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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 璇阁佳人 鸩醪布巧计 草堂逸士 蚁阵斗奇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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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回所说的游一瓢夫妇在百笏岩被筠娘湘魂殷勤款留,暗地里却又千方百计布成陷阱,最后竟想尽法子在酒中下毒药,使出美人计来。究竟她们对于游一瓢夫妇有何深仇,要这样费神劳力的撒开天罗地网呢?你道为何?原来筠娘的丈夫并非别人,就是张长公的爱徒艾天翮,也就是游一瓢的情敌。经在下这样一点明,看官们把上面层层的线索回想一下,就可恍然了。艾天翮敌不过游一瓢,在扬州开元寺率领死党逃走以后,一时奈何游一瓢不得,又打听出张长公死后纫兰失踪,想必跟着游一瓢走了,这口气隐忍在心,一面极力扩张铁扇帮的势力,大本营仍设在福建武夷山上。恰好鱼壳大王儿子飞龙岛主慕名拜山,两人志同道合深相结纳,索性把自己妹子筠娘许配与艾天翮,飞龙岛百笏岩也作为铁扇帮的近海巢穴。所以游一瓢夫妇初见筠娘,在锁龙峡粮食库当口,筠娘说过失去十几担白米要想运到武夷山去的一句话,游一瓢当时就有点疑心了。而筠娘在独松崖初见游一瓢互通姓名时候便眼珠一转,费情一愕!也是因为游一瓢三个字常听丈夫说起是他的对头冤家,其中情节艾天翮也不瞒她,把开元寺一幕耻辱细细说过。万不料隔了半年会被她碰见,而且纫兰也在一起。筠娘又是一个心狠手辣机巧百出的女子,在独松崖把救命之恩搁在一边,想显点手段替丈夫报复以往的一场天字第一号耻辱,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把游一瓢夫妇款留碉内,又教丈夫哥子一齐回避护她独行的奇谋。哪知游一瓢夫妇武功绝顶,略显身手便把她们吓倒,想用蒙汗药的老法子也是不成。无可奈何,才借重这位义妹湘魂来做香饵用出美人计来。至于筠娘对游一瓢夫妇所说的百笏岩种种情形和湘魂的身世,倒是真话,只报说自己的丈夫姓名叫作肖鹏飞,却是艾天翮化名。其实肖鹏飞三个字顾名思义,明明藏着艾天翮三字,不过游一瓢究非神仙,一时怎能料到呢?这几层一经点明,便可通体透彻。

    现在接说当晚书斋游一瓢虽然贪饮几杯,因内功纯熟一时不易醉倒,却也没有料到酒中还加入秘制毒药。只冷眼看湘魂突然把一本正经的而孔收起,向左右乱使眼色便知其中别有诡计,故作醉酒神气。果然湘魂单刀直入,立时耳鬓厮磨色授魂与起来,游一瓢这一气非同小可,趁势骈指向湘魂昏眩穴点去,湘魂顿失知觉。游一瓢点过后正想计较,不防窗外还有伏兵,飞进两支蝴蝶镖来,这点技艺岂在心上,双手一起早已接在手内,却听得窗外一人狂声狂气的大喊道:“大胆狂徒!咱们好心款待,竟敢恃强调戏闺秀,须知俺飞龙岛主不是好惹的。”这一报名,室内游一瓢呵呵大笑道:“幸会,幸会!原来一派谎言你并未远行,既然你是此地主人,倒不能不会你一会。”语音未绝早已带着两只飞镖穿窗而出,一看窗外人影全无。却又听得对面屋脊上有人大笑道:“人人说你本领盖世无双,在俺看来也不过尔尔。”游一瓢人还未看清,那人身子一晃又复不见。游一瓢也不回言,纵上对面屋脊四面一瞧,只见远远一个魁梧黑大汉,横着一把烂银似的长剑,立在大门门楼挑角上。游一瓢一笑,两臂一振,飞过几重屋脊直上门楼,仔细向那黑大汉一看,虎头燕颌河目海口,短须如戟颇有威风。这时黑大汉却提剑向游一瓢拱手道:“公如有胆请离俺远行几脚,在下有言奉告。”游一瓢冷笑一声道:“就是十面埋伏,何足惧哉!”语音未绝,那黑大汉哈哈一声狂笑,身子一转翩然飞落门外,一长身向上一招手便迈开虎步向东驰去。游一瓢艺高胆大,毫不思索也飘落门外飞步追去。前面大汉脚下虽也来得,怎及得游一瓢飞腾的捷速,翻过一座山岭早已赶上黑大汉,一回头看见游一瓢已在身后,慌立定身翻扑虎躯纳头便拜。

