第一夜免不得要应应故事。正要思量扭捏一番,只见裴氏正颜厉色道:“你是高明的人,我有一句话要与你讲。

    你今娶我来,不知是什么主意。若是为嗣续〔的〕计,已有两个儿郎了,料你也不为此。若为风流的勾当,莫说我不是宣淫爱色的人,就是,你老人家也要惜精养神,不要再提那被窝中的事了;若为家中没人照管,我自有法则,还你勤俭作家,不致浪费钱财,你也不须疑虑。”尚之道:“我今娶你,只为有些欠帐在外,我已老年,儿子又不知世事,此时不去清楚,再等一两年,越不能够出门了,因要出去,家中没人,故此娶你在家中支持,别无他意。”裴氏道:“若要支持家事,我已言过,还你勤俭,不消疑虑。你要讨帐,侭自出去不妨。但是一件,我与你既不同床,那房户也要分开。原来尚之少年的时节,色上最是冷淡,况在六旬左右。纵使高兴,那yang物也未必就肯帮扶他。扭捏的意思,只恐裴氏笑他没用,未免不成个夫妻二字。今见裴氏不肯,正中其机,便不敢多事,依他分房而〔卧〕了。如此又过几日。裴氏治家却是井井有条,省费得宜。尚之甚是欢喜,遂择个吉日,一径出去,勾销帐〔目〕。

    裴氏落得清闲自在,便取出那一两银子,叫成〔贤买〕些苎麻,昼夜纺绩。不一日,尚之归家,看见裴氏〔无〕日空闲,反觉过意不去,道:“我们虽不算个大富,也〔还〕过得日子。

    你何苦这等劳碌。”裴氏道:“我自有个道理,你休管我。”

    尚之见他不听,只索由他。

    自此三年有余,已积得十三、四两银子。那时成贤已是娶过媳妇,他便劝尚之把家赀分开,交与两个儿子掌管,自己供膳,却是轮〔流〕吃去。家中诸事料理停当,然后将所积的银子封好,朝着尚之跪下道:“我有一言相告,倘肯听我,生死不忘大德。若不肯听,只在此刻永远相别了。”身边拔出一把小刀来,做个要自刎的模样。尚之慌了,忙夺住,道:“你有何言,我依你就是。”裴氏哭道:“我那丈夫分离已久,今日特地恳求放我出去。这个银子便是我赎身的财礼。尚少一两之数,待找出去叫丈夫补足。肯与不肯,只在此刻。别无他说。”

    尚之道:“你要去,也不是这等草草。须是与原媒说知,请你丈夫过来,表白你贞洁的一段事情,然后同去,才是正理。”

    裴氏道:“若得如此,我便焚香礼拜,不敢忘你大德。”尚之思想:“料来留他不祝倘或拗他,万一寻死觅活,真个做出事来,反为不美。况自己已是暮年,留他不是个了局。落得做个好人,也是阴德。”当下遂去寻那陶三。不一时,寻着了。

    把裴氏分房而卧,纺绩积起银子,今要归去的话,一一说知。

    陶三也自骇异。尚之道:“那个银子,我也不要了。他在我家辛勤几年,不惟不忘丈夫,就是我家事体,也自支持完备。这样奇女子,世上难得。那几两银子,送他买果子吃罢!你快到李家去,说与季侯知道,同到我家来。待他领去,夫妇团圆,也是一桩好事。”说完,别了陶三,自去。

    那陶三不敢羁迟,忙到季侯那里,也不及叙寒温,把尚之的话,细细述过。季侯下泪道:“当初我只道是个薄情妇人,原来有这等作用。他说要依我三件事,那深谋远虑,直到今日方知。”季侯即便带了银子,同陶三来到成家。尚之接见,连忙备起一桌酒来,替他夫妇相叙间阔之情,二来又为自己做个饯行的主人。那时季侯夫妇相会,互相伤感。

    少顷,酒散。季侯拿出银子,奉与尚之,道:“财礼十五两,乞老丈收明。”尚之道:“我已对陶兄说〔过〕,在下屈留尊嫂多年,甚是有罪。这几两银子,送与尊嫂,权作在下谢罪之礼。”又将裴氏所封的,一并推还,再三不受。陶三道:“这是老丈的美意,实出至诚,到不消多辞了。”季侯方始收回。

    夫妇拜别出门,才到自己门道,那须氏忙出来迎接〔进去〕。

    裴氏却感他扶持丈夫,做起人家,须氏又敬他立志不苟,是个贤德的女中丈夫,遂两相敬重。

    是夜,季侯欲与裴氏重叙旧情。裴氏道:“今夜,且让我独宿。我曾许下一个愿心,明早要到城外昙花庵去烧香了愿。”