    这一来倒出意料之外,游一瓢慌伸手扶起道:“岛主何必多礼。”黑大汉立起身把剑还匣,哈哈大笑道:“实不相瞒,俺非飞龙岛主,乃湖南醴陵县县令甘疯子是也。”这一句话游一瓢越发茫然,一个七品县令怎的扮作飞檐走壁角色,投在这强盗巢内?岂不是千古奇闻么?甘疯子笑道:“说来话长,当容慢慢禀告。只是今日白天无意间看到尊夫人剑术神奇,偶然飞镖献丑,已是钦佩万分。又从碉中听得先生比尊夫人还远胜十倍,苦于内外相隔无法拜见,只有等到上灯时节,偷偷到书斋窥探先生在与不在再行定止。恰巧从窗孔一看,正逢先生同一女郎对酌,却非尊夫人相貌,不敢冒然晋谒。后见那同席女郎自称弟子,先生口中滔滔不绝阐发武功秘奥,没有一句不是取精用宏道人所未道,又喜先生海量投俺所好,惹俺心痒难熬,倘无女郎在座,定次冒昧闯席作个不速之客。但细看女郎对于先生讲解武功似乎神情不属,后来索性神情大变,把初入席时一番恭敬态度一扫而空,前后截然不同。俺正看得惊异,猛见先生不欺暗室醉而不醉,竟忍心把女郎点穴制住。这种举动,虽古圣先贤也无以复加,越发令在下五体投地。心里一转念,象先生这样人杰岂可失之交臂?却恐其中耳目众多,自己要事尚未探着眉目,不便泄露行藏,故意使个狡狯引先生出来,一倾仰慕之情,尚乞恕其不恭之罪。”说罢又一躬到地。

    游一瓢这才领悟,却皱眉道:“足下这样一来,误事却不小哩。”黑大汉慌问何故。游一瓢道:“俺夫妇偶然勾留碉内原是好奇之心,一到碉内已有看出此地大非善地!尤其女主人殷勤留客,在在都非真情。果然今晚那自称弟子的女郎,用出下流妖妇手段来,虽然未知她们用意所在,总是不利于俺夫妇的主意,此刻那女郎一番举动,大约也是有人主使,虽然被俺点住,但贱内还在内室不知底蕴。也许贱内被她们诡计蒙住,俺急须回去同贱内会面,把她们的诡计点破设法制住她们,问明是何用心,然后见机行事。不料被足下无端引到此地,那书室内点住的女郎想已被人发觉,情形定必大变。贱内虽然防身有余,应变之才却非擅长。现在闲话少说,俺就此别过,赶回去一看情形再说。”

    甘疯子一听其中有许多纠葛,自恨做事鲁莽,大声道:“该死,该死!不瞒先生,在下弃掉七品前程远道到此,也是为暗探盗窝假扮前来,到此只有二日,设法投入碉内,现在听先生所说,此中大有线索。既如此,愿跟先生一同回去略尽犬马微劳,以赎误事之愆。”游一瓢看他一脸正气吐属不凡,倒也相信得过,两人便一齐回转碉内来。

    不料走到一箭路程,忽听得游一瓢立定身顿足惊呼道:“不好,可恶,可恶!”甘疯子慌立住问道:“怎的?怎的?”游一瓢恨恨道:“俺中了这厮诡计了!只怪俺一时不该贪杯,又仗着自己内功不惧在酒内暗使蒙汗等药。哪知她们竟有这样奇药,使俺防不胜防。而且此刻俺虽觉着胸中受毒,同其它毒药大不相同,究不知她们用的何种毒物?这便如何是好!”这样一说甘疯子大惊失色,慌扶住游一瓢问道:“先生觉得如何?”游一瓢摇首不答,蓦地一矮身盘膝坐在地上,两手握固闭目凝神,自己暗暗运起内功,借着全身功力气劲,把酒力毒力逼聚在一处不令发散开来。甘疯子虽无此等大功夫,揣摩举动也明白一二,不敢惊扰,只按剑卓立在一旁尽保护之责。

    这样耗了半个时辰,才见他慢慢起立,摇头道:“厉害!厉害!如果换了别人,怕不立时乱性胡为,性命丧掉。现在俺运用全身罡气封闭重要穴道,把误吃的毒药逼聚一起,不易化散,然而这样只可救急一时,过了五六个时辰,就不易封闭了。现在顾不得回碉处理盗窟,只有先急去寻觅高明医生治毒要紧。但此地左近都是沿海荒山,哪里找寻得名医出来?如何到远处求医?贱内还在碉中,不知如何结局?这一下倒把俺制住了。”象游一瓢这样的人,此刻也没法摆布,一味长吁短叹起来。