    季侯道:“若要烧香,须另拣个日子,从容可以去得,何必明早就去。”裴氏道:“我心愿如此,你莫阻我。”季侯只得顺从。当下季侯道:“我却不知娘子用心如此,我实负你多时。

    你那三件主意,我已明白,不消说了。独是临别的时节,你毫无苦楚,反觉欢然,却是何故?”裴氏道:“你一个男子汉,怎么这等不聪明!我总是要去的了,就使哭这一两声,也济不得什么事。我不过冷你的心肠,不要你思量我的意思。万一我做出许多不忍分离的光景,你凄凉的时候,怎禁得不要想念。

    倘或忧郁病出来,有谁知道?我欢然而去,纵使你想我,却便转念道:‘他薄情如此,思他何益!’留着这个有余不尽的深情,正为今日的缘故。”季侯方才感叹用意周密,向年认差了主意,懊悔不迭。

    到明日,季侯整备香烛,同裴氏到昙花庵来。原来那昙花庵是个女庵,只有两个老尼在内,一个叫做律凡,一个叫做介雪。那律凡从小出家,年已七旬。介雪有五十多岁,才出家得五、六年光景。师徒两个,苦行焚修,又无施主,惟靠在外抄化过日。那介雪向日曾到成家化缘,故此裴氏与他相好,时常往来。当下进了庵门,介雪迎接进去。烧香礼拜已完,那律凡备茶相待。季侯催促回家。裴氏道:“我今此来,诸事已毕,心迹已明。我看须氏治家,必然能事你。所重者无非身后无嗣,况他年纪又小,正好生男育女。我从此洒脱尘凡,清闲自在,岂非良策?可将成家赠我这十三两银子拿来,与我为出家之赀。

    你自回去,勤谨作家,不必念我了。”季侯惊问道:“娘子,你苦节多年,别离日久,今日幸得回家,正喜团圆有日。只道你烧香了愿,怎么要出起家来,是何缘故?娘子,你莫非恨我负你的恩情,或者你道是有了须氏,心中怨怅,故有此举吗?

    但须氏之来,出自官府强逼,况且他又是个二形人,名虽是女,实同男子一般。娘子,你若出家,是绝我宗嗣,得罪我的祖宗了。”季侯自早至晚,苦劝一日,二尼又〔帮助〕苦劝,裴氏执意不从。

    看看天晚,季侯只得独自回家。须氏问道:“大娘呢?”季侯将裴氏要出家的话,说了一遍。须氏道:“不打紧,待我去劝他,必然就归。”明早,季侯同了须氏,又到庵里来。才进门,只见介雪出来看见,仔细一认,开口道:“这是我的侄女己姐。”那须氏听得,拾头一看,道:“这是我的姑娘。”两边相见,抱头大哭,各诉衷肠。原来那介雪是须氏的姑娘,当初嫁着一个坐冷板凳的。只因学问平常,教人家子弟,常要教几个白字,所以人家不去请他,连年无馆,以致双目失明,不久身死。介雪无处依栖,到昙花庵出家。自从须氏去后,已有五、六年不相会了。忙进去,对裴氏道:“我只道李官人的如夫人是那个,原来是我的侄儿。他是个二形子,不生产的,大娘你断乎出家不成。”裴氏先前不信,以后看那须氏,果然ru头是不起的,胸前与男子一样,只欠裙底无物,又听介雪的话,方信是真。裴氏对季侯道:“极不难的,可将前日赎我的十五两银子,再娶一妾便了。”季侯道:“你做了个节妇,难道我做不得个义夫么?我若有此念,何不早早听了须氏相劝,娶了一个。总之,我矢志在前,终身不娶〔妾〕了。”须氏也再三相劝。裴氏道:“我只道有了你做个替身,已是了我心愿,从此好做自己的前程,谁知又是力不从心。罢罢!此是我的孽缘未了。”当下方欲起身归家,那须氏道:“我是个废人,向有出家之念,因无进身之路。今幸得遇姑娘在此,出家正是我的机缘了。”随即拜谢季侯夫妇,安心出家,不肯复回家去。季侯夫妇道:“蒙你扶持家业,劳苦多年,何忍一旦抛离,还是同回家去的是。”须氏立誓不肯。裴氏道:“出家原是美事,到遂了他的志吧!如今将我这十三两,并你前日这十五两,凑足三十两,为出家之用。其余日用,支持过来便了。”当下各自哭别。

    季侯领裴氏回家。一应出家之费,逐日供养须氏不缺。后来裴氏生一子,中了进士,官至太守。裴氏仍旧到昙花庵,同须氏出家了道,无疾而终。

    吾这回小说,真是不可无一,不可有二的事。看官,莫要认做了容易相遇的。不思早纳钱粮,希图照样侥幸,这个念头就差了。总是这回书,前半当作循吏传,凡为民父母的不可不读;后半当作烈女传,凡为女子的不可不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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