    甘疯子听得其中细情,知道自己一逞高兴误了人家大事,心里比游一瓢还要慌张,急得背着手在原地来回踱着,猛然两手一拍大声道:“先生休息,俺有主意了。俺想尊夫人一身绝技,虽然独处魔穴,定能安然脱身,最要紧的是先生设法解救误饮的毒物。此刻俺想起距此百余里有座鸳鸯峰,隐居着一位震世奇人,此人姓钱名江,字东平,原系浙东人氏,因为恃才傲物得罪当地巨室,避居于此。年纪尚轻却无书不读,凡诸子百家、六韬七略以及五遁奇门无一不精,尤其精于歧黄,善治百毒。平日隐居深山,全凭奇妙医道供给高骘薪火。在下与此人颇有交谊,此番改装到此也是承他指点而来。先生倘能屈驾,才能手到病除。如果先生运气以后不便急行,在下情愿背负而往。”说罢竟蹲下身去,催游一瓢伏到身上。游一瓢看他一脸诚恳之态度,外带着一味豪爽率真不觉暗暗点头,却笑道:“才蒙足下指点名医心感之至,俺如自料难以支持理应从权,现闻路程不远却可无虑。事不宜迟,就此烦君领道便了。”甘疯子知他胸有成竹,便一矮身旋展陆地飞行当先驰去。两人一先一后,一眨眼已越过两座高岗。甘疯子便自仗飞行功夫向来高人一等,此刻同游一瓢一先一后赶了一程,便觉游一瓢本领实异寻常非同小可。自己无论如何快法,游一瓢如影随形,总是不即不离的跟着,而且举步安详行所无事,象平常缓步一般。现且不提两人赶路,且把百笏岩纫兰那而情形补叙明白,免得读者悬念。

    当那甘疯子在书斋窗外冒名诱走游一瓢之后,不到一刻工夫窗外却飞进了一个大汉,生得浓眉大目广额隆准,衬着一张漆黑同字脸,倒也威风凛凛,穿着一身玄缎的夜行衣,倒提一枝核桃粗的钢胎金皮竹节单鞭,一进门,猛见湘魂闭着眼笔直的立在桌后,俏面还存着无边春意,席上杯箸楚楚余酒犹温,却并无一人侍候。那大汉脱口问道:“湘妹,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们行的计策,那厮又上哪儿去了呢?”问了一遍,湘魂兀自闭着眼立得纹风不动。那大汉低喊道:“咦,这又奇了。”说了这句,趋近湘魂身边仔细一看,惊呼道:“可不得了,着了人家道儿了!”慌一伸手想用解点穴救治把她拍醒,一转念又缩住了,沉思了半晌,暗地扮了一个鬼脸自言自语道:“这丫头平日鬼灵精似的,撩得俺上了火时偏又躲躲闪闪不肯上俺的钩,恨得俺牙痒痒地奈何她不得。此刻误打误撞,撞在俺手内,倒是个难得机会。趁她人事不知,俺何不如此来个移花接木了却一桩心愿,就是将来被她明白过来,生米煮成熟饭,不怕她不乖乖的顺从俺。”大汉愈想愈对,顿时眉飞色舞丑态百出,伸着萝卜粗的黑毛指头轻轻在湘魂芳颊上一弹,笑道:“我的小宝贝,今天须偿了俺五百年风流孽怨。”说了这句把湘魂拦腰一抱,走到床边轻轻放下,然后把门关好,又把室内灯火一齐熄灭,竟为其所欲起来。可怜湘魂做梦也想不到仍旧落在飞龙岛主手中,此时人事不知,枉有一身功夫竟一丝抵抗不得。最巧不过筠娘这条妙计害不了游一瓢,却害了湘魂便宜了自己哥哥。当她在内室初得到湘魂暗递消息,已知游一瓢着了道儿,慌吩咐侍候书室的人一齐回避,让湘魂独自施展锦囊妙计。在筠娘本意无非教湘魂用点手段,多灌点酒,使游一瓢饱吃秘制毒药,明知这种毒药善迷人性,毒性一发作就是大罗神仙也要瘫软如泥,游一瓢虽内功精通也抵不住这种毒药。那时湘魂人不知鬼不觉把游一瓢任意一捆推入大厅地道,就算大功告成。哪知游一瓢非比寻常,五脏六腑宛似铁臂铜墙,药性还来发作已被他觑破诡计,反倒把湘魂制住,又被甘疯子无端的向外一诱,飞龙岛主无端的向内一闯,局面立时大变。而且这样李代桃僵的变化,因为书室内外的人已奉命回避,也没有被人觉察。筠娘在内室一面应酬席面,一面暗暗得意,还以为大功告成哩。

    待了一忽儿,筠娘不放心,向纫兰同几个女客托词告个方便,偷偷飞步赶向外边溜到书室门外,悄悄从门缝内一瞧,满目漆黑看不出室内情形,却有几阵狂风骤雨之声送入耳来,听得又惊又羞面红耳赤,暗地啐了一口,急急回身便走。走离书室心头兀自突突乱跳,金莲向地一顿,恨恨道:“该死该死!湘魂这妮子平日对俺哥哥何等贞烈,怎的今天碰着游一瓢真个做了出来。就是游一瓢这匹夫假装着道貌岸然,原来也是纸做的老虎。但是这样一来章法大变,教俺如何着手呢?”心里这一打算,脚步就放慢只顾打她的主意,猛然一转念心里一惊,低低喊道:“不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